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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媚庶女-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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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坐稳后,等着老太太喝了一口茶,才道:“给各位小姐置座。”

然后各位小姐都依序坐下,丫环们上了茶,各位姨娘早有眼色的成排成行站好队到大太太身后站着去了。大太太甚至亲指了大姨娘站老太太身边去伺候着。

于是这场庄严肃穆的三堂会审变成了家庭茶话会。

前头雷声轰轰,后面雨点零星。贺明玫低着头暗笑,她一向觉得这贺老太太就是那冬天里的一把草,还是那干燥并自带火石的。而大太太,就那是冬天里的大气层。大太太若低首敛眉温言细语呢,这空气就湿润着,这把草一定熄火;若大太太冷冷淡淡的,不置可否的,或客气疏离的高贵冷艳呢,大概空气也连带的干燥着,这把草蓬的一声就着起来了。

至于着火理由和熄火原因,都不重要。哪位高人不是说过吗,只要你找事儿,满大街都有事儿,俯仰皆是。

当然贺明璇和贺明玫是没设坐也不敢坐的。

她俩垂着脑袋站在中央,静待发落。

12第12章

接下来的程序和过堂其实倒也差不多,一定要说差别,那就是主审官们舒服了,喝着茶聊着天,偶尔插话问一声。

大太太让梅林在场的丫环婆子一一上场细细分说当时的所见所闻。大太太道:“只说当时实实在在看到的听到的,敢有半个字的不实,直接卖了。”

在这明明白白“呈堂证供不实后果自负”的高压下,谁还没事儿敢捏个造个。

于是人人据实以告,连某几个丫头在某时某处听到某声什么声调的尖叫都描述的很到位。

当时进梅园的小姐多,跟着的丫头婆子也多,这么一轮询问下来,却人人都听得明白,没有什么不可见人的严重的地方。看着丫头婆子一个个被传进来,然后一个个地走出去,说的事情内容其实大差不差,越到后来,既没有什么趣味性也越发的没有新鲜感,老太太明显有些底气不足,并且老腰有些痛脑袋有些晕,昏昏沉沉中眼皮儿想打架,老太太暗道:我能不能睡着听啊?

大太太问了七七八八,看老太太快顶不住了,便作了最后总结陈词:二位小姐身边的丫头和后来最先赶到的婆子都已经被详细问询过并且被限制在了左厢房里各个单独打坐不得串供了,现在又有这些丫头婆子们互相佐证,证明她们都没有扯谎。

于是她讲述了事情的详细经过:二位小姐如何发生了口角,如何一言不合互相拉扯,谁先动手,谁挨了揍,然后一齐摔了跤,从一言一行到细节都生动详实。

最后表明了上位者的态度和意见:事儿虽是不大,可乱子闹的有些大。并且大家小姐,作事怎么可以没个规矩象没教养的人家一样呢?大家闺秀滑雪摔跤,大家风范何在?

最后宣布了最终审判结果:原是姐妹玩笑,但五丫头曾口出恶言,又年长不知爱护妹妹,对该次意外摔跤事故负最主要责任,左厢罚跪自省,即刻领刑。七丫头对长姐不悌,且行事有失大家风度,只念其年幼并是初犯且是受害者,从轻免于刑事处罚,奉送口头责备无数,当堂执行。

这场公审看似无聊透顶,其实可圈可点。

第一层妙处,自然是各路丫环婆子们的纷纷亮相。

这正是大太太在老太太兴师的前提下再兴师,干脆大扫除:大家齐参与,大家齐撇清,连沾没沾上边的边角末料角色都拉出来溜过一遍了。这样有广泛的群众参与基础的审问结果呢,自然是经得起大众推敲的,经过清楚事实明白,再没有二话可说。

当然还有个意思,就是能绕晕几个绕晕几个,绕不晕的也让你无聊到发晕。

所谓看似精查明审细细梳理,其实不动声色深层搅水。

终于经过这第一论,问出的事情还是那点子事情,而老太太那点精神头早就歇菜了。

第二层妙处,自然是亲临现场的各位贴身丫头的不上场。

不用多说别的,只细细捋一遍大太太总结陈词时复述的事情经过就知道:

先是小七小五两小姐半落坡相遇。

小五问“你干嘛刚才老看我”,小七回“你不看我咋知道我看你啊”。(二人俱口气不善,各五十大板,归类于姐妹口角。此处乃小七罪状之现形处,可处以微刑。)

小五气“姐姐问话你就好好答,作那些个没正经样子给谁看”,小七笑“五姐脾气这么大在熙和堂怎么不发呢”(基本同上,但有小七笑答之一“笑”字,罪减一等。归结于玩笑开大了,人家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小五怒“贱嘴多舌的小娼妇,看我不教训你”,小七言“我是太太教养的听不懂五姐的话,倒是五姐养在五姨娘身边见多识广什么都懂”。(重点的重点在此处,小五口出恶言,罪名成立。至于小七,话虽是真话,但风凉刻薄,失于厚道。不过,深得大太太心,所以此句一定要拉出来溜场子,让大家都听听记到心里去。)

然后,拉扯中二人上演“翻滚吧,姐妹。”

此至,OVER。

看看吧,该提的全提了,不该提的一个字没提。多么重点突出,条理分明。

至于推入冰湖之事,因为大太太说了,“亲眼所见据实以报,道听途说立时发卖”,别说后来丫头婆子们没听到看到,便是贺明玫后来现场广播,让梅园里众所周知了,也没人敢当厅提起半个字。

当然,二人的贴身丫头私下里自然更详实地全撂了,包括提到了奉琴。

但搁不住这公堂上大太太是她们的代言人哪。

这件事儿是瞒不住的,大太太最终也没有瞒,只是快刀斩乱麻地一笔带过:“那只是小七的猜测之语。姐妹口角,言过其实,当不得真。”

当然贺明玫很配合地响应:“谁让五姐姐见我一次推我一次,早上才摔了我一跤,现在又摔我一大跤,我便想着,没准以前那次落水,可能也是五姐推的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嚅嚅嗫嗫,嘟着嘴并不服气的样子,却扫大太太一眼便迅速低下头去,透着小孩子那种“她打我我就骂她”的理直气壮,和因胡言乱语而惹了祸的心虚不安。

当然若是其它时候,她这样自认胡扯瞎掰的话,没准得老太太好一顿雷霆。但此时此刻,老太太梦游状态,哪还在意谁的一字一句。

而大太太,她当然不会在此处多作停留。于是闻言迅速结案:推落水一事并不存在,乃七丫头情急之下的信口胡说。

然后便是细细分说:各位丫头在这一出闹剧中各自的功过,应得的处罚,外加对各位小姐姨娘的训斥和教导,由此得了什么经验教训啊,自己应该怎么处事以及回去要怎么管教自己的丫头啊,如此等等的一大长篇。

然后,终于的终于,审理完毕,鸣金收兵。

各位看客想看的热闹没闹起来,倒自己闹了个无聊困顿,虽然可以低头弯腰眯眼打盹,但到底不敢失态。此时也终于都长松一口气。

贺老太太艰直有些急不可奈啊,她硬生生坚持到现在,象个完全不懂音乐的人去陪听一场高雅的音乐会,在最沉闷无聊中忍耐又又忍耐,却偏要端正仪态不能酣然睡去,个中苦逼只有自己知道。终于等到曲终人散时,没有被音乐感染到,但那种比被感染的人更切实深刻的轻松感,却让人万分的舒畅。

真的,看了太久,等了太久,喝茶太久,她早尿急了。

急匆匆起身走人,倒还不忘特意交待些“正事”:别让那五姨娘进院里来,什么时候五丫头领完了罚再说,省得她哭哭啼啼唱捻作打的作态让人生厌。

各自退散,不管主角配角,大家都有些轻松感,象五小姐,她虽然骄横,但向来她自己心中也是有个度的,或是招惹的范围不大,或是闹腾的程度不深,以便将后果控制在大太太可不闻不问的范围内。不过既然这件事儿闹大发了,大太太再没有不理的道理。

她心里明白着,虽然她早就心里沉静下来没有了最初的害怕劲儿,但到底不知道会受到什么处罚有些不安,现在这头上的锤邦一下敲了下来,尘埃落定,她自然就心安了。

但贺明玫却轻松不起来。因为,大太太给她布置了个极有意思的任务:量刑监刑官。

用大太太的话说,这件事归根到底,是小五招惹了小七。既如此,“七丫头就在旁边看着你五姐,直到她跪到完全认识到自己的错了,跪到你不生气了,觉得可以原谅她了,来报我,我再让她起来。”

有这么安排的吗?你姐跪着你看着?陪看还是陪跪?或者站着还是坐着?用张笑脸兴灾乐祸还是用张丧脸惺惺作态或者用张木脸漠不关已?

只怕跪着也不好使,用什么脸都不好使。

这哪里是解怨家,分明是结仇家,还一结就结成宿仇那种。

这手段,这手段,贺明玫欲哭无泪啊。她深深地觉得,那些去招惹得罪大太太的人,脑子都一定象她一样进过水。

若是大太太当堂说出这话来,她自然可以迅速把球踢走,直接问一句:“五姐姐,你知道错了没有?你若知道错了,便向太太认错认罚,请太太让你少跪会子便起来吧。”

她不信五小姐敢不说自己知错了,敢不向太太求明刑期。

但大太太根本没给她任何机会,在转身出了厅堂之后,才转身站定说了这么一句,然后施施然回房了。

好了,大太太已经走了,她这会子再跑去问贺明璇你知错了吗?没准会被贺明璇冲上来再掐一回脖子的。

贺明玫摸摸脖子上被掐出来的隐隐仍痛着的红印子,这确凿的证据其实在这儿呢。只不过这种深宅大院里装模作样的公审从来都不是为了公正,只是为了好看。

她呆在致庄院的厅堂里,对于如何监刑还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她就发现,还有更糟的事情等着她:有人跟她没完。

在致庄院大太太日常宴休起座的隔间里,内设一条矮榻,榻上铺着厚实的蜜合色撒缠枝红花的缎褥,榻旁的矮几上摆放瓜果糕饼等物。榻上一位三四十岁的贵妇人,身量高挑,肤白体端,眉眼平和,雍容而坐,正是大太太。

旁边二小姐贺明璐着桃红镶领朱红底子的对襟比甲,同色长裙,加上人本就生得玉骨冰肌,粉面桃腮,整个人看起来风姿绰约,体态风流,只那眼神,透着明显的精明模样。此时她半个身子也坐在榻上,身子依着大太太。

和二小姐长的有四五分相像的二姨娘坐在地上靠榻边的一个小圆锦墩上,只眼中的精明比二小姐更加显眼,不时转一转眼珠子,显见是用心思考了的样子。

此时二人正凑趣儿的对大太庆说着什么,大太太听着就笑了起来。大太太最常用的绿枝和翠枝二个大丫环也站在身侧,脸上含笑。冷婆子脸上也堆满笑,侧身站在一旁。

贺明玫跟着传话的丫头进来,看到的便是这含笑六人组。看起来很融洽和谐的样子。

贺明璐一见贺明玫进来,便侧了身子朝她笑了笑。贺明玫上面和大家见过礼,贺明璐便仍转身面向大太太。

大太太让丫头给贺明玫也置了个圆墩子坐了,便看着她用下颌一点冷婆子,直奔主题道:“小七,今天冷婆子来我这里喊冤,说是她家冷二根本没看上别家姑娘,根本就是你那丫头司水招风引蝶没个样子,引的冷二上了心,这才让冷婆子气恨的。这事你可知情?”

贺明玫不由一愣,她以为大太太叫她来,是想私下询问关于五小姐的事儿呢,怎么又绕到司水身上去了。

她不由看了一眼冷婆子。那冷婆子见她看过来,刚才堆满笑的脸上,便慢慢换上副似笑非笑的神色来,下意识把微躬着的腰身挺了挺,一副放马过来的样子。

贺明玫挑了挑眉,这是,二战开始了?

冷婆子在熙和堂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迅速招认完全配合,现在玩翻供,贺明玫自然知道是借谁的胆子,但她不知道她们到底想把她怎样,想把司水怎么样?

她惊奇道:“竟有这样的事儿?小七可是一点儿风声都没到过呢。那司水长的又好看,人又老实的很,哪会招惹是非啊。小七觉得,是是非非的人去招惹她倒是有可能呢。”说着,她冷冷的再扭头盯了冷婆子一眼,“冷妈妈在熙和堂当着老太太说的,竟都不作数了不成?”

从熙和堂出门时,冷婆子就一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得玩的样子打量着她,她还以为冷婆子抱的是以后慢慢继续阴的念头呢,她都决定好了她再敢来阴的她就继续拿巴掌侍候她,谁知她这般不存气,倒这么快就挑明了。也好,一次解决大家省事儿。

大太太于是看一眼冷婆子,道:“你详细说给七小姐听。”

“是”冷婆子道,道:“今早在熙和堂的时候,老太太既问起,老婆子就该照实说才是。因想着一来老太太高寿,怕听闻府里有这等子不成样子的丫头,一时气坏了身子老婆子罪过可大了;二来小姐们又都在场,老婆子原是忖度着有些话,却是不该当着小姐们的面讲的。因此老婆子才没敢照实说,只依着七小姐的说法,说是老婆子家那二小子看中了外面长的象司水的姑娘。只是太太让讲,这会子,老婆子也顾不得了。”说着冷婆子歉意地看了一眼二小姐。

二小姐笑着没吭声,也没回避的意思,只看着大太太。

大太太便道:“正要让她学着管家理事,你只管说便是了。”

于是冷婆子便详详细细讲起来。

冷婆子的话长长溜溜,故事细节呀推测猜想啊都很丰富,总结起来其实很简单:无非是说司水是个狐狸精样的人物,仗着样貌好,先是勾引她家二小子,和她那二小子私订终身,山盟海誓的,然后据说可能是又看上了哪家的漂亮后生了,自己便失诺毁约,害的她家二小子单相思,仍非卿不娶地苦哈哈熬着。就这样的女子她不过偶尔遇上指责几句,谁知她不但不知悔改并且怀恨在心,早上竟然当众行凶打她嘴巴,不把太太放在眼里。这样的丫头不撵出去,实在让人气愤难平,也不定再生出多少妖蛾子呢呢呢呢呢。

冷婆子口才不错,用一咏三叹的口气,有时愤懑不平,有时惆怅忧思,那些话中,对恶人深深的愤恨,对太太深深的不平,对小姐深深的爱护,对贺府未来深深的忧虑,表达的淋漓尽致。好象司水不除,轻则家将不家,重则国将不国似的。

这故事的可信度在于,细节详实,而且生动具体。比如第一次,皑皑幕雪下,谁对谁展颜一笑,谁又多看了谁一眼,从此眼里心里都是她。比如第二次,朗朗晴空中,谁给谁塞了一包点心,谁给谁扔下一个荷包。比如第三次,在那“又是一年三月三”的时节里,谁仰着脸看着天上飘过的风筝说“风筝代表我的心”,谁又低着头踢着地上的泥巴道“你做风筝我做线,愿你牢牢攥手间”。。。。。。

当然冷婆子比较大白话,没有这么文艺腔,但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

但就算是大白话也够曲折刺激的,二小姐和二姨娘直听的很有些目瞪口呆。

大太太本来淡淡的面孔上却怒气渐盛。最近三小姐贺明珠正跟她别扭闹情绪呢,三月三神马的很是让她反感。

贺三小姐今年十三了,正是议亲订亲的年龄,却高不成低不就,反正就没看上眼的,现在再拉着她出门参加宴会什么的场合便要恼了,又时时郁郁不快。细细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去年三月三逛留峰寺庙会,说是追着一个风筝去了后山,正见着自己二个哥哥和一个年青公子在那里赏景吟诗,偏偏她还女扮男装,被那人又搂肩又拍背的。。。。。。若说那人是普通人倒也罢了,哪怕家世稍差些,只要这丫头自己不怕吃苦,狠狠心也由她了,偏偏。。。。。。

大太太不由一阵心烦。

13第13章

也不等冷婆子感慨叙述到下一段落,大太太便截断她接口道:“这样的丫头确实不能留,若她是家生子,直接让家里人来领走也就是了。只是她却是外面买来的,如此便叫个人丫子来吧,随便的卖几两银子。”她看着贺明玫张口欲言的嘴,道,“多喜欢的丫头也好,不老实本份,我们贺府都不留的。没的让个丫头子有事没事的搅出那三尺浪来。小七你不用多说了,这些事儿你不知道也是正理,她办下这种事儿,自然不敢也不该到你们小姐面前去说嘴,若她拿些不三不四的事儿污了我贺家好好的小姐的耳朵,便不是卖了,直接一顿乱棒打死算了。”

二姨娘和二小姐甚知大太太心事,连忙点头称是。

那边大太太一开口叫停,贺明玫便暗叫一声糟。

她一直注意着动静,却也大意了。想着以大太太的修为,怎么着也会等人把话说完再行处置吧。再说既然把她叫了过来,自然会问她的意见,不会随意绕过她处置。所以她本打算等冷婆子得瑟完,她便抢先反驳回去,免得等到太太开了尊口之后不好转圜。

可她实在没想到,大太太会忽然没头没尾,象播广告一样就这么中场硬□来,并且直接作了决断。

现在太太已经表了态,并且金口直断司水有罪,她现在再反驳,不但失了先机,并且由驳斥冷婆子变成了驳回太太,拂的是太太的金面。

她正不知如何是好,那边大太太已经吩咐道:“冷妈妈,你下午晌便去叫一人丫子来领人。退下吧。”

冷婆子应一声是,福个礼便要退出去。走时还有意无意地扫了贺明玫一眼,却发现贺明玫正在看着她,脸上也是一幅似笑非笑的表情。

这样子,哪有半点儿斗败了认输了的颓劲,倒象早看穿了把戏的嘲讽,和脚下已经给你挖了坑你勇敢地跳吧的冷眼旁观,她不由心中一凛,当下也不及多想,垂下眼睑转身便去揭帘子。

却听得七小姐忽然不紧不慢地道:“冷妈妈慢着。”

冷婆子揭帘子的手便僵在了半空中。

大太太果然不悦,微皱了皱眉不耐地瞧着她问:“我指派了冷婆子差使要办呢。小七有什么事呢?”

贺明玫硬着头皮笑道:“太太莫急,不过几句话的事儿。就是刚才冷妈妈所说,小七有一事不明,少不得请冷妈妈解说一番呢。”说着转头看着冷婆子,声音放大了些语调冷淡了些又叫了遍“冷妈妈?”

冷婆子只好转过身来,僵着脸陪笑道:“七小姐只管问吧,冷婆子说的都是实话,没有半点儿虚假,七小姐有哪里不明白的,冷婆子一定知无不言。”

贺明玫笑道:“我没觉得你说的是假话啊,冷妈妈不用太心虚。我只是想问你,司水天天儿和我在一起,没事儿连二门上都不去的,我更没有派司水去过外面采买东西。只不知你家那二小子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看到司水的,还来来去去私订终身的呢?莫非你家小子进过内院?”

此言一出,冷婆子心冬的一声被重锤击着一样。

连正拿着冷冷眼光看着贺明玫的大太太也刷的一下把目光调到冷婆子身上。

二小姐和二姨娘照着大太太有样学样,先看了贺明玫一眼,然后看着冷婆子。

冷婆子原先并不是没想过这一茬,只是想着虽然府里惯有份例,但各位小姐们的丫头时常被差遣着出府去采买个自己喜欢的胭脂水粉新奇小玩艺儿也是有的,再说既然丫头有了心,只怕偷缝摸缝地干下这些子勾当也不是不可能。因此得了大太太的话,她才回去和她家小子一起合计着编了这么一套说辞。

原想说七小姐年纪小,被这私相受授一吓,便顾不得那许多了。

再说这种事儿,向来是女方吃哑巴亏不敢闹腾的,所以这样的屎盆子只管往司水那丫头头上扣就对了。

那丫头敢扇她嘴巴,便是现在太太把她赏给她做儿媳妇儿她也不要了,不信她玩不死她。

至于得罪了那七小姐,她是不怕的。那不过一个不得人心的小庶女,以后在府里日子过得如何,以及将来的婚嫁都捏在太太手里,她要识相,自然都好说,她要不识相找别扭,能不能活到嫁出去都不一定呢。

有太太罩着,有和她一起办差的各位伙计们帮忙兜着,便是这套说辞有些小漏洞,也不怕谁查证。

可她没想到七小姐却反咬一口说冷二进了内院。

外男私入内院,这罪过可大了去了,便是太太,也不能随便替她开脱。这是断不能认的。

可不认这罪,七小姐要二人相见的时间地点,自己刚才说了那么多细节,现在却说不出时间地点来,那不成自打嘴巴了。

她不由暗暗后悔,随便咬定他们有染就行了,何必说那么多细节呢。她本来就是想暗地里再给大太太添一把火,才故意编出些什么“三月三”“风筝”之类的情节来的。太太倒是真火了,可现下却怎么回七小姐的话呢。

冷婆子一脸的汗,但到底老道,当下强笑道:“七小姐说笑了,我家冷二人很老实本分,便是借他几个胆子也不敢干这事儿啊。丫头们私下做出什么事来,怎么敢到小姐们面前说嘴,七小姐不清楚这底下的私秘事也是有的。便是丫头借故跑到外面去了,也自然是私下寻个由头偷偷摸摸的去了,小姐如何能知道她什么时候跑出去了。老奴知道老奴这次这么把小姐的贴身丫头拿出来说事儿,惹了七小姐的怒,七小姐生气只管责骂老奴,老奴再不敢有二言的。只是这样的丫头不只我看到气愤,现在太太知道了,也是深深觉得不能留的。七小姐还是听太太的话,及早打发了吧。这种丫头带坏了小姐可是使不得,为了小姐好,老奴便是得罪了小姐也顾不得了。只愿小姐将来大些,能明白老奴这份为小姐打算的心。”

回避问题,绕圈子跑,拉拉杂杂这么多,想把话题拉到哪一国去呢?

贺明玫看她一眼,笑着不紧不慢道:“冷妈妈,小七可不敢当,我看是我得罪了妈妈让妈妈着恼了吧。还请妈妈多包涵,饶了我家司水吧。”然后她笑忽然一收,端着一张脸疑惑地又问道:“不过,冷妈妈,你说丫头私下随便找个理由就能出府去?”丫头们便是得主子令去办差,也得报备之后再由外院另派小厮跟着的,一个丫头想出去就出去,你当贺府是菜市场呢?

冷婆子一愣,强忍着心慌,含糊道:“个别丫头想个法子混过去,想来也是有的。。。。。。”

“比如呢?”

“。。。。。。老婆子并没真见过,只是想着,可能,也许也有些刁钻的丫头和门上那些守门的小厮管事儿混熟了,互相遮掩着混出去也是有的。”

“谁?什么时候?”

“这,这老奴哪儿知道,只是这么猜想的。”

“原来是冷妈妈猜想的啊。那司水和你家冷二私订终身的事儿呢?时间,地点,可有人见证?你可有司水生辰八字?莫非冷妈妈你都是用猜想的不成?”贺明玫慢吞吞道。

“那倒不是,那,那,是那司水她确实不正经。。。。。。”

“证据?”贺明玫不等她说完便简洁地问道,吐字清晰有力,气势逼人。

冷婆子便低低嗫嗫说不出个所以然。

大太太皱着眉头,心中越发不快。她原就知道这事儿不过是冷婆子编排出来的,能唬住贺明玫便唬住了,唬不住再说。她要处置一个丫头都不成吗?只不过看着老爷的面上给她个事情清楚证据确凿而已。真这么咄咄逼人不管不顾,她又何必跟她多罗索。

“小七,这事儿便是没有证据,有过个影儿也是立身不正的表现。传出去,都是我们贺府的脸面受损。我们贺府好好的小姐,被这样身背流言非语的奴婢带累了怎么可以。要知道我们贺府小姐,可不只你小七一个人。”

“正是太太这话呢。”贺明玫道,“单是小七一个人,小七便由她去了,左不过一个丫头。可这事关满府里的名声呢,若不查清是非根源加以杜绝,谁能保日后不再发生呢。今天是我的丫头,不过撵出去罢了。那以后呢,会是谁的丫头呢?二姐姐,你能保证不会是你的丫头么?谁又能保证不会是三姐姐的丫头呢。”

二小姐贺明璐看着她面无表情,无话无笑毫无反应。大太太没表态,她是绝不会多出一声的。

贺明玫没找来同盟,她仍独角唱道:“若如冷婆子所言,贺府门禁不严,丫头可私自出门,做出丑事来。此等事找不出根源来,这可是大患呢。而若此事不实,只是有人故意胡乱编排我们府上,今天编排得了丫头,明天自然也编排得了小姐,编排到谁身上头上还不是由着人家的嘴说。小七觉得正该趁此查一查,找找那源头,煞煞那胡眦乱编的歪风邪气,也免得闲话成风,人人自危。也免得传出去没影的事儿传出个什么影来,让人说我贺府没规没矩,带累了满府里的名声。”

她说罢,看着不置可否的大太太,站起身来,冲着大太太轻轻一福身,强忍着装腔拿调的不适,捏着嗓子噘着嘴作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拖着长长的调子又道:“太太呀,这府里,人人的丫头都没事儿,单我的丫头出了这样的事儿,小七觉得十分地没脸。可这事儿偏又没根没据的靠的是冷妈妈的猜想,小七看着倒象是冷妈妈看小七软弱专门欺负小七呢。”她淡淡扫了冷婆子一眼,然后对着大太太又是轻轻一福身道:“求太太替小七作主。冷妈妈这样红口白牙的污赖好人,小七不依。”

大太太心里窝着一团火,不过处置一个丫头,竟如此的棘手?她主持中馈二十年,什么时候连一个丫头的主都作不得了?一时间她十分的想来横的。

也是她太相当然了,本想着她一直很顺从,便是有感情,也只是一个丫头而已,定不敢和自己硬顶的。其实从早上在熙和堂她不紧不慢地坏了她处置那两个丫头的事儿时就该有所计较的,却以为冷婆子办事办老的了,此事也定会安排妥当而没放在心上。

谁知这丫头竟然又是有理有据,头头是道,抓住个破绽一击而中。对冷婆子,就横眉冷对着来硬的,对她又躬身俯耳的来软的。硬是把丫头的事儿揽自己身上,变成冷婆子和她作对的事儿,现在又作小女儿态撒娇扮痴的,她若不管不顾的处置了那司水,只怕传出去,宁挺奴才不罩庶女,自己这当家主母才真叫打脸呢。

她叹口气,罢了,事已至此,冷婆子已完败,只会多说多错而已,她也没必要非强求这次了。

大太太想着,看一眼贺明玫,缓和了语气道:“小七说的不错,正该好好查问清楚,原是我刚才急燥了,快去坐着吧。”然后又对冷婆子道:“认真回七小姐问话。”

一句话,原告直接成了被告。

贺明玫倒十分欣赏大太太这能拿能放的爽利性子,不愧出自大家。当然这种“随便你翻腾”的无所谓态度,也是由绝对的力度对比度决定的。

冷婆子早就觉出不妙,如今见连太太也如此说,更知大势已去,后来的事情倒理的很顺乎。

贺明玫一旦掌握了主动权,便也如法炮制直接的就给冷婆子上套:“。。。。。。是你帮着冷二遮掩着私进内院的吧?”

冷婆子吓了一跳,摸一把头上津津的汗,道:“没有,没有,小姐,太太,这个真没有。许是两人在二门上远远见过吧。我听我家小子说了个大概,原想着是在外面见的面。不过七小姐放心,太太是知道的,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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