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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嫁之邪妃惊华-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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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没什么,只是前不久,本王在苍京遇到了一位故人,名曰裘充。想起来,你们应该也认识。今日特意来告诉你们一声,先让你们做好心理准备。指不定以后你三人还能于苍京相遇!”

段天谌垂了垂眼睑,伸手拢了拢宽大柔软的袖子,在金线勾边的云纹上轻轻的摩挲着,掌心凸起的纹络,依稀还残留着那人的馨香。

他说得很云淡风轻,一如门外拂过无痕的微风,可落入苏靳寅二人的耳朵里,就恍如狂风暴雨,脸上的恨意几乎在同一时刻被狂喜取代。

苏靳寅紧紧的抓着铁栏,双眸里涌起两簇熊熊燃烧的火焰,外散的热度几乎要将段天谌融成浆水,淹没在苍茫火海之中。

十七年前,若不是父亲将他和表弟藏了起来,根本就无法躲过那一场屠杀。他记得,当时他抱着表弟缩在隐秘的地道里,听着地道上方不停息的哀嚎声、求饶声和刀剑入体的嗤嗤声,整个身子都在瑟瑟发抖。

一天一夜之后,他竖起耳朵,聆听着上方的动静,直到确认没有什么危险之后,他才敢带着表弟走出地道,在横陈的尸体中,翻起一具具冰冷的尸体,踏过流成河的鲜血,找寻着自己的亲人。

当时,他才八岁,而表弟才三岁,两个未长成的孩子,硬是紧咬着牙关,闻着浓烈呛鼻的血腥味儿,找回了大部分亲人的尸首,并在后院里动手挖了一个大而浅的坑,将那些尸首都推了进去,尽数埋葬!

他仍然记得,那些至亲之人临死前写满恐惧的神情,在那个狂风暴雨的黄昏里,僵硬的脸色白中泛着死青,糊在脸上的粘稠之血,皆被雨水冲刷出一道道冷寒妖冶的痕迹。

那是第一次,至亲之人用生命来警戒他,何为生离死别,何为人间冷暖。

在葬了亲人之后,当日他就背着表弟,伪装成乞丐,千方百计逃出了苍京,一路乞讨,改名换姓,走到了岐城。直到遇到了明哲,他二人才结束了此间的逃亡生活。

这么多年,他一直都以为,裘氏满门除了他和表弟之外,再不留下任何人。

如今,谌王这突然冒出来的一番话,直接将他们多年死寂的狂喜心情点燃了起来。

可比起苏晗的喜不自禁,苏靳寅显然要沉稳很多。尤其是在看到段天谌深沉莫测的脸色时,心中的戒备也随之强烈起来。

他坐直了身子,枯瘦的双手紧紧的握住两根铁栏,十指交缠着,修长有力,看着段天谌的眼神里透着一抹复杂,“谌王,你费尽心思把我二人掳来,到底想要怎么样?”

很好!

足够的清醒理智和聪明,不枉他在此人身上花费那么多精力。

段天谌也不再多费唇舌,直接开门见山道:“本王所想的,苏大人如此聪明,又岂会猜不出?”

苏靳寅狐疑的盯着他,脑子却在飞快的旋转着,暗自思考起段天谌此话的含义。

他可以肯定,段天谌看中的,除了他手中的权柄,就再无其他。

可当初被抓来这里时,象征着他身份的令牌已经被段天谌的人搜走了,这也就意味着,在岐城城驻军这一块,他根本就没有了大的利用价值。

那么,段天谌为的是什么?

倏地一声,脑中似乎有白色利剑划过,将他混沌的思绪瞬间劈得泾渭分明,他再抬起头看向段天谌时,眼里有着掩饰不住的震惊和恐慌。

段天谌见状,心知他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联,忽然笑眯了狭长的双眸,像只得道的老狐狸,哪里还有此前半分深沉冷峻的影子?

“苏大人不愧是聪明人,本王没有看错你。”他漫不经心的把玩着腰间垂挂的翡翠玉佩,眉目如画低垂,神情悠然自得,一举手一投足,一抬眼一扬眉,皆是说不出的风流俊逸。

“你什么意思?”苏晗听不懂他二人所打的哑谜,情绪颇是激动,想也不想就出口吼道,“你这个罪魁祸首,害得我裘氏满门血流成河,如此深仇大恨,我们还没跟你算,你凭什么以为我们会为你做事?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以前现在和将来所造下的罪孽,总有一天会得到报应的!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快点把我二哥给放了。”

“放了?”段天谌讶然一笑,像是看傻子般嘲弄的看着他,“你以为本王辛辛苦苦把你们掳来,是为着什么?到现在了,还认不清自己的处境,不得不说,你足够白痴!”

被他这么毫不留情的嘲讽,苏晗脸上顿时青红白交错变幻,憋着一口气想要怒吼他一声,冷不防听到身旁苏靳寅的斥责:“表弟,此事你莫要插手。我自有主张。”

他张了张嘴,不得已之下,没了声响。

苏靳寅眸光闪了闪,转而看向段天谌,怔忪了半晌,才缓缓开口:“谌王,这是……交易?”

“不!”段天谌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如画的眉眼微染冰芒,森寒如利刃,“至今为止,还没有人敢跟本王谈交易。你若是接受了,那便是——命令!”

苏靳寅抿了抿唇,眸光里晦暗不明,似是真的在思考他的话。

苏晗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心下一急,连忙劝阻:“表哥,你别随便答应他什么事儿!二哥是否真的还活着,单凭他的片面之词,根本就不足为信。他并非什么君子,指不定背地里怀揣着怎样的心思!”

骆宇皱皱眉,为他这样的说辞很是不满。可在看到段天谌丝毫没有动怒的样子,只得按捺住想要冲上去狂揍一顿的冲动,规规矩矩的侍立在一旁。

段天谌完全没有理会苏晗的意思,俯视着神色冷沉的苏靳寅,嘴角还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苏大人,如今你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如果本王是你,肯定会牢牢的把握住这次机会。”

苏靳寅没有回答。

可他心里很清楚,段天谌并非危言耸听。

或许,他本不该迟疑,可一个疑问搁在自己心里,便如鲠在喉,不吐不快,“我有一事不解,不知谌王可否……”

段天谌挑挑眉,示意他问下去。

他坐直了身子,望进段天谌那双幽黑深邃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问道:“西跨院被烧的时候,你是否已经知晓了明总督的安排?”

段天谌讶然一笑,眼里不易察觉的划过一丝赞赏,点了点头,算是对他的回答。

苏靳寅却是长舒了一口气,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庆幸。

事情发展到现在,也已经猜到了大概,恐怕岐城的所有官员都看轻了这个“不受宠”的王爷。

先是将计就计,把总督府的西跨院烧了起来,从而浑水摸鱼,掳走了西跨院金库里的金银珠宝;再是拿出他、冯录和王允身份的象征,让明哲对他们起疑;而后趁着明哲想要对他们对手之际,救下了其余两人,轻而易举的夺得了岐城的粮草调配内情和权利,同时还将岐城的兵力和布防图纳入掌中。

也许明哲还不是那么愚蠢,懂得对段天谌等人防备,甚至还可能会想到与其起了正面冲突,可单从短短一两日就打破了岐城数十年平静的果决狠辣手段来看,这个谌王的本事和手中所拥有的势力,并非众人所看到的那样。

那么,为何当初说到“送礼”的事情时,会把他、王允和冯录特别列出来,原因也是显而易见的。

他扶着铁栏,站起身,长吐了一口气,颇有些自嘲道:“能得谌王青睐,下官或许该深感荣幸的。只是,不知何时才能够让下官见到裘家二爷?”

“做好你的事情,本王虽不是所谓的君子,却也不屑于当小人。”段天谌凉凉道,给骆宇递了个眼色,转身走了出去,留给他们一个俊逸华贵的背影。

骆宇走上前,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两颗小药丸,各自塞到了苏靳寅和苏晗的嘴中,等他们都咽下后,他才从那名黑衣人手里拿过钥匙,面无表情的打开锁,放了他二人出来。

“你刚才给我们吃了什么?”苏晗脚步踉跄的挪到骆宇身旁,瞪着他问。

骆宇无所谓的耸耸肩,摊开手,有些不耐烦道:“没什么,就是让你们听话的药而已。待会儿有人送你们去该去的地方,如果有半路逃走的心思,本小爷劝你们还是免了吧。除非你这一身肉都不要了,不然你是绝对逃不出小爷的手掌心的!”

话落,他便转身走了出去。

苏晗皱着眉,不解的问:“表哥,你为何要答应谌王的要求?万一是空话呢,咱们岂不是受人掣肘了?”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你足够机智冷静,从何时起,你竟也变得如此沉不住气了?”苏靳寅目视前方,仿佛还能看到那抹修长挺拔的身影,语气有些抑郁,“不过,你说得,我何尝不明白?你都说了万一,那万一不是空话呢?更何况,你以为咱们不答应,就不会受谌王掣肘?你以为,谌王就没有办法让咱们答应?你且看着吧,谌王可是什么善类。”

苏晗低下头,心中还是万分不甘。

谌王是害他裘氏满门被人屠杀的罪魁祸首,他一直都将此人当作仇人来看待。此刻要为其办事,根本就过不了心里的那一关。

“表哥,”他想了想,道,“依我看,咱们也没必要真的为谌王做事。你别忘了,咱们手中不是还有……”

他话还没说完,苏靳寅却猛地凑过去,紧紧捂住了他的嘴巴,附在他耳边沉声警告道:“你给我小心点。谌王此人深不可测,到现在为止,我都不是很清楚他的目的是什么,时时刻刻都得揣着自己的小心思。你若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到时候岂不是害了你我?”

苏晗使劲儿掰开他的手,“唔唔唔”的想要辩解,却又见他沉着一张脸,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冷峻,“我告诉你,你方才那些话,都给我藏好了,日后需得比现在更加谨慎小心,再不得说出这样的话。听清楚了吗?”

苏晗大惊,想起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疾言厉色,忙不迭的点头应是。

许是意识到了方才的冒险,他戒备的环顾了四周,在苏靳寅微微放松的情绪下,不再说话。

……

骆宇回到地面时,连忙去找了段天谌,汇报起他走后,那两人的言行举动。

段天谌神色冷静的听着,在他的话音落地后,才幽幽问道:“那依你所见,那两人想要说什么?”

“王爷,属下说不好,”骆宇低垂着眉头,暗自思忖了会儿,才神色凝重的回道,“但是,属下总觉得事情并非那么简单。若他二人真的效忠明哲,便不该在知道了您的安排之后,还那么镇定自若。而且,在属下看来,这两人也不像是夸大其词的人,他们对您的仇恨,似乎并不是伪装出来的,若没有一定的实力,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对上咱们。是以,属下以为,他二人背后,应该还有一只幕后之手。”

段天谌点头,视线落于虚空,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片刻后,他才若有所思道:“骆宇,你下去查查,这么多年里,苏靳寅更深入的情况。若是查不到,也不要紧,可以从冯录的账簿和王允的布防图中入手。若真是如你所想的那样,那应该会有迹可循的。”

顿了顿,他又继续吩咐道:“还有,去看看,十七年前裘氏满门被灭的具体情况。你可要记住了,此次消息,一定要越快越好。”

骆宇连忙应是,又跟段天谌禀报了些事情,便招来其他暗卫,将那些箱子都一一抬走,随即也跟着退了下去。

段天谌走入内室,不出所料的看到被踢到地上的被子,无奈的摇头苦笑。

他弯腰捡拾起被子,走到床榻边,小心翼翼的盖在某个四仰扒拉的女人身上,还顺带着掖了掖被角,眉眼含笑。

只是,那只手一放开,某女又翻了个身,直接把盖在身上的软被给踢了下去。

段天谌无奈摇头,重又盖上后,顺势躺在了她的身侧,搂着她的纤腰,神情温和的看着抱着小枕头睡得正香的小妻子,眼神却不知道飘忽到了何处。

许久之后,内室里传出一道悠长的叹息声。

……

六日,一晃而过。

在这六日里,顾惜若除了吃,就是睡,又或者在院子里溜达一圈。

除了不能走出这个院子,小日子过得倒还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安宁。

可段天谌却是越来越忙,整日都跟骆宇关在对面的房子里,也不去在乎院子里守着的护卫,自顾自的谈着他的“大事”。

入夜之后,见不到他回房歇息,顾惜若就知道,这两人定然是忙得不可开交了。

可她担心段天谌的身子吃不消,一到亥时三刻,就屁颠屁颠的跑到对面的屋子,搬着一张小凳子,托着腮,装作一副兴致勃勃聆听正事的模样。

段天谌心疼她,看不得她陪着自己熬夜,妥协着陪她睡下。可往往都是她睡着了,某个人还悄悄的爬起来,又到对面的屋子里谈公事。

顾惜若心中不忍,可也知道事情紧急,也不再缠着他歇息,反倒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学着帮他处理事情,也顺便听他和骆宇、青冥谈论公事,间或插入自己的一些看法。

明哲没有再出现。

听说,在接风宴之后,段天谌就命青冥将明哲十八位姨娘捐献出房中金银珠宝的事情大肆宣扬了一番,岐城的百姓听说了,纷纷聚集到总督府门口,“狠狠”的赞赏了那些女人。

许是明哲觉得面上有了光彩,兼之骆宇有遏制瘟疫的把握,他也没有再坚持己见,誓要将城北瘟疫区的百姓活活烧死。

百姓暴乱的事儿,自此得到了彻底的解决。

只是,在此过程中,也出现了各种各样的问题。

比如说岐城各药铺的药材价格和各米铺的大米价格突然上涨,在短短几日之内,居然飙升到了一个令人倒吸一口冷气的地步。

城中的百姓有苦难言,可官府的权威面前,一切苦楚皆是不值一提的。

顾惜若等人也都知道,这是明哲想要从中捞回他的损失。只因在这几日里,他都派院子里的护卫暗地里搜查了那些箱子的下落,无不是空手而归。

段天谌他们也不去理会,既然让这些护卫都守在了院子里,便也确定了这些人的最后结局——横竖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倒是顾惜若在头次听说了这样的消息后,颇是嗤之以鼻,觉得明哲肯定是忙疯了,才会错过了拿回箱子的最佳时机。

犹记得,当时她双腿交叠着,翘着个兰花指,对明哲给出了一个“万分中肯”的评价——傻子!

最近两日,顾惜若找到了一个打发时间的好方法。

那次,在总督府马惊之后,她就让骆宇带着那个小孩儿去医治。后来,骆宇也十分忙碌,随便开了药后,便让那个小孩儿“自生自灭”。

顾惜若也是在一次无聊晃悠的时候,对这个小孩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从此就照顾起了他的起居饮食。

为此,段天谌没少对她耳提面命,可她从来都是左耳进右耳出,依旧是一副我行我素的老样子。

这日,顾惜若拿着熬好的药汁,推开了小孩儿的房门,“小巴,起来吃药了!”

“小巴”这个称呼,是她给那小孩儿起的名字。

刚开始,小巴还十分反对,甚至以不喝药来抗议,最后在被她拎起后衣领、捏着鼻子灌药之后,那个小娃娃也只能是自认倒霉可怜了。

她缓步走了进去,将药碗放到桌子上,左右环顾了一圈,却没发现那个小人儿的身影,心下好奇,便弯着腰贼兮兮的找起来。

她找得很认真,却没发现,那扇门正在身后无声无息的合上……

☆、017 你在吃醋

“小巴,你在哪儿呢?”顾惜若猫着腰,背着手,探头探脑的找寻着那个熟悉的瘦弱身影,冷不防光线一暗,她便霍然转身,黑亮的眸子如璀璨的九天辰星,几乎能够照亮此刻的黑暗。

努力忽略掉心头的那股发毛之感,她背着手,戒备的看着那扇自动关上的门,静静的站在原地不动,低喝一声:“小巴,出来!”

房间内,寂静无声。

顾惜若皱了皱眉,直觉此处弥漫着一股诡异感,不欲在此多待,抬步就往外面走去。

忽然,黑暗中快速的闪过一团白影,像是闪电般劈开她混沌黑暗的视线,直直朝着她冲来。

顾惜若下意识就抬手拍开,与此同时,手心还凝聚起一股真气,想也不想就要砸过去。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耳边响起了“唔唔唔”的声音,伴随着茶盏噼啪板凳砸地的混乱声响,格外及时的止住了她的动作。

“小巴,是你吗?”顾惜若扭头看去,隐约中看到一个细瘦的身影,紧皱的眉头非但没松开,反而加深了些许,语带不悦道,“是的话,就给我站出来,躲躲藏藏的,像是什么样儿?出来!”

最后一个话音铿锵冷硬,一落地,空气里有片刻的沉寂,不一会儿,果然看到那模糊的身影动了动,直到空气中传来略显虚浮的跫音,顾惜若的眉头才缓缓舒展而开,意味不明的看着越来越靠近自己的暗影。

“啊啊啊……”独属于小巴的声音响了起来,他咧着嘴,指手画脚了好一阵子,才蹬蹬蹬的跑到门后,拉开了门,皎洁的月光照了进来,室内的摆设也一览无余。

顾惜若半眯起眼,在凌乱的物事儿中捕捉到了一团雪白,忽而唇角轻绽出一抹笑意,指着那雪白的小动物,扭头问道:“小巴,这是从哪儿来的?”

小巴“啊啊啊”了几声,走到那小狗跟前,蹲下身抱在了怀里。

顾惜若才意识到,那是一只小狗,圆溜溜的眼睛,小巧的四肢,雪白粉团的可爱模样。

她两眼放光,想也不想就从小巴臂弯里抢了过来,提起它,四肢在半空中胡乱踢踏着,看得她兴致勃勃,“小巴,这只小狗就送给我吧。反正你也还小,照顾不了它,指不定还会饿到它呢。要是让我养,肯定就不会出现让它陷入这种落魄的境地啦!”

小巴偏着头,思考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双手伸到顾惜若面前,神情真诚而恳切。

“嗯?你想说什么?”顾惜若头次接触这样的人,根本就不懂他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可在触及那双诚恳善意的眸子时,有些讪讪的放下小狗,不自然的摆手道,“小巴,若是你觉得不可以,也没什么要紧的。横竖你也跟在我身旁,想要见到这只小狗,也只是几步路的距离而已。我就不抢你的了!”

其实,说到底,她心里还是有些发虚。

跟一个小孩儿抢东西,尤其是抢这么可爱的一只小狗,怎么说都说不过去。

横竖她还有个靠山王爷,想要找一只小狗,也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倒也没真的想要抢了小巴的这一只。

她自认不是什么大大的好人,却也不会无耻到这种境地。

当然,顾大小姐完全没意识到,她做过的那么多“惊世骇俗”的事情里,到底有多少件是算不上无耻的。

小巴咧嘴笑了笑,双手捧起那只小狗,前倾着身子,踮起脚尖,凑到她跟前,笑得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在看着顾惜若时,那眼神里闪着的光芒似乎又亮了几分。

顾惜若讶异了下,黑亮的眸子眨了眨,指了指那只小狗,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不确定的问道:“你的意思是,要把这只小狗送给我?”

小巴用力的点了点头,眼神里也溢满了笑意。

“呃……”被他这么善意的表现吓到,饶是顾惜若再怎么没良心,此刻也忍不住羞红了脸颊,贼兮兮的盯着那只小狗,脸上却露出一副为难的神情,慢吞吞道,“这……这不大好吧?怎么说都是你的小狗啊!”

小巴揪起了小眉头,将小狗儿放到了桌上,瘦瘦的小手指了指窗户,又指了指自己的床铺,啊啊啊的叫了几声,直把顾惜若弄得头晕脑胀,最后看不下去了,才伸手止住了他的动作,试探着开口:“如果我抱走了你的小狗,你会不会怪我?”

小巴愣了愣,而后坚定的摇了摇头,那意思十分明显。

顾惜若见状,自然没什么意见,相反,她还乐见其成,抱起那只乖巧不乱动的小狗,就笑眯眯的坐到了唯一完好的椅子上,晃着两条长腿,悠然自得的说了起来,“小巴,你先把这碗药喝了。稍后,我有事儿问你。”

话落,小巴又很用力的点头,捧起那碗黑不溜秋的苦药汁,眉头都没皱一下,就那么喝了下去。

动作之利落果断,神情之自然随意,简直让向来视药物为仇敌的顾惜若唏嘘不已,心里也暗暗腹诽起此人的诡异和奇特之处来。

不一会儿,小巴就放下了药碗,在顾惜若的指示下,搬过一旁断了两条腿的凳子,坐在了她的面前,神情上尽是一派恭谨认真,就好像下属见到了能够决定他升迁贬谪的领导一样。

他这个模样,倒是让顾惜若的虚荣心狠狠的满足了一把,她伸手抚了抚小狗雪白的毛发,有一搭没一搭的问了起来,“小巴啊,你跟我说说,适才你在做什么呢?那扇门是你关起来的吗?你想要做什么?若是我胆小一点,估计现在就被你吓到了,你知道吗?”

说着,她就腾出一只手,扯过桌上的茶壶和茶盏,倒了一些茶水,将茶盏推到了小巴的面前,让他用茶水在桌子上画画。

这是她跟小巴商量好的交流沟通方式。

她没受过专业的训练,根本就看不懂那些手势,而小巴又不识字,唯一的办法就是——画。

刚开始,她对那些四不像的画十分不解,可习惯了之后,倒也看得出一个大概出来。而且她的时间也很多,看不懂,还可以问到懂为止。

小巴也习惯了她这样的方式,手指沾了几下茶水,意外的发现茶水并不是很烫时,笑意随之浮上略显枯黄的脸庞,为这张相貌平平的小脸增添了几分神采。

他蘸了蘸茶水,指尖在生硬的桌面上慢慢的画着,神情专注,动作微显迟缓,一笔一划之下,一幅幅简单明了的图画随即展开。

顾惜若凑了过去,待看到画上的内容时,娥眉顿时蹙起,捋着毛发的手也不由得停了下来,到了最后竟直接趴在了桌子上,怔怔的看着那堆水渍,有片刻的晃神。

那堆水渍里,现出了一人一狗,那小人儿自然是小巴,他先是把门关了起来,而后爬到了窗户边上,拽着小狗的尾巴,不是在对着它张嘴,就是对着它摆手踢腿做姿势。

他的精力似乎极为旺盛,刚开始那只小狗还蹦蹦跳跳的,可看到后面,那只小狗也被他整趴了下来,没精打采的蜷在他的脚下。

由于是茶水乱画,一下子就蒸干了,可顾惜若的脑中满是那一幅幅简单的画面。就算她再怎么不识趣,此刻也看得出来,小巴是在“驯服”这只小狗。

目的为何,她有些茫然。

她抿了抿唇,有些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回头看了看屋内一地的狼藉,甚至连个像样的凳子都没有,眸光瞬间变得灰暗难懂起来。

之前,她还怀着一颗小人之心,怀疑小巴在马惊那日受了谁的嘱托,要对她下手,此后的几番相处,无不是揣着那股试探的心思,可却忘记了,眼前这人,也不过是个未长成的孩子而已。

她暗自苦笑不已,想着原来什么都在变。

她自诩的率性而为天真无暇,也抵不过时间的一句空话。

身处在阴谋当中,已经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她似乎丢弃了很多与生俱来的“破烂”性子,学会了很多勾心斗角的东西。

这样的改变,也不知好还是不好,可想到她每天都在真真切切的经历着这样的事情,做着这样的改变,一股寒气便自脚底蹭蹭的往上窜起,几欲将她淹没其中,说不出的窒息。

忽然,她似是想到了什么,连忙放开了怀中的小狗,不顾小巴的抗议和反对,猛地扯过他的手,捋起两只袖子,待看到那几个红红小小的齿印时,双眸顿时一紧,起身拖起他就往外跑去。

她跑得很快,而小巴还是个孩子,短胳膊短腿的,跟上她的步伐还是有些吃力。好几次脚步踉跄着,想要跌坐在地上,都被她拉扯了起来,快速的往前奔去。

皎洁的月色下,两人一狗,在回廊里奔跑着,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彼时,段天谌和骆宇正在屋内谈正事,冷不防听到一声巨响,便看到屋门被狠狠踹开,某个没有形象的女人正收回脚,大步的朝骆宇走去,伸手一拽就将小巴拽到骆宇跟前,急急忙忙道:“骆宇,你给他看看手臂上的伤,似乎是被狗咬到了。”

“狗咬到了?”骆宇挑挑眉,转而看向段天谌,不可思议道,“这里可是总督府,哪里来的狗?王妃,您该不会说错了吧?”

“是不是,你看看就知道了,废话什么?”顾惜若冷冷叱了一句,眼角瞥到跟进来的雪白时,连忙指给骆宇看,“你看,这不是狗吗?我有必要去骗你?赶紧的,给小巴看看!”

骆宇还欲说什么,可段天谌已经起身走到了旁边,意味不明的看着拉扯着小巴手臂的小手,嘴唇紧紧抿起,转而瞪向骆宇,手下一用力,直接将顾惜若的手给握到了自己的手中。

顾惜若无心计较,目光灼灼的盯着小巴手上的几个齿印,眉眼间有着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却连段天谌都有些吃味的着急之色。

她知道,小巴还那么小,此刻被狗咬到了,若是错过了最佳的预防治疗时间,指不定后果有多严重。

这个时代里,并没有疫苗之说,若是想要预防,也无从预防起来啊!

待看到骆宇检查完后,顾惜若着急的探头过去,急道:“骆宇,结果怎么样?不会感染上什么吧?你可要检查仔细了啊,小巴毕竟是个孩子,他可不能因为这一点小事儿就……”

“若若!”段天谌皱着眉,对她如此紧张的神情有些闷闷,想也不想就打断她的话,“你先别着急,听骆宇怎么说。你急也是没用的!”

话落,他又别有意味的看了眼安静低着头的小巴,眸光里闪过一丝暗芒,许是感受到了他冷沉的视线,小巴抬起头,看向他所在的方向,像是极为害怕他一样,又快速的低下头,缩着脖子紧绷着身子,僵硬的坐在椅子上。

骆宇看了看他,起身对着顾惜若禀报道:“王妃不用担心。这不过是小伤,属下一会儿就给他开药,内服外用,想必不会留下什么不良的影响的。”

顾惜若忽然松了一口气,挣脱段天谌的手,弯着腰走到小巴面前,柔着声音笑眯眯道:“小巴,你都听到了,虽然你被狗咬到了,却是没有什么事儿。对了,你饿不饿?要不要我去给你找吃的?”

话落,骆宇顿觉周围的气温骤降,回头看了看段天谌明显阴沉下来的脸色,心中是又好笑,又无奈,也跟着弯下腰,以前所未有的好耐性道:“小巴,我带你去找吃的吧。看你这面黄肌瘦的模样,再不多吃点,对身体可就不好了。”

顿了顿,他又转头看向顾惜若,桃花眼里泛起一抹狡黠之色,笑眯眯道:“王妃,横竖属下也与王爷谈完事情了,不如就由属下带着他过去吧。”

顾惜若本想说不,只是自己的手又突然被段天谌握起,仰头看了看某个脸色不好的人,瞬间觉得想要说“不”的冲动消失殆尽,倒也十分识趣的点头,看着两人一狗慢悠悠的离开。

忽然,顾惜若只觉自己腰间一紧,整个人便被箍到了宽大温热的怀抱里,头顶的阴影顿时落了下来,还没反应过来,段天谌那张俊脸就已经趋近自己的面庞,红唇也被微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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