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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做帝王妻:璃妃传-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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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北溟婚使率浩浩荡荡的迎亲队走近,一时的委屈忍让,总好过让北溟婚使在此处计较。

何况,毕竟妹妹从今后,便是北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我理该拜她。

毅然绝然将手抽出,朝她迈近一步,按礼行拜:

“西周宸昭仪参见北溟皇后娘娘!”

小言傲然的昵着我,语音清冽:

“免礼!”

婚使已行至跟前,我缓缓起身,以扇遮面。

持扇的腕间,雪魄玉镯闪着晶莹璀璨的光芒,在正午时分暖阳的拂煦下,那莹白随着流转若冰融水化般润泽。

“北溟婚使竹影参见西周君王陛下!”

烨准他平身,竹影复望向我和小言,视线停于一点,夹着些许愕然,却朝我跪拜:

“微臣竹影参见北溟皇后娘娘殿下,娘娘千岁千千岁。”

天烨冰冷的手在竹影语声方落时,迅疾将我牵回他的身侧,话音响起,若雪峰极寒:

“北溟婚使,这才是意平公主。”

绣着九龙腾翔的宽大袖袍一挥,指向言,而言的眸中仅剩愈深的恨懑。

竹影的神色泛起一丝疑惑,向我看了一眼,复向言行礼。

玉盏斟满琥珀光,光影流离间,周遭的喧贺声渐起。

一杯解忧,却无醉。一酹惜别,徒留咽。

古道此去故国远,再回身时,情已休,人亦休。

言的目光最后望向随圣驾饯行的朝官,她存了仅残余的那一缕少女的情怀希冀看到五王,但,亲王身份,怎会在送亲队列中出现呢?

她眸华涣落,随着红珠遮的再次覆下,纤影寂廖,转身,在北溟迎亲队的簇拥下,缓缓登上红幔深处的车辇。

此去,殊途远隔,从今,各为其主,各保平安。

当若干年后,我们在两国对垒的战场相逢时,才知道,这一日的送嫁,竟是姐妹间十四年相依情感的决别……

第三卷 缘缚 第54章 意绵绵帝君情隽(上)

自送亲饯行归来,天烨颁了一道旨,赐我迁居倾霁宫,掌一宫主位,却并不安排低位嫔妃同住。

倾霁宫不如鸾鸣宫离昭阳宫甚近,但也所处居中,相距不远。

先帝在位时于此废黜过一名贵妃,随后封了此宫,个中传说纷纭,不过终究是过往云烟,再辨不得真细。

纵是二十余年未曾住人,但,一树一瓦却不见疏漠,皆盎然地在这个夏日,以生姿曳曳的欣蔚迎接我的到来,而我,更犹喜宫内蜿蜒的一弯溪水,沿着回廊,似玉带将整座宫于碧翠处连接,那愈深的翠浓,蔓蔓地染渲出一道霓光,辉洒出靖宣四年的初夏。

此后的两月,边境捷报频传,哥哥同左将军李昶平川顺利会师,二十八万大军挥兵直往潼水,因北溟观战不援,围困潼水的东歧军队腹背受敌,节节退兵至与西周交界处安县,等候东歧国内援兵。但,我军仍不姑息,聚兵力三十九万,愈战愈猛,直捣东歧国内。

靖宣四年六月九日,安县攻破,东歧困军几乎全军覆没,入城后,哥哥下令不得扰民,民心安稳,遂于安县休养数日,此时,余将士二十八万。

靖宣四年六月十七日,西周与东歧援军三十六万渭河一战,初战告捷。

靖宣四年六月十九日,两军再次交锋,大战七天,东歧溃败至藏云,我军亦伤亡惨重,余兵勇二十一万。

靖宣四年六月廿八日,哥哥率师渡过渭河,顺游而上,抵达雍岭一线,驻扎六盘山上,与驻兵藏云的敌军临高对峙。

纵然前方战况着实惨烈,但镐京依然平静祥和。

后宫仍是鸯婕妤,芊宝林平分圣恩雨露,天烨很少翻我的牌子,仅在下朝后偶尔陪我用午膳,稍作歇息,再往昭阳批阅奏折,晚上则间或传太尉等武将商议前方军情。

这些已足够让其余宫妃嫉妒,不过碍着我的位份,和西周第二尊贵的姓氏,皆不敢有过多偏颇的非议,只得把怨气撒向了鸯、芊二人。

间或听到小宫女间的嚼舌,亦只让我一笑置之。

一切似乎又回到波澜不惊。

那晚的事,终是隔阂着在我们中间,纵然谁都不愿再提起,纵然我曾做过解释,但,尊傲如他,心里又是否真的放下了呢?

转眼,便入了夏,素是怕热,内务府送来的冰块堆砌在殿内的琉璃皿内,兀自散着霾霾的冰雾,雾气飘沁入肤,些许的凉意便渗了进去,不过须臾,热气又笼上来,薰得身子愈发倦怠,这月余,似一日比一日贪睡。

这日清晨,才用了早膳,依然慵懒地倚在榻上,吟芩在一旁轻轻打着扇。

望舒用托盘端冰镇的酸梅汤进来,我图凉,一气喝了,吟芩笑嗔:

“娘娘,喝慢点,这么喝下去,一会又该说不舒服了。”

取丝帕拭唇,将碗搁回托盘:

“如此炎热,也就这酸梅汤让本宫稍微觉得凉快些,偏得你这么说,可见连贪个嘴都得被管着。”佯作无可奈何状,突兀地,禁不住一阵反酸Qī。shū。ωǎng。,将方才喝的酸梅汤竟是悉数呕出。

丝帕虚掩樱唇,胃吐的空落方歇罢,额上已是冷汗汵汵,吟芩却是骇了一跳:

“娘娘,许是贪冷吃坏了吧?奴婢这就传太医来。”

望舒放下托盘,替我诊了脉相:

“不碍事,娘娘不过是中了些暑气,让内务府多送些冰块来,一会我再熬一盅清凉降火的汤药就好。”

“还是传太医来看下吧。”吟芩见我黛眉依然皱着,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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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第一次在文后留言,希望各位大大不要嫌雪啰唆哦。

来新浪将近有两个月了,这篇文章之前也在其他地方连载过,有一部分读者大大是一直陪伴雪至今的,这些都让雪很感动。

因为目前最低是保证每日一更,每更要一千字左右,所以,情节上确实有些拖了,连载的小说最大的缺陷可能也在此,大家平时都很忙,抽出时间上网看雪的文章,结果却只看到一点点的情节,大部分还是停滞不同,更要命的是,雪还在一路铺垫做伏笔。呃,如果是雪追文,估计也早把东西扔写文的头上去了。

雪在此向各位大大说抱歉,雪也很想象其他的写手一样,每天四更,每更一千字,可,雪已经上班了,工作很忙,基本每天都是七点到家,然后做饭烧菜洗涮,到九点可以坐下写文了,基本要写到十二点,当中还不包括思路断了,或者剧情陷入僵局。

而且,大大们提的意见很对,雪现在太重视文字的华丽,词藻的视觉效果,愈发忽视了情节的内涵,少了起伏,也难怪有大大们看不下去了,鞠躬,雪知道,知道自己的问题所在了,给雪一个机会,让雪改正。

雪一直想写的是一本大家都喜欢看的小说,璃妃也是雪的第一本小说,所以格外珍惜,但如果没有坐在屏幕前的大大每天的支持,那么雪的懒惰是无法使这篇文章写到现在五十多章,还在继续的。

呃,说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可能昨晚很感动,应该是这几天看到留言都很感动吧。雪会接受任何善意的批评,也请各位大大再给雪时间,看雪的改进吧。

又要开始忙了。今天这章,咳,还是铺垫……下一章开始有起伏了:…)

第三卷 缘缚 第54章 意绵绵帝君情隽(中)

“不必,就照舒说的。”不愿动辄惊动太医院,何况身边的望舒本就通晓医理,摇手间,一边早有宫女清扫污物,并奉上杯盏,薄荷、紫荆皮煎熬的漱口水,才轻泯漱口水入唇,漱水味却更让我恶心,强自压了下去,脸色虚白。

吟芩担忧地看着我,望舒却拉起她的手:

“吟姐姐先吩咐膳房替娘娘预备午膳吧。早起,顺公公不是过来说,皇上午膳要过来用吗?眼瞅着,前边就该下朝了。”

“就预备几样的清淡的小菜吧。皇上最爱喝冰镇绿豆汤,先让膳房预备下,绿豆要磨得沙糯,用冰糖细细煨熬了才行。”我撑着精神,道。

吟芩领命下去,我继续倚在榻上,昏昏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微觉有冰凉滴于脸颊,一滴一滴,连绵不绝,从倦睡里悠悠醒来,丝帕轻轻挥拂那滴冰冷:

“望舒,你又闹!”

那丝帕却被拽住,再也动不得,缓睁明眸间,嗔道:

“越发没天了,才躺一会都来恼我!”

“昭仪的天是什么?”映入眸内的却是一双墨黑若辰星的眸子,他唇边弧度微扬,俯着身子望向我,丝帕那端正牵在他的手里。

“皇上——”我轻声嗫喏,“臣妾的天,自是如今目极之处。”翦水美眸望进他的眼底,触到的,却是一缕闪避的眸光。

他唇边弧度敛了,松开牵着的丝帕:

“怎么如此贪睡?晌午都过了。”

因着天渐炎热,他下朝便换了宝蓝嵌金丝浮云龙纹纱袍,愈衬得面如冠玉,星眸幽明。

“臣妾素是畏热,晚上睡得又浅,才犯了夏困。”缓缓起身,道:“已预备了午膳,皇上还没用?”

他微微摇首,手上握的一根纯白的簪子垂落我眸前,簪体玉白;独独簪头刻的芍药蕊心沁着一点金色晕彩,丝光旖旎绕缠,愈衬璧白无暇。

原来方才的点滴冰凉于颊,便是这簪子。

“这是砗磲制成的簪,可宁神镇心,赐予昭仪吧。”他语气淡然,甫坐上榻,没有温度的手将我散落的青丝揽过,我稍稍转身,龙涎香萦绕间,他悉心理顺丝发,挽成随意的垂髻,再将砗磲簪插上固定。

第三卷 缘缚 第54章 意绵绵帝君情隽(下)

他手势熟稔,不过片刻,髻已绾成,我才要回身谢恩,他却突然从背后拥住我,洁白修长的手指交握,将我圈在中央,就这样,将脸埋于我的颈后,许久许久。

然后,我听到他低不可闻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痒麻的气息,吹起我侧颊的红晕,顺着鬓角一并笼上素脸:

“等朕把前朝的事安排妥当,咱们就去避暑别宫。”

“咱们”,二字从我心底漾过,莫名的悸酥:

“皇上去哪臣妾都愿陪着您。”我的手轻轻触上他的,他却蓦然放开圈住我的手。

将臻首俯低枕在他的膝上,回眸望向他,分明读到他眸底却掠过一丝悲意,浅浅地,但却清晰无比。

他见我望向他的黛眉微微颦起,伸手替我抚平眉心:

“传膳吧。”

莞尔笑了,他已拥我坐起,我们仿同平常夫妻般,牵着手,步往外殿用膳。这样的时刻,我知道自己是极其幸福的。但,会有一丝恐慌弥漫,因为不知道如斯的幸福会戛然而止在何时。

这份幸福,来之不易,当中经历的挫折、牵缠,会一直留在彼此的记忆深处。

金丝未断的猜忌,源于不信任,而信任这词于幸福而言,却是妥稳的根基。

所以,即便此时他选择相信,但,将来呢?心忽嚼到了一丝痛意,我竟然如此惧怕“将来”二字。

开始明白,幸福是种奢望的东西。我所能做的,也仅是珍惜,对,是珍惜!

午后的阳光普射在那鸿溪水之上,波光潋滟地映照于窗棱,衬得那棱上曲弯的水印子便似跃动般,直往人身上扑,和着殿内的冰块残留在肌肤上的冷凛,一并袭上来,不由得寒噤凛凛。

后宫波谲云诡莫若此,稍不甚,尸骨焉存。

他似觉到般,手更紧地牵着我的,可,我可以一直如此倚靠吗?

这个答案,即便尊贵天骄如他,亦是给不出,也无法给出。

前朝和后宫,从来就未曾分开,也不会分开。前朝的倾轧,后宫的争斗,再再地都会以一种磅礴而密不可分的方式联系在一起。

胜者,贵胄满门,败者,就必须要用命来偿还方罢。

我的眼眸在迈出殿门触到那抹炽灼烈日光芒时,微微眯起,然后,我看到,这道刺目的光华流转间,恰似染了极浅至淡的一抹血色,渐渐醇厚地积蓄起来,在庭院的树荫斑驳光影中散落,洇着那玉色的鹅卵石铺就的甬道亦着了一丝隐晦的腥气,丝履缓缓踩过疏影,血红浸上了履尖,再避不开,只嗖地一下,便沁了进去,映着这个夏日,终不再苍白平和……

第三卷 缘缚 第55章 步履维艰心计深(上)

靖宣四年七月初一,是天烨登基以来第四个“天长节”。

又恰逢对东歧一战反守为攻,战势大捷。

天烨大宴群臣于紫禁最高处——文奉殿,三品以上升殿,余列于丹墀,赞拜如仪。

太后携草病体稍愈的婧瑶皇后同时宴请后宫诸嫔妃、王妃、公主、命妇于文奉殿后的朝凰殿,均设仪仗、女乐。

其时,御林军设黄麾于殿外之东西,教坊司设九奏乐歌于殿内,设大乐于殿外,立三舞杂队于殿下。

列旗帜,被金甲,衣鬓影香间,这一年,他二十四岁,我十五岁。我端坐朝凰殿,眸光穿过九重宫阙,却望不尽那宇穹空之袤。

衣珠翠缇绣,连袂歌未尽,珍馐佳肴仍是让我没有任何食欲。宴过半旬,因着天气炎热,纵然殿内堆了几多冰山,依然抵不过热浪袭涌,香汗微微,起身,退至后殿更衣。

名为更换衣衫,实是正殿内舞乐频频,觥筹光影,愈发晕沉,褪下翠纹织锦宫装,换上捻金锦镶雪绢罗裙,信步迈出偏殿的侧门,走往一边的观景台,往下眺望,紫禁巍峨的宫殿尽收眼底,映着午时艳阳荣光,昭显着盛世浮华。

文奉殿与朝凰殿分前后建在紫禁城北隅的朱雀台上,台高十丈,九阶为一层,分十层叠次而上,台下则引京河水经暗道穿朱雀台流入御池,波光潋滟,水影迷离间,越烘衬出高台的气势非凡。

朱雀台平日一直有禁军守卫,遇有宴席,或得皇上恩准,方可登台。所以,我纵然入宫年余,亦是第一次踏足,对周遭的景致未免新奇。

素是怕热,此刻却不畏那骄阳灼耀,略带着舒心地醉于美景中。

然而,美景终是有限,心中此时所念的又岂仅仅止于这景。

“芩,堂妹被发落至何处,可是有消息了?”悠悠启唇,在宫内,如今,却需防着一个她,我与烨此时难得的淡宁隽永,不愿为这些事再起任何隔阂。

“禀娘娘,堂小姐据报是入宫充为宫婢,至于究竟派往何宫,奴婢已托着相熟的公公往内务府查询。”

轻轻颔首,眸光依然流连在宫殿盘郁、画彩仙灵,直到被一娇柔高傲的女子声音打断:

“昭仪好兴致,离席来了此处。”

回眸望向那女子时,原是贤妃,她只带了一名贴身宫女,摇着纨扇,冷冷地盯着我,六个月的身孕有些许见形。

“臣妾参见贤妃娘娘,”欠身行礼,“贤妃娘娘来此处,莫非同样是为赏景而来?”

“只要本宫愿意,随时可以登这朱雀台,倒是昭仪,可得好好把握这难得一次登台高望的机会。”她语中带刺,刻意咬重了最后一句的发音。

第三卷 缘缚 第55章 步履维艰心计深(下)

我依然恭顺浅笑:

“贤妃娘娘深得圣恩,自是臣妾无法比拟的。”

“昭仪心里真是如此认为?”她慢移莲步,走近我,呵气若兰:“这月余,皇上下朝便往倾霁宫陪昭仪用膳,这份隆宠,昭仪怎说比不上本宫呢?是昭仪不屑圣恩,还是轻视本宫呢?”

容色不惊,低眉敛眸:

“娘娘居正一品妃位,现携理后宫,臣妾仅是嫔位,此其一皇上宠眷娘娘犹胜臣妾之处;其二,娘娘终日为后宫诸多事务劳神,岂能兼顾伺候皇上饮食之事,臣妾卑微,理应替娘娘分忧;是以,臣妾怎会不自知,而妄与娘娘相提并论?”

“昭仪乃当朝丞相之女,本宫可看不出卑微于何处。”她睨着我,唇边隐隐勾起一道浅弧,纤手抚上隆起的腹部,“不过,再如何贵胄千金、蒙圣垂恩,于皇嗣之尊,皆是无法同日而语的。”

她携起我的手,同下观景台,往玉石栏杆间断处走去,美眸望向我,娇笑嫣然,语声渐轻,仅我一人可听辨:

“紫禁之内,蒙皇上的宠爱,可得更高位分,但,只有斗过所有的嫔妃,才能让你活得更久。这点,昭仪可是听清了?”

我颦眉不解间,她莲步已至台阶前,纤手将我轻轻一推,我身子向后略略踉跄,吟芩忙上来扶住我,她却若飘零的叶片般,从间断处盈盈向台下跌去。

“昭仪,你——啊!”

尖叫响彻云霄,她就这么跌了下去,娇躯滚过九道台阶,直落至平层方停。

然后,我看到,蜿蜒若蛇状的一缕深红血液从她裙裾底下渗出,那是一种极其冶艳深邃的暗红,触目惊心地渲染于朱雀台的玉石砖上,可她的脸上依然浮着那抹笑意,正午的阳光映出的点点斑斓阴影在这虚浮的笑意,沁湮出的,却是阴冷悚骨。

“不好了!快来人啊!宸昭仪把娘娘推下去了!”贤妃身边的宫女适时叫嚷起来。

吟芩无措地望向我,我却神色平静。

入宫将近一年的时间,一次次的明争暗斗,让我愈来愈明白,这后宫,从来不是你委屈忍让,别人就会容得你。只要你承了圣恩,就一定会被推上纷争的残忍刃锋,刃口舔血的,永远只属于赢者,舔的,便是那败者的芬芳腥血。

唯一无法明白的仅是,我们都是女子,为何一定要为难彼此?一定要让对方伤到无以复加,才算是赢吗?

赢了就能得到君王的心吗?

是痴心,抑或是傻呢?

于我,难道真能看透一切吗?纵然看透,却早不能置身事外。

我抬眸眺望极目处湛蓝日照的天际,几抹浮云飘游,晖光射透皙薄的云层,洒下片片金华点缀于宫殿的飞檐,却穿不过檐下的黑影。那影子深黝,一如紫禁不为人知的暗处,终是一直存在的。

微凉的风在炎热的午后穿袖而过,心底一片清泠,唯有宽大纱袖掩遮下的指尖轻轻颤了下,新染的丹蔻尖尖子便浅约地晃入眸底的余光,随着簇拥渐近的人声在身后响起,我的眸光收回,最后落注于九道阶下那抹暗红的诡绮。

如果一切避无可避,那么,就面对吧!

第三卷 缘缚 第56章  长门鸦飞惊心错(上)

蓄意谋害皇嗣无疑是滔天大罪,太后和皇后匆匆赶到,下令将我暂时押至长门宫看管,待天长节后,再做发落。并传太医速替贤妃保胎。

一波未平一波起,文奉殿突然嘈杂喧沸,有一内侍匆匆奔至太后身边,轻轻禀了什么,太后脸色微变,忙回身携皇后急急往前殿而去。

吟芩脸色煞白,第一次无助地望着我,她毕竟仅是宫女身份,主子面前,又能得了说什么呢?只能看我被带走。

长门宫,废黜嫔妃的幽禁之地,寂冷无声,我的迈进,惊起了一群乌鸦,叫嚣着盘旋扑腾起,黑沉沉地往西北方飞走。

我被带到一间偏殿,霉变的味道在推门的刹那迎面而来,殿内仅一床,一桌,一椅,极其简陋。

看守不过是两个年长约四十岁开外的宫女,均站在宫门那边,碍着我尚未废黜,并不贴身监视。

西周后宫对于宫女算是通达的,年满二十五岁,倘愿出宫,可由其侍奉的娘娘禀于内务府,批准后即可离宫归家。

但,到了年份仍愿留在宫内亦大有人在,可能宫内比宫外更能让她们生存吧。

于嫔妃,年老色衰,在这宫内,怕也是好的。

积灰败尘,我轻轻拂去旧尘,静静地坐于一把破落不堪的椅上,当日,贤妃被禁于此,心境不知是怎样,但必定是积蕴对我更深的恨意,所以,方才,不惜以腹中皇嗣相拼,但求让我万劫不复。

可,腹中胎儿何辜,为人母者可以狠心至此,这宫闱权宠于她,怕早是入骨嗜婪。

此刻,我却没有惊惶,没有哀求,更没有流泪,心中的宁静,让我自己都骇了一下,难道,我真的那么相信烨吗?

或者,该说,如果他信我,定然不会被蒙蔽,定知我的冤屈,但,他会真正信我吗?

年久失修,红漆斑驳的窗棱射进西晒的阳光,燥热地升高了狭隘室内的温度,身上香汗粘腻,胸中一闷,胃里又翻腾起来,宴席虽食甚少,但依然这般难受。

这室内着实太窒闷了。

起身,走到唯一的一扇窗前,才推开,一浑身是血的人从窗外突地翻落,我惊了一跳,忙退后几步,他抬起头,望着我,同样惊讶:

“小宸?!”那声音却是尖细若女子,又见他一身内侍的装扮,难道——心内的震惊竟让我不敢再往下想:

“涵堂哥!”

叔父一家十八岁以上男子皆被天烨下旨斩首于午门,唯独他是逃脱的,此刻举国正张贴告示通缉于他,却不想他在此出现。

忧灼地从蒙着蛛网的雕花棂向门外望去,两名宫女依然肃立在宫门。

我急急拉他至一旁角落,他身上深深浅浅布着几处刀伤,其中左肩一道深见骨,外翻的皮肉不断涌出鲜血,拿帕子替他擦拭,轻轻撕了一块袖纱,略作包扎:

“堂哥,你怎么在这里!太危险了!”

他脸上浮过一丝似笑非笑的阴狠,全然不似昔日的样子,然后转过泛着血光的眸子:

“我等的,就是今日手刃昏君,可惜!太可惜了!”他语速激动,嘴里又呛出一口血,喷溅在我身上。

腥甜的气息袭得我又起了反胃感,强自压下去,焦虑中带着颤声:

“堂哥你到底做了什么?怎会受这么重的伤?”

他恨恨的声音从喉间迸出:

“你怎么不问昏君对我和滺儿做了什么!我们受的伤有多深!”

我不禁想起那晚从吟芩口中知道的点滴,心中的疑惑此时不问,又待何时:

“此事我略有耳闻,可,姐姐既然入宫为妃,堂哥为何还私下书信往来?以致陷她于不忠之地?”

第三卷 缘缚 第56章  长门鸦飞惊心错(下)

他面色一变,眼里似要冒出火,定定地看着我,说:

“你又知道什么?什么是忠?那昏君许了你昭仪之位,你就向着他说话?小宸,你竟变得如此!”我才要启唇,他却继续道:“我和滺儿一直真心相爱,她入了宫,何曾一日爱过那皇上,不过为了你们相府,勉强承欢!所谓的书信,不过是因她芳辰,我聊作祝词。可到了昏君那,就是不贞背叛!生生害去滺儿一条命!”

容色微变:

“我一直都没有变,只是,堂哥何以认定姐姐心中未有皇上?”

“嗬嗬嗬,”他尖细的嗓子发出一阵令人悚然地低低笑声,“滺儿真傻,她自己亲口对那昏君承认根本没有爱过他,那天昭阳宫内的对质,其实只要她不承认,我定是宁愿自己死都不会连累她。可惜,她真傻,竟天真以为能感动昏君,放我们一条生路!”他笑得连眼中都渗出泪来,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一个男子流泪,为了爱。

这就是真相?!然后天烨负气去了避暑山庄,太后为正宫规,才把姐姐赐死,一切一切的不堪,竟然是如此的真相!

我不愿意相信这是所谓的真相!不是这样的,不是!

纵然,我知道姐姐入宫前,与堂哥是青梅竹马,可谁会想到他们竟有了别样的情意!世俗怎会容许!

而他咳嗽愈剧,宫门那边有杂乱的人声传来:

“见那行刺皇上的逆贼跑到此,怎不见了?”

“血迹到了后墙就断了,定是逃进这冷宫!”

“进去搜!”

脚步声渐近,眼见是要进来,我忙起身,持纨扇遮面,疾步走到门前,“哐”地一声,打开摇摇欲坠的门扇:

“放肆!”

一声娇喝,阻住来人的步子,却是宫内的御林军,大约三四十人,已重重把这狭小的长门宫围个水泄不通。

为首的那个上前一步,道:

“请你让开!我们奉旨搜查刺客!”

我冷笑一声:

“本宫乃西周正二品昭仪,居所怎容你们肆意搜查!”

“这是长门宫,居此地的都是废妃,请昔日的昭仪娘娘让开!不然做违旨论处!”边上一稍稍年轻的军卒讥讽道。

“本宫尚未接到皇上废黜旨意,你竟敢这般出言不逊!若真到圣驾前,殊不知是谁更违圣意!”我孤绝地站在门口,泠声道:“本宫以昭仪之尊,命你们速速退下!”

正在僵持阶段,宫门那忽然传来叩拜声:

“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然后,我看到天烨一脸盛怒出现在立刻分做两排,留出一条甬道来的御林军尽头,他眸光犀凛地望着我,或者,更确切地说,是我的身后,光芒折射在金丝绣刻的龙纹上,刺得我眼睛微微眯起。

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仪:

“昭仪,到朕身边来!”

第三卷 缘缚 第57章  血溅深宫恨难休(上)

望着天烨,我们之间离得那么近,可,为何没有办法触摸到彼此的心呢?

而真心,在帝王之家,就如色相一样,本就是虚伪的奢侈吧。能触到,最终亦会幻为一声叹息,悠远无垠。

脚步没有移动,空气中弥漫的那丝血腥气愈浓,涵堂哥喘咳着站在我身后,我向他挪近,唇微动,以极低的声音道:

“用我做挟持!”

倘若堂哥要平安离开这,这该是唯一一个办法,眼前骤然晃过那晚客栈的情形,唇畔浮起涩苦的弧度,彼次与这次的意味是截然不同的。

这次,是我心甘情愿,为了保住叔父家最后的子嗣,让自己做为挟持,算得了什么呢?

烨,你能体谅我的苦衷吗?望进他的眸底,只读到愠意深刻,姐姐与堂哥,于他,是耻,是痛,是无法容忍的背叛!

所以,此刻,或许是又一次的赌注,赌烨心底对我渐深的怜惜,可以深到让堂哥安然离开这是非之地。

而堂哥,你又能否明白我的用心呢?从此不再固执地去寻所谓的仇,所谓的恨呢?毕竟,骄傲如烨,深爱一个女子,那个女子所爱的,却原来不是他,这是任何一个帝王都无法容忍的,天烨,亦如是!

可,我的冥想仅仅只能是冥想。

眼前的一切,还是以另外一种极端方式残酷地结束。

当烨因我的举动,眼底酝上更深的阴霾时,堂哥终究选择了一条不归之路,或许,从他决定进宫行刺那天开始,这就注定是一条没有后退,也无法后退的死路。

我的后背被堂哥一掌果断地推出,人从槛内向外绊出,似断线风筝,若无根浮萍,就这样,径直撞向台阶前的庭柱,天烨的眸中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惊惧,急急冲到柱前,伸开臂膀,阻住我疾跌之势,就这般,坠入他的怀内,龙涎暖香暖绕于间。

他的眼神在拥住我的刹那温暖关切,巡视我是否有伤到,这样的天烨是我从不曾见到过的。

所以,此刻,如果可以刹那永恒,该有多好?!纵是红颜瞬间白发,亦是无悔。

可,在那瞬间,身后有凌厉风声袭来,我向后看去,涵手持一柄锋利的银色匕首借着我身子遮挡,已然向近在咫尺的天烨刺去,未容思索,本能地,我将自己的身子转向那匕首刺来的方向,天烨的手更紧地拥着我,不容反抗地抱着我疾速转过,移转的刹那,我读到他眸底的深浓疼惜。

我确信我没有看错,如果能让我永远地醉在里面,忘记所有的背负,只单纯,青涩地去拥有这分怜疼惜,那该是种幸福吧。

原来,我并不是心如止水,我在这冰冷无情的后宫,终是有欲有求的。

所欲所求的,仅是他的爱!真真切切可以触摸到的爱!而,这份爱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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