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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念成城-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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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还没从这宏伟的景观中挪开视线,下方的侯风已经牵住江南的手,与她一起在巴塞罗那的大街上漫步。可是从她的眼中看去,崭新的街道总是会被回忆的画面洗旧,好像一切又回到了十多年前。身边的侯风说了什么,她已听不见。她只看见自己与佐伯南坐在格拉西亚大道的花坛旁,进行着初次的告白。他在轻风中吻了她,身影如水墨画般浅淡,他贴着她的嘴唇说“结婚以后,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恋爱”,虽然平静地闭着眼,嘴角却天真地扬了起来。记忆中的画面仿佛野草滋生,他们好像远离了喧闹的城市,坐在只有两人的蜿蜒小道,除了他们再没有任何人来过的痕迹。他牵着她走在这个完全静止的世界,哪怕一直只是露出沉默的微笑,也像是走过了漫长的一辈子。
看着陈晓与佐伯南的过去,像是看见了自己少女时期傻傻的影子。申雅莉最后还是不忍地别过视线。
这一天过后,江南变得很沉默,她随着侯风回了国,两人在一起一年多,关系平淡却稳定。只是不巧的是,侯风向她求婚的那一天,刚好是她与佐伯南的结婚纪念日。她并没有立刻答应侯风,而是找借口一个人去了南的家乡,北海道。
黎明时天还未亮,大雪混着大雾淹没了世界。她穿着厚厚的大衣,脸被冻得通红。推开树枝穿过一片森林,树枝上挂着的积雪掉落在地,闪烁着晶莹的白光。镜头中呈现的,是一片完整的雪坡。蓝灰色的天和白色的雪好像混在了一起,已分辨不出谁是谁。远处的森林都穿上了蓝白色的外衣,置身子此,仿佛做了一场雪国的梦。
电线杆和一些柱子都被风雪吹倒了,她的短发在风中犹如草叶般舞动。眼前的景色散发着潦倒而空寂的美。整个世界都是冷冷的冰蓝与灰白,像是万物早已死去。唯一活着的颜色是红色,那是她滚动着泪珠的双眸。她吸了吸鼻子,没有说话。但立体音响已播放出她沙哑的独白:
“南,有一个男人走向了我。他出现以后我的生活发现了很大的改变,我告诉自己,这就是终点。毕竟你已离去九年,是时候整装准备迎接不同的旅途了。你会祝福我的,对吧。”
“可是,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当导游吗?”
“因为只有靠这种方法,我才能一直重复走我们走过的路。这样走着,我发现自己竟然比以往有动力,就这样快乐地活下去。”
她的声音虽然沙哑,却意外的平静。电影院里许多观众已在偷偷吸鼻子抹眼泪,申雅莉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影片中悲伤的自己。荧屏上镜头渐渐拉远,她的身影变得很小很小。呼啸的风卷起大片大片的雪,让整个画面都变成了模糊的白色。影片最初时悲伤的钢琴音乐响起,伴随着迟钝的节拍。每一次节拍声响起,都仿佛是有什么东西闷闷地敲击着听众脆弱的心房。终子画面以极其缓漫的速度变暗,回归了短暂却漫长的黑色。
屏幕右下角新的数字出现:2013。
圣家堂下方聚集着来自世界各国的旅游团。江南带着新的一批中国游客也出现在这里。她指着圣家堂,拿着扩音器,用非常认真的态度向大家介绍:“各位,这就是西班牙最伟大的建筑,高迪的作品——圣家堂。它是联合国的世界遗产,从1884年就开始动工,一直修到现在,你们抬头可以看到,还是未完成品,现在请大家随我来……”
相较之前在北海道悲伤的钢琴曲,这时的音乐竟换成了R&B风的《EmpireState Of Mind》。而在这样阳光璀璨的盛夏,在这拥挤热闹的人群中,在这些魔幻怪异的却异常夺人注日的建筑中,一个个穿着清凉戴着的拉丁年轻人如此鲜活快乐,令电影的基调变得十分现代,好像观众也会随着这个步调走向欣欣向荣的明天。巴塞罗那,这座以运动、艺术与美景闻各的南欧各城,原本就是西方人口中“欧洲最cool的度假胜地”。直至这一刻,它才被导演赋予了原始的色彩——它是张扬的、明亮的、五花斑斓的。
城市里刷着“BarcelonaCity Tour”新漆的敞篷欢重巴士无处不在,游客们戴着墨镜惬意地坐在上层,大笑着欣赏格拉西亚大道上的美景。巴约之家的线条奇特,充满了大自然的气息,就像是由动物骨骼和花瓣绿叶拼接而成。它的对面有无数大牌奢侈品店,Chanel Hermès和Burberry都把最新款的皮包和高跟鞋摆在了橱窗里。
花坛旁边的街道正在施工中,一些走累的行人和留学生坐在树荫下休息,其中也不乏年轻的情侣。格拉西亚大道好像变成了一条时间的回廊,每一个角落都写满了过去的故事。路过花坛的时候,江南眼角的余光好像看见了熟悉的影子。她转过头,错愕地在诸多情侣中看见了大学时的自己。那时的自己还留着长发,喜欢扁嘴生气。这时她似乎正在等着什么人,脸上还写着俏皮和不耐烦。
身边有人停下脚步。她向上看去。
南穿着纯白的衬衫,低头朝她微笑着。她先是假装生气,待他开始担忧,才终于破功大笑起来。她站起来,抱住他的脖子,踮脚送上了青涩的吻。
江南看见这一幕,眼中透露着惊喜与欣慰。她看着他们牵手离开花坛,在长长的时廊中渐行渐远,才终干恋恋不舍地转过身,招呼游客们跟紧自己,因为马上就要去这场旅途的下一站了。
她仰头对着巴塞罗那的晴空,露出了九年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容,朝和那两个人相反的方向大步走去。
灯光亮起,影片结束了。节奏感强烈的音乐还在继续,大荧屏上开始滚动字幕:
制片人
柏川Dante
导演
容芬
领衔主演
陈晓(佐伯江南) … 申雅莉
侯风 … 浅辰
佐伯南 … Dante
林西西 … Cheryl
(本章完)
第十九座城(1)
从影院观众的反应来看,这部影片一定会大获成功。不仅仅是因为这是容芬多年的心血,还因为她完全能体会陈晓的感情,并将所有自己的情绪都放进去了。其实这样的演戏方式令她感到不安全,有一种隐私被暴露在大众眼中的感觉。她一边想着以后该如何进行采访,一边脱离剧组自己开车回家。
雪好像也没停过。虽然没有《巴塞罗那的时廊》里的雪那样冰冷,却因在大都市中显得格外寂寞。白雪摇摆着轻落在挡风玻璃上,雨刷机械地把它们扫去。车停在交通灯前时,周围的噪音小了-些,雨刷仿佛钟摆般规律地起伏,发出唰唰的声音。她掏出手机打开短信箱,发现顾希城还是没有回信。大概是人到晚上都会变得冲动而敏感,外加刚看完一部伤感的电影,她再控制不住自己,拨通了他的电话。嘟嘟声一直响着,最终得到的回应只是:“你所拨打的电话没有应答,请稍后再拨。”
她觉得理险已经完全走到边缘,打开短信箱绝望地打了一行字:“如果我和你一样死了,你会不会花哪怕一秒的时间想我?”
这句话她原本打算立刻删掉,但因红灯变绿,后面的车喇叭不耐烦地长鸣了一下。她吓得手一抖,居然把捎息发出去了。看着发送条渐渐变满,她院张得按住关机键,但手机屏幕黑掉前的一瞬,短信发送成功了。
真是太愚蠢!她恨不得立刻撞死在挡风玻璃上。飞快地把车开到一个商场门口,打开应急灯,她重新开机补了一条消息“我跟你说笑呢,别介意”。可觉得真是这样反复无常似乎更糟糕,于是直接懊脑地把手机丢到后座,开车回家了。像是失去了目标,她开车的速度比平时慢了很多,而且还因走神开错方向好几次。在路上手机一直在响,没有一个是他打的,所以她一个都没接。真的太累了。只想回家好好倒头睡一觉。
对她而言,思念早已变成一种习惯。哪怕他已重新出现在她面前,残忍地撕碎她所有的幻想,连一点点的余地都没留下,再次看见他的时候,她还是会想念他——这种情感只会永不停止地折磨她,令她精疲力尽。
直到这一晚看见大荧屏上的顾希城,她突然觉得是时候休息休息了。太过贪心的人是自己。
不管现在的他是怎样的世故、残酷、复杂,他始终给过她最美的初恋。知道他活着,她已经该感谢命运。怎么可以顺着人的本性得寸进尺,奢望他再回到自己身边。
他要结婚,就应该祝福他。因为这世界上再没有什么人,比她更希望他幸福。
至于那个糟糕的习惯,如果以后能戒掉那最好不过。如果不能,就让它这样伴随着自己吧。
放弃吧。原本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可是刚进家门,很快就听见有人疯狂拍门的声音。门是不锈钢的材质,但被门外的人拍得轰轰乱响,像是马上就会被拍散。大半夜的被人这样敲门,她被吓得魂飞魄散,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前看了猫眼。然后,她居然看见了顾希城焦急的脸。看见他气势冲冲的样子,她吓得动都不敢动。可他却在门外大喊:“申雅莉,开门!你再不开我报警了!”
她还是不敢动。但没过多久,他居然真的掏出手机打算报警。她吓坏了,赶紧打开门。对视的瞬间,两个人都傻眼了。他上下打量着她,愕然说道:“你没事?”
她有些尴尬,但假装漫不经心:“怎么,你还希望我有事?”
他驼色的风衣上沾满了雪粒,表情也因为过度寒冷而有些僵硬。他盯着她看了很久,好气又好笑,最终只说了一句话:“没事我就走了。”
“等等。”她叫住他,“你进来一下,我有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不能在外面说?”
突然闪现的预谋让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大脑中仅剩的理智让不断告诉她立刻停止,可整个人还是不受控制地、冷静地疯狂了。她微微一笑,看上去很正常:“我是觉得太冷了不想站门口说。你进来十分钟,说完就走吧。我也困了,想早点休息。”
“好吧。”
他淡淡地应着,换了拖鞋走进来。但这一回的表现仿佛是第一次来她家一样,完全不像恋爱时那么放松。他严谨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她到厨房为自己泡茶,皱眉说道:“不用泡茶了,明天我还有事,得早点走。”
“什么事这么赶,结婚么?”她回到客厅,把茶壶放在桌子上,把玩着手机,看上去像是毫不在意。
他没说话。
“希城,其实有件事我-直想告诉你。”
她在他身边坐下,相当诚恳地望着他,留了短时间的沉默。她看上去比平时无助了很多,这样的态度让他不由卸下防备,神情也放松了一些。她朝他靠近了一些,抬头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希城……”
他眨了眨眼,有些慌乱地移开视线。这时,她拉住他的衣领,猛地凑过去吻上他的唇!
他瞪大眼看着她,完完全全僵掉了。压根没想到会被偷袭,而且她还一直接着自己的脖子,试图吻得更深入。他心如擂鼓,一时不知该怎么办。他原本应该推开她转身就走,可这个吻之前她的眼神太柔弱,他从来没见过她如此示弱的模样。想要回应她的冲动占据了整个身体,感觉大脑快要不清楚了……
就在这时,“咔嚓咔嚓”两声响起,像是警钟一样把他一下敲醒。但他还没来得及撤退,她已先发制人站到一边,用最决的速度在手机上按了几下。
“你做什么?”他狐疑地看着她。
停止,停止啊。自己到底在做什么,难道真的已经疯了?——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在这样制止着她,但她觉得大脑发热,已经快要失去最后的思考能力。
“你有我的照片可以,我有你的照片就不可以?顾希城,这回你真的惹怒我了。等着完蛋吧。”
“你什么意思?”他愈发警惕了。
“只要你做什么让我不开心的事,我就把这些照片发给你的未婚妻。上面可是有时间的,如果她知道结婚的前一天你还在我这里,会怎么想?”她把手机藏在身后,得意洋洋地笑了,“我早说过,你玩不过我。你使的那些把戏,十年前我就用过了。”
他也跟着站起来,一张脸严峻得有些可怕。两人的身高差给了她无形的压迫感,她握紧手机后退一步,脸色发白:“你做什么,你拿我手机也没用,我刚才已经做蓝牙备份了。”
“拍这种没底线的照片,你很开心是么?”
他冷玲笑着,忽然弯下腰来把她扛在肩上,径直朝卧室的方向走去。她真的被吓着了,用力捶打他的背,惊叫道:“你做什么,放开我!放我下来!”
他把她扔到床上,再把掉落在地上的手机捡起来,塞到她手里:“你接着拍。”他脱掉自己的外套,拉开领带,随手住后一扔,就直接覆到她身上,吻上了她的唇。她的呜咽声消失在猛烈的吻中,裙子被掀起来的瞬间她的哭声他没有听见。房间里一片漆黑,她能听见的,也只有金属皮带扣碰撞的声音,布料破裂的声音。
“申雅莉,你是比我还会装,还号称演艺圈历史最干净的女人。实际你现在坏成什么样大概没几个人知道吧。”他再次把她落下的手机放到她手里,“来,我再做点更过火的事,你接着拍。”
她已经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也再拿不稳被强塞到手里的手机。他右手握紧她那只松动的手,左手抬起她的腰,作势要侵犯她。看见她不断往后缩,似乎真的很害怕了,他的气总算消了一些,谈淡说道:“知道错了么?”
她缩在床头,说不出话来。
“我不管你自以为有多强悍,不要再试着激怒男人,对你没什么好处。”他松开她往后退去,翻身下了床。可是人还没站起来,她已从身后抱住他。
从他们分手以后,她一个人做了无数次思想挣孔,逼迫自己要冷静,不能再感情用事。不论是朋友还是关心她的人,都把她摆在了与他敌对的位置。就连这个晚上,她都在逼迫自己要放弃他。可这些从来都不是她真正想做的事。她只想和他在一起。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但人总有崩溃的时刻。她把头埋在他的背心,眼泪在衣服中湿成一片:“不要走。”
她感到他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就没了反应。她更加用力地抱住他,咳了两声,硬咽着说:“希城,回到我身边……求求你,不要再走了……”
话像是永远也说不完,真的太怕他再次离开。被自己紧紧拥抱的男人忽然转过来,握着她的手,把她重新压倒在床上。雨点般的吻落在她的脸颊上,嘴唇上,脖子上,一路向下。他把她的衣服慢慢褪下,对她做了极其亲密的举止,但她似乎从来没曾想过要反抗,直到他在她耳边低声说:“你听好,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可能了。这样你也无所谓?”
“我不介意。”她紧抓住他的衣襟。
进入她身体的那一瞬间,他皱了一下眉,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但并没有多想。他手掌扣住她的后颈,带有报复意味地、深深地吻着她。她在他的怀里浑身发抖,像是哑掉的初生的婴儿一样脆弱又毫无防备。这样的反应是他完全没料到的。他的心莫名绞痛起来。可是一想到她曾经做的事,想到她之前的卑鄙无耻,想到母亲最后一次见自己时失望的眼神,所有的动摇都烟消云散。
少年时他一度认为,他们的第一次会是在新婚之夜。十来岁时他也是个傻孩子,曾经幻想过她穿着婚纱纯洁的样子,幻想着她用期待又害泊的眼神和自己亲吻,幻想过新婚夜后自己亲吻她熟睡的脸,幻想过她起床后望着自己幸福的眼神……
冬季的凌晨是最为凉意袭人的时刻。
天空是深灰色,从卧房厚重的窗帘缝隙中洒落,在地板上投下一条长而暗的光条。地上已是一片狼藉,一条被子像垃圾一样和申雅莉的文胸堆在一起,价格不菲的连衣裙被蹂躏得如同破布,钱包里掉落的硬币散了一地。顾希城翘腿坐在沙发上,将抽到尽头的烟掐灭在水果盘里——那里已经堆积了一个烟头小山包。他掏出打火机再次点燃一根烟,将所有尼古丁吸入肺中,麻痹着每-根能被触动的神经。他年少时幻想的新娘正躺在床上昏睡,头发蓬乱,赤裸的手臂抱着被子和缩成一团的身体。她的眼睛红肿而紧闭,眼角有泪痕蜿蜒直至枕头上。
这就是他们的第一次。
顾希城吐出最后一口烟,把又一根烟在那堆歪歪扭扭的烟支尸体上掐灭,起身弯腰抬起地上的领带。然后,他在一堆硬币里看见了一个铝制的小环。他眯了眯眼睛,把它捡起来转了几圈——这怎么看都像是个易拉罐的拉环,而且样式很旧,是外拉式的,现在已经很少有饮料公司会用这种不环保的拉环了。
脑中回想起多年前的一段对话。
——“希城,你已经让我错过了浪漫的邂逅,不可以让我再错过浪漫的婚礼。你说,你什么时候向我求婚?”
——“我不想用我老爸的钱给你买戒指。以后等我毕业有自己的事业了,再买戒指给你。”
——“借口,都是借口。等你有事业了,肯定会第一时间把我甩掉。”
——“这样,先拿这个充数。以后我会换更好的给你。现在的我就只值这个价,还望娘子不要嫌弃。”
当年,他摘下来芬达易拉罐上的铝环,握住她的手指,把拉环套在她的无各指上。
想到这里,他自嘲地笑了一下。怎么可能,这是不可能的事。这肯定只是哪个传统易拉罐公司生产的旧式产品。再过几个小时就要结婚了,不可以再浪费时间,现在就走吧——越是这么想,脚就越像被钉住一样无法挪动。
突然他大步走回床边看着她沉睡的脸,不知为什么心情有些焦躁。刚想把她揉得乱七八糟的被子理一理,手却被她打开。她翻了个身,即便是熟睡中也浑身紧绷,皱着眉继续缩成一团,好像很不舒服。他把手放在她的额头上试了一下,没发烧。他拿起她床头的睡衣,想替她换衣服,却看见床单上的一抹红色。
他不确定地揭开被子。
确定那是血迹后他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呆滞地维持着原状,许久许久……
(本章未完)
第十九座城(2)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申雅莉还在昏昏沉沉地睡觉。窗子大大开着,远处车辆开过嘈杂的声音和手机铃声混在一起,刺激着敏感的耳膜,就像是扩音器的黑洞贴在头颅旁边,演奏着一场惊悚恐惧的交响乐。接过电话的赤裸手臂暴露在空中,被圣诞节的冷风吹得隐隐作痛。像是已经失忆,一时间并不能回想起前一天发生了什么,黑色的绝望却在支离破碎的、混乱地充斥着整个身体。
一颗心是沉甸甸的,电话那一头的声音却是如此年轻,带着纯净的喜悦:“雅莉姐,昨天首映结束后你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后来打电话给你,你也没有接。我觉得《巴塞罗那的时廊》实在太好看了,这是你所有电影里我最喜欢的一部……”
说话的人是李展松。他和她的所有影迷一样,一定会在她新电影上映的第一天,就去电影院认真看完它。“这是你所有电影里我最喜欢的一部”,也几乎变成了他的口头禅。在她看来,他就像是漂亮的小动物,十分讨她喜欢,她却永远无法回应他他想要的感情。
人的天性的挑战未知的事物。爱自己的人总是习惯将一切奉献出来,所以远远比自己爱的人简单易懂。所以,他们永远不被重视。聪明的人总是学会隐藏自己的感情,就像那个叫Dante的男人一样。
她把手机调成扬声器状态,心不在蔫地应着他,切换到短信箱里检查信息,但里面十多条短信里,没有一条来自顾希城。她又看了看未接电话,结果是一样的。环顾四周,她的衣物已经被叠好放置在床头柜上,原本凌乱的屋子也被打扫过,房间里有淡淡的烟味——或许这是他开窗透气的原因。他走得如此无声无息,如果不是身体依然钝痛,她找不到任何他到过的痕迹。
终于,她打开手机上的浏览器,提起一口气,在搜索栏里输入了“PazCruz婚礼”。按下搜索键原已耗尽所有的力气,网速却因为通话干扰信号变得格外缓慢,这让她更加紧张了。随着网页打开进度条一点点向后推,她的心也越跳越快。可就在这时,另一个李真的电话切了进来。
李展松不曾留意到电话这头申雅莉敷衍的回应,只是兴致高昂地继续说:“你不知道,这部片今天反响多大,好几个电视台都在报道它的轰动。雅莉姐,你太棒了。”
“阿松,李真打电话给我了,可能有事,我晚点再回你。”
“哦,好……”
她挂断了他的电话,接通了李真的来电:“李真,怎么了?”
“顾希城结婚了。”
短短的一句话,令她大脑空白了一阵子:“你等等。”
“好。”
她重新把手机切换到浏览器。搜索结果已经出来了。12月25日的新闻里出现了“西班牙模特PazCruz与著名建筑师Dante于今日举行婚礼”。标题旁边还有预览新闻图片。图片上的Paz才晒了一身古铜色皮肤,穿着高贵悬丝的无袖雪白婚纱,瞬间有了王妃KateMiddleton般的优雅。她眉开眼笑地朝镜头挥着左手,右手挽着的新郎穿着完美剪裁的白色西装,眉眼清秀,笑容内敛,站在美艳的新娘身边气场却毫不逊色。申雅莉的脸上已经全无血色——这位英俊的新郎,就是昨晚与自己发生了最亲密行为的男人。
“我知道了。”她终于给了李真答复。
“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很难受,这时候告诉你这个也不合适……但是雅莉,你一定得现在跟我去国际贸易大厦一趟。顾希城和Paz马上要去用日边参加婚礼宴席,丘婕现在人已经在那里等他们了。”
申雅莉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她去那里做什么?”
“昨天她就一直电话里跟我骂顾希城,好像已经被气炸了,说:‘雅莉可以嫁给其他男人,但顾希城这人渣败类,就只能等着雅莉一个人,他不守,我让他这喜事变成丑事!’我觉得她已经被气疯了,手机关了,我去劝她她肯定也不听。你现在赶紧收抬一下我们直接在那边见。”
“她怎么会知道Dante就是顾希城的?你告诉她了?”
“……对。”
“你怎么会告诉她这种事!李真,你真是……你要气死我!”申雅莉揉乱了头发,“丘婕也是要气死我,我这边已经乱到不行了,她到底要给我添加多少麻烦!”
“唉,昨天我也是一时气愤,就忍不住告诉她了。但我没想过她和你还有顾希城都是老同学,看着你们俩分分合合,肯定比我还要生气。所以……”
“算了算了算了,我现在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以后,申雅莉把手机扔在床头,正准备下床穿衣服,却看见床头拒上有一张字条。拿过来看了看,上面只有四个字:“忘了我吧。”
原本眼睛已经肿的快要睁不开,这一刻竟又开始发胀发热起来。尽管身上没穿衣服,肉体却像是早已被搅拌机捣碎,与床上的被子黏合在一起,与这个灰色的世界完全融合在了一起。扩散在每一寸肌肤中的,是再也找不到自我的痛苦。她屏住呼吸,把脸用力地埋入欢掌中,绷直了身体。
******
前一夜才经历过一次精神崩溃,第二天却依然有这么多烂摊子等着自己去收。经过这样的折磨,不论再怎样天生丽质的女人都再也好看不起来了。厚厚的妆盖不住浮肿的容颜、疲倦的双眼,漂亮的衣服藏不住身体的摇摇欲坠。抵达宴会现场后,申雅莉戴上了墨镜,冷漠大牌地推开所有的记者,抓住丘婕的手腕,狠狠地把她拖到一边:“回去。别在这里丢人。”
“雅莉?”丘婕错愕地瞪大眼,转而质然说道,“你来得正好,今天我们就和那人渣拼了!”
申雅莉打断她:“拼什么?拼丢人么?”
丘婕怔住。
“今天我不想看见他,你也别替我丢人了。”见对方还是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申雅莉紧锁着眉说道,“你和他闹,亏的是谁?你还当自己是当年的高中生,可以在他欺负我以后就当着全班教训他?在这里和他闹事,你以为公众会像班主任一样宠着你原谅你么。听着,这丑闻够你黑至少五年,现在就跟我走。”
丘婕快哭出来了:“可是,可是,雅莉,你不会觉得不甘心吗?这十年你都是怎么过的,你看看他……他回来就这样骗你……”
“你走不走?不走我走了。”
刚一转身,丘婕就跟了过来,扁着嘴一脸委屈的样子:“我真的替你感到不值。”
申雅莉和李真都没回话,直到进入电梯以后,申雅莉才低低说了一声:“没什么值不值的。知道他是这种人以后,我也不用像以前那样自责了。对我来说未必不是好事。”
很快到了负一楼。随着电梯门沉重地打开,她们看见了四五个穿着正装的男人,但谁都没想到,站在中间的人,居然是一身白色的顾希城。
空气仿佛凝滞了四五秒。申雅莉觉得胸腔内的血液在沸腾,但她只是平淡地说道:“走吧,我的车在C14。”
她径自绕过他向停车场走去,李真不带善意地看了他一眼,也跟着她走过来。他只是低着头,没有追上来,也没有出声挽留她。原以为这种状况已经很糟糕了,但没想到丘婕会提高音量的大骂:“顾希城,你知不知道这么多年你死得无声无息的,雅莉一直在给你上坟扫墓?我觉得你这种男人还是适合化成灰躺在坟地里,活着只会招人恶心!”
申雅莉觉得更加尴尬了,赶紧走过去拉住丘婕:“别说了,走。”
丘婕却猛地把她的墨镜取下来,更加义愤填膺地怒道:“你看看她!你看看她的样子!她到底是欠你什么了,你要这样对她?这下你满意了是吗,你想把她也逼死是吗?!”
申雅莉就像是个刚被毁容的人一样低下头,躲避旁人的视线:“丘婕,什么都别说了,走啊!”
可是,失去墨镜的那一瞬就像失去了最后的保护。她用双手捂住脸,身体痛苦地颤抖,呜咽着蹲了下去。不仅是顾希城和身边的男人,丘婕也被她的反应吓呆了,变得不知所措起来。高跟鞋的咚咚声急促地响起,李真冲过来扶起申雅莉,呵斥道:“丘婕,现在最伤害雅莉的不是这男人,是你!现在就走,不然我没你这朋友!”
“是是,是我的错,雅莉,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丘婕也跟着扶住申雅莉。
终子,顾希城往前走了一步:“莉……”
“不要靠近她!!”李真紧紧地抱住申雅莉的肩,忽然暴怒起来,她指着顾希城,激动地说道,“顾希城,我警告你,不要再靠近她!!这辈子都别出现在我们面前!现在就他妈的滚吧!!”
申雅莉蜷缩在好友的怀抱中,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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