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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罐子破摔-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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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宅中一星油灯如豆,刘备案前摆着数本发黄经卷,此刻再抬头,见到阿斗,却如同遭了晴天霹雳。
  “谁让你来此?可是军师之意?”刘备沉声道。
  阿斗答道:“我自己来的。”
  “孽子!”刘备勃然大怒,操起那沉甸甸的大理石镇纸便朝刘禅摔去!
  “主公息怒!”马超惶恐道,一个箭步上前,转身把阿斗护着,闷哼一声,耳后被尖锐大理石棱角撕出一条口子。
  “你……”阿斗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刘备竟会下此狠手,那镇纸沉重逾斤,若是砸在自己额上只怕立马得昏过去。
  他推开马超,冲近刘备道:“你别不识抬举!我他妈是担心你!”
  “放肆!”刘备咆哮道:“行此莽撞之举!你要我绝后不成!”旋即抬手狠狠给了刘禅一耳光。
  刘备虽不似赵云、关羽等辈武技精湛,然而年轻时亦曾刻苦习武,否则何来三英战吕布之说?那一巴掌在盛怒之下全力甩出,登时令阿斗天旋地转,把他打昏过去。
  闻声而来的法正匆匆奔入厅内,惊道:“主公怎可下此狠手!”连忙上前扶起刘禅,又以衣袖沾湿冷茶,在阿斗脸上反复揉拭。
  阿斗惊魂未定地剧喘着醒来,脑中兀自嗡嗡作响,头痛欲呕。
  那是他第一次见识到刘备的怒火,然而他什么也顾不得了,挣扎着爬到厅堂一侧,大声呕吐起来。
  他被那一耳光打成了轻度脑震荡。
  “老爸……你想打死我吗……”阿斗转头时愤恨望着刘备,喘息几声,那恶心感缓了些许,阿斗咬牙道:“我果然,不该来的……”
  若诸葛亮赵云等人在此,情形又会有所不同。然而眼见父子反目,马超法正竟是不敢相劝。
  刘备双眼通红,剧烈喘息,阿斗豁出去了,骂道:“老子耐打,不然我看你死了……怎么朝我娘交代!”
  “闭嘴!”马超终于怒斥道。
  刘备一手握拳,支着额头,剧咳了几声,一口血喷在案前经卷上。
  过了近半个时辰,阿斗的眩晕与恶心方得纾解,喝了几口茶,稍稍压下忿气。
  法正端过一碗气味刺鼻的药,让刘备喝了。
  阿斗有气无力地靠在椅背上,终于出言道:“你在看什么。”
  刘备答道:“天师教藏经,史册。”
  “何人带你前来——”
  “我准备这样——”
  父子二人同时开口,刘备冷冷道:“说。”
  阿斗把他与姜维先前所想计谋告知刘备,又道:“到时候师父佯攻曹营,先拖住曹操兵马,我和姜伯约来破城,马超小师父带点兵,杀出去开城门……”
  刘备不置可否,又道:“赵子龙护着你进城来的?”
  阿斗忿道:“别管这个成不,我能进来,也一定能出去,你别太小看我了,法先生怎么看?”说着瞥向法正。
  法正道:“此计行险,却不失为奇谋。不若待张鲁再来时,马将军把他制住,再点齐城西四百亲兵,一路杀出城去?”
  刘备道:“不妥,张鲁近来已有降意,每日俱与为父长谈,如此莽撞行事,恐有损生灵。”
  直到此时,刘备才把阿斗真正当作参谋,只见刘备沉吟片刻,似在思考提议的可行性,又道:“此计虽待商酌,却并非无可取之处,带你来那人若能助我父子……”
  庭外响起琐碎脚步,刘备,马超,法正同时色变,说时迟那时快,刘备反手拉开背后柜门,马超一扯刘禅,不由分说,与他同时躲进柜内。
  法正把手一翻,掀起桌上经卷,盖住刘备先前咳出的血迹。
  张鲁来了。听那脚步声,却不似只有他一人。
  柜内满是陈年经卷所积的灰尘,阿斗几次想打喷嚏,却又强行忍住,与马超挤在狭小空间内,阿斗十分疑惑,知道张鲁要来,藏好自己也就算了,他也一起躲进来做甚?
  阿斗嘘声道:“小师父,让我看看。”
  马超朝内让了些许,耳旁伤口的血浸出些许,阿斗明白了,马超带伤定有蹊跷,恐引起张鲁疑心。
  “马孟起将军何在?”张鲁背后那壮汉粗声粗气道。
  壮汉脸色蜡黄,浑不似健康面相,偏生又中气十足,阿斗两手抱着马超的腰,好奇侧过头,循柜门朝外看了一眼,顿时剧颤,马超瞬间抬手把阿斗口鼻捂住,极轻声斥道:“这时间还发疯!”
  阿斗炸雷般的爆笑声被闷在喉中,煞是难受,只因看到那壮汉长着一张方方正正的黄脸,两撇八字眉直似墨样的浓,一张嘴极宽咧着。
  阿斗险些笑岔了气,那分明是张囧脸!羊驼相!神兽呐!这人到底是谁?黄脸,莫非是典韦!!
  倏然惊觉不妥,典韦怎么会到这里来?他忙转头,却与马超嘴唇猛地一触,二人尴尬无比,然而阿斗却顾不得这么多了,忙揽着马超脖颈,凑到他耳畔小声道:“这下糟了,张鲁投降曹操了。”
  刘备淡然道:“夤夜来访,不知典将军有何事?孟起日前偶染风寒,抱恙在床。”说毕看了案上药碗一眼。
  张鲁点头道:“春夏交接,天气无常,须得及早预防才是。”那话中有话,似在提醒刘备什么。
  “你打得过典韦不?”阿斗小声在马超耳旁问道:“我们绑了张鲁,杀出城去?”
  马超小声道:“听主公吩咐,不可莽撞。”
  阿斗蹙眉心想马超使唤不动,真是件麻烦事,万一典韦反把刘备当了人质……果然张鲁话音刚落,典韦便道:“曹真将军有请,玄德公请随我来。”
  张鲁被贾诩逼降?!此刻来掳刘备做人质?!阿斗几次要冲出去,却被马超死死按住。
  “别乱来!”马超咬牙道。
  只听刘备欣然答道:“如此甚好,备正有事想与曹世侄面谈。”说毕起身,典韦虽不见马超,却不敢多拖恐生变故,目望刘备与法正各整衣冠袍带,法正又道:“马将军在厢房睡着,唤他同去?”
  刘备笑道:“不妨,留孟起在此打点,明日送他回去便是。”
  那句“送他回去”说得似是而非,像是在说让马超带领随身侍卫出城,既解了典韦疑心,又一并暗传命令,着他护送阿斗离去。说话间刘备、法正竟是看也不看立柜一眼,随着典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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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厅内空空荡荡,阿斗从柜内钻出,连打几个喷嚏,茫然望向马超。
  “跟我走。”马超明白了刘备所托,忙出院外去解马缰,道:“不可再耽搁了!”
  “等等,按原计划来!”阿斗吸了口气,知道马超这倔强脾气只听刘备的,要说动他实在要费一番唇舌,顷刻间心念电转,终于理清头绪,道:“小师父,你去点兵。”
  果然马超喝斥道:“我只听主公命令,上马!”说毕伸手来拉刘禅,阿斗却退了一步,道:“你觉得我爹还能活下来不?”
  不待马超回答,阿斗又道:“你不按我说的来,他一定会死,到时我就是蜀王,你还得听我的。你若按我说的来,他不会死。给我想清楚了!”
  马超吸了口气,沉默站在原地,阿斗知他内心在挣扎,又道:“我有内应,他送我来,自然也能接我走。你记得我们躲进柜子前,老爸的最后一句话不?他赞同我的提议,你现在必须相信我,去点兵,你们带了四百人进城?”
  马超沉声道:“四百侍卫,俱是精兵。”
  阿斗道:“在城门内散开埋伏,听到我和姜维攻城,杀弓箭手,开城门。”
  “快去!”阿斗猛然喝道。
  马超此时再无选择,翻身上马,回头那一瞥,目中颇有深意,继而一抖马缰,出了府邸,朝城东侍卫驻扎营地飞驰而去。
  阿斗走出庭院,眼望天际那抹触目惊心的曙光,方意识到自己下了多大的赌注。
  万一那名武将不来接,他便会被困在巴中城内,此刻蜀营定是已乱成一锅粥,寻不到自己,谁会发兵?他回不去,计划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一切条件都建立在能回营的前题下,若稍有闪失,刘备,法正,马超,连带自己,大家一块玩儿完。
  最坏的结果是,父子嗝屁归天,益州再无刘家后裔,树倒猢狲散,诸葛亮带着大家回去耕田。
  赵云当然是要来给自己报仇的,把能杀的杀个精光,杀得手软了,再一头撞死城门上?姜维小样儿……哑巴……嗯……阿斗胡思乱想,想到哑侍,心中安稳不少。那个人一定会来。
  他对沉戟的信任近乎盲目,若没人来接,一定就是那名武将背叛了他,而不是沉戟背叛了自己。
  阿斗忍不住喃喃道:“哑巴,这赌注可都押你身上了,老子挂了你也凄凉,还有我那死鬼老妈……千万保佑着点……”
  他抬眼望向小巷,此时正值清晨,路旁小贩已纷纷开业,刚出炉的包子摆上摊,偶有病弱乞丐沿街乞讨。
  接应之人还没来。
  巷尾坐了一全身流脓的小女孩,显是重病无家可归,其兄兴冲冲奔来,烧了一张符纸,化灰入水,抱着那重病小孩喂了下去,眉目间可见喜色,料想低声说着喝了这道家符水,病便会痊愈一类的话。
  生病不吃药,光求神,怎么好得了?阿斗心生同情,摸出怀中《青囊经》,远远端详女孩病容,正想对症下药一番。
  “趁死前……呸”阿斗自言自语道:“先积点德,老天帮帮忙啊,赶紧让那家伙来接我。”
  忽听奔马喧哗,城内惊呼声四起,像是起了突变,数十名汉中军兵士从街北奔来,沿街撞翻了无数摊子。
  “小师父已经开始抢内城门了?”阿斗沉吟片刻,看着又一匹战马遥遥奔来,把那小女孩踏过,她瘦弱的身躯不断痛苦打滚,眼见是不活了。
  他把书随手塞进怀中,喃喃道:“死者已矣,生者,等着,我会给你们一个没有病痛的汉中。”
  旋大喝一声,猛然抽出腰间青虹剑横劈,朝那落单的最后一名骑兵狠狠砍去,鲜血喷溅,顿时把他砍下马来,阿斗抢了战马,一路驱向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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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破了——!”
  城内城外呼声震天,阿斗心头猛然一惊,只见旌旗飘扬,上书大字“姜”,近千骑兵冲了进来。
  四处俱是血泊,汉中军未来得及调派弓箭手,便被马超与姜维内外夹击,夺取了城门。骑兵冲散了汉中军数道防线,百姓四处哭喊,火把烧房,战马嘶鸣,断肢纷飞。
  阿斗喊道:“伯约!你太上道了!”
  为首那将正是姜维,与马超会合的瞬间姜维便听到阿斗呼喊,茫然转头,寻那呼声。阿斗忙策马朝他奔去。
  马超纵声道:“巷战!不可松懈!”坐骑冲过姜维身旁,夺了他令箭,喝道;“众将听令!背城门备战!”
  马超接过了指挥权,姜维与阿斗才松了口气,知道有他坐镇,汉中军无法再反攻。阿斗喊道:“你怎么知道这时间来攻城!”
  姜维笑道:“咱俩心意相通么!”
  不待阿斗再问,姜维略现忿色,道:“昨夜哑巴送走你后,便被师父截住!那混账是条野狼!设计害你,师父就跟他打了起来!”
  阿斗心头咯噔一下,愤然打断道:“不可能!”
  姜维驱马靠近些许,道:“师父着急得要死,你竟信一个外人?带你来的奸细,接你回去了么?”
  阿斗只觉心头堵得说不出的难受,问道:“师父呢?”
  姜维道:“庞军师让他去牵制典韦的曹营大军,让我来救你。”
  阿斗道:“哑巴怎么跟师父动手的?你跟我说清楚。”
  姜维对此事亦是一知半解,只道:“你从江东带回来那小道士,他刚到定军山下来寻你,碰上师父和哑巴打起来……”
  阿斗疑道:“于吉也来了?”
  姜维点头道:“哑巴和他一起逃了。”
  他决计无法相信哑侍有谋害之心,沉戟每天都有机会杀自己,为何要绕这么大个弯子?只有等佯攻典韦的赵云回来,才能问个明白……想到典韦,阿斗失声道:“典韦在城里!这一定是贾诩安排好的!”
  姜维亦是怔了,旋明白过来,贾诩定是料到以赵云、张飞、黄忠牵制主力部队,再分兵派人攻打巴中城的计策,才把典韦派过来,胁迫张鲁就范,绑走刘备作为人质!
  “等等!”姜维喊道,阿斗却已纵马疾驰,去得远了。
  一轮疾奔,阿斗才定下心,眼望这陌生长街,百姓早已逃了个干干净净。
  败了,千算万算,还是栽在了贾诩手下。
  战略失误,无关战术。典韦抓走刘备,张鲁投曹,该尽最后努力,撤出姜维与马超率领的七千军队,保全将士性命,还是背水一战,死拼到底?
  阿斗拨转马头,然而火光黑烟中,却仿佛有人声不断传来,像是魅术,又像是咒文。
  这是天师教道法?自己可谓是一败涂地,竟未把张鲁计算进去!
  “玄黄之初,兵戎之气,寒光肃杀……万兵……”那是张鲁的声音,传遍全城。
  长街地面上已出现无数滚圆珠,细小且泛着金光,犹如诡异的液体颗粒,朝他聚集。
  阿斗带着惊惧的眼光看着包围了自己的数十颗圆珠,平地烟尘大作!金珠竟化为双目血红的士兵,朝他涌来。
  马匹惊慌嘶鸣,把他掀了下去。
  那一瞬间,小巷中冲出一匹马,马上武士伸手紧紧抓住他衣领,让他坐在自己身后。
  “哑巴!于吉!”阿斗欣喜不胜,大喊道:“我靠!你们搞什么名堂!”
  哑侍手持钢槊,运力横抡一圈,登时把围上前的士兵齐刷刷劈为两半!
  于吉从哑侍背后跳下马来,笑道:“我们来救你。”
  “有妖法……于吉你悠着点……”阿斗尚未说完,哑侍已双腿一夹马肚,带着他冲进火海,奔向张鲁所处的汉中府方向。
  于吉笑道:“撒豆成兵,小玩意儿。张道陵的子孙真没点长进。尽丢你爷爷的人。”
  说毕于吉祭起弹指天机招幡,朝空中一敲,喝道:“破!”
  那一声清脆童音竟是于兵荒马乱的喧闹中,清晰无比的传遍全城。
  张鲁脸色一变,胸口如遭大锤重击,吐出一口鲜血。
  于吉伸手撒出一把符纸,符纸飘于空中,砰然化为无数血鸦纷飞,携着刺耳鸣叫冲向天际,又齐刷刷一个俯冲,朝着祭坛上扑去!
  “哑巴。”阿斗坐在马后,兴奋且激动得难以自抑,只反复道:“我就知道不会这样,我就知道……你不会叛我。”
  “哑巴你的手怎么了?”阿斗注意到沉戟左臂无力,只以单手控缰,失声道:“怎么流这么多血……”
  他随手摸去,手掌浸了一层粘稠的血液,哑侍先前与赵云一番剧斗,显是消耗甚大。
  “我们先回去!跟师父汇合了以后再……等等!”
  奔马已冲近府门,哑侍抡起钢槊,阿斗惊叫:“你要做什么!”
  “抱紧。”
  阿斗瞳孔倏然收缩,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你能说话!”
  “张文远何在!”沉戟一声咆哮,长枪怒震,一击轰爆汉中府门,奔马以无法阻拦的冲势把两扇红漆大门激开,横飞出去!
  阿斗脑海中一片空白,沿路断柱,木屑齐飞,马匹纵声长嘶,冲出汉中府后门,两人一骑,撞进了押解人质的近千曹军部队中!
  马车后,五花大绑的武将正是把自己带进巴中城的沉戟旧部,他是张辽?!
  典韦一见变故突起,爆喝道:“起盾!拦住他!”
  奈何沉戟冲势太猛,银光爆闪,单骑冲锋,已把曹军队伍冲得散乱!
  典韦仓皇后退,聚拢残兵,哑侍钢槊一挑,挑断捆缚张辽粗索,冷冷道:
  “玄德公,请下车。”
  周遭兵士目现惊惧之色,打量着这与战神一般的人物。竟是无人敢上前。
  “老爸!”阿斗翻身下地,不顾典韦在一侧虎视眈眈,寻来战马,把刘备与法正分别扶上马去。
  刘备剧烈喘息,目光须臾不敢离开沉戟片刻。却不便走,道:“你,你……”
  连着几次,竟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曹操,刘备,生平最怕的便是此人!
  “你们快走!”阿斗道:“到城门那里,姜维和马超等着!”
  沉戟直是把典韦当作无物,只低头看着刘禅。
  许久后,他温言道:“张文远,带他走。”
  “末将遵命!”
  沉戟缓缓道:“主公……保重!”
  “等等!”阿斗被张辽死命按着,一听那句“主公”顿时心被揪了起来,疯狂大喊:“哑巴!你别死!”
  耳中传来的声音遥远且虚幻,令阿斗难以抑制地失声痛哭。
  典韦一振双斧,怒吼道:“来将通名!”
  战神臂持钢槊,刷然斜挥,微微抬头,注视典韦充满恐惧的双眼。
  一戟在手,万夫莫挡;片甲遮身,千人难敌。
  爆喝声响彻旷野!
  “九原吕奉先在此——上来领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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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二·龙战于野·终——

  曹丕选妃

  东边路西边路南边路,五里铺七里铺十里铺,
  行一步盼一步懒一步,
  霎时间天也暮日也暮云也暮,
  斜阳满地铺,回首生烟雾,
  兀的不,山无数水无数,情无数。
  ——张鸣善
  “奶吉你想酸死老子……有别的么?”
  阿斗侧躺在帐篷角落的地铺上。把脸挨近帐边缘,那处地面被掏成一个狗洞般的小坑,小坑连着帐内帐外。
  此刻帐篷外的坑口,挤着于吉的脸。
  于吉想了想,又塞进来另外一个果子,道:“这个有点儿涩。”
  阿斗想,涩就涩吧,总比酸的好。正用果子在衣襟上擦了擦,塞进嘴里。
  帐帘一掀,送饭的人进来了。
  “滚出去——!”阿斗骂道,从铺上翻身而起,操起食盘劈头盖脑便砸出了门外,又如发怒的公牛般喘息,喝道:“滚!”
  刘备与赵云立于帐外,见内里摔出午膳,白饭撒了一地。赵云叹了口气,刘备却淡淡道:
  “这才两日。待他再饿几天,自然便想明白了,子龙,你不可太惯着他。”
  赵云点了点头,刘备便转身离去。
  今天是巴中城破后的第十天;张鲁死后的第七天;典韦擒到吕布,押回洛阳后的第五天。
  吕布被问斩的倒数第五天。
  也是阿斗绝食的第二天。
  局势完全脱离了刘备的掌握,亲生儿子的幕僚实力已达到了自己无法相信的程度,于吉弹指间便轻松破去张鲁道术,姜维马超在混乱中冲散汉中军。
  张辽反水,带来四千步兵部属,如此攻陷了巴中城。曹军大势已去,撤回洛阳。
  而那自己一生中最惧怕的人竟未死!还成了刘禅的侍卫!想到此处,刘备抹了把冷汗,幸好吕布已被典韦抓走了。否则若清算起白门楼旧账,自己一家人的命都不够偿。
  吕布武力冠绝天下,自己麾下武将,有谁能制他?
  所以当阿斗愤怒要求派人前去救吕布时,刘备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你可知他是谁?!他是吕奉先!你忘了丁原董卓是怎么死的!”
  “我他妈不认识什么劳什子吕奉先!他是我的哑巴!”阿斗勃然大怒吼道:“他救了我的命!也救了你的命!”
  “绝不许你去!”刘备气到极致,喘息中带着惊恐与愤怒,断断续续道:“为父未责你害得子龙中毒一事!你竟……”
  赵子龙挡在阿斗身前,沉声道:“主公息怒!”
  “你他妈的给老子闭嘴!”阿斗不由分说狠狠推开赵云。
  “大胆!”刘备重重喝道。
  阿斗失去控制般朝赵云吼道:
  “我被张鲁豆兵围困的时候你在哪里!要不是你伤了哑巴,把他赶走,他怎么会一个人……去拦典韦,怎么会被抓……”
  阿斗带着哭腔骂道:“都是你!我知道你压根就没相信过沉戟!等哑巴被曹操砍了,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跟你说一句话!”
  “滚回去守公孙瓒的地盘!”阿斗已近歇斯底里,吼道。
  赵云脸色铁青,刘备气得发抖,拔出长剑,怒气难抑,道:“孽子留之无用!”
  此刻阿斗反而平了气,冷冷道:“砍啊,一剑砍死我,等你归天了,看谁给你送终。”
  “现在你不砍死我,等你死了,老子当了皇帝,赵子龙就得给我滚去守辽东,一辈子别想回中原!”阿斗又大骂道,旋即眼前一黑,脖后已挨了一掌,晕在赵云怀里。
  “主公息怒,不过少年人意气!”赵云道:“此事是云疏失,愿请其咎!还请主公从重责罚!”
  赵云把错误揽到自己身上,刘备已再无话可说,颤巍巍坐下,随手打发赵云,让他抱着阿斗出帐。
  吕布已去,赵云自请,连降数级,受罚八十军棍,从将军一职降为校尉,补了储君亲卫队长空缺,把他看得紧紧的,不许离开军帐周围。
  军中无人再敢提哑侍之事,他就像一个从未出现过的人,很久以前,他就已经在白门楼被曹操斩了。
  沉戟是谁?查无此人。
  刘备亦不敢再想,只巴不得他越快死越好,当初曹操本有意接纳他,是自己从旁阻碍,方说得曹操动了杀念。他潜伏在刘禅身边,是为了报仇?刘备百思不得其解,曹操又是如何饶他的?莫非是因为貂蝉?
  一哭二闹三上吊,哭闹没达到目的,赵云摸准了这小徒弟脾气,把房内绳索型物事一并收走。
  阿斗醒来以后看到赵云,又吼了他一顿,开始绝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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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日以来,阿斗就没给过赵云好脸色,虽然心底也明白,赵云在当时的情况下,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况且也未起杀心,只想擒住吕布,再行逼问。
  然而他无法理解,为何自己能相信沉戟,而赵云办不到?要说其中没有一点点私心,阿斗是半点也不能接受的。
  所以他冷嘲热讽,一口气就是顺不下来,给尽了赵云难堪。
  赵云只是不出一言,随他发火,担当了软禁的爪牙。等待他想通的那天。
  可阿斗就是想不通,饿得头昏眼花,更令其情绪恶劣。他摔走了送饭的侍卫,正要砸点东西发泄,却听于吉在帐外小声道:“哥,有好东西,这个管饱……”
  于吉在外面使劲把一件东西塞进来,阿斗斥道:“你这笨蛋,不会竖着塞?这啥?”
  于吉叽咕道:“关凤亲手包的粽子……”
  “哦。”阿斗把脸贴着洞口,看那木盒,道:“快过端午,都忘了。哑巴都快死了,也没粽子吃。”想到吕布,眼便红了。
  于吉又用力杵那食盒,道:“待会分我一个吃成不。”
  阿斗“嗯”了一声,道:“也给师父一个吃罢。”这数日来,他的气已渐消,终有些觉得对不起子龙,想到这里,心内忽生一计,道:“等等,你先拿着。待会这样……”
  说毕从枕下掏出小包东西,递过去道如此这般,于吉听得云里雾里,接了小包便去了。
  阿斗刚转过身,赵云便回来了。把一物放在桌上,便径去卸盔甲,阿斗拿眼去瞥,见桌上那物是一只土黄色的小虎。
  端午节民间皆以此去秽,手制布老虎,交予孩童,取快高长大,除乖戾之意。想必赵云是去巴中城里买来的。甘倩以前也给阿斗缝过一只,布偶内塞满干艾草,挂于帐内除蚊虫。
  赵云卸去全身盔甲,提帐前一桶冷水照头浇下。
  冷水浇上不久前挨过军棍责罚的,伤痕累累的背脊。令他吸了口气。
  赵云转身入帐,怔怔坐在桌前。阿斗见他进来了,便侧过身面朝内,不去看他。
  赵云薄薄白色衣裤贴在身上,随手扯过布来擦了擦头,温声道:“还在生师父的气么。”
  “徒弟,师父给你买了个玩意。”赵云道:“过来坐会。”
  等了许久,阿斗依然静静躺着,赵云又道:“师父想和你聊聊。”
  阿斗揉了揉通红眼眶,爬起坐到案前,赵云看着他这凄苦样,心内亦是不好受,想了许久,不知如何开口,只道:“快过节了,带你去城里看看龙舟?”
  阿斗随手捏了捏那只案上布虎,不作声。
  这时候于吉捧着盒子,探头探脑地进来了。
  赵云道:“怎么?”
  于吉笑道:“关凤给哥包的粽子呢。”旋把食盒放在桌上。
  赵云笑道:“小丫头倒是有心。”
  阿斗“哦”了一声,去开那食盒,盒内整整齐齐码了八个粽子,捆线各异,阿斗正要取个来吃,却被赵云按住。
  赵云先拿了个起来,解开线,笑道:“师父先尝个。”旋剥了粽叶送进嘴里。
  赵云恐怕点心内有毒,为避免再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有人送来的点心都由赵云亲自试过。
  他一面吃了,又道:“公嗣,记得以前你养的那只狗儿不?”
  阿斗淡淡“嗯”了一声,赵云又笑道:“味道不错,吃罢。”
  旋觉头脑昏沉,不由自主地伏在桌上,被蒙汗药迷了过去。
  于吉拿招幡小心翼翼捅了捅赵云,道:“他真的吃了,哥,你聪明。”
  阿斗心头难受,答道:“那是自然,天底下……没人比我更清楚,他会做什么了。”
  说到此处,他忍不住伸手去摸赵云的额头,道:“师父,我去救哑巴,要是被抓……别来救我,让我死了吧。”
  阿斗把桌上那小布老虎揣进怀里,抽了抽鼻子,道:“我们走。”拉着于吉逃了。
  阿斗走后不久,赵云方抬起头,一手握拳支在鼻梁前,出了口气,咽下热泪。
  他起身出门,寻来一侍卫,极力控制不让人发现他哭过,沉声道:“解了赤兔缰绳,任它跑;再牵主公的卢马,再请姜维将军为我点五百骑兵,东营门口处候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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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斗和于吉共乘一骑,飞奔穿越汉中盆地。
  于吉笑道:“这马儿有灵性,真奇怪,它咋就等在门口呢?”
  阿斗眼望平原景物不住飞掠,笑道:“知道要去救它主人呢。”旋拍了拍赤兔脖颈,道:“赤兔,你太惹眼,送我们到洛阳城外就该停了。”
  于吉好奇问道:“大鸭子刚说那狗,是怎么回事?”
  阿斗笑道:“别给他起怪外号。”
  “有一年春天,先生家大狗生了小崽儿,师父就抱了只给我养,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想找只小动物陪我。”
  “狗儿乖得很,天天跟着我,朝我摇尾巴,贼讨喜了。”
  阿斗遥望茫茫旷野,悠然道:“养了几个月,过端午节,老爸摆午饭,让我去吃席。我偷了块骨头揣袖子里,回家喂它。”
  “……那骨头半大不小,我还是个小孩儿,哪懂这事,直接喂给它,它吞喉咙里,就噎住了。”
  “我不知道怎么办,只站着哭,师父匆匆跑来看,挖不出来。他只得抱起我,我又抱着狗儿,一路冲去找先生医,可惜到的时候已经死得硬了。”
  阿斗喃喃道:“后来我和师父一起,把它埋在荆州府后院,还插了块小木板片儿……”
  他想到自己养死的小狗,忽然间无尽的哀伤涌上心头。
  那天江陵码头上,赵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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