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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筝飞过桃花源-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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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你——”念乡在阿美耳边轻轻地说。
很简单，现在终于可以说出口，对阿美，也是对自己。
听到这句话，阿美怔住了，半天才平静地说：“还可以吗？”
念乡将阿美抱得更紧了：“对不起。”
念乡继续说道：“再也不许离开我了。”
阿美转过身来，看着念乡的眼睛，微笑。
念乡说：“我们回家。”
阿美认真地点了点头。
重新相遇的两个人幸福地笑着，却是满眼的潮晕。
看到远处的小周，阿美起初倒是颇为意外，继而转为愤恨。小周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已经死了吗？难道小周的灵魂也在苦苦的找寻着自己。阿美站定了细看，果真是小周本人。阿美想到，或许真的像白姨所说的那样，是小周骗了自己。那么就是小周害死了白姨？他们是一伙儿的？而自己却始终像个傻瓜一样以为他早已被害，并且自责不已，如今，他却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荒唐的笑话，充满讽刺。
阿美的手被念乡紧紧的攥着。他们从小周旁边走过，仿佛素不相识。
不管怎样，小周是开心的，毕竟阿美找到了，还有比这更重要的吗？
“徐叔徐婶，你们要多注意身体，别太辛苦了，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阿美啊，别哭，你什么时候想回来了，都行。”
“我——我会想你们的。”
“孩子，以后啊，凡事都要想开点。”
“嗯。”
阿美和徐叔徐婶在村口依依惜别。
劝了好久，徐叔徐婶才停住了脚步，他们一直看着，直到看不见阿美的身影才折回家。
景航一直悄悄地跟着阿美他们，直到送他们到山下，并且看着他们上了车才失落地返回，他的确，心痛了。
阿美和念乡坐在车的前排座位，坐在后排的小周，此刻，他是完全虚无的。
时光静止，永远地停留在这一刻吧，永远面对着彼此，感受着彼此的存在，有个目的地，有个向往，始终在追求就不会显得单调。这是三个人共同的期待，他们都不愿意停手，更不愿意立刻到达，到达后该怎么办呢，爱在路上，是很多人的一种追求？
但总有曲终人散的时候。面对使人成长。
小周悄无声息的下车离开。车驶进了念家的大门。
“我要和阿美结婚。”念乡拉着阿美的手在父亲和善利面前郑重地宣布。
急急忙忙赶进家门，这是念乡的第一句话，他想了很久，这是他必须做的事。
“我怕晚了就会失去她。”
阿美看着念乡，仿佛是一个无知的孩子在倾听美好的故事。她接着看向念父和善利，两人都怔怔地看着这对风尘仆仆的刚流浪回家的年轻人。
第30章
“一定累了吧？我先带阿美上去休息。”善利走过来想挽住阿美的胳膊。
“我只会和阿美结婚。”念乡挡住了善利，再一次声明自己的决心。
“呃——念叔叔，我还有点事儿，那我先走了。”善利掩面狼狈地逃了出去。
阿美目送着她离开，她能体味到善利的那份痛楚，她也曾经有过，可自己现在为什么又会这样对她？自己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阿美，你先上去休息吧。”念父有意想把阿美支开。
念乡将阿美的手握得死死的，不许她离开。阿美对她淡淡一笑，他便放开了手。
父子之间又是一场激烈的争执，但终究没有达成令双方都满意的结果，双方很难妥协，坚持着各自所忠守的理由。
阿美的房间，清新秀丽。
阿美坐在房间中央的秋千上，身体随着秋千来回摆动。真的就回来了，就这么又重新回到了这里，但真的可以再重新开始吗？历史没有重叠，只会是无止尽的延续。
有人敲门，阿美打开房门，念父坐到了书桌前的椅子上。
“叔叔，让您担心了。”阿美故作轻松地说，“我今后会懂事的。”
念父露出和蔼的笑容，说：“回来了就好。”念父沉默片刻后说道，“时间过得可真快，一晃都十六年了，想想那个时候你才多大，小小的，弱不禁风的样子，看着都让人觉得心疼，现在，都长成大姑娘了，真好像是在昨天发生的事儿一样。”
阿美低着头，表情恬静。
“叔叔一直把你当成自己的女儿，打心眼儿里疼着，说不上理由。”念父停了片刻，继续说道，“但是，这次，叔叔真的是——于心不忍——实在没有办法。你能原谅叔叔吗？”
“叔叔——”阿美抬起头看着眼前的这位老人，一脸的茫然，她感觉自己像是个罪人，怎么可以使老人家这样的无奈。
“念乡性子倔，谁也说不通的，只有你了，真的只能靠你了。就当叔叔求你，让——让他——娶善利，这是他必须做的。”
念父的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砸向阿美。为什么都这么固执呢？为什么非要拆散两个真正相爱着的人呢？两情相悦不是最圆满的结果吗？
“为什么？可是，念乡哥并不喜欢善利呀，这样做对大家都不公平。”
“因为他是念家的孩子，他有这份责任责任，为了家族的事业，为了他的未来，更是为了——他和善利的孩子——”
“啊？”阿美目瞪口呆，“叔叔，您是说——善利已经——”
念父的神情给了阿美肯定的回答。
“阿美啊，算是叔叔求你了。”念父跪在了阿美的面前。
“叔叔，叔叔，您这是干什么？您快起来。”阿美赶忙去扶念父。
“求你了。”
“让我再想想——”
阿美心中备受煎熬，她感觉自己似乎是掉进了深渊，无法逃脱。她已经不再是之前脆弱的阿美了，她并没有哭，反而变得沉稳了许多。她需要静静地思考。阿美明白过来，是啊！两情相悦是很圆满，但相爱却不仅仅是两个人之间的事。
早晨，一家人围桌而坐，享用着早餐。
“阿美，你处理完学校的事就来公司上班吧！”
“呃——”阿美小心翼翼地看看念乡又看看念父。
“爸，阿美也毕业了，就让她来公司帮忙吧。”念乡对父亲说。
“行，你去安排。”
念乡站了起来，拿起椅背上的衣服说：“我吃好了，先去公司了。”走了几步，又转过头来，神秘地对阿美说，“我今天可能会回来的晚一些，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阿美向他甜甜地微笑。
“阿美——”念父欲言又止。
阿美看出念父的不安，她说：“叔叔，您不用担心，我已经想好了。”阿美深深地呼吸，很释然的样子，她继续说道，“不会让您失望的。”
“阿美——”念父感动地说，“你永远都是叔叔的女儿。”
阿美笑得很灿烂，却很脆弱，一触即破。
阿美安静地坐在自己的房间中，需要静一静。
阿美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
“阿美，我是善利，我想和你聊聊。”
咖啡厅。
悠扬的音乐缓缓流出，能使人心静平和的旋律。
善利不顾旁人好奇的注视，她跪在阿美面前，满脸泪痕。
“求求你，阿美，我求求你，你就当可怜我。我知道我以前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骂我，你打我，都行。但是，求你，我不能没有念乡，失去他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你就可怜可怜我吧！可怜可怜我的孩子吧！求求你，求求你，看在孩子的份上，求求你——”善利激动地说着。
又是一幕快要将阿美撕裂的场景。
善利是一个多么要强的女子，她是从来不会向谁低头的，她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傲者的形象，而现在，她是多么的低声下气，这需要太大的勇气。到底是为什么？爱，真的能彻底改变一个人，面目全非。
阿美想要将善利扶到椅子上，善利却怎么也不肯起来：“我实在没有办法了，很痛苦，我只能求你，求你答应我，答应我，我一直给你跪着——”
阿美松开了手，她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淡淡地说：“我答应你。”
善利坐到了阿美的对面，说：“可是，你不能再让他看到你，你不能再出现在他身边，否则，他是不会死心的，你——你为什么要回来？你，你走吧——”
阿美感觉自己好像冷笑了一声，或许是幻觉，最近她眼前总是会有若隐若现的场景，她说：“好，我会消失的。”
“谢谢——”
第31章
“好，我会消失的。”
可是阿美又能再去哪里呢？念乡会再像上次一样继续找下去，一次次的希望，一次次的绝望，置人于万劫不复的境地。自己岂不成了杀人的刽子手，好血腥的事实。
晚上，阿美床头的铃铛响起，阿美将听筒放到了耳边。
“阿美，怎么还没睡？”或许是自己将她吵醒的，念想在此刻是满足的，因为阿美在身边，念想问道，“今天都干吗了？”
“没什么？”阿美说得极为虚弱。
“我今天去筹备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到时候你一定会喜欢的。”
“什么？”
“暂时当然是不能说的，要有点神秘感。”念乡兴奋地说。
阿美那边没有回应。
念乡听出阿美心情低落，说：“哎，好了，快点提起精神来，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现在一切不是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着吗？开心一点。”
“我是不是就不应该回来？”阿美似乎是在问自己。
“什么？”阿美的语气太压抑了，念想说，“不许胡说了。改天带你出去好好逛逛，找回以前我们快乐的阿美。”
“我想家了。”阿美语无伦次地说着，仿佛是听不见念乡的话一样，神经质一般的呢喃。
“好了，别胡思乱想了，别担心，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什么都不用怕。”
“我是真的想家了——”
虚幻的继续。
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空气中漂浮着气若游丝般的情绪，飘渺的画面如鬼魅的夜影一般飘忽不定。阿美的意识有些杂乱，她感觉自己似乎一直都是在做梦，做着一个冗长的梦，这个梦一做就是十六年。
大火烧了起来，一群人在欢呼，跳动的火苗，灵异的人群，白色在舞动。女人被捆绑着，火燃尽了她的衣裙。漠然的人群无动于衷，他们却是欢欣雀跃，仿佛是在欣赏着一幕盛观。女孩惊慌过渡，她被吓坏了，她拼命地向前跑，跑得失去了知觉，仍旧没有停止，跑，跑，必须跑，逃出这个地狱——
阿美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这段时间，相同的一个梦境反复出现，每每做起竟是丝毫不变，就连阿美都开始怀疑，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阿美独自坐在花园的椅子上，两眼幽幽地望着前方，腿上摊着的正是念乡曾为自己画的一张肖像画，笑得如此温暖，现在看来是多么艰难的动作。
念乡轻轻地走到了阿美旁边，企图抽走阿美腿上的画。阿美下意识的压紧了，抬起头看见是念乡便也松开了手。
念乡坐到了阿美旁边，吊椅前后摆动了起来。念乡看着画说：“多好。”
“嗯？”阿美不明白他的意思。
阿美拿过来画，没有说话。
“出去玩吧！”念乡说。
“嗯？”
念乡将一个盒子放到了阿美的腿上说：“送给你的，带着它出去玩。”
阿美好奇地打量着腿上放着的盒子，然后看向念乡。
“打开看看。”
一款黑色的数码相机展现在眼前，别致的设计衬托出拥有者的不俗，是阿美所喜欢的。多少次，阿美都希望能拥有一台比较专业的相机，陪着念乡去写生，一个画画，一个拍照，人在作画，画中有人，无与伦比的美好。现在，真的就实现了，为什么高兴不起来呢？反而多了几分沉重，是离别的味道。
“我已经和朋友联系好了，我们明天就出发。”念乡一只手揽住阿美的肩膀，使她靠在自己的肩上，“出去找回我们快乐的阿美。”
两人的脑海中布满往昔的碎片，晶莹剔透闪发出光芒，却极容易刺破肌肤，美丽的陷阱。
美景中，念乡悠然地作着画，阿美或安静地看着，陶醉其中，或欢快地玩乐，跑东跑西，引诱得念乡也不由自主地加入其中。
“我想家了。”阿美的声音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我们就去你喜欢的那座山，好吗？”
阿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座山给她一种莫名的归宿感，置身其中，人也觉得踏实起来，她是很乐意去的。
念乡不顾父亲和善利的阻拦加入了外出的队伍，坚定地牵着阿美的手。在这一刻，全世界都是虚无，念乡告诫自己，要反抗，要争取，要没有束缚地争取自己想要的生活，尽管它只是一个短暂的停歇，但那也是值得的。
念父和善利用近乎哀求的眼神向阿美求助，阿美明明是答应过他们的，她说得很真切，她说她会满足他们的请求，而此刻，她却无动于衷。
阿美淡定地微笑，说：“会好起来的。”
直到念乡将她拉出房门，她的笑脸才转了回去。
从来没有发现，这座山原来是如此之美，完全不是先前来过的那番光景，仿佛完全变成了另一种境地，不同以往的世界。同行的所有人为之着迷，直赞念乡这回找对了地方。他们画也顾不上画，就开始四处转悠着饱览这仙境一般的幻境了。或许，拍照来得更快一些，闪光灯频繁地亮起，收录着无限的美好。
“真的是这里吗？”阿美好奇地自言自语道，“回家了吗？”
念乡上前将阿美揽进怀里，感叹道：“好美。”
太阳倚在西边的云彩上，怡然自得，天空西边亮堂堂的，整个天空也不像是在人间所能看到的那样，而变得神圣起来。
到达了一块平地，大家一致决定，在此搭帐篷休息。太急于看到更多的奇景，而眼前的景物却留住了人。
何不趁着夕阳的光照画上一幅画呢？好的，就此支架。
阿美卷起念乡为自己画的肖像画，装进了包里。这边的景色着实是美，美包裹住了所有的污秽，那边呢？山的那边会是什么样子呢？神秘的吸引力迫使阿美想前去探究一番。
那层纱愈加淡了，弹指即破。
“阿美，你去哪里？”念乡叫住了阿美。
第32章
“上山。”阿美说得干脆利索，宛然一个徒步旅行者的形象。
“天都快黑了，明天吧！”念乡看了看西边的太阳说，“明天一起去。”
阿美笑了笑，毫不在乎地开始自己的行程。
“一起吧！”念乡追了上来。
“念乡哥，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可以的。”好朋友一样的劝告。
“出发。”念乡也背起了自己的背包。
他们踏上了未知的道路。
途中，他们也有聊天，简简单单。
“这儿更美了。”念乡说。
“嗯。”
“永远待在这里怎么样？”念乡的语气似乎是在开玩笑。
“你必须回去。”阿美停住了脚步。
“你呢？一个人享受这些美景吗？”念乡一只手搭在阿美的肩上，故作生气。
阿美没有说话，继续赶路。
“你说山的那边会是什么样子呢？”念乡问。
“很美很美，美得人都不忍离开。”
“山好像不是很高，应该就快到了。”
走了很久，夕阳依旧停留在西边的天空，没有任何的改变。
不知走了多久，脚下瞬间变得豁然开朗，这是山顶吗？却不见山峦的样子，倒像是平原。
“到了。”阿美张开双臂深呼吸，“去那边看看。”
“能够看到山那边是什么样子吗？”
念乡走到阿美身旁，不禁打起寒颤，他们所在的位置正是一座锋利的悬崖，他们竟然是站在了悬崖的顶端。印象中明明是美不胜收的山呀！而山的那边却并不像想象的那样，会孕育出人间极少的奇景。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是未知的区域，看不到任何可以辨认清楚的位置，除了云雾缭绕。转头看看，来的方向郁郁葱葱的树木依旧清晰可见，而前面却是白茫茫的一片。念乡的神情是失望的。
念乡将阿美向后拉了几步，说：“怎么回事？这山难道被横切了吗？”
阿美却感觉到很大的满足，她说：“我喜欢这儿，我要留在这儿。”
“阿美，这儿太危险了，我们回去，好吗？”念乡突然不安起来。
阿美说：“你快回去吧，我真的没事。”
“阿美——”念乡感到异常的恐惧。
“快回去——”阿美的神情怪异，“回去，我听见有小孩儿叫爸爸了，她在叫你呢！你快回去，叫你爸爸呢！”
念乡惊慌失措地上前抓住阿美的胳膊：“跟我走。”
阿美甩开了念乡的手，她冲到了悬崖边上。
“阿美——”
“别过来。”阿美的脚一半已经悬空，“你听，是个女孩，你有个可爱的女儿。答应我，要好好照顾她，照顾善利，照顾叔叔，不要让他们伤心。”
“阿美——”念乡痛苦不堪。
“答应我。”阿美再次向后移动。
“好，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你先过来好吗？”
“答应就好。”阿美笑了，像个孩子一样开心，“别为我伤心，我不会有事的，我只是想家了，我就要回家了，我会很快乐的生活，你也要一直幸福着。”
“嗯。”念乡泪流满面的点头。
“一直幸福着。”
一张笑脸跌进悬崖。
“阿美——”念乡趴在悬崖边，手中没有抓到任何东西。
1 我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惧，到底在哪里，还会不会有生还的可能，我是一个杀人犯，我杀死了阿美。上苍给了我天堂，我却亲手将她撕毁。我是恶魔，不容饶恕的罪魁祸首。
2 山谷中布满阴冷的气息，潮湿恐怖。杂草丛生覆盖了似有似无的小路，不时还会有不知名的鸟雀飞过，包括蝙蝠。发出呻吟般的声响。念乡和朋友们焦急地寻找，向雨天前觅食的蚂蚁一般，倘若无果终将溺死于此刻，失去明天。所有人都感知到了念乡的自责与疯狂，他已经神志不清，他说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回忆不起杀人的动机和过程，他甚至认为这只是一个冗长的梦，进而一次又一次的将指甲深嵌进肌肤里，欲唤醒沉睡的心智。他早已满头大汗，衣服上也沾满了草木的污渍，露水浸湿了大半身。
他说：“我动手杀了她，她跪下了，她求我，我把她推下了山崖。她回头看我，他对我笑，像之前一样灿烂。我杀了阿美，她让我回去，让我放开她。她说她想家了。她一直这么说，想家了，我真的不知道哪里是家。我想家了，他对我说。上次离家出走，她也是这么说的。阿美，她告诉我，我必须要担得起责任，为什么？阿美又像上次一样离家出走了吗？我一定要找到她，像上次一样能找得到她——”
回到营地后，念乡自言自语似的对同行的人说了这些话，不是在告之别人，而更像是在提醒着自己。有些事情，貌似答应了别人，实则是对自己的承诺。
朋友们按住念乡警告他要镇定。
“我们去找她，不管是什么都要找到。”朋友的话语冷峻而夹杂着命令。
“什么都要找到。”讯号传输入脑，念乡下意识地抬起了头，两行眼泪滚落，不可名状的神态。他沉默了，天荒地老。
深夜山谷中少有人类的足迹，而今，均匀的呼吸声重复地撞向崖壁，四散开来，如珍珠的破碎。蝙蝠起飞，雷达似的敏锐定位，准确，衔起碎片飞入天际。女生们收紧衣襟，恐惧在此刻已显得微不足道，尽管他们听到了乱七八糟不可思议的声响。一些奇怪的声音，可怕而充盈着威胁。女人的呼吸声，男人的吆喝声，孩子的呻吟声，老人的叹息声。每一个人使之归于自己的幻听幻想。
第33章
鸟群倏尔飞过，羽翼擦过念乡的脸庞，念乡颓然一身，将浓黑的乌鸦当成善意的引路人，盲目地追逐。他背离了群体，走向未知名的原始森林。乌鸦拧过头来，他们四目相对，恍惚间，念乡手足无措，跌入这只幽灵迷离的眼眸，那是残忍的暗樵丛生的深渊，注定了不归的征程。
“念乡哥——”
远处飘来阿美的声音，夹杂着梨花的清香。念乡环顾四周，乌鸦早已杳无音讯，仿佛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弥留在末日前的凌晨。
“念乡哥——”
哀求似的颤抖，疼痛出一片无助与惶恐。
念乡寻着声音摸索。他是一个堂堂男子，荆棘衍生的魔鬼被他踩于脚下。
不知过了多久，脚下顿时豁然开朗。远处闪烁着温暖的白色光芒，仿佛是夜裂开了缝。再靠近，梨花的香气更加浓重。近了，白色给予了天空，又是另一番境界。正是一片广袤的梨树园。念乡从未见过如此繁茂脱俗的梨花，这必将是收获丰盛。
“念乡哥——”
“阿美。”
梨花纷纷飘落，如雪一般轻盈，落在肩膀上，头发上。阿美在雪中嬉闹。念乡站在原地，满足于画中的人儿。久了，他想奔跑过去，牵着阿美的手。两个小孩默契地牵着手，踏上返程的油轮。而脚底却深陷沼泽，阿美的幻影越来越淡，终于，迷失了阿美的痕迹。
“念乡哥——”
“阿美——”
有个声音穿过时光的年轮，仍然在树林间回荡，那呼唤到底来自谁的思想中。念乡始终在某个神秘的圈套中行走，他走不出圈套，而茫然不知所归。
在山谷中，你听见喊叫声，你却找不到那个人，这就是圈套。
念乡背着阿美艰难地行走。阿美像是睡着了一样完好无损，难道上天也垂青于这个善良的女子，在掉下万丈山崖后给了她护美的屏障，那为何不索性给予她生命呢？对于念乡，即使是完好的阿美也是徒然的，因为他再也唤不醒她了，她死了。山路起伏不平，朋友要求帮忙，念乡对此毫不理会。念乡已经感觉不到累，他的气息平和而自然，像是一个人单独行走一样轻装上阵，仿佛背上并未背负着任何重物，他们是浑然天成的一体。
3 我安葬了阿美。就那么硬生生地杀死了她，事后又无情地充当了可怜的守灵人。
阿美一定很喜欢，这个地方，我们的夕阳岛，对于我来说，这是迎接阿美出生的地方。夕阳岛——阿美将长眠于此。别致的贝壳房子清晰可见，面朝大海有着巨型落地玻璃的别墅我也会常去，阿美不会孤单。
人群聚拢，透过夹缝，那是一张凄凉的脸。
男孩向女孩伸出手，女孩站了起来，他们手牵手默契地走上油轮，角落里的蛋糕，钢琴还在叫嚣。
家中弥漫着阴冷的气息，地狱般的寒冷，刺骨的，满是愁云挥之不去。死一般的沉寂，所有人屏气围绕着脆弱的水泡，细微的震响，也会使之香消玉殒，一发不可收拾。
一个人的葬礼。
善利挡住了背着旅行包的念乡。
念乡绕开了她。
念乡轻轻地推开善利，善利一不小心摔倒在了地上。念乡神情淡漠，根本没有想要去扶她的念头。
善利抱住念乡的腿，哭喊着：“不要走，不要走。”
念乡试图抽开腿，却无奈被善利紧紧地抱着。善利已泣不成声：“求求你，不要走，不要走，我怎么办——”
念乡低下头看着善利。
“求你，可怜可怜我吧，可怜可怜我们的孩子吧，不要离开我们——”
“你也是这样对阿美的，是吗？你也是这样对她说的，对吗？”念乡似乎是一个旁观者，事不关己的样子。他淡淡地冷笑道，“是你们逼死了阿美。”
念乡摆脱了善利，他迫切地想要离开，逃避眼前的世界。
留下善利一个人，黯然神伤。
4我沿着山路向上行进，似梦非梦的真实，一切熟如以往。瑰丽的景色，奇幻的异景，却全都不能使我留连。此刻，对我来说，两旁皆是虚无，只有脚下的崎岖的路，实实在在的路，通向哪一种境地？地狱？天堂？我不知道。
背后的画板已成为一种负担，不知从何时起，它已完全将我禁锢，深深地嵌入我的生命里。
相知相许，就连死亡也会追逐，永远不离不弃。
阿美，怎会让你一个人孤独地离开？怎忍心让你一个人停留在寒冷的世界？怎放心单薄得你？
“拉着我的手，你就不会害怕了——因为我会保护你——”
永不停留地赶路，我能感受到额头的汗滴，脚底的灼热。走了好久好久，几天几夜的时长，像是经历了几个轮回。山也跟我开起了玩笑，始终无法抵达令人毛骨悚然的顶部。我感觉自己似乎是擅闯进了迷宫，找不到出口，往往复复。多长时间，我已经说不清楚。无奈地忍受着大山的捉弄，没有黑夜与白天的交替。难道山也在惩罚我，我这个罪人。天边亦如阿美离开的那天一样，夕阳沉睡了，夕阳被捆绑住了吗？它不会改变姿态，不移位置。我始终能目睹它那快要腻掉的面目。那是阿美吗？那里有阿美吗？阿美在看着我吗？她还没有离开。
“念乡哥——”
我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爬山还是在下山，或许是忽上忽下，迷糊了，终究见不到云雾缭绕的山顶。
我一直向上爬，从凌晨到拂晓，从拂晓到黄昏，一直没有尽头。这时，我看着夕阳，感觉大片大片的红晕迎面袭来，有些措手不及。那亮色仿佛是一扇门，一个入口，一阵眩晕。
第34章
双脚突然失去了控制，双眼也被遮挡，再多的努力也是徒劳的，只能任其摆布。我清楚地感觉到了耳畔呼呼的风声，我确定我已经脱离山体，只是不清楚前行的方位。
无限地坠落，穿越泪涔涔的回忆——
人群聚拢，透过夹缝，那是一张凄凉的脸。
男孩向女孩伸出手，女孩站了起来。他们手牵手默契地走上油轮。角落里的蛋糕，钢琴还在叫嚣。
眼前的所有女人都被伪装成了阿美。如一团火一块冰，肆无忌惮地冲进我的眼眸，火在燃烧，冰在熔化。我，一朵浮云，失魂落魄地行走天际，寻找以往的那些记忆，那些被自己吞噬掉的碎片，如流质一般刺中空虚。我，一个男人，从留有余温的尸体上踩过，气定神闲，却亦如行尸走肉。
是梦是实？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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