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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难从命-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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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里的小姐大多都嫁了出去,大姐嫁给了侯府之后,陶府顿时活跃起来,亲事一个个地办,如今家里只剩下病着的二小姐,六小姐,八小姐,二房陶正谦家的七小姐、九小姐、十一小姐,三房陶正川家的十小姐。

“府里现在就剩下你们几个,平时你们要多走动一些,”大太太又嘱咐六小姐,“你八妹妹刚进府里,你做姐姐的要多照应些。”

研华点头笑,“八妹妹这么漂亮,任谁见了都会喜欢。”说着还侧头看容华,大大的眼睛里都是友善的手足情深。

容华见研华目光闪烁,想起昨晚大小姐说的那番话,不禁心里一动。

研华不是个随随便便向人示好的人,当年她未满周岁的胞弟得急病死了,她生母四姨娘昏厥过去,她问也没问一声,反而一心一意在大太太房里伺候感风寒的大太太。

现在研华在大太太面前说她的好……边说还边看大太太的脸色,似乎是想从这句话上揣摩出什么意思。

研华这种殷勤又急切的样子……容华看着自己袖子上的绣花,研华也不是太躁的人,除非到了紧要关头。

紧要关头。

那就是她的婚事。

庶出的小姐,争来争去无非是想要个能让人羡慕的好婚事。

只是,让研华这样费尽心机的,会是怎么一桩婚事?

陶家这几次嫁女嫁的门第都很高,这样的门第研华都看不上……

收回思绪,已经到了二小姐院子前。

三年之间,这里的变化最大,里面的景致也最是精心建造,无不是二小姐喜欢的,虽然现如今已到了深秋,可院子里的几棵奇树还是佳木茏葱的模样。

大太太看着那树木笑,“不知道你们爹爹从哪里弄来的稀罕物,秋冬都是这个模样,我看着喜欢,去年让人也在我院子里种了一棵,谁知道到了秋天,叶子也枯黄了,唯独她院子这两棵怎么也不败的。”

“原来只是觉得这院子比较暖和,就拨给她住,没想到这丫头还住在了宝地。”

大太太嘴里这样说,脸上也渐渐浮起一丝笑容。

容华侧脸望过去。

那笑容明媚的,淡淡的,真正发自内心的慈爱顿时展露无疑。

这才是真正的宠爱。

只有对自己的儿女,才会表现出来的喜欢。

大太太还没有进屋,二小姐已经迎了出来。见到大太太,二小姐亲昵地叫了一声,“母亲。”目光中带着一丝的笑容,嘴唇是淡淡的粉色,少了许健康的光泽,略显苍白的脸,让人看着总有几分的心疼。

大太太反复端详了一番,“这是怎么了?脸色看起来这么差。”

初晓连忙说:“二小姐昨晚睡的不好,大概是又想起五小姐。”

容华听到这话不禁抬起头,下意识地看向瑶华,才发现瑶华也正看着她。

大太太叹了口气,“你有这么多姐姐妹妹,怎么就偏偏心里放不下她?”转头又拉过容华,“你二姐姐和五姐姐最要好,你五姐姐去的时候,她心里难过,哭坏了身子。”

“这些年我怎么劝都没用。”大太太又拉起瑶华的手,“现在好了,你又多添了个妹妹,也是巧,这个妹妹也叫容华,以后你们多亲近亲近,不要再去想过去的人了,你要是再这样折腾自己的身体,就真是要气死我。”

大太太将两个人的手拉在一起,容华碰到瑶华的指尖,触手冰凉。

瑶华亲和地笑笑,“八妹妹好。”

这样纯净的笑容,让容华依稀回到了多年以前。小时候每当看到脸色苍白,身体羸弱的瑶华,总会忍不住与她亲近一些。

瑶华虽然是嫡生的小姐,却不嫌弃她这个庶出的身份,她们看同样的书,评同样的词,心情相对,一直都是府里关系最好的姐妹。

众人陪着大太太在园子里转了一会儿,陈妈妈过来在大太太耳边说了几句,大太太这才让大家散了。

春尧陪着容华进屋,容华坐下,就有个丫头端杯茶上来。

那丫头生的乖巧,眉目中带着几分的伶俐,规规矩矩地向容华请了安。

春尧这才说:“这丫头叫木槿,是周妈妈选上来的,手脚勤快,样貌也好,小姐试试,得用的话,就留在身边。”

容华点头,她身边算是正式有了个贴身丫鬟。

春尧说:“还有些大太太赏的东西没有安排好,我先去安置妥当,再来伺候。”

春尧出去之后,屋子里就剩下容华和木槿两个人。

容华端起茶杯慢慢喝茶,木槿乖巧地蹲下来给容华捶腿,手按到右腿的膝盖,摩挲了一会儿,木槿抬起头,“这么冷的天,小姐的旧伤疼了没有?”

八小姐小时候摔过右腿,到了冷天的时候摔过的地方就疼的厉害,容华刚从这身体里醒来的时候,右腿旧患正发作,姨娘买了从番邦来的药水,擦了几次之后才渐渐好转。

这几年她已经慢慢适应了这旧患,平时这样隐隐的疼痛,她早就不在意。

“已经好多了,不怎么疼了。”木槿这个名字还是她取的,当年她去乱葬岗看陶府给她寻得那个长眠地,在那里遇到了木槿,她就将这个奄奄一息的丫头带了回来。

这样算来也是缘分。

木槿站起身来笑,“小姐,我可算是见到你了。”

见到贴心的丫头,容华脸上也不禁露出点笑容,只是笑容一闪即逝,“不是说好了,等我想办法把你要到身边吗?你这丫头怎么这样胆大。”

木槿看容华板着脸,立即央求起来,“好小姐,我已经很小心了。从一进府,我就一直孝敬着周妈妈,等的就是这一天。”

容华叹口气,好在周妈妈是个贪财的,她这个府外生养的八小姐地位又低,大太太没有特别吩咐下来,木槿就钻了这个空子。

这件事纯粹是侥幸,如果有个差错,木槿不能来她这里,她想要再要这丫头中间不知道要有多少波折。

木槿这丫头还浑然不觉。

木槿悄声说:“小姐,昨晚真的把我吓了一跳,好在你想了办法脱身。”

说起这个,容华想起来,“你有没有听说,锦秀病情怎么样?”

木槿摇了摇头,“府里的郎中给锦秀开了些药,可都不见好,整日里在床上混言混语,听周妈妈说,过了这几天仍旧不见好,就要抬出府去。”

她没想到锦秀会病的这样厉害。

第8章 对策(上)

木槿接着说:“这也难怪,锦秀平日里就是个胆小的。大家说她是看的眼花了,她就是不相信。”

眼见为实,锦秀不会随便就相信。如果就被这样抬出府,锦秀家里未必能花钱再给她医治,加上外面的条件终究比不上府里……容华皱起眉头,她不能刚进府就害了一条人命。

木槿看着容华脸上的表情,当时她从乱葬岗上微微睁开眼睛时,小姐也是这样轻锁眉头,若有所思。

木槿吓了一跳,“小姐,你可不能随便出头,锦秀是大太太房里的,你管不了的,再说小姐刚刚进府,大太太正在注意你的一举一动。”

“现在也已经没有什么办法了,大家能劝的都劝了,就算是你去说什么,她也听不进去。小姐若是惦记着她,不如等她被抬出府以后,再想办法找人给她家里多送点银子,尽可能请好一点的大夫治病。”

说得简单,等到了府外,她用了外面的关系送银钱去就不会被人知道了吗?外面更是人多眼杂,在府里做不到的,在府外更加要经一番波折,而且锦秀这件事,除了她以外,没有人能做到。

“小姐……”

容华摇了摇头,木槿知道已经劝不进去。

“府里的其他事呢?”

“近来六小姐和四姨奶奶有过两次往来。”

研华向来远离生母,突然会有来往……

果然是她想的那样。

木槿压低了声音,“有一次周妈妈吃了酒浑说,大小姐一直没有身孕的话肯定还会从府里再挑个小姐过去……”

侯爷府可不是一般的地方。虽然进去不过是个姨娘,但是生下子嗣一定会被大小姐过继过去做为嫡长子,将来就是爵位的继承人。

就算是这样,前提是大小姐真的无法生出男孩,这也太冒险了,何况研华向来是个心高气傲的人,怎么会甘心做个姨娘?这里面定还有什么原因,让研华愿意尽全力一争。

容华想起赵宣桓对大小姐的态度,或者,是四姨娘看出了什么苗头?

容华本来还怀疑大小姐为何三年从未有过身孕,难道和他有关?

“再就是二小姐,身体不好很少出来,府里上下对她都很喜欢,每当五小姐忌日,她总会让丫鬟烧些纸钱,大太太虽然反感这件事,”木槿一笑,“可,谁让是二小姐呢,那可是大太太的心头肉。”

“府里的下人小姐有什么难事,都会去找二小姐。二小姐在大太太那里是说话最有用的。”

容华点点头,“我都知道了。”

府里从上到下,谁不想拉拢嫡生的小姐,现在大小姐已经嫁人,府里只剩下个二小姐,如果能让二小姐维护着,将来一定会有个好归宿。

当年她们都羡慕她,能有个这样的姐妹。

容华的手指摩挲着茶碗上的云纹。

春尧打点好东西,拿过账册给容华看。

账册上罗列这屋子里的东西和她每月的月银。

春尧道:“陶府的小姐都是二两的月银,还有一些大太太吩咐人拿来的稀罕物件,我也给小姐放在内屋的橱子里。”春尧将手里的钥匙递过去。

容华抬起头微微一笑,不去接春尧手里的钥匙,反将手里的账本也递给春尧,“我初来乍到的,也不懂府里的规矩,有你在我身边,我才算是放心些,这东西还得让你帮我管着,什么时候该用,你少不了要提点我。”

春尧有些惊讶地接过账本。

府里的小姐,都会变着法地将权利握在自己手里……毕竟银钱是收买人心的好东西,可八小姐却把这些东西交给她保管,任谁都知道她是大太太派来的,八小姐却好像对她没有一点的防备。

没在府里生活过,八小姐真是一个不会为自己打算的人。

春尧收好了钥匙,就听外面的人道:“陈妈妈来了。”

门口的丫头撩开帘子,陈妈妈走了进来,目光在周围一转,落在容华脸上,“大太太遣我来说一声,明天府里有贵客来,”她看容华像是没大听懂她的意思,又笑着说,“大太太说了,让小姐们都去热闹热闹。”

容华站起身,连忙乖巧地称是。

说完这些陈妈妈眼尖地看到容华手边有个稀罕物,上面绣的花样十分漂亮,不禁问,“八小姐桌上的是个什么物件?”

容华顺着陈妈妈目光看去,微微一笑,“我幼时摔坏了腿,腿最怕受冷,这个就是用来敷我的伤腿的,”说着容华将东西拿着翻过来,露出里面的衬,“等到了用的时候,将烧好的细炭灰趁热放进这个袋子里,然后敷在腿上。”

陈妈妈眼睛一亮,“竟还有这样的妙用。”

容华道:“是啊,原本只是听人说,炭灰是管用的,后来才想到这个法子,这个衬子不能太厚也不能太薄,里面的还要放一些艾草的香灰配上药油膏才更好。”

陈妈妈拿来一看,八小姐这个护腿用的东西,做工果然细致。大太太之前有过一个类似的,后来觉得不怎么好用,也就不用了,八小姐这个做得奇巧,也不知道用起来会不会不一般。

陈妈妈笑着将东西还给容华,“大太太也有腿疾,用了很多法子都不好,眼见天越来越冷了。”

话说半句,点到为止,陈妈妈微微一笑,“我还要去二爷那儿送东西,就先走了。”陈妈妈转身离开,帘子撩开时,容华见有个丫鬟捧了些瓶瓶罐罐跟了过去。

春尧送陈妈妈到门口,叹了口气,“肯定是二爷功课没念好,又挨罚了。”

容华心里一颤,弘哥。

那个善良乖巧的弟弟,不怎么喜欢那些书本上古板的文章,倒是常常缠着她用树枝做短刀给他。虽然她们并不是一个姨娘生的,却感情深厚,这些年她时常想起弘哥仰起脸恳求地看着她时那种笑容,软软的,温暖中带着许依赖。

她和弘哥都是一样,从小就没有了娘亲,她看着弘哥,总会想起自己小时候,觉得心疼。

以前她常帮着弘哥读书,每次读完先生布置下来的功课,想多帮他温习一些他却不依,她作势吓唬他,“等爹爹检查你的功课,读不过去可是要罚的。”

弘哥调皮的笑,“没关系,我有五姐姐帮我,什么都不怕。”

容华想及从前的情景,再想想现在……

人非要到经历过磨难,才会更冷静、坚强。

虽然大太太已经将弘哥过继去作为嫡亲少爷,表面上也是对弘哥百般疼爱,可大太太向来是个面慈心冷的人,对弘哥并不会有半点的真心。

她不能眼看着大太太操纵一切。

容华拿起针线开始做女红,木槿在一旁伺候着,容华做的仔细,春尧也不敢打扰,就到外屋来。

一时之间屋子里很静。

之前大太太交代春尧要多注意些八小姐,春尧不敢怠慢,有几次偷偷撩帘看八小姐,都只见八小姐在认真的绣花,并无其他,这才离开屋子往外面去了。

正巧太太那边的丫头过来找春尧问绣帕上的花样,春尧叫住她,悄悄问锦秀的情况,两个人站在外面说了一会儿话。

木槿悄悄走内室,和春尧隔着一块门板,将话里内容听得清清楚楚。

容华还在低头绣花。

木槿走进来说:“是在说锦秀。大太太已经让人通知了锦绣家里人,让她们明天来接人回去。”

容华正好在绣花蕊,最后一针轻柔地绣在冠上,娇艳欲滴。

这么快。

春尧过了一会儿进屋来,走到炭盆旁往容华的手炉里拨炭,“我看今天屋子里有些冷,就让人拿了手炉来。”说着话,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把手炉给容华递到手中,春尧才说:“恐怕一会儿要跟小姐告个假。”

容华抬起头来询问,“怎么了?”

春尧说:“锦秀要去府外养几天,走之前,我总要去看看。”

容华有些讶异,“锦秀的病还不见好吗?”

春尧摇摇头,她和锦秀都在大太太屋里,平时不见得亲厚,但是她知道锦秀这个丫头是好的,心善又实,现在见她这个下场,心里总是难过。

木槿像是想起了什么,“我小时候听家里的人说,那些个药石无用的人,是因为福薄,过不了难关,有时候是要沾沾别人的福气才能好的。”

春尧不由地说:“还有这种事?”

木槿点头,“我也是听老人们说的,先要找一串佛珠,让有福气的人拿着念念经文,然后放在病人身边,让病人沾沾福气,如果能好的,也就好了。”

容华想了想,“我这里倒是有一串佛珠。”她转身去内屋的盒子里取了一串紫檀佛珠来。

容华将佛珠交给春尧,“如果这个法子可行,就拿我这串佛珠去,锦秀这场病总是和我有关,我心里惦记着。”

木槿看八小姐这样说,只能将佛珠接在手里。

“可是应该找谁念经文好?”

木槿想了想,忽然笑了,“这府里谁最有福气。”

当然是,大太太。

第9章 对策(下)

春尧将佛珠拿给大太太说明原委。

陈妈妈道:“这种方法以前从来也没听谁说过,不过类似的土法子也是有的。”

大太太伸手接过那串佛珠,想了想脸上露出难过的表情,叹了口气,“锦秀这孩子在我身边也有些时间了,我真是舍不得她,只是这府里人多,平日里乱哄哄的,这病就不得养。”

陈妈妈急忙说:“太太放心,外面的事我已经安排好了,该给锦秀看病的银钱一个也少不了。我会嘱咐她家人好好照顾,等到身子好了,再进来。”

大太太道:“虽然是尽了心,但也心里舍不得这丫头,”摩挲了一下手里的佛珠,“念几遍经文也没什么难的,我就试试也算是尽我的一份心意,万一不行……”

陈妈妈笑着搭话:“能让太太这般惦记,也是锦秀的造化了。”

大太太不再说话,闭上眼睛,滚动着手里的佛珠默念了两遍经文,然后交给春尧,“你且去试试,不管用也不要太伤心。”

春尧点头称是。

春尧刚准备要离开,大太太忽然问:“你说这串佛珠是八小姐的?”

春尧道:“是八小姐的。”

大太太说:“这么说八小姐信佛?”

春尧点头,“除了佛珠,八小姐那里还有些经书、佛香和香炉,昨晚睡觉前,八小姐还让我点了根佛香。”

大太太不说话,半天才微颌,“信佛好,人总会有个信的才好。”

春尧将佛珠给锦秀送去,大太太和陈妈妈在屋子里说话。

“明天的事都准备好了?”

陈妈妈道:“都安排好了,小姐们也都通知了。”

大太太喝了口茶,“瑶华的身子不好,府里也就六小姐和八小姐。”

陈妈妈连忙说:“是。”

“那件事比什么都重要,不能选错人。”

陈妈妈又说:“是。”

大太太眯起眼睛,“都猜我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陈妈妈笑起来:“可谁也想不到太太心里真实的想法……”

大太太道:“那也不一定,老爷宠着谁,一不小心说出点什么来……府里的人恃宠而骄,再有什么打算,这样的事以前又不是没发生过。”

陈妈妈想起以前的五小姐,竟然会仗着老爷的宠爱,和男人私定终身。

大太太看了陈妈妈一眼,“六小姐最近来的勤了。”

陈妈妈道:“是,今天中午还托人给我送了坛家乡的倒罐菜,我还想着是不是给她送回去。”六小姐也太急躁了,竟然还大清早哭啼啼地跑来,别说是大太太,就是她一眼也辨了个真假。

大太太声音低沉,“糊涂,送给你的,你就收下,不然她也不放心。”大太太冷冷一笑,“这倒是没什么,不过是想要你在我跟前替她说说好话。”

“我只是讨厌有人在我背后谋划什么。弄几个耳朵到处打听消息,背着我干一些不安分的事。特别是那些看起来乖巧的,未必真的就是那么听话。”

大太太眼角一挑,“我就是要借着明天的宴席,看看谁会有动作。”

陈妈妈悄悄凑在大太太耳边说了几句,“您看这样行不行……”声音渐小。大太太微微一笑,渐渐舒展了眉眼。

锦秀被陈妈妈安排在一间稍微干净的下人房,配了两个丫头轮流照顾,陈妈妈已经派人来告诉明天锦秀的家人来接,人都要走了,府里也就不会有人再精心伺候,只是按时送上汤药。

锦秀睁着眼睛,一时觉得整个人变得轻飘飘的,像一只要起飞的风筝,只要剪掉连着的一条线,就会飞的无影无踪,一时又觉得身体十分沉重,连喘气都要没有了力气。

她累了,太累了,可是却不敢闭上眼睛,仿佛一旦闭上眼睛,那无边的黑暗就会向她侵袭而来。

她是害怕,当年她在窗外听到了大太太和陈妈妈说话,结果那天晚上,五小姐就得了急病死了。

她本应该去告诉五小姐,如果她那样做了,或许五小姐就不会死。

她只是太害怕,这个府里仿佛有无数只眼睛盯着你,她不敢动,更不敢走错一步。

现在五小姐回来了,是因为怨恨她,一定是怨恨她。

锦秀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她勉强转过头去,眼前似乎有个人影,只是她怎么也看不清楚。

“锦秀,”那人声音清澈,“我知道你在五小姐屋子里看到了什么。”

这句话淡淡地说出来,让她猛然惊醒。

眼前的景象忽然清晰,她看到一双清澈的眼睛,那是……八小姐。

八小姐拿出一块白色的丝绢,微风轻轻一吹,那丝绢飘在她的脸上。

锦秀的心脏猛然间一紧,那晚的情形又回到脑海里,她一直在所有人说,可是没有人相信。

“锦秀。”八小姐微微一笑,笑容温暖而又安宁,“锦秀,你看到的是我。”

锦秀好半天才从震惊中清醒。

“是我。”

不会有人将这一切描述的这样清楚,不会有人知道的这样细致,除非是和她在同一间屋子里……可是八小姐怎么敢,怎么敢这时候说出一切,难道八小姐不怕她到大太太跟前去说……

八小姐目光清澈,没有半点的犹疑和害怕。

“锦秀,能决定生死的,只有你自己。对别人来说微不足道,对你来说,生命只有一次,唯一仅有的一次。”

锦秀回过神来,眼前空荡荡的已经没有了人。

过了一阵,只听外面有轻轻的脚步声,锦秀侧头望过去,春尧拿着一串佛珠向她走了过来。

春尧的话渐渐入耳,“佛珠是八小姐给的……大太太念了经文……我将它放在你枕头底下,说不定会管用的……”

春尧将佛珠妥善放好,说了会儿安慰的话就离开。

锦秀只觉得异常的疲惫,终于重重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大早,府里的小姐就起床梳洗打扮。

梳洗丫鬟都退下,木槿给八小姐整理腰间的佩饰,“听府里的人说二爷被姑爷引荐去贵勋子弟才能上的左翼宗学。”

不一会儿,外面的婆子进来跟木槿说话,“侯爷夫人来府里,要给小姐仔细准备,大太太说了,客人面前别失了礼数。”说着后面的丫头捧来一只朱漆描金镶贝的盒子,“这些都是大太太让送来的。”

木槿点头接过。

婆子又道:“二爷也要去的,八小姐和二爷还没见过面,你在八小姐身边要仔细提点。”

木槿又说:“是。”

木槿进屋里,趁着春尧不在,悄悄跟容华说:“果然是侯爷府来人,怪不得这么隆重。”打开手里的盒子让容华看。

盒子里有三支步摇,几朵堆纱的宫花和几只铜镶珠翠花蝶发夹。

木槿看了不禁欢喜,“小姐看看要戴哪个?不然再换一件艳丽点的衣裳?这件蓝色印蔷薇花的褙子总是有点……”

容华笑笑起身,“该去给母亲请安了。”侯爷夫人要到府里来,大太太怎么会带她去陪客?论理她才进府,许多规矩都还不懂,怎么也不可能让她出席这样隆重的场合,不但如此还差婆子送来这些东西,这对她也太过眷顾了。

到底是什么原因?恐怕不止是要试探她这么简单。

万变不离其宗,她只要做个乖顺的女儿,就不会有错。

容华出了院子,木槿急急地跟着,“小姐,你到底有什么打算?侯爷夫人过府正是个好机会,以小姐的样貌,打扮下一定会让侯爷夫人注意,再说大太太送来这些东西,不是明摆着要让小姐们打扮漂亮些,给侯爷夫人看的吗?”

容华淡淡地说:“让侯爷夫人喜欢能怎么样?”

木槿瞪大了眼睛,她虽然在八小姐身边的时间不多,可是也知道,八小姐对侯爷府的姑爷是有那份心的,当年听姨娘说,当年八小姐听到大姐儿和姑爷成婚的消息,脸色惨白的吓人,七姨娘还劝八小姐,“谁叫人家是嫡生的小姐,就有那样的命,虽然是个没落的贵勋,祖上总有过爵位,说不定哪一天……”

结果还真的让七姨娘说准了。

现在正好有这个机会,大小姐没生出一男半女,要是普通人家也就算了,赵家的嫡亲长子那是要继承爵位的,大太太为了稳固大小姐的位置肯定会有所动作,不可能信任外来的血脉。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种话,木槿也听过。

木槿接着说:“以小姐的才貌,将来进了门再生了长子,正妻的位置早晚是小姐的。”

“都说姑爷没娶偏房那是因为大小姐,谁不知道,七出里不是有一条‘妒’吗?”

容华看了木槿一眼,“你还知道‘七出’?”

木槿顿时红了脸,低下头小声说:“我也是听婆子们嚼舌头。”

“能做正妻又怎么样?”容华看着风中摇曳的红灯笼穗子,飘摇生态,婀娜多姿。

想起初见他的情景,他那清澈的双瞳如同月下江河,微风轻拂,衣袂飘起,身姿俊雅似芝兰玉树。

多少次见面,他眉眼带笑,满含深情。

她偷偷想过要嫁给他,与他长相厮守。

只是现在……

木槿惊讶,“难道小姐不想要嫁到义承侯府?可是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亲事。”

容华微微一笑,“那也不一定。”

大太太这样的人,是不会将所有一切都压在义承侯府上。

更何况,义承侯府这几年来……并不一般。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实在太冒险了。

木槿的眉毛微微一跳,“这么说,小姐你这么做是想要大太太更喜欢你?”

规规矩矩这一套虽然稳妥,毕竟太慢,要接近一个人的心,未必要这样谨慎,“我有更快的方法。”

第10章 侯爷夫人(上)

容华走进大太太的屋子,陈妈妈满面笑容,“八小姐来了。”

大太太用慈爱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容华乖巧地上前给大太太请安。

大太太笑着,“快过来,正好你弟弟在,你们也该见见。”

正说着,侧室有人撩帘进来,容华转身一看,十岁的少年郎已经眼睛里已经脱了许多的稚气,本该是不知愁的脸上也有了超越年龄的深沉,再也没有了纯粹的调皮和明朗,大概是昨日受了罚,走路的时候稍有异样。

弘哥这三年里不知道都经历了什么,身边没有个真心对他好的,事事都要小心,容华不禁有些心酸。

触到容华的目光,弘哥顿时一怔。

大太太笑着冲弘哥道:“这是你八姐姐,原先没有进府,你不认识的。”

弘哥和容华见过了。

大太太又说:“你看看弘哥这身衣服好不好看?”

容华点头道:“好看。”

大太太笑容满面,“原说要你大姐夫看看能不能让弘哥顶着侯府的名义去宗学,倒没想到这么快就办妥了。多亏我前段时间给弘哥做了些衣服,不然这会子就要忙活了。”看着弘哥,大太太眉宇中流露出几分的满意。

怪不得大太太高兴,能借着义承侯府的关系上左翼宗学,这样的荣耀是用什么都换不来的,若是弘哥再有了出息,容华看看弘哥。

弘哥也正看向她,他那细长的丹凤眼中有了几分的疑问。

她刚才一不小心流露了真情,弘哥什么时候,竟变得这样聪明。

大太太道:“去了左翼宗学,课业更要抓紧。”

弘哥不禁皱了皱眉头。

容华心里不禁笑,再怎么样变化,贪顽的本性,还似从前。

这也不能怪弘哥,一板一眼的文章她也不喜欢,要不是找不到其他的书来代替,她也不会去看。

后来出入书楼,才看了些杂七杂八的,从此在心中种下反逆的种子。

这反逆不为世俗认知。

又过了好一会儿,六小姐才姗姗来迟。

六小姐打扮的何止是精心,头上的步摇是椿色生蓝翡翠,外面缀着温润的沧珠有泪,穿着淡红色的石榴花褙子,眉眼风流,面若桃花,从头到脚无疑不是仔细雕琢,就连裙底的绣鞋,也隐隐露出不一般来。

大太太看了研华一眼,淡淡地夸了句,“研华今天真是漂亮。”

研华脸上顿时露出失望的表情,她本想这番精心打扮会让众人惊艳,可大太太表现的并不热络,心中正觉得有些失落,再看到旁边的弘哥和容华,心中不快顿时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不自觉地露出得意的神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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