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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社稷-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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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留在那密室里,并不只有密函,还有传世玺与遗诏。这次,说破釜沉舟也罢,说是奋不顾身也罢,只想求证心中那个疑问——

“陛下……”这样两难选择之下,捧墨似乎很有些为难。只听得那喧闹和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眯眼咬牙,像是终于做出了选择,将头狠狠地磕在地上!

他有许多话想说,可是这刻,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因着力道太大,额头磕在地上便就磕破了皮,那痛觉却远不如此刻心底伤口来得这么绞心绞肺,竟然将眼泪也催逼了出来。他将头贴着地,不敢抬起来,怕被窥见这狼狈模样,终于抬起头,他哽咽着挤出四个涕不成声字。

“陛下,保重!”

尔后,他跃出了窗外,几乎是在同时,那抢在前头赶来查看人已是脚踢开了房门。

那人似乎跟在思云卿身边也有些年岁了,虽然明知思云卿与沈知寒关系,却并没有太将沈知寒放在眼里,眼下见屋内该在人都在,不该在人也没有半个影子,自然是愣了愣。

“司命堂人难道连这点教养也没有,不知进门须得要先敲门么?”那瞬,也不知沈知寒哪里来气,居然把操起桌案上茶水,滴不剩,全都泼到了那人脸上,那动作气呵成,堪称无懈可击!

冰凉茶水泼在脸上,那人脸色自然如同被扇了耳光般难看。本能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唇上水渍,又悻悻地用手抹了抹脸上茶水,他狠狠地瞪了沈知寒眼,这才关上门,命人守住门口,前去向思云卿复命。

屋内突然阵令人窒息沉默。

石将离站起身,走到沈知寒面前,微微躬下身,咫尺之间以种居高临下地姿势细细地打量他。之间那烁烁月华从窗扉投了进来,无形地萦绕在身上,轻拂着深邃侧脸轮廓,投下恬淡光晕,好会儿之后,黛眉紧皱,眉心似有个无法解脱郁结,这才低低地问:“凤君,说这世上会不会真有起死回生之术?”

这是第次,沈知寒没有回避目光。

“有便如何,没有,又如何?”他直视着,心底微微错愕,虽然略有些蹙眉,但却保持着沉着镇定,没有丝慌乱。

原来,拿自己下套是为了救妹妹……

其实,或许并不见得多么复杂,旦褪下那身帝王衮冕,也不过就是个普通女子。

石将离蹲低了身子,伸手抚上他膝盖,隔着衣衫,那动作极为轻柔。“不是很想知道为什么定要让沈知寒活过来么?”继续没头没脑地说着,这也是第次,没有自称“朕”。

沈知寒不搭腔,便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那年,九岁,在御检岁贡之时,因为好奇偷尝了北夷进献给相父长白山五花蜜,中了孔雀胆毒,命在旦夕。那毒,是西凉细作下在里头,本意是想毒倒相父,挑起北夷和大夏之间战争。那时,相父识穿了他们诡计,便带着前往墨兰冢就医。”从没有向任何人讲述过这段往事,就连相父也以为已经遗忘了,可,却是将那切深深篆刻在心里。“虽然相父没有明言过,可知道,他这生最恨就是沈重霜。因为沈重霜,母皇最终负了他腔真情,还留给了他个永远不能挣脱枷锁。那时虽然中毒,意识模模糊糊,可是,相父抱着向那沈知寒屈膝跪地相求之时,还是知道。他说,要治好毒,除非相父将他父亲遗体归还。”

沈知寒并不知悉中孔雀胆原因,如今听了这些,他突然有些赧然,那时,毕竟是年少气盛,见宋泓弛,恨屋及乌,哪里还管什么家之重,只想着怎么才能解自己心中蓄积怨气。

“其实,那时恨死他们沈家人了。”顿了顿,石将离继续往下说,语气平静,点渲染也不见,淡漠得像是在诉说件于己无关事:“因为他爹,母皇负了相父,害得相父直郁郁寡欢,就连想要见母皇面,也是唯有逢年过节才有机会见。甚至,有次还听到母皇骂相父,说不过是生下来承继皇位——知道么,第次听到,不懂那是什么意思,后来悄悄问相父,相父只是笑,摸摸头,让不要再问了。很多年之后,才明白,原来,出生并不如以为那般受期待。母皇直对不闻不问,可是却派人暗中对沈家人照顾有加,有求必应,当真是爱屋及乌么?对此忿忿不平,尤其,见到他时,他很少说话,明明坐在轮椅上,比常人还矮了截,吃喝拉撒全都得别人服侍,可却把架子端得比还不可世,高傲得似乎切也入不得他眼——那时想,他凭什么?那时,也是个小傻子,竟以为竭尽所能同他过不去,便可以早点离开,回到相父身边。”

苦笑了记,突然开口,说了句令沈知寒全身震话:“直以为他活得很幸福,至少比幸福,可后来才知道——”话到了末尾,渐渐地,声音便微弱了下去。

沈知寒承认,听到嘴里说出这么句话时,他觉得自己心里似乎是有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了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以为,以为,其实,每个人不过都是按着自己不幸在自以为着他人幸福。

就如同,说这些事,都是他以前从不知道。

当初,他以为是刁蛮骄纵,任性妄为,却不知竟然会有这么多不曾对人言心思和情绪。他以为,身为女帝,自然应该是来众星拱月,呼风唤雨,却从不知,原来,童年也有着别样苦涩,母皇也对不闻不问,不理不睬。

竟然会因此而以为他过得比好!?

“凤君,知道么,有晚,睡不着,溜出去看星星,却正好看到他——那个平素里高傲得连头也不肯第下人,个人静静地焚化了他父亲遗体,将骨灰撒入了千岛湖湖水中。”低低地诉说着,带着几分不自觉地将头靠在他腿上:“……那晚,听到他很平静地自言自语,才知道,原来,他活得更比煎熬千百倍。”

那晚?

他焚化他父亲尸体那晚,竟然躲在旁?

那晚,他都自言自语了些什么?

现在忆起,他自己都不太记得了,大抵都是他当初直藏在心里,不愿意对任何人说话,他直以为他只能自言自语,自说自话,却不知,在边早已经将他心里话听了个十成十!

“所以,就开始可怜他了么?”低头看着将头靠在他膝盖上,他原本低沉嗓音如今变得沙哑不堪,觉得张阖嘴唇异常干涩,就连挤出句话也那般困难。

“不,不是可怜。”摇头否认,似乎已是沉浸在回忆之中,那向深沉眼如今是没由来片茫然,恍惚得没有半分聚焦点:“那时想,若是他爹当初能做了母皇凤君,那该有多好?!那么,这世上便不会有他,也不会有,和他也不会有这么多痛苦……”

不得不说,这句话说到了点子上,在某种意义上,和他似乎完全可以被归类为同类人。

沈知寒默然不语,只静静听着继续往下说——

“后来,又庆幸,庆幸自己还有相父,可强过他那疯子般癫狂娘,不只将他双腿弄残,竟然还时时毒打他。他不喜欢说话,是因为不知该说给谁听,他不喜欢笑,是因为这世上没有值得他高兴事,他说,这世上没有人对他好,没有人期望他活着——凤君,知道么,那时突然想,若他能做凤君,该有多好!可以听他说话,可以对他好,什么都依他,们起好好地活着,总可以找得值得自己高兴事……老天不肯待们好,们便要待自己好,待对方好……记得他说,他此生有两个愿望,个是岁至花甲,个是远走高飞……若真有那起死回生之术,要付出任何代价都可以,只要他能活过来,即便他以后不愿意在身边也没有关系……”

“相信这世上有起死回生之术么?”

沈知寒突然出声,打断石将离听似毫无逻辑絮絮叨叨。抬起眼来看了他好会儿,这才慢条斯理地学着他之前说过话来调侃他:“相信便如何,不相信,又如何?”顿了顿,徐徐地长吁口气,终于问出了那直困扰着疑问——

“凤君,较之起死回生之术真假,其实直更想知道是,究竟是谁?”

沈知寒略略动了动唇,虽然心中还有些微踌躇,可是却已挡不住那本能驱使。

他承认,不管方才那番话是有意试探还是真情流露,他都被打动了。纵使说不全是真话,但总有那么部分不假。之前二十年,他虽然活着,却如同在无所事事地等死,当他“死了”五年之后在别人躯体中活过来,他却才第次思考,自己这生究竟该要怎么活,甚至于,该要找个什么样女人起活。

见他似乎已是有要说打算了,石将离深吸口气,抬起头紧紧盯着他,黝黑瞳眸刻意平静,却怎么也掩饰不住紧张。

终于下定决心要说出实情了,沈知寒抿了抿嘴唇,那即将脱口而出词藻已是蓄势待发,却心细地听到了屋外传来脚步声。

他略微眯起眼,冲着石将离使了个眼色,将所有话又咽回了肚里。

石将离难免有些懊丧,可心底叫嚣希望之火却是越烧越旺、此时此刻,说不出自己究竟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踌躇。

若他真是那个人,那么,之前对他做那些——似乎总是没办法给自己喜欢男人留下好印象呢……

正惴惴不安着,冷不防,那房门外传来了清晰叩门声,听得沈知寒道了声“进来”,那敲门人这才推门而入。

果不其然,每次坏好事,都是思云卿!

早在影卫将石瑕菲给救走之时,思云卿便疑心石将离也随之起潜逃了,可是,在听了之前那踢门而入被沈知寒以茶水泼面训斥人番添油加醋诉苦之后,他却有些不解了。所以,房门开,他目光首先在屋里各处转了转,直到确定那屋里没有第三个人,这才将目光定在石将离和沈知寒身上——

“陛下,没有想到,居然是如此看重姐妹情谊之人,不惜拿自己下套,只为救皇妹脱险。”他将话说得含针带刺,拧起墨眉,锐利神色闪而逝,微微带着点说不清是讥嘲还是讽刺意味:“宋泓弛果真将教得与众不同,这点,倒真真叫刮目相看!”

石将离耸了耸肩,照样亲昵地靠在沈知寒腿上,把话说得理所当然:“母所生,自然心有灵犀,同气连襟,这点,是人都该知道,有什么可奇怪?”

这话初初听来,似乎没什么不对劲,可细细想——

分明是在嘲笑思云卿不是人!

“那却为何设计要让端木捧墨除掉自己胞弟?”思云卿脸色黯了黯,本无意与做口舌之争,可却怎么也见不惯此刻得意洋洋。

有什么可得意?

既然是他思云卿阶下囚,就应该有个囚徒样子吧!?

“那是因为端木澈之不仁在先,不顾兄弟情义,企图以重金买通司命堂,要置捧墨于死地。”石将离哼了声,越发将话说得坦坦荡荡,理直气壮:“不仁不义之徒,连禽兽也不如,死了也不必可惜!”末了,还挑衅地冲着思云卿眨眨眼,似乎颇不怕死。

其实,端木澈之确是以重金许诺,要思云卿除掉捧墨,只不过,司命堂也有个规矩,当对方出价高过委托杀人那方时,切俱可颠倒。而当初捧墨给出条件是石将离——堂堂大夏女帝,再多金银也不足以衡量其价值!所以,端木澈之死得点也不冤枉。

只不过,从来都是他利用人,还从没有如此遭人反利用先例!

石将离,竟然借此挑拨北夷兴兵,与大夏同进袭西凉。

唯可能便是,早就知道切内情,如同结网蜘蛛,造好了陷阱等着他,将他当做飞蛾!

“石将离,本以为不过个双十女子,再怎么厉害也是倚仗宋泓弛在身后出谋划策,可玉琢在身边五年,竟然直不曾有机会看穿心思和手段——”思云卿眯起眼,把话说得极慢,容颜如同覆上三尺冰霜,那妖异紫眸内迸着点点致命幽寒,似要将空气也并冻结殆尽:“可知,还从没有人能在思云卿眼皮子底下耍花招!”

“西凉十数年来对大夏虎视眈眈,数次对朕和相父明谋暗害,咄咄相逼,如今,也是时候该在大夏手中吃点苦头了!”石将离诡谲地笑,那早已经闷在心底多时话语霎时脱口而出:“至于司命堂——思云卿,敢同赌赌么?虽然西凉王之前对们许诺得天花乱坠,可若大夏连同北夷旦起兵,西凉王必定将切责任都推卸到司命堂头上……”这挑拨实在拿捏得太到位了,思云卿又怎会不知西凉王是何种人物?话音未落,便如愿见到思云卿那本就算不得平静脸上即刻掀起轩然□。

“那老匹夫有几两心思,真以为不知道?!”思云卿似乎是被戳到了痛处,脸色凛,深邃眼眸中平添了抹狠绝杀意:“石将离,现下,命在手中,即便是背了那黑锅又如何?自以为赢了,可,也自认未必会输!”

“命?”听他这么说,石将离不急不恼,笑得高深莫测,深沉黝亮黑眸中带着丝令人费解光芒。毫不在意地反问了句,那样语气和言辞在这样时间地点中都显得诡谲而狡诈,语气里听不出任何喜怒哀乐:“说不错,现下,命还在手里,可是待会儿,就说不清了。”

“说什么?!”思云卿狐疑地蹙起眉,虽然疑问是袭向石将离,可目光却终于投向了直没有说话沈知寒!

虽然那个男子是他胞弟,可是,他也直将其当做对手般防着——眼下,他开始意识到了不对劲之处!

难不成,已是防不胜防?

“思云卿,命不是,是。要死或者要活,还得说了算。”终于,沈知寒开口了,漠然语气配上如同冰珠子般言辞,个个脱口而出,在这夏末深夜,就像深秋道寒霜打在人心之上,蚀骨地凉。

“云璟!?”思云卿唤了声,突然觉得全身酸软无力。他暗叫声不好,想要凝神运气,却已是支撑不住,瘫在地上!

不,不只是他,周遭众人也个接个地瘫倒在地,如同急速蔓延瘟疫!

沈知寒自轮椅上起身站定,淡淡地撇开视线,脸色益加森冷,颀长身影看起来更显高大,带着股慑人存在感。“不是傅景玉,也不是思云璟。”他面无表情地否认着。

而他没说个名讳,石将离面上表情也就随之精彩分!

“,在究竟在何处下了****?”思云卿强撑着开口发问,就连说话也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若真是****,不可能察觉不到……”

是呵,这是他百思不得其解问题所在。

“思云卿,百密总有疏。”沈知寒看着他此刻仍旧不曾收敛自负,缓缓地摇头,剑眉聚拧,薄唇紧抿着,眼神莫测高深:“有摆夷巫蛊,有大夏医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见思云卿下便就愣住,沈知寒似乎觉得言尽于此是告段落最好方法,便不再多言,把抓住石将离手,斩钉截铁知道了个字——

“走!”

这是第次,石将离被个男子牵着手,飞奔在全然陌生路上,将要去向也是预料不到地方。

素来习惯便是计划周详,走三算,极少冒什么未知风险,可眼下,却是真正地感觉到身体中所有骨血都在叫嚣,都在激动,无声地呐喊着心里忐忑与兴奋!

这个牵着手男子,究竟是谁?

方才思云卿那模样,应该是中了某种****,可是,依照思云卿精明和谨慎,眼前他到底是借什么机会下手?

突然想起之前他面对那踢门而入之人勃然大怒和泼出那杯茶水,难道,玄机在那里头?!

“为何要救?”望着那个拉着自己手不断往前奔跑男子,迎着深夜习习凉风,仿佛每个毛孔都张开,唯有大声呼喊询问才能扼制那不断颤抖。

“没有理由。”随着风飘入耳中是他波澜不兴言辞和语调,平静得如同这夜里宛转低回风,虽然不肯泄露更多,却令莫名安心。

“还没告诉,是谁。”如此紧急逃命关头,仍旧不肯死心,继续纠缠那被思云卿打断答案。

而他,竟然在这样关键时刻突然停下了脚步!石将离时不察他脚步骤止,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连刹住脚步意识都还没有,便就撞进他怀里,嘴唇刚好擦过他胸口。紧靠在他胸膛上,强烈男性气息灼灼地燃烧在颊边,却可以感觉到,他心跳撞击着耳膜,下又下。那心如同就在眼前跳动,强而有力地撼动着知觉。

“希望是谁?”

那瞬,听到了他声音,而他那有力手已经蓦地揽,只是轻轻带,就将困入了温暖胸膛,高大颀长身躯将包裹得如同蝶茧。

“——!?”愣了愣,脑子时有些混乱,那每日每夜都咀嚼千百次名讳即将脱口而出:“是——”

是呵,若真是他,那么,宁愿生被困在这牢笼之中!

“谁也不是。”他伸手捂住唇,淡然言语并不是拒绝,反倒是淡淡调侃:“或者,更希望继续疑心这个问题,被思云卿给抓回去?那****药性不强,们只有炷香时间可供逃离。”

“不,是想说——”拉开他那捂在自己唇间手,身躯颤抖着,感受到他借由手掌所传送出温暖,像是个厚厚茧,将包围其间。问得小心翼翼,仿佛是终于将什么极珍贵东西捧在了手中,生怕个不留神便就消损了分毫:“若要远走高飞,带上起,好么?!”问得很轻很慢,可那语调却几近是软语哀求。

他垂下头瞥了眼,目光明明如鹰隼般炯炯,却偏偏要掩蔽在无底深渊之下:“带上,然后让有机会再挖膝盖骨,灌喝孔雀胆么?”

言语中隐隐含着讥讽与戏谑!

虽然被这戏谑给哽了哽,可石将离面上仍旧保持着笑,并不说话,只静待他下步举动。

没有再说什么,沈知寒拉着手,转身继续往前跑。

是,他只能带着跑。虽然自小修习内功,而这“傅景玉”本身内力也不弱,可是,毕竟他懂事之后常年坐轮椅,在轻功方面也不过是空能领悟,无法实用,如今事关紧急,更是派不上用场。

其实,思云卿确是个谨慎细心到极致人,平素里,吃穿住行鲜少有破绽可循,若不是他配了无色无味“六神无主汤”,借泼茶水机会让那踢门而入之人喝下去,只怕,还真是难有逃脱机会。那“六神无主汤”只需有人沾到,沾到之人旦说话,药效自然传出,传十,十传百。

只是,那六神无主汤药性不强,也不知时间够不够他们逃离至足够安全之处?

当需供选择三条路出现在眼前之时,沈知寒知道,这三条路条往西凉,条往大夏,条往南蛮,他略略沉吟,没有浪费时间,直接选择了通往南蛮山麓深处险阻之路。

☆、异物

黎明潋滟染红山巅之时,沈知寒仍旧拉着石将离手在那密林中匆匆地穿梭。

心里到底是没有完全把握,他自然也担心稍稍停下脚步,便就被清醒过来思云卿给追上。至于石将离,似乎再没有任何疑惑和不解,只是静静地任他牵着手,亦步亦趋,步步紧跟。

南蛮密林藤蔓甚多,枝枝蔓蔓,时不时挂破他们衣衫,待得太阳升起之后,酷热也随之而来。

石将离口干舌燥,好几次见到了小溪,想要停下来喝水,可是都被他拉着手疾奔而过。跑了这么久,思云卿那班人应该追不上他们了罢?可是,却不想出声向那个拉着自己往前直不停跑男子诉说自己饥渴和疲惫,不希望有任何事打破现在这刻气氛,如果可以,希望这样被他牵着手,直到天涯海角——

作为女帝,似乎拥有切,可是,那些都不是想要,所以,等同于无所有。说不清自己现下感觉,毕竟,这是第次真真正正得到自己想要东西。

沈知寒!

原来他真是沈知寒!

那个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男子,如今,他牵着手——

兴奋,抑或忐忑?!

欣喜,抑或不安?!

直到他终于放慢了脚步,站定,然后,他松开了手——

惊了惊,像是害怕什么般,下抓住他那松开手!而他似乎没有料到这样反应,也似乎是愣了愣,不由自主地回过头来看着。此时此刻,他表情和脸色看起来都甚为平静,当目光在脸上扫了下之后,他半垂着眼,将视线定在被执意抓住手上,浓密修长睫毛将他眼底微微浮现波澜巧妙地掩饰住了。

他试着想要把手从掌心中抽出,可只微微动了动就感觉到攥得很紧。他伸过另只手,掰开手指,最终得以将自己手和掌心分离。

掌心里有汗,而他手,冰凉。

“他们应该不会追来了。”

很平淡地说着也不知算不算安慰话,他眼底却潋滟出了片冷漠幽蓝。不得不说,如今这切于他而言,无疑俱是种从未有过体验,虽然早就打算要救,可是,他却诚然没有料到,自己如今面对着,该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如果说,他作为沈知寒而活着岁月里,直希望自己有天能摆脱那家族宿疾早衰症,期望自己那没了膝盖骨腿可以奇迹般地站起来,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那么,当这切如此匪夷所思地实现了,他却发现,自己骤然失了目标。就如同个人拼死想要实现某些绝不可能实现愿望,可当这些愿望突然有天全都实现了,反而感到了无尽空虚。

方才是迫不得已,其实,他不习惯这种掌心相触亲密,尤其,对方是。已经不太记得彼此当初在墨兰冢相处细节了,毕竟,那不是什么太愉快经历,然而,不久之前亵玩,他却是记得清清楚楚。

之前若旁观者般在别人皮囊里,看那般诡谲所谓深情,他在心里揣测着目和动机,听难辨真假地诉说对他那些不知源于何处情愫,他心在狠狠颤动之后却甚为迷茫。

石将离看着他抽回手,心里多少有些失落,可面上表情却是没有改变丝毫。点了点头,以示自己听见了,紧紧盯着他,那种眉梢眼角藏不住紧张,仿若是怕他下瞬就会凭空消失。

望了望幽静得连鸟叫也没有四周,沈知寒剑眉逐渐聚拧起来。思忖了片刻,他才率先走向最近溪流,却并不是喝水或是洗脸,而是非常仔细地查看那藏在溪边草丛里白骨。

石将离微微愣了下,立刻也跟了上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是具动物骸骨,看骨头数量应该是体型不算大岩羊类动物,死去时间也似乎比较久了,骨头干净得连丁点血肉也不见附着。照理,般动物尸骸即便是皮肉腐烂了,骨架却都还会保持着原本形体构架,可这堆骸骨却是散乱地堆叠着,颇为奇怪。

就近找了根树枝拨了拨那骸骨,他眉越蹙越深,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危险,却并没有立即告知身旁,反而轻描淡写地说着全然无关话题:“如今们身处南蛮境内,只要渡过澜沧江,转道陇川,从赤水过境回大夏,就可以送安全返回京师了。”

原本就头雾水,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对具动物骸骨感兴趣,听了这话,石将离明显地傻了。“为什么?!”开口只问了三个字,可心里却堵得不行了,仿佛蓄积了许久话想要倾泻而出,却被块石头牢牢地阻塞了那本就不宽敞通道。

“什么为什么?”沈知寒淡然地反问道,见没有立即回答,这才苦笑了记,只觉得胸口被种柔软东西堵住了,像是团丝凌乱地交错着,眼中便就浮起丝难以解读复杂情绪。深吸了口气,他扔掉手里树枝,站直身子,看眼神里多了些严肃:“石将离,向都是这么肆无忌惮地豪赌么?难道就不怕输?”

是,确是在豪赌,从昨夜逃离到现在,他总算是将自己所知悉来龙去脉全都穿连到了起——拿自己下套,绝不仅仅是为了救石瑕菲,引得司命堂杀端木澈之,从而促使北夷和大夏起讨伐西凉,或许,从他表现出对路与非在意时,就已经开始疑心了。

这么久试探,或许是因为也不敢相信这世上竟然真有所谓换身移魂,起死回生?

“输了,至多不过是条命。”对于这个疑问,答得很是坦然,微微挑了挑眉,笑得有分藏不住得意:“不过,到底赢了,不是么?”

是呵,自然知道捧墨会回来救,可是,当让捧墨离开之时,看似断了自己退路,其实,何尝不是借破釜沉舟得了片柳暗花明?本以为自己那番真切表白会起决定性作用,可当事后对他那茶水泼人面举动起疑心时,才骤觉原来他早就存了救心思。

没有把握他定会喜欢,可,这会不会也是种好感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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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赢了,又能得到什么?”唇边漾起些莫可奈何浅纹,他声线微微沙哑:“如果是想用这切来试探,那么,好罢——”停顿了好会儿之后,他才吁了口气,轻轻道:“赢了。”

若说之前言语是模棱两可,那么,如今,他算不算是正面承认了切!?

“那好。”得了这样答复,石将离心更是片豁然开朗,立马干净利落地颔首称是,全无避讳地表态,不见丝所谓矜持:“总之,天涯海角,都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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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他蹲下身子,这才掬起冰凉沁人水喝了口,顺势又浇起水泼在自己面颊上,紧紧闭着双眸,任凭那残存水滴淌过下颌,好会儿之后才睁开眼,冷淡地瞥了眼,像是告诫般地道:“就连自己也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能去什么地方。”

也不知是想再次坚定自己勇气,还是真被那酷热和饥渴逼得有些扛不住了,石将离趴在溪边,将整个脸都浸在溪水里,也不管耳边垂下发丝也落到了水中。喝够了,凉快了,义无反顾了,才抬袖子擦脸,斩钉截铁地答了句:“不在乎!”

确,目前这言行举止,哪里还有昔日大夏内廷那个优雅娇贵女帝石将离分毫风采?

沈知寒半晌无语,对这回应不置半句评价。“们继续走罢,最好在天黑之前先离开这片密林再说。”抬起头再次看了看四周,他平静地开口,可表情里却是多了些戒备,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对劲。

石将离随着他神情,终于也意识到了这其间蹊跷。似乎,他们路上好几次跨过溪流,可是,他们并不是按着水流方向走,若不是这林子里有无数溪流,那么便是——

“们是不是在这片林子里迷路了?”问得小心翼翼,目光在扫过溪边那堆骸骨时,这才懊丧自己后知后觉。

这片林子幽静得颇有几分阴森。

“不只。”沈知寒平静无波黑眸陡然眯,光芒转为冷冽,脸上绽出抹可怕凛厉:“这林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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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听沈知寒说这林子里有什么不知名危险东西,可沿着溪水流向前行路上,石将离并没有见到什么异常风吹草动。

到底是个医者,沈知寒对于那些藤蔓果实之类,似乎大多都认得,听到肚子饿得咕咕叫之后,他边警戒,边还不忘留心着路顺手掐了些小果子递给,并不做太久停留。

那些小果子种类应该都不样,红红绿绿,颜色各异,有酸,有甜,较之石将离平素吃那些去了皮挤了籽儿搁在玉盘里精致瓜果,又有了全然不同风味。这样进食虽然断断续续,可勉强也算能哄着肚子,石将离逐渐地就没了戒心,多了几分轻松。

其实,有没有戒心意义都不大,纸上谈兵谋略施计是强项,若论拳脚功夫,可就半点也不会了。

很庆幸自己前面有个男人。

而且,是倾慕了许久男人。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日头当顶了,可那林子里树木却是越发密集了。抬眼便就是巨大参天古木,层层叠叠枝叶几乎遮掩了亮光,四周黑黝黝碜人,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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