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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剑落秋霜-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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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铁笼里有个嘶哑声音道:“喂,你是何人,因何事被关到这里来?”
万古雷一心冲穴,只当没听见。
那人道:“你死了吗,要不就是哑巴,怎么连话也不说了,我问你犯了什么事?”
另一侧铁笼里有人道:“他也许是个聋子,根本听不见你的话,何必劳神。”
对面有人道:“反正都是死,问不问都一样,无非是和咱们一样,得罪了王爷。”
又有人道:“没死之前日子难熬,听听新鲜事也好解解闷,打发打发时光!”
有人附和道:“不错,让他说吧!”
万古雷痛出了一身汗,但他仍继续冲穴。
囚犯们见他始终不答,也就不再纠缠,囚室里又恢复了沉静,偶尔只听见一声叹息。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万古雷终于冲开了穴道,但忍受的痛苦难以言表。就在此时,地道又有人下来,把黎成关在他斜对面的一个笼里。
万古雷轻松地吐了两口气,道:“黎兄,怎么这时才押下来,他们审问你吗?”
黎成道:“原来少东家先一步来了,在下被带去拷问,城外庄里还有哪些人……”
万古雷道:“奇怪,陆子仪没说吗?”
旁边笼子里的嘶哑声音道:“原来你不聋不哑,还是个公子哥儿,你犯了何事来的?”
万古雷不理睬他,听黎成道:“陆子仪虽知道有几个人,但不知是什么人,他们要在下说出每人的来历、武功,在下被逼不过,只好胡扯一通,他们不信,可也没法。”
“有没有吃皮肉之苦,受伤了吗?”
“挨那姓熊的整治一番,他施用一种点穴法,那滋味大概和分筋错骨差不多……”
那嘶哑声音吃吃笑道:“嘿嘿嘿,原来你小子也遭熊震宇折磨了一阵,那滋味一定不错!所以你小子只好从实招供,出卖东家!”
黎成怒道:“你是何人,谁要你来插嘴?”
那人道:“你问我是何人?要是在外边,就凭这句话,大爷也要把你送上西天!”
黎成道:“好威风,你既有这么大的能耐,又怎会被关押在这里等死?”
那人怒道:“小子你敢这么对我说话?放眼江湖,谁敢对你卓大爷无礼?我要不是中了熊震宇的诡计,能到这地方来吗?你小子……”
万古雷道:“这位卓爷息怒,大家互不相识,又同处于这暗无天日的地牢中,彼此若再争吵,岂不是难过日子吗?不知卓爷……”
姓卓的囚徒道:“你是这小子的少东家,快命他向卓大爷赔礼,否则他死定了!”
对面笼里的人道:“少东家你最好相信他的话,上月有个对他不敬的犯人就死在他手里,所以他老人家决不是虚言恫吓。”
万古雷奇道:“是吗?卓爷关在笼里……”
那人道:“卓爷不知以什么当暗器……”
卓爷接话道:“那也不是什么暗器,是大爷我从墙上弄了一点碎砖下来,以神功弹出,把那小子打发到阴间地府中去耍嘴皮子!”
万古雷暗忖,这人武功了得,只不知是正是邪,现处境极为不利,又何苦与他结怨。
因道:“黎兄,你就……”
黎成道:“放心,少东家,在下这就向卓大爷赔礼,请卓大爷恕罪!”
卓大爷感到满意,道:“好,饶了你一命,算你乖巧,否则,哼哼,叫你当场挺尸!”
万古雷怕黎成不服又起争端,忙道:“黎兄下地牢前,可曾听到家中几位的消息。”
黎成道:“没有,他们只字未提。”
卓爷道:“你二人是怎么进来的?”
万古雷道:“在下等从京师来到太原府,也不知犯了何事被抓到这里来……”
卓爷冷笑道:“你这话能叫人相信吗?别说骗不了卓大爷,就连这里面关着的阿猫阿狗都不会相信,你小子撤慌还得学着点儿!”
万古雷不欲与之争吵,便道:“在下虽未说的真话,但也只有一半是假,不知卓爷……”
“你何不把另一半真话说出来?”
“这……请卓爷原宥,说了无益。”
“管它有益无益,说来解解闷儿。”
“在下得罪了京师权贵,只好逃离。”
“你得罪了什么人物,一品大员吗?”
“虽不是一品,但也可怕得多,此人是新任锦衣卫指挥使。卓爷请想想,惹得起吗?”
牢中几个同时叫出声来:“啊哟哟这……”
卓爷喝道:“闭上臭嘴,别打岔。”一顿又道:“你小子好大胆,敢惹锦衣卫的头儿?”
万古雷叹口气道:“惹也惹了,奈何?”
卓爷道:“你小子这份胆量不同凡人,卓大爷最看得起你这等胆大妄为之徒,天不怕,地不怕,不管对方是何等人物都要斗上一斗!”一顿续道:“你尊姓大名,可否赐告?”
万古雷听他口气客气起来,便道:“不敢,在下姓万,名古雷,卓爷姓氏可否赐告?”
卓爷道:“卓彤,人称铁金刚,知晓吗?”
万古雷道:“原来是铁金刚卓老前辈……”
“我并不老,称前辈可以,免去老字。”
“是是。前辈何以被囚于此?”
“我与熊震宇这厮有过节,整整找了他八年。一次在山东偶听人说起,这厮已投效了晋王,混得人模人样。我于是赶来太原府,一打听便问出来了,他当了王爷府的总管,权势炙手可热。我便写了封书信,叫人送去。他便派来四个王府卫士,邀我到他府上见面。我于是随那四个卫士来到了王爷府,他在一幢楼里等我。一见面我就要与他动手,他说八年不见怎么还是这般火气大,要动手分出高下,吃完饭有的是闲空,何必急在一时。我说少噜嗦,打完了事。他说不吃这顿饭就不与我动手,他会叫卫士与我撕打,他一边袖手旁观。我向来说一不二,岂肯听他支配,拔出我的丧魂刀就砍。他果然命手下人把我围在当中,自己朝室内逃去。我大喝一声,腾空跃起,蹿进了室中,双足刚落地,天花板上突然落下一张大网将我罩住,他从侧室里哈哈笑着走出来,道:‘卓彤呀卓彤,凭你这点道行也想与你熊大爷斗斗,真是自不量力,如今知道熊大爷的厉害了吧!’我骂他道:‘无耻小人,有种的一对一决出生死!’他道:‘姓卓的,你以为你是谁,配与熊大爷动手?告诉你,熊大爷身份高过你不知多少,手下有的是精兵强将,要你的命只需一句话,何用我亲自动手?你真是太不自量!’接着他又以好言相劝,要我别再在江湖上混,投效王爷,在他手底下做事,包我享尽荣华富贵。要做官可以做官,要银子有银子,要美女有美女。我不听他那一套,臭骂了他一顿,他便把我关进地牢,说我只要投效王爷,马上就把我尊为上宾,但我一生最恨这等卑鄙小人,宁肯丢掉一条命,也决不向这王八羔子低头!”
万古雷道:“关在此地有多长了?”
卓彤道:“也不长,大约一年多吧。”
万古雷道:“前辈不为财色所动,晚辈十分钦佩,这熊震宇也太过阴险毒辣!”
卓彤道:“锦衣卫指挥使是谁,该你说了,我的事这牢房里的人都已听腻了!”
万古雷避而不答,反问道:“这牢中一共囚了几人?是为了何事被关进来的?”
卓彤道:“这儿关着二十多人,大半是王爷府里的差役,因一些小过失被关进来的,这位晋王爷十分残暴,动辄就要打人杀人。只有我们少数几人是外间的好汉,由他们自荐吧。”
对面囚笼里的人道:“在下张义,是太原府的总捕头,只因王爷府里的人强占民女,打死女子的爹娘,在下闻听后要拘捕凶手,知府大人叫在下别管闲事,在下不服,据理力争,被大人责骂了一顿。哪知第二天王府卫士反找上府台衙门,说在下抓了王府的差役,将在下捉到这地牢里关押了年余,有冤无处诉!”
另一侧笼里的人道:“在下陈灵,四个月前途经太原府,在街市上见两个壮汉殴打店铺的小二,路见不平上前制止,他二人便与咱相打,被咱打了一顿。没料到他们叫了人来,咱寡不敌众,被打翻在地,关押于此。”
万古雷道:“原来各位都有冤屈,王府里的人也未免过于霸道,叫人气难平!”
卓彤道:“不说这些,你还没有说新任锦衣卫指挥使的姓名呢,他究竟是谁?”
万古雷道:“此人姓皇甫,单名一个‘楠’字,未到锦衣卫之前,不知在何处任职……”
卓彤声音有些异样,似乎是十分惊诧:“你说此人叫皇甫楠?没有弄错吧!”
“没有错,在下见过此人一面。”
“能说说他的年岁和相貌吗?”
“大约四十一二岁,长方脸,气度不凡……”
“是了是了,一定是他!”
“前辈认识皇甫楠!”
卓彤语气又变得冷淡:“不认识。”一顿续道:“天下同名同姓者有的是……”
话虽未说完,但意思还是让人听懂了,万古雷试探道:“前辈不妨说说认识的那个皇甫楠,他的出身来历、武功路数……”
卓彤道:“我为何要告诉你?和你刚见面,你的话又半真半假,谁知你是什么货色!”
万古雷一怔,这人怎么又变脸了。江湖传说铁金刚卓彤亦正亦邪、性情乖僻,最喜独来独往,很少与人搭伴,一言不合,他就会拂袖而去。有时他打抱不平,有时他无理取闹。仗着武功高超,在江湖上闯下了响亮的万儿。这种人喜怒无常,还是少和他套近乎吧。
这样一想,不再接腔,转思脱身之法。
他肩上扛的铁枷又厚又重,无法挣开。脚上的铁链又粗又长,锁着一把大铜锁。若是无人开启,他就无法脱身。
从小到大,他这是第一次吃苦头,江南神剑再也“神”不起来,只有让人挑断脚筋、穿通琵琶骨,送回京师问罪,一命呜呼。家仇难报,私情难酬,人落到这种地步,还有什么盼头?
他不禁发起愁来。
他再一次领略到人心难测的苦味。
最先是大管家陆文茂,携款到青州效忠齐王爷去了。
后来是杨管家、梁护院、沙师母离开了万家,事先他一点都不知道。这一次又是陆熙父子背叛,去晋王府报信,引来虎狼,使他上当被擒。为什么你信任的人会欺骗你?为什么受你大恩的人要辜负你?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难道公平吗?看来,处人处事今后得多留个心眼儿,常言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话确有几分道理……
“喂,你小子怎么不说话了!”卓彤问。
万古雷被打断了思路,但没回话。
卓彤又道:“你小子八成是在打逃跑的主意。告诉你吧,这铁枷铁链你休想挣脱,连大爷我都无法可想,何况是你这个无名小卒……”
黎成怒道:“你休要小看了我们少东家!”
万古雷忙道:“黎兄,养养精神吧。”
卓彤道:“你少东家敢与皇甫楠斗,这份胆量我看得起。不过人光凭胆量也不行,还得靠真功夫。这铁枷我都挣不开,你少东家成吗?这又怎么算小看你少东家了?”
万古雷道:“小可自不如前辈,但总不能坐着等死吧,事在人为,多想想办法。”
卓彤冷笑道:“明知不可为而为,这种人不是呆子就是傻子,不过妄费心机而已!”
万古雷不再理他,一门心思放在铁枷上。
铁枷分两片,合拢套在颈上,靠一把锁锁住铁链。只要开了锁,解开铁链,就能取下铁枷。但双手也套在枷上,不能伸缩,能不能靠手指把铁链拉动,将锁移到面前来呢?
于是他竭力伸开手指勾挂在铁枷前的铁链,就差着几寸无法勾到。他想了想,把身子往一侧移动,然后转过身正对栅笼,再把头往前靠,铁枷触在铁笼的栅条上,把铁链往回顶,手指终于勾住了铁链,然后往上拉。但另一只手无法协助,光一只无法把锁从下面提上来,他只好放弃,另想办法。想了一会,把脚往回缩,身子向前俯,手抓脚链往一边拉,把锁抓在手里,这把铜锁又长又大,他一手捏住锁尾,一手捏住锁头,运起玉蟾神功,“卡嗒”一声硬生生抽了出来,两只脚便去了束缚。
卓彤听见响声忙道:“怎么,你开了锁?”
万古雷道:“脚上的锁被我拉开了。”
卓彤大惊:“啊哟,你小子当真有一手!”
张义问:“少东家,你怎么弄的?”
陈灵也道:“快把办法教给咱!”
万古雷把办法说了,三人忙照着施力。
最先开锁的是陈灵,他的锁小,不怎么费劲。其次是张义,他的锁也不大。只有卓彤的锁和万古雷差不多大,他费劲拉扯最后弄开。
三人都大大舒了口气,脚上去了铁链,舒服多了,但颈上枷锁去不掉,仍然走不脱。
卓彤赞扬道:“少东家你并不笨,早知如此容易,我也该想出来的。你快想想,怎样把颈上的枷锁开了,好好想想吧,全靠你啦!”
黎成未被戴上枷锁,脚上也无铁链,但他受了一番折磨,体力未复,此刻专心打坐练功,是以没有出声。万古雷的举动他也不知道。
一个时辰后,他坐息醒来,精力已复。地牢中静悄悄的,没人说话。他走到铁笼加锁处,伸出双手握住大铜锁,提起十成功力一拉,未能将锁拉开。又深吸一口气,正待施出全力,忽听台阶脚步响,上面来了人,只得又坐回笼中,等待机会。只见来了五人,把万古雷笼上挂着的灯点亮,看见万古雷闭目坐着,此刻刚睁开了眼,对来人道:“冯爷,要提审吗?”
冯爷狞笑道:“不提不提,万公子你就放心吧,冯大爷来替你挑脚筋穿琵琶骨的,好让你明天赴京师时,乖乖儿坐在囚笼里,又风光又体面,想跑跑不掉,想死死不成,哈……”
其余四人也大笑起来,十分得意。
万古雷惊道:“真要挑脚筋穿琵琶骨吗?”
赵爷笑道:“你说呢?大爷和你寻开心吗?你别怕,大爷们干这事麻利得很,一刀就能割断脚筋,等一会你就尝到滋味啦!”
此时有人开了栅门上的大锁,道:“万古雷,自己出来吧,若要大爷拉你……”
卓彤忽然大喝道:“王八羔子,你们怎敢如此狠毒,叫那熊震宇龟孙来见爷爷!”
冯爷提着灯转过身,照着卓彤骂道:“死囚,你还敢张狂,小心大爷挑了你脚筋!”
万古雷借着灯光,这才看见卓彤的模样。只见他身材瘦削,满面胡须,一脸狰狞,看不出年岁有多大。此时他双目尽赤,形同野兽,一下扑到笼前大吼道:“贼囚,大爷劈了你!”
冯爷忙退开一步,吼道:“大爷先挑了那小子的脚筋,再来收拾你这匹夫!”
卓彤大叫道:“你敢!大爷奉陪!”
赵爷道:“冯兄,别理这畜牲,先把事做了,再上去禀明熊爷,穿了这厮的琵琶骨!”
冯爷把灯挂好,道:“把贼囚拖出来!”
卓彤喝道:“你们敢动他一根毫毛,卓大爷誓把你这几个龟孙撕成两半喂狗!”
就在此时,又有人下石阶,一个女子声音叫道:“冯管事……”
冯爷诧道:“咦,是谁来了?”
不一会,两个女子出现在灯光下,万古雷看得清楚,正是那夜在丰乐楼别后就失踪了的春桃和秋菊。他的心跳了起来,两位姑娘是晋王府的人,能背叛主子救他吗?这实在不敢想,便默默注视着她们的举动。
此时冯爷道:“哦,是丁姑娘钟姑娘,二位怎么到这里来了,有事吗?”
春桃道:“奉祝夫人之命,探视囚犯。”
赵管事道:“祝夫人是内宅总护院,为何要探视囚犯,这不是离谱了吗?”
春桃道:“赵管事,祝夫人要我们来验查囚犯万古雷,是不是真的,别抓错了……”
冯管事道:“二位又何以知道真假呢?”
秋菊道:“我们在京师见过,自然知道。”
赵管事阴阳怪气地说道:“啊,对了对了,两位姑娘在京师干卖笑营生,敢情和这小白脸有一腿,那自然是相识的了,嘿嘿嘿……”
冯管事等人也哈哈大笑起来,气得春桃、秋菊不约而同地大叫道:“住口,嘴放干净些……”两人又羞又恼,又急又怒。
赵管事道:“怎么,咱说的不对?你二人做都做了,还在爷们跟前装什么正经!”
春桃竭力忍着,不理睬他们,秋菊还要吵骂,被她拉着往铁笼来。办大事要紧,与这些畜牲争高下,值吗?可是冯管事张开双臂挡住了她们,道:“我等奉熊总管之命,将犯人万古雷挑掉脚筋,穿通琵琶骨,你二位走吧!”
春桃、秋菊大惊道:“什么?你们……”
赵管事得意地说道:“二位想开开眼界吗?那不妨就站在一边,看个清楚吧!”
春桃心惊肉跳,道:“让开,我看看犯人,好回内宅向祝夫人复命,你听见了没有?”
见冯管事不动,秋菊道:“你不让看也可以,你自己向祝夫人交代吧!”说着一拉春桃要走。冯管事只好道:“好,让你们看上一眼!”
春桃、秋菊乘他让开之际,连忙一步跃向铁笼,万古雷瞧着她们微笑道:“二位姑娘,别来无恙?想不到会在此地见面,在下这副模样十分不雅,还望二位多多包涵!”
春桃、秋菊看清果真是他,忍不住流下泪来,一时呜咽着说不出话,呆望着他发怔。
冯管事道:“喂,两位姑娘闪开,这人是不是真货,该看清楚了吧,也给我们说说!”
春桃拂去泪水,对万古雷使个眼色,从袖中指指他颈上的枷锁,又比了比开锁的手式,告诉他,她要设法救他,这使万古雷欣慰不已,忙眨眨眼表示明白。春桃这才转身,声音放柔和了,道:“冯管事,你真要挑他脚筋?”
冯管事道:“那还有假?我是奉命行事!”
春桃递个眼色给秋菊,便往冯管事身前靠,她要突然出手打倒冯管事,让秋菊偷袭赵管事,去掉这两个主要对手,其余三人好对付。
秋菊明白她的心意,假装要走,靠向赵管事。正当二人要出手之际,忽听又有人从石阶下来,边走边道:“冯管事,干完了吗?”
春桃、秋菊吓得赶紧住了手,两人都紧张起来,不知该怎样对付来人,一时手足无措。
万古雷认识来人,正是韦昌。
冯管事连忙应道:“韦爷,正要动手……”
韦昌下完石阶,走了过来道:“那好,让我亲自动手吧,整治整治这小子,以出心头一口恶气!他奶奶的,我要这死囚吃尽苦头!”
万古雷这才看清,韦昌头上、臂上都裹着白布,白布上渗透了血迹,这小子受了伤。
韦昌一见春桃、秋菊,“咦”了一声道:“你二人怎么到了地牢里,谁叫你们来的?”
春桃还未回答,冯管事道:“韦爷,她们奉祝夫人之命,来验看万古雷,是不是真货。”
韦昌半信半疑道:“我刚才还见到祝夫人,怎么没听夫人说起?”
春桃镇静下来,道:“夫人吩咐我们来,我们是奉命行事,要不谁爱到这种地方来!”
韦昌盯着她:“他是不是万古雷?”
“不错,他是万公子。”
“你既然看了,就回去复命吧!”
“我想看看你们怎么整治人。”
“你们本不该来,快走快走!”
万古雷知道她二人要留下来的用意,打开铁枷还得靠她们,便设法引开韦昌的注意。
他道:“喂,韦昌,你全身都是伤,是不是被我那些同伴打了,弄得如此狼狈!我猜你们非但没有捉住一人,反被打得狼狈逃窜,喊爹叫娘,一个个如丧家之大,漏网之鱼……”
韦昌大怒,回过头来恶狠狠骂道:“你这个死囚,大爷马上就整治你,管叫你喊爹叫娘,死到临头,你还耍嘴皮子,大爷先把你那臭嘴打烂,再挑你的脚筋,穿通琵琶骨,然后慢慢消遣你,瞧瞧你是不是铁打的罗汉!”
万古雷道:“你敢碰大爷一个指头,大爷死了变鬼也要缠住你,让你小子不得好死!”
春桃大急,心想万公子你不该激怒这畜牲,以免被这畜牲折磨。我与秋菊人单,纵使拼了性命,只怕也难救你,你这不是惹火烧身吗?
此时韦昌已大步跨进笼,伸手去拉万古雷,这正是万古雷所期望的,当即飞起一脚,足尖踢中韦昌的胸口。这一脚使足了劲,韦昌惨嚎一声,一个身子倒飞出笼,把站在铁笼门前的冯、赵二管事撞飞,三人一起撞跌在对面的铁笼上,把铁笼撞得歪倒一边。
春桃、秋菊反应极快,立刻抽出暗藏的尖刀,闪电般插进两名卫士的要害处。剩下的一人吓得大叫一声,拔足就逃。春桃、秋菊不约而同将手中的匕首掷出,正插在那人背上,惨嚎一声倒地而亡。就在此时,她俩发现身后有人,急忙转过身来,只见一个年青人正举掌劈向冯管事,不禁惊得叫道:“你是什么人?”
万古雷忙道:“自己人,姑娘快找钥匙!”
原来掌劈冯赵二人的正是黎成,他在万古雷脚踢韦昌时奋力拉开了锁,开了门出来,发现韦昌已死,冯赵二人只是昏了过去,便一人给他们一掌,送二人到阴司地府去找伙伴。
万古雷从笼中出来,只听卓彤道:“喂,你小子还真有一手,快把我也放了!”
张义道:“还有在下,望公子开恩救命!”
陈灵也道:“万公子救在下一命……”
万古雷道:“放心,大家一起出去……”
言未了,一个牢房中的人都叫起来,求万公子救他们出牢,一时间乱哄哄,谁的话也听不清。春桃这时已从卫士身上找到钥匙,先把万古雷的枷锁开了。黎成又接过钥匙,一间一间打开,解了卓彤、张义、陈灵颈上的枷锁。
卓彤伸直臂,长长舒了口气道:“啊哟他娘的,解了铁枷好舒服……”
万古雷对牢中其余犯人道:“各位,你们能自己逃出晋王府吗?在下难以顾及各位。”
有人道:“公子爷,小人不走也是死,不如碰碰运气,兴许还有条生路!”
万古雷道:“黎兄,身上有银子吗?”
黎成道:“有五百两银票,我分给他们就是。”说着从怀中取出,挨次发放。
十个囚徒跪下叩着谢恩,被万古雷拉了起来,嘴里道:“各位,千万莫折煞了在下!”
卓彤冷冷道:“有朝一日你落到这种境地时,只怕无人怜悯你,又何必发什么善心?”
万古雷道:“也许如此,但我能助人时略尽心意,至于别人是否助我,倒不去管他。”
春桃道:“万公子,我们来时已是下午,不如就在这里等到天黑再出去。”
话音刚落,忽听头上铁板响,张义道:“不好,送饭的人来,该怎么办?”
卓彤道:“这也要费心?杀了完事!”
万古雷道:“大家快回笼,我来处置。”
除了卓彤,所有犯人都进了笼。
这时有两人各提一个小桶从石阶上下来,见春桃、秋菊站在铁笼前,走在前头的人忙道:“春桃姑娘,小的送饭,姑娘怎么……”
春桃道:“噜嗦什么,下来就是!”
两个厨夫忙答“是、是”走了过来。
春桃道:“上面有几个,换班了吗?”
一人道:“除了守门的两人,都吃饭去了。”
万古雷迅即点了两人穴道,让他们睡觉。
秋菊道:“走吧,这可是好机会。”
春桃道:“我和小菊走前,公子在后,等我们制住守门的,大家再上来。”
万古雷道:“好,走吧!”
春桃、秋菊走上石阶,见铁盖未盖上,便径自出了洞口,室内空无一人。走出室外,静悄悄的,院子里的守卫果然都吃饭去了,只有两人在铁门那儿坐着,百无聊赖。一见二人,忙站起来。其中一人道:“二位姑娘要走了吗?”
春桃道:“是的,其他人呢?”
狱卒道:“吃饭……”
言未了,春桃突然出拳,打在狱卒头上,一声未哼就躺倒地上。另一狱卒被秋菊制了穴,再一掌打昏,栽倒在地。
回头看,万古雷等已走出地洞,来到院中查看地势。
万古雷指着西边墙外道:“外面是……”
言未了,卓彤一下跃了出去,眨眼又跃了回来,道:“外面是田地,可以走。”
万古雷对黎成道:“我们把众人送出去。”说着叫两名犯人过来,一手搂在一个的腰上,叫他们闭上眼,“呼”一声便越出墙外。
黎成只能一次送出一个,张义、陈灵身体虚弱,只能自己越出。卓彤虽然功力深厚,但关了一年多,气力大减,只能抱走一个。
片刻间,众人都到了墙外。
夕阳西斜,已近黄昏,众人不敢耽搁,纷纷拜谢而去,只剩卓彤等人。
万古雷道:“三位随在下到寒舍,洗洗漱漱,换身衣服,吃顿饱饭,再定行止如何?”
黎成道:“公子,只怕王府的人守在那里,此外要是西门先生他们来王府救公子,岂不两头错过,又生枝节,不如藏在附近等候……”
万古雷道:“情况不明,只有回去看看再说,到时随机应变就是,三位以为如何?”
卓彤道:“走走走,我只想喝酒!”
商议定,众人沿田埂飞奔,刹时不见。
※※ ※※ ※※
王爷府在城西北角,万古雷等人在郊外绕行到城东,抵达庄院时,天已经擦黑。
万古雷跃进小院,只见正屋客室灯亮着,西门仪等人正用晚膳,一见万古雷,不禁欢呼起来。遂又见黎成等一个个跳了进来,卓彤等三人的模样惊得田家姐妹尖叫起来。
万古雷笑道:“别怕,他们三位久未梳洗,是以都成怪模样,只要洗刷洗刷就清爽了。”一顿,对耿牛道:“去烧一锅热水……”
耿牛笑道:“师兄你怎么回来的,还说今夜要到王府救你呢,好,俺去烧水。”
田翠仙道:“我姐妹再去张罗几道菜,你们先喝口水,等一会儿大家再吃吧。”
卓彤、张义、陈灵知道自己身上一股怪味,一个个从室里退了出来,黎成便搬了几个凳子出来坐。万古雷替大家一一引荐。
西门仪讶然道:“原来尊驾就是铁金刚,大名早已耳闻,只是未见过面。”
卓彤道:“胡琴先生之名在下也是久仰了的。幸会幸会,只是在下太过寒酸,让先生见笑,这都是熊震宇那龟孙所赐……”
万古雷把脱险经过说了,又问家中情形。
西门仪道:“贤侄走后,我们各自在屋中歇息。大约半个多时辰后,忽听有人从院墙外跳了进来,一共有五六人,然后开了大门,又放进二十多人来。老夫等走了出去,问他们是什么人,怎敢大白天私闯民宅。为首的一人大不咧咧喝道:‘你们这班盗贼听了,大爷是晋王府殿下的差官,如今钦犯万古雷已被大爷拿下,你们这几个喽罗乖乖跪地受擒……’老夫岔断他的话道:‘我们不是盗贼,差爷你走错了地方!’那小子道:‘大胆老儿,你再敢……’言未了,耿牛一步跨了上去,动手就打。那厮躲闪不及,挨了一耳光。他身后的一个五旬壮汉喝道:‘小子你敢行凶,大爷宰了你!’便和耿牛动起手来。余下的三十来人冲了过来,曹罡、罗斌、郭剑平、田家姊妹拔出兵刃迎战。老夫与一六旬老儿对阵,他使的是一对鸭子拐,功夫甚是了得,与老夫激斗二十回合不分上下。耿牛见田家姐妹被十几人困住,担心她们有失,抛下对手去救她俩,片刻就被他砍倒了六七人,其余人吓得四散逃开。老夫也急于去助罗贤侄,便把对手逼落下风。哪知此人十分蛮勇,竟然不顾性命与老夫拼斗……”
万古雷笑道:“此老就是江湖人称拼命三拐的石耀辉,所以打斗起来不顾性命。”
西门仪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早知是此人,老夫也就不伤他了。当时老夫被他逼得不能不下重手,一铜萧点在他左臂上,他捏不住鸭子拐,只好收招退后。老夫便抛下他,去斗其他人。耿牛与那个五旬壮汉对了一掌,那壮汉吐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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