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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心-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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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蓝衣如梦初醒,传令道:“原路退回!”
“我……我不走!”朱允烨挺直身子,过去抱住旁边的树干,朝众人哭喊道:“我是银凉太子,我要回昌都,我要回父皇身边去!我要留在银凉,哪里也不去!”
“你疯了吗?”慕容襄沉声喝道:“现在不知卫城之后,情形又是如何?恐怕是越深入银凉,就越糟糕……你记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是一国太子,便更要学会忍辱负重!”
“国难当头,我怎么能扔下国民自己逃走……”他哭声悲凉。
殷蓝衣冷冷说道:“你的生死本来是与我无关的,不过是看在月神的份上,才予以收留,你走不走不要紧,但是如果惹来巡视的士兵,生出祸害,我便一掌毙了你!”
朱允烨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居于深宫,一直养尊处优,从未见过这等惨事,本来心中凄苦,听到这般威胁,更是不能自持,拉了和尚的手,说道:“父皇的援军一定就在附近了!走,我们回去找银凉的军队,去解救那卫城之中的幸存百姓!”
说着,两人撇开众人,向着那卫城又急急走去,走出几步,心急之下,竟撒足飞奔起来。
慕容襄一跺脚,急道:“你跟他说这些干嘛,他不过是个孩子啊,这样鲁莽,非出事不可!还不快去追他回来!”
殷蓝衣并不移步,只一挥手,两名门徒便纵身追了出去。
“回来,快回来!”他们眼见就要跑到两人身边。
这时,城墙背后突然转出几名骑兵,远远望去身材很是魁梧,看那盔甲服饰,依稀是蒙傲士兵,正挥舞着长枪,朝平地上交缠的几人飞驰而去!
慕容襄暗叫不好,一把拉住殷蓝衣的衣袖:“蓝衣,快去救他们!”
殷蓝衣不为所动,只拉了她往来路而去。
“喂,你干什么?就算你对小朱子见死不救,那里还有你的兄弟啊!”慕容襄狠狠甩开他的手,瞥见几人已被骑兵团团围住,更加着急。
“此地危险,我必须在你身边!”殷蓝衣头也不回。
“殷蓝衣!”慕容襄怒道:“我生平最讨厌冷酷无情之人!你不要逼我讨厌你!”
“月神!”殷蓝衣见她对自己一脸冰霜,心中微微刺痛,原来爱着一个人,情绪便完全不是自己的,她喜,他便是同喜,她悲,他亦会更悲!
远方传来刀剑碰撞之声,双方已经开始动武,那朱允烨和那和尚不会武功,一味闪躲,甚是狼狈不堪,而别离宫两人因为既要护住他们,又要抵抗对方的长枪,勉强招架,也很吃力。
那马上之人的狞笑之声,却是不绝于耳。
慕容襄叫了一声,便要向那交战处冲去。
“好,月神。”殷蓝衣拉回她,神情有些懊恼:“我去,你在这里等我!”
他施展轻身功夫,飞驰而去,不知为何,心底隐隐有些担忧,说不出什么理由,只觉得自己离开她身边,应是十分不妥,越往前去,这种感觉便越强烈。
慕容襄正盯着殷蓝衣远去的背影,忽然听见身边咚咚声响,回过头来,不禁大吃一惊,不知什么时候,身边的别离宫众都已倒在地上,几步之外,一名满头银丝的老婆子黑衣黑裙,手持双戟,正面朝自己,皱巴巴的脸上满是讶然。
“老婆子方才在这界河下游,听得有人自称是慕容襄,黑小子,是不是你啊?”那老婆子开口问道,声音很是沙哑。
慕容襄眼珠一转,指着远处已加入交战的殷蓝衣说道:“怎么会?我只是个看热闹的,他才是慕容襄。”
方才自己只是低低说了一句,这老婆子隔了不知道多远,都能听清,明显是身怀绝技,内力高强且怪异啊!对于自己的身份,当然不能承认的!
那老婆子呵呵笑道:“他是别离宫宫主,我倒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你这般一说,我倒是有些信了,反应如此敏捷,遇变神色自若,你不是慕容襄,还会是谁?”
慕容襄摆了摆手:“婆婆,我们好像素不相识,无冤无仇呢,你一出手就伤了我的朋友,我敬你是前辈,德高望重,也就不计较了,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就此别过吧!”
老婆子闻言,脸上笑容加深:“真是会说话,难怪那丫头如此心仪于你,也罢,我老婆子就遂了她的心愿,做个顺水人情,把你带回去送给她吧……”
慕容襄见她欺身过来,惊呼一声:“你做什么……”话未说完,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阵白雾袭来,顿时身子软绵,昏厥过去。
殷蓝衣远远瞥见这突然变故,心中大急,无奈身上各处皆是干燥,没有半点清水,那威力无比的雪舞九天,却是是不出来,转眼敌方又驰来数骑,刀剑纠缠,只得眼睁睁看着慕容襄被老婆子负在背上,飞快消失。
他心急如焚,双手一阵舞动,夺了对方几件兵器,催动内力,反击回去,只听得哎呦几声,刀剑皆中敌身,纷纷落下马来。
那蒙傲骑兵见他转身奔出,不假思索亮出弓箭,拉弓欲射。
殷蓝衣已无视其他,使出全身内力,朝那老婆子消失的方向追去。
“月神!”他向天悲呼一声,声恸山河。
第三十九章 俊俏阿哈
“我是草原的儿女,多少年前远离了我的故乡,
额吉的奶茶,仿佛在我身边飘香,
阿布的马头琴,在耳边不住地奏响,
哦……嘿……依耶……
美丽的草原,我的家乡,
我在记忆力把你回想,
辽阔的草原,我的故乡,
我在梦里把你珍藏。
呦呵……嘿……依耶……
辽阔的草原我的故乡,
我在梦里把你珍藏……”
异族女子的歌声,悠扬而又爽朗,仿佛浓郁飘香的美酒,却又带有特有的草原风情,从远远的山间云上飘了过来,惊醒了沉睡中少年的美梦。
慕容襄坐了起来,神情有些恍惚,眼望四周,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
头上是圆形的天窗,四周是编壁布墙,屋内几根柱子撑住顶棚,下面摆放着一些简单的木作家具,尺寸略有些矮小,再看看自己衣衫除了脏些,衣扣俨然,倒是原封原样,身下是后市的牛皮盒毛毡,身上披了一张薄毯……
她掀开毯子站了起来,走到跟前,这里瞧瞧,那里摸摸,有点不敢置信,自己不是被那老婆子弄昏了吗,怎么会出现在一个类似于蒙古包的地方?
拉开帐门口厚实的帘子,往外瞧了瞧,果然是茫茫大草原,毡房零星点缀,风吹草低,牛羊呈现。
这是什么地方啊?
大汉,是中原地带,水土丰盈;
银凉,是一马平川,农田密布;
蒙傲,是大漠戈壁,黄沙漫天……
四国之中,只有云山之外的流夷一国,才是草原游牧民族!
难道这里是流夷?
她竟然被人弄到流夷来了?
太混乱了,之前还冒险前往银凉,现在却身处流夷!
若是前世,出国是要坐飞机的,又是签证又是护照;这个朝代可好,不费吹灰之力,就从这个国家到了那个国家,真是过足了出过瘾!
她呆立半晌,垂下门帘,又走回来,一屁股坐了下去。
摸了摸脸上,指尖仍是数道黑痕,稍微有些宽心。
再一摸腰间,呀,吓得顿时跳了起来。
糟了!她别在腰间的手枪,竟是不翼而飞了!
“我的宝贝啊,本想拿你娶战场上显显威风的,不想却被人给偷了……哎呀,你在我手里是心肝宝贝,神兵利器,到了人家手里却是破铜烂铁一堆啊!这该死的地方,一来就没有好事……”她低声咒骂着。
“哈哈哈,谁说我流夷是鬼地方啊?”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嗓音却是粗犷而沧桑。
慕容襄循声看去,门口进来一名男子,至少三四十岁,浓眉虬须,虎目有神,头戴及耳皮帽,身穿浅蓝高领宽袖长袍,腰间一条宽大的腰带,脚蹬顶部上弯的牛皮靴,显得精悍洒脱。
男子瞅见她的面容,有丝诧异:“不是说大汉男子生得很俊秀吗。怎么比我还黑?”
“你是谁?将我掳来的那老婆子到哪里去了?我的东西掉了,正要向她讨要呢!”慕容襄冷颜说道。
“老婆子?哦,你说格兰额吉啊,她到山上接圣女去了,你就先待在我这里,等她们回来。”男子仔细端详着她的五官:“咦,你脸上是涂了什么东西呢,怪不得这样黑。”
慕容襄退后一步,避开他伸过来的大手:“你做什么?”
男子双手叉腰,呵呵笑道:“怕什么,我又不是那草原上的风暴,不会吃了你的。”
“这草原上,经常有风暴吗?”风暴?龙卷风?慕容襄忘了刚才的举动,好奇问道。
“还好,雪山上的天神保佑,今年夏季已经快过完了,风暴还没降临。
慕容襄小声嘀咕一句:“难得说,我记得也不止夏季,一年其他的时候也可能会遇到的……”
“你说什么?”男子没听清楚,随意问道。
“没什么。”慕容襄不想多说,眼光瞥见他手里的一大堆物事:“这是什么?”
男子指了指头上的天空,答道:“这里不比你们大汉,风沙大,夜里也冷,这里有套瘦小些的衣帽皮靴,你看看,合适不?”
慕容襄欢喜接过来,在身上比划着:“谢谢你!我正好衣裳脏了呢。”
男子爽朗一笑:“不用谢我,这都是人家的心意,你可不要辜负人家。”他又看了看她的脸,转身朝帐外走去:“我去叫人打些水来给你洗洗脸,这又黑又瘦的样子,有人见了会心疼的……”
这人说话怎么含含糊糊的啊,什么叫人家的心意?什么叫有人会心疼?她可不记得自己在草原上还结识有什么朋友。
“唉,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是谁啊?”慕容襄捧着衣物喊道。
“我叫乌力罕!”他微微回头。
屋里喊?什么怪名字啊!
慕容襄见他走了进去,不敢有丝毫耽搁,赶紧脱下身上的衣裳,换上那堆流夷的服饰。
袍子很宽大,用腰带系好。
袖子长了些,挽起来就行。
衣领高耸,正合自己心意。
皮帽大了一点点,将头发束好戴上去,也还将就。
只是那靴子,确实大了太多……
听得帐外已有人声,她灵机一动,直接将穿了鞋的脚伸进靴子,哈哈,刚好合适!
帐帘一开,两名侍女模样的少女各自提了木桶走进来。
“请昂嘎洗脸!”少女将木桶放在地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睛又是惊奇,又是不解。
昂嘎?想必是少年公子一类的意思吧。
慕容襄想了想,也没觉得这里有太多危险,除了那古怪老婆子有些无礼之外,先前进来那中年男子倒是很有礼貌,于是正色问道:“你们这里缺水不?”
两名少女相互看看,有些不明所以,半晌才有一人讷讷说道:“我们的部落就紧挨着贝尔湖,打水很方便……”
慕容襄点了点头,依言低身下去,从一只木桶里捧了谁,将脸颈和手上的炭灰尽数洗去,又在另一只木桶里清洗干净。
当她再次抬起头来,两名少女皆是惊呼一声,双眼放光。
“昂嘎长得真好看,像大汉皇廷里那些画上的人物一样。”
“怪不得圣女眼光那么高,都对昂嘎喜欢得要紧,这回圣女选阿哈,一定非昂嘎莫属。”
少女不住用眼角瞟她,说笑着,面上半是欢喜,半是仰慕。
慕容襄用衣袖擦着脸上的水珠,听得一脸迷糊,什么圣女不圣女的?她还是第一次来这流夷啊,难道在昏迷的时候,被这里的哪个姑娘看中了?可是她脸上抹了炭灰的,谁会看上一个黑炭小子呢。或者这里的女子,就喜欢这种黝黑的肤色?哎呦,这只能怪有人眼光独特,不能怪她风流倜傥啊!”
“阿哈是什么?”她疑惑问道。
少女嘻嘻哈哈笑着,并不回答。
等到收拾了木桶出去,见他神情懵懂,才有一个人回头说了句:“阿哈,就是情哥哥……”
慕容襄吃了一惊,接着一声苦笑,状况越来越混乱了,莫名其妙来到这陌生的国度,还成了人家口中念叨的情哥哥……她那般聪明的人,脑袋里都成一滩糨糊了!
傍晚时分,有人送了一大盘食物来,慕容襄一看,一大块烤熟的羊肉,还有一大碗奶茶。
她皱起眉头,望着那送饭之人:“有没有筷子?”
“筷子没有,有这个。”乌力罕走进帐中,手里握着一把锋利的小刀,目光炯炯,对她清洗后的容貌实在惊艳:“呦,洗干净就对了嘛,这么俊俏的小子,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我大汉人才济济,我只能算个次品,比我好看的多了去了!”
慕容襄也不客气,从他手里接了过来,盘腿坐下,用刀切下小块羊肉,扔进嘴里大口嚼起来:“嗯,真好吃。”羊肉烤的金黄,外酥里嫩,香味浓郁,说好吃,倒是实话。
一连吃下好几块羊肉,没有米饭,稍觉油腻,她端起那碗奶茶,虽是咸的,也强自撑着,咕咕一口气喝下独自。
“这奶茶味道真好。”慕容襄抹了抹嘴巴,笑得心满意足:“谢谢啦,乌力罕大叔。”
眼见这个流夷国衣着服饰跟蒙古族人也差不多,回忆了下前世看过蒙古族人饮食礼仪的书,于是依样画葫芦,也不知做对没有。
乌力罕看见她入座,下刀,切割和嚼食的一些列动作,很是熟练自然,而且对她大口吃肉喝茶和当即夸奖的举动,心中也是欢喜不已,正要称赞,忽又听到她那一声大叔,一时呆住。
他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好笑道:“这还是头回听到有人喊我大叔呢,难道我看起来象大叔吗?”
哦?他不是大叔,那是什么?
慕容襄上下打量着他:“你看起来四十岁不到啊,不叫大叔叫什么,难道你的实际年龄还要老一些?”
“我刚刚过了二十三岁生辰……”乌力罕闷声说道。
二十三岁?年纪轻轻,留那么大把胡子干嘛?
“哦,你们流夷人比较显老,怪不得我弄错。”慕容襄咯咯笑道。
乌力罕瞪她一眼:“你多半是故意的,等圣女回来,我定让她好好教训你……”
“请问一下,这圣女和我有什么关系?”这里的人总是一再提到什么劳什子圣女,再不说清楚,她真是跳进漓水也洗不清了。
乌力罕睁大眼睛看着她:“你和圣女是一对啊,用你们大汉的话来说,就叫做两情相悦,难道,你现在想反悔吗?”他紧皱眉头,沉声说道:“小子,告诉你,圣女是我们流夷雪山上的明珠,是我们流夷男子心目中的女神,你要是敢欺负她,我一定会在敖包祭祀上拿你来当人祭。”
第四十章 同床共枕
“我与你们那圣女素不相识,说我跟她两情相悦?”慕容襄起身站住,摆了摆手,冷笑道:“呵呵,绝无可能。”
“你……”乌力罕怒极跳起来,想也不想便朝她挥出拳头。
面对那样一张羊脂般的玉雪俊脸,幽深如水的眼眸,这握紧的拳头,却是停在半空,怎么也挥不出去。
“我什么?”慕容襄哼了一声,说道:“流夷人真是有礼貌,无言以对,就要动武了吗?”要不是她的宝贝不见了,此刻还不知是谁威胁谁呢。
乌力罕垂下手臂,恨恨说道:“我当你是朋友,你别不识好歹。都说大汉人狡猾善变,果然如此!”说着,手一甩,就要夺门而去。
“站住!”慕容襄却是来了气,奔过去,将他拦住:“你说清楚,我大汉何时招惹你了,说什么大汉人狡猾善变,告诉你,这个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难道不是吗?”乌力罕望着她因为生气而涨红的脸庞,心情却是渐渐平静下来:“我流夷与大汉边境,并未禁止通商,但你们大汉商人,见利忘义,却是时常拿些破损瓷器和陈旧绡绫,来换取我们草原上最好的牛羊和马匹。说你们狡猾,一点都不过分。”
“商人重利,哪个国家都是如此,这个理由不充分,就算有几个不法商人作恶,但毕竟是少数。绝大部分大汉商人还是良善行商,诚信经营的。我想不至于几颗耗子屎,就把这个罪名扣在所有大汉百姓头上吧。大汉与流夷仅云山之隔,一衣带水,睦邻友好,这是千古不变的事实!”话虽如此,心中却是对那些以次充好,欺压外族的奸商一直骂了个遍,这脸,真是丢到国外去了。等回到大汉,她一定要全轩辕皇帝好好整治边境贸易不可,届时立规制定,杀一儆百,看哪个还敢作奸犯科!
“就算如此,那善变,也是事实。”乌力罕心里有些佩服,这慕容小子口才真好,虽身在异国,势单力薄,但对自己国家也是极力维护,是个硬骨头,单是这一点,圣女没看错人,他自己也是十分喜欢的。
“善变?什么叫善变?难道我先前脸上不慎沾了炭灰,后来又用水洗去,这个就叫善变吗?又或者一个戏子,今日演老妪,明朝演少妇,也叫善变吗?再如初生婴儿呱呱坠地,一天一个样,一岁能走,岁半能言,三五岁即能与人争辩,这也叫善变吗……”慕容襄知道流夷人直率淳朴,说话不会转弯抹角,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强词夺理,有心卖弄一番。
“我问你,你们大汉一直与银凉交好,大汉皇帝每逢寿辰,那朱家老头还亲自前往贺寿献礼,两国关系好得跟亲兄弟一样。这回蒙傲入侵银凉,抢了那么多财宝,杀了那么多百姓,大汉竟是毫不理会,这不是善变是什么?”乌力罕眼中光芒乍现。
“这个……”慕容襄皱起眉头,不错,这回蒙傲傲然入侵银凉,据朱允烨所说,卫城早已鸣镝燃烟示警,但到目前看来,大汉确实不曾施以援手,这轩辕皇帝是怎么想的,她暂时也是猜不出来。
她抬起头,正视眼前的虬须男子,他眼神深邃,身上似乎有一种不知名的力量,安详而平和,引导她毫无芥蒂,就事论事,说出内心的想法:“一个国家的对外策略,一名统治者的治国思想,那不是一句简单的支援与否就能够解释清楚的!”
“虽说唇亡齿寒,但是大汉天灾连绵数年,方才灾难过境,百废待兴,此时贸然出兵援助,我大喊又有胜算几分?死伤几何?且不说开战的后果如何,就单是军费开支,最是劳民伤财,百姓苦不堪言,战火若是烧到大汉,难免不出现第二个甚至更多的卫城。”
“皇帝的心思,牵挂良多,隐晦难懂,也不需要你我这般的平民百姓去妄自猜测。但是,我以为,一个好的君王,他不应该只在纯粹的战事上面纠缠,而是心在天下……”
“心在天下?”乌力罕眼中色泽加深,几成墨黑,“慕容,再说详细一些,我想听你的想法。”
慕容襄哈哈大笑:“假设我做了皇帝,那个时候,我自然会有更多的想法,但是现在,我只是个商人,站在一个商人的角度来看待这件事,我唯一想到的便是,这世上,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永恒的利益?”乌力罕动容道:“你们大汉有句话叫做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今天真是领教了。圣女的眼光真是没话说,我服气了。不过慕容,你今年才多少岁啊?怎么能说出这样深刻的道理来?”
慕容襄掰起手指算了算,正经答道:“我今年三十九岁了,大汉男儿青春永驻,不像你们流夷人士那般显老。”她两世的年龄相加,当然有这么多岁数。
“哈哈,慕容,跟你说话可真有意思。哈哈哈……”乌力罕又是一阵爽朗大笑。
慕容襄哼了一声:“我说实话,总是没人信的……”又看了他一眼,微微眯眼,“那个,乌力罕大哥,关于你的身份,你好像也没有对我说实话。或者说,怪我没有明确问你?”
“我的身份……你猜猜呢?”他玩味笑笑。
慕容襄摇了摇头,走回毡房中心,扯下皮帽,松开腰带,随意往那皮毡上一躺,“那个什么格兰额吉把我迷昏之后,不知拖着我赶了多少天的路,弄得我头昏眼花,腰酸背痛的,我要好好休息,可不想再动脑子了!管你是谁,大不了便是这流夷王子,又与我何干?”
心中却是一动,有个小小的计划,在逐渐成形……
唉,明日再说吧!
吃饱喝足了,就想睡觉,困啊!她闭上眼睛,渐渐没了意识。
乌力罕看着那倒头便沉沉睡去的少年,一时啼笑皆非。
刚才还和自己争得唾沫乱飞,这会儿就睡得叫都叫不醒了,瞅见他单薄的身子,叹口气走了过去,拖来旁边的毯子,盖在他身上。
无意瞥到少年仍旧高耸的领口,想着他一定睡不舒服吧,正要伸手去解,忽然又愣住,这些事情,何必需他自己来做?自己对那少年的关切也太多了吧,先前怕他不习惯手撕羊肉,特意取了小刀跟着来看;这会又亲自给他盖被,还想给他宽衣。
一定是受圣女影响,才心存仁念,一定是!
他走去帐边,刻意压低声音,开口唤道:“巴图!”
一名流夷少年进来行礼道:“二王子,请问有什么吩咐?”
乌力罕看了看那边睡得正香的慕容襄,低声说道:“先将食物收走,禀告诺敏王妃,就说我今天要陪圣女的客人,就不回帐中歇息了。”
第二日早晨,慕容襄刚一睁眼,就看见一张特大号的笑脸伸到自己面前。
“啊……”她大叫一声,坐了起来,指着他骂:“无赖!你自己没地方睡吗,怎么可以跟我睡在一起?”
乌力罕手肘撑着身子,好笑道:“这里本来就是我的地方啊,圣女怕你在别人帐中睡不好,特意安排在我这个又大又暖和的地方住。我这里如此宽敞,足够睡十个人了,又没挤着你压着你,你嚷什么?再说,”看到她的脸微微发红,他有丝诧异,停了下,又继续说道:“你昨天夜里还使劲搂着我不放,往我怀里钻呢!你的手冷得要命,还是我好心给你捂了半夜……”
慕容襄低叫一声,只手扶住额头,简直有些不敢见人!
妈呀,她居然跟一个大男人同床共枕睡了一夜,一世英名啊,就这样被毁了。
乌力罕大笑着,拉她起来:“你们大汉男子,做事情就是这样扭扭捏捏吗?”
慕容襄站起身来,甩开他的大手,淡淡说道:“我素来喜欢一个人睡,没和他人同寝过,所以不太习惯,这是私人性格问题,不要扯到其他地方去。”
“是,是,我总是说不过你,算我错了,好不?”乌力罕惊觉自己一向自持身份,如今居然对这个外族少年低声下气,逆来顺受,不知是中了什么邪了。这少年身上仿佛有着莫大的魔力,让人不由自主想去亲近,难道,他真如圣女所说,是那大汉人心中的神子降世?
慕容襄随口说说,也没真的气恼,见他如此,也就不予为难。
这时,有人送来木桶装的温水,两人各自梳洗了一番。
没小绿在身边,自己也渐渐习惯了。
慕容襄想着,理了理袍子,戴上皮帽,随他一同走出帐去。
碧空如洗的蓝天飘着朵朵白云,在天底下,一碧千里而并不茫茫,到处翠色欲滴,轻轻流入云际,真是美到了极致!
慕容襄深深呼吸一口,只觉得这里的天比别处的更蓝,空气是那么清新,天空是那么明朗……这一切,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前世从没到过草原,没想到在这个朝代,居然可以到此一游!
看起来,她的运气实在不错!
一路上,都有人伫立行礼,口中称着:“二王子!”
哦,二王子?
第四十一章 结拜安答
慕容襄看了他一眼,默默行路,也不说话,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倒是乌力罕自己忍不住,张口说道:“慕容,先前我没给你说起我的身份,你没觉得有什么吗……”
慕容襄扬起头,朝他笑一笑:“什么皇子太子一类,我遇得多了,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巴,也没啥稀罕!怎么,难道还要我给你磕头不成?”
乌力罕见她得知自己身份,仍是面色如常,并无一般人的阿谀奉承,不知为何,心中却很是欢喜。
不知不觉,两人走到一处低洼地带,垦成数块田地,零星种植了植物,只是长得有些稀稀拉拉的,有点难看。
慕容襄随意一指,说道:“那个低洼地带,以后有风暴的时候,就让大家躲到这里来,切勿站在高处!另外,屋前树后,也是不错的避风场地……”
“慕容,你们大汉也有风暴吗?”乌力罕睁大眼睛,他怎么如此确定?
“没有,但是我就是知道!”慕容襄低头去看那田间的植物。
哦,竟然是些水稻和油菜!这个乌力罕,倒不可小看了他!
乌力罕见她有些发呆,讪讪笑道:“这是从大汉那里学回来的,没弄得很好……”
慕容襄很是激动,握住他的手,大声说道:“不,你做得很好!所谓取长补短,相互学习,方能共同进步提高!我回大汉之后,定当收集整理农田水利典籍,送与你研究。流夷土地肥沃,水草丰美,一定也能够种出好庄稼来……”
“慕容,你当真愿意将大汉宝贵的典籍送给我流夷?”乌力罕吃了一惊,这少年,真是一点不藏私啊,如此豪爽,有些不符合他商人的本性!
“如果是别人的著作,倒也罢了,但若是我自己整理所写,送给你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是朋友啊!”慕容襄嘻嘻笑着。
“你自己写?”乌力罕已经快昏过去,天哪,他遇到一个什么样的少年啊!
“写本书送人,好像也没什么吧?反正数百年后,民族融合,不分你我,肝胆相照,那是历史的必然趋势……”慕容襄喃喃自语道。
“随带再送你些诗词歌赋,这是我的强项。”她又想起一事,赶紧补充道:“不过丑话说在前面,所有典籍必须注明是大汉所出,双方签字画押,并将此事载入流夷史册!”万一未曾按照自己所想的历史轨迹来走,两国最终还是各自为阵,那也不怕他的子孙届时玩阴的,也去抢注些什么“端午节”、“韩医”一类的,反正有史册为证,怕他作甚!
“那真是太好了!你说怎样,便是怎样!”乌力罕忘情拥住她的双肩,虽不甚明白她之后所说的什么签字画押事宜,却仍是开心得大笑:“慕容,感谢雪山上的天神,把你带到我们草原上来,给我们流夷带来无尽的福份!”
“跟我来!”他拉了她的手,飞快往前方跑去。
“喂,你做什么?我还没吃早饭呢,没力气晨跑啊……”慕容襄大叫,这家伙,不会是高兴得有些疯了吧?
她一路气喘吁吁,随他跑了不知多远,方才停下。
“你……”慕容襄正要开骂,见着眼前的景色,立时怔住。
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碧波万顷的湖面,如一颗晶莹的明珠镶嵌在美丽的草原上,人在湖边,只见水天一色,不由自主便要跪地膜拜她的博大与壮美!
“慕容,不如我们在贝尔湖边结拜吧!”乌力罕面朝湖水,跪倒在地,转头看着她,诚挚问道:“你愿意做我的安答吗?”
慕容襄一愣之下,顿时大喜过望,拜倒在地。
“我,乌力罕!”乌力罕大声说道。
“我,慕容襄!”她也不假思索接上。
“我们愿在圣洁的贝尔湖畔,向着雪山上的天神起誓,结为安答,今生今世,相亲相爱,关心扶持,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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