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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冷尘香-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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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雪雯慢慢道:“她就是雪拂兰,冷香妃子郁姝曼的女儿。”

穆犹欢脸色惨白,哑声道:“她的脸……她的脸不是和你一模一样么?”

冷雪雯凝视着雪拂兰沉寂的面容,慢慢道:“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另外一个长得和我一模一样的人……你现在看到的才是她的真正容颜。”

穆犹欢仿佛没有听懂她的话,呆了半晌,厉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冷雪雯喃喃道:“这都是因为爱……因为她对他的爱……”穆犹欢突然暴怒起来,锐声道:“难道说她是为了接近江逸云才假扮成你的模样?”冷雪雯神色凄楚,黯然道:“是的……”

穆犹欢如遭电击,一种无法言说的愤怒像烙铁一样印在他的心头,他怒极反笑,厉声道:“好感人啊,好高尚啊!”话音未落,一掌向冷雪雯后心猛击过去。

冷雪雯呆呆望着雪拂兰的遗容,心事重重,满腹酸楚,浑然未觉。

穆犹欢这一掌正要得手,窗外突然射进一道红影,来势奇快,正好击中他脉门,整条手臂登时酸麻无力。他吃了一惊,猝然扭头,只见一个长长的人影在嵌着灯的粉墙上悠悠忽忽的飘动,说不出的诡秘可怖。他瞿然改容,厉声道:“什么人?”

帷幕飘动,门口忽然出现了一个身影。来者身材瘦长,锦袍玉带。月光在他身上镀了层奇妙的紫光,微风吹拂着他漆黑的头发,灯光映着他邪魅的笑脸。

穆犹欢冷笑道:“原来是你!”于怜香淡淡道:“没想到么?”穆犹欢冷哼一声,道:“你还挺痴情,到现在还跟着她!”于怜香道:“你对雪拂兰不也很痴情么?”

穆犹欢怒道:“不要跟我提起她!”于怜香似笑非笑道:“说到你痛处了么?这还没有说到点子上呢,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杀冷雪雯。”穆犹欢道:“是么?”

于怜香道:“你之所以爱雪拂兰根本就是因为她长得像冷雪雯,但她又不像冷雪雯那样桀骜不驯,芳心已托,你觉得自己有机会……但你没有想到世上居然会有一个女人能为了爱一个男人假扮成别人的模样,而这个男人恰恰又是你恨之入骨的敌人,你觉得受了侮辱,同时也觉得绝望,因为你知道,这辈子你永远得不到冷雪雯,所以还不如杀了她……”

穆犹欢恸怒不已,厉声道:“住口!”声情激越,如敲金击石。

于怜香心里微微一惊,脸上依然不动声色,道:“难道不是么?”

穆犹欢勃然大怒,突然一掌击向于怜香前胸,心中愁恨万端,如飞泉喷瀑,一时倾泻,这一掌竟有回天化物般的力量。于怜香腾空而起,两袖飞扬,掌风到处,帷幕纷飞,他沉着脸欺身逼近,骈指弹向对方双眼,攻到半途,指尖火星暴涨,朵朵如灼灼奇花,正是“琪花真经”中的“烈焰飞花”。

穆犹欢连退数尺,火花如影随形,飞焰腾空,煞是好看。他袍袖展动,化作一片白影罩落,将焰火扑灭。于怜香脚步微错,如惊弦脱兔,当胸一掌击来。穆犹欢反掌封挡。“砰”的一声两掌接实,于怜香被震得全身微晃,穆犹欢亦摇摇欲坠,两人同时后退半步。

于怜香淡淡道:“看来你内伤未愈啊。”

穆犹欢猛提一口真气,疾步飞奔而去。

于怜香转身看着冷雪雯,道:“你不应该露面的。”冷雪雯道:“为什么?”于怜香拉起她手,沉声道:“你别问了,快跟我走!刚才弄出那么大动静,很快会有人来的。”

冷雪雯犹豫了一下,道:“我……我想……”于怜香道:“我知道你想见他,但你最好不要。”冷雪雯皱眉道:“为什么?”

于怜香沉默了一下,道:“这个月初七晚上,你去哪了?”冷雪雯怔了怔,道:“我不记得了。”于怜香道:“你最好记起来,上次我来的时候,江逸云说是你杀了雪拂兰,他亲眼看见的……”

冷雪雯浑身一震,道:“不可能!”于怜香道:“别说了,快走吧!”冷雪雯道:“我不能走,我得跟他解释……”于怜香焦躁万分,怒道:“你怎么这么傻,现在是解释的时候么!你快跟我走!”冷雪雯看了他一眼,闷闷不乐地说道:“那好吧。”

院门紧闭,院里凄凉冷落,梧桐已老,满地枯叶,不时被风吹起。

旧欢不可再遇,积思成梦,梦境如海市蜃楼,醒后愈觉凄清,怨怀无托,怎能不惆怅迷惘?

庭院中风铃叮当,颛孙盈雪漫无目的地沿着花径游荡。愁肠千回,须待酒舒,然而愁绪如烟如织,弥漫无穷,醉中的麻木,何其短也!无限凄清,无限苦闷,无处可销,无人可诉。

水池中忽然出现了一个窈窕的身影,她吃了一惊,霍然转身,看见端木夫人鬓角散乱,双眉蹙锁,看上去仿佛失了魂魄一般。她惊讶欲绝,二十多年来,这个女人一直是不可一世的,她何曾见过对方如此颓废绝望的模样。

端木夫人盯着她,她脸上是一种暗褐色,似已悲伤到极点,往日闪闪发光的眼睛如今也像蒙了一层烟雾似的,连瞳仁深处也充满哀痛。

颛孙盈雪微微蹙眉,道:“你这是怎么了?”端木夫人冷冷道:“澹台慕容死了,你知道么?”颛孙盈雪一怔,道:“他是怎么死的?”

端木夫人道:“他死了,你一定很高兴吧?”颛孙盈雪默默地望着她,缓缓摇了摇头,道:“我一点也不觉得高兴。”端木夫人锐声道:“难道你还会觉得难过?”

颛孙盈雪慢慢道:“三十年来,我一直都在替他难过……”端木夫人截口道:“住口!如果不是因为你,他也不会落到这般田地!”颛孙盈雪淡淡一笑,幽幽道:“你来找我,是想杀我给他陪葬么?”

端木夫人怒道:“你以为我会让你给他陪葬么?我今天来,就是要把你碎尸万段!”

颛孙盈雪心平气和说道:“如果你觉得这样会好受一些,你就做吧。”

端木夫人怔了一下,冷冷道:“你今天怎么这么超脱?”

颛孙盈雪唇边掠过一丝痛苦的微笑,幽幽道:“江君远已经回到席玖樱身边了……三十年来,我每天都生活在痛苦之中,到头来却一无所有,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不管怎样,你至少比我幸福,还能跟他朝夕厮守……”

端木夫人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对方,眼里的愤怒之意像落潮一样慢慢退去。

两人四目相交,颛孙盈雪眼里充满落寞与寂灭之意,她的目光迷惘而又痛楚;端木夫人眼里交织着痛苦、悲哀与孤独之意,愤怒与嫉妒变得毫无意义。

过了很久,端木夫人缓缓道:“如果我不杀你,你有什么打算?”颛孙盈雪微笑道:“我倒是很希望你杀了我。”端木夫人冷哼一声,道:“要是江君远知道是我杀了你,这辈子我还安生得了么?”

颛孙盈雪轻轻道:“你不是一直想致江家的人于死地么?”端木夫人沉默半晌,淡淡道:“现在不想了。”颛孙盈雪慢慢道:“几个月不见,你好像变了。”端木夫人道:“我儿子死了,你知道么?”颛孙盈雪怔了怔,道:“你是说澹台西楼?他是你的儿子?”

端木夫人轻轻道:“是的……我还曾经有过一个女儿……是和晕眉山庄的水依痕生的,她叫水晶……”

颛孙盈雪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端木夫人喃喃道:“她也死了……她恨我,她找了很多人来杀我……但她还是死在我前面了……我的儿子和女儿都死在我前面了……澹台慕容也死了……你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么?”

颛孙盈雪心里涌起无限伤感与悲凉之意,轻轻道:“你……你有什么打算?”

端木夫人唇边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目光空洞而单调地望向远方,喃喃道:“我不知道……”

酒肆里的客人渐渐走光了,堂倌儿开始打盹。

冷雪雯走进来时,江逸云仍以最初的姿势坐在那儿,月光透过窗子照在他的衣裳上,泛起一片冷光。他就坐在冷冷的光雾中,看上去就像一个死人。他面前有酒,但他并没有喝。他本来是希望用酒来麻醉自己的,但是喝了两口之后,他忽然觉得想吐。

她悄悄走到他跟前,轻抚他的头发,他没有动弹,也没有说话,但她听得到他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她轻轻叹息一声,手掌滑过他冰冷的脸庞,他突然抓住她的手,抓得那么用力,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缓缓把她的手移开,然后缓缓松脱,任凭她的手悬在半空。冷雪雯怔住,呆呆地望着他。他摸出一锭碎银,径直走出酒肆。冷雪雯不知所措,茫然跟着他走出去。

夜已深,街头异常冷清。被风摇落的月光,片片如雪花,叫人遍体生凉。冷雪雯一路跟着他,走得浑身冰冷,直到他走进一处小小的院落。她犹豫了片刻,悄悄跟了进去。

屋里弥漫着浓浓的草药味,其间掺杂着刺鼻的死亡气息——她可以猜到,这一定是雪拂兰重病时待过的地方。她的心痉挛起来,一种生怕惊扰死者亡灵、生怕招致死者怨恨的情绪油然而生,她突然有了一种转身逃跑的冲动。置身于此,一切仿佛忽然倒了个个,她成了后来者、闯入者、掠夺者。

江逸云点亮一枝蜡烛,慢慢在桌旁坐下。

风穿窗而入,吹入了冷雾,冷雾夹着料峭的春寒和夜间的木叶清香。

冷雪雯打了冷战,看着江逸云轻轻道:“你……你没事吧?”江逸云望着烛火出神,似乎没有听见她在说什么。她呆呆望着他,哑声道:“雪拂兰……雪拂兰不是我杀的……我没有杀她……”

江逸云仍然没有任何反应。

她只觉浑身发冷,喃喃道:“我知道你心里怨我,怨我当初离开你……那时我真的以为那样做会对你好一些……我不愿意你因为我受到一点伤害……可是我……你是不是觉得我还不如真的死了算了?雪拂兰的事情我很难过,如果我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我怎么也不会再出现的……可是……可是好多事情并不像我想的那样……我并不想再在你面前出现……看到她那么喜欢你,我真的很替你高兴……对不起,逸云,对不起……”

看到江逸云始终毫无反应,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默然半晌,转身退了出来。一种无法形容的痛楚击垮了她,她失魂落魄地走出小院,呆呆地站在树下,凝望着屋里的人影。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里的烛火熄灭了,她看不见他,却仍旧一动不动地站着。

江逸云一天没有出门,她一天没有动弹过。

生者永远不能和死者抢夺什么。

冷雪雯站得越久,就越明白这一点。她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要在这里站着,她比谁都清楚,江逸云即便心没有死,他们也永远不可能在一起。也许时间能够渐渐抹平江逸云心头的创痛,但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鸿沟却是世间任何一种力量都无法消弭的。

黄昏的时候,寒水碧来了。他在冷雪雯身后唤了半天,冷雪雯也没有反应。他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她,他的手刚一触及她的身体,她便向前倒下,原来她已浑身僵直。寒水碧吃了一惊,连忙将她扶住,讶然道:“你这是怎么了?你到底在这里站了多久?”

冷雪雯喃喃道:“不知道。”寒水碧道:“逸云呢?你为什么不进屋去?”冷雪雯幽幽道:“那是雪拂兰待过的地方,我不能进去……”

寒水碧搀着她道:“那你也不能总在这里站着,来,我扶你进屋去!”冷雪雯挣脱了,道:“不,不要!”寒水碧茫然不解地望着她道:“你这是……”

冷雪雯眼神空洞,涩声道:“你好好照顾他……别让人伤害他……”说着举步要走。

寒水碧一面拉住她,一面大声叫江逸云的名字,“你别走,我知道他心里有你,他现在这个样子,你怎么能离开他?”

冷雪雯苦笑了一下,道:“以前他心里确实有我,但现在他不能再有我了,他越是这个样子,我越不能见他……小寒,你不知道,我们是真的不可能了……”

寒水碧怔了半晌,道:“为什么?”

冷雪雯道:“我告诉你为什么,因为他觉得我很坚强。如果是我死了,他会和雪拂兰在一起,但现在死的是雪拂兰,他觉得我一个人完全可以支撑下去,因为我曾经离开过他,一个人活了下来,他觉得我还能再一次做到……”

寒水碧茫然望着她道:“你能么?”

冷雪雯惨笑道:“我能,我能!”说着掩面而去。站了一天一夜,她全身麻木,走得很慢,任何人都能赶上她,但江逸云没有出来追她。

寒水碧神色惨然,呆呆望着她慢慢远去。

第三十五章 古来万事东流水(结局) 
看到江逸云的那一瞬间,南宫迥秀便感觉到一阵寒流从背脊滑过,他从来不知道悲痛可以把一个人摧残成这个样子。他呆呆地看着对方,心里开始打起退堂鼓。

江逸云眼睛望着面前的烛火,神情木然,道:“南宫先生,有什么话就说吧。”

南宫迥秀犹豫了一下,慢慢道:“灵鱼先生生前对公子深为器重,公子不会不知道吧?”

江逸云黯然道:“先生是说我应该查出杀害灵鱼先生的凶手?”

南宫迥秀正色道:“难道不是么?”

江逸云沉默良久,点头道:“是,于情于理,我都应该这么做。”

南宫迥秀道:“一个月前澹台先生就已查明凶手的真实身份,却在同凶手的交涉中遭遇不幸……”

江逸云吃了一惊,道:“天下竟然有人伤得了澹台先生?却不知这凶手到底是谁?”

突听一人接口道:“这个人花天酒地,左右逢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在江湖中声名狼藉,却至今逍遥来去,不知坑害了多少人……”

江逸云蓦地一惊,道:“房先生!”

房尘睿面色铁青,容颜苍老,比前次见时竟老了二十岁。

江逸云道:“不知房先生所指何人?”

房尘睿冷冷道:“据老夫所知,公子对此人知之颇深,却也屡遭他暗算!”

江逸云犹豫了一下,道:“房先生指的莫非是于怜香?”

房尘睿咬牙切齿道:“正是!”

江逸云深感诧异,不知对方何以对于怜香恨之入骨。

南宫迥秀叹了口气,喟然道:“公子有所不知,三年前于怜香引诱房先生的小女儿,始乱终弃,致使她走上绝路,如今又……”

房尘睿悲愤交加,锐声道:“他垂涎我夫人的美色,竟将水晶掳走,水晶不从,他……他……”

南宫迥秀道:“房夫人已被于怜香所害……”

江逸云怔了一下,他记得水晶是和别的男人有染,难道于怜香果真……他不敢确定,于怜香是个不按常理行事的人,他不能肯定他是不是真的这么做了。

南宫迥秀道:“公子可知黑匣子的下落?”

江逸云一愣,道:“莫非……”

南宫迥秀点头道:“不错,黑匣子正是被于怜香所盗,并将匣中的秘籍悉数出售,其中的妖闭大法便高价卖给了一心要向公子复仇的欧阳梦天……若非如此,于怜香何以如此富贵,如此挥霍?于怜香正是因为担心偷盗黑匣子之事大白于天下,遭致天下人的仇恨,才对灵鱼先生下了毒手!而今于怜香身兼数家之长,武功之高,横绝天下,放眼江湖,能与之抗衡,为老爷子复仇者,唯有公子一人了!”

江逸云默然半晌,慢慢道:“先生过誉了。”

南宫迥秀神情激切,锐声道:“公子难道要拒绝么?”

江逸云道:“于怜香现在在什么地方?”

南宫迥秀道:“半个月来,他一直在杭州别邺,寸步未离。”

高墙内曲曲折折地传出一阵幽咽的琴声,哀怨低迷,令人黯然神伤。墙外花木扶疏,江逸云隐身暗处,悄然伫立。夜色渐深,沙沙的木叶声中忽然响起轻微的衣袂声。

于怜香疾掠而来,刚一露面,龙谷八音就迎了出来,倒头就拜。于怜香一挥手,道:“冷姑娘呢?”龙谷八音道:“冷姑娘正在弹琴。”于怜香驻足倾听半晌,叹息一声,道:“她怎么样?”

龙谷八音道:“看上去很平静,属下不知……”

于怜香淡淡笑了笑,道:“别说是你,连我都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江逸云看着于怜香走进门去,略一思忖,从墙头掠过。园内光雾凄迷,泉流万脉,绿荫遍地,四处流萤飞舞,风铃叮当。双足踏入柔软的草地,他顿失所在,唯见竹梢一钩新月,被风摇落的月光,片片如雪花,叫人遍体生凉。他微微蹙眉,沿着幽静的小径和凄清郁悒的树阴,无声向前行进。周围翠林掩映,云霞缭绕,绚丽的花朵,浓郁的香气,扰动春风。也不知走了多久,一条黄花照眼的小径上传来沙沙的脚步声。江逸云莫名其妙地感到一阵心跳。他退到路旁的浓阴下,凝视着忽明忽暗的小径。

冷雪雯穿着雪白的轻纱,披散着乌黑的长发,慢慢走来。江逸云屏息静气,生怕惊动了她。月光把她的倩影洒在他身上,令他心头狂跳。冷雪雯慢慢走到湖边,湖岸茂密的竹林郁郁葱葱,远处传来悠扬的乐声,林中的每一片叶子都在沙沙的应和。她伫立湖畔,凝视着因竹叶摇曳而令人眩晕的溶溶月色。这乐声宛如晨曦从寂静的群山升起时那无声的天籁,澄明的水面泛起涟漪,仿佛已被琴声揉皱。

江逸云凝神望着她,胸口一阵阵灼痛。明明在爱,却不能去爱,今生今世,她已经不属于他了。过去种种,忽然涌上心头。他定睛注视,全身心浸润在某种幻梦之中,只觉周围的一切都顿时凝滞,仿佛天地之间的一切皆为她而生。过了很久,他忽然听到一阵凄凉至极的哭声,那样幽怨,那样低沉,他听得心惊,全身起了一片寒栗,抬头发现冷雪雯肩头耸动,哭得正伤心。她的哭声断断续续,撩人意绪,让人油然生出一种为之心碎的感觉。

江逸云只觉喉咙发干,心头像压着什么东西似的,憋闷得无法呼吸。十几年来,他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她哭,一种迷惘而又痛苦的感觉像冰水一样从他背脊滑过。他心绪大乱,一时间茫然无措,风中飘来一丝奇特的香气,眼角余光瞥见人影一闪。他知道这是于怜香来了,把自己隐藏得更加隐秘。

于怜香在冷雪雯身后站了很久,半天才柔声道:“你的病刚好些,又出来吹风……”

江逸云心头一颤:“她病了……她又病了,是因为我么?”

冷雪雯浑身一震,缓缓转过头来,脸上挂着两行泪珠,神色凄凉,眼神迷离而又无助。于怜香看在眼里,痛在心里,道:“你怎么哭得这样伤心?”冷雪雯举袖拭泪,幽幽道:“没什么……”

于怜香道:“雪拂兰已经下葬了……”冷雪雯凄然一笑道:“是么?他好么?”这凄艳的笑容如昙花一现,叫人怦然心动。于怜香道:“不知道……既然你这么挂念他,为什么不去见见他?”

冷雪雯喃喃道:“他要是愿意见我,我就不会待在这里了……”

于怜香沉默半晌,说道:“前几天南宫迥秀去找过他……”

冷雪雯幽幽道:“是为了灵鱼先生吧?是不是找到杀害灵鱼先生的人了?”于怜香的表情忽然变得很怪异,悠悠道:“是。”冷雪雯道:“是谁?”

于怜香看着她慢慢道:“现在所有人都认为是我。”冷雪雯打了个哆嗦,失声道:“你说什么?”于怜香似笑非笑地说道:“南宫迥秀告诉江逸云说我就是那个十恶不赦的凶手。”

冷雪雯震惊地退后了两步,颤声道:“你……你是么?”于怜香微笑道:“如果你承认是你杀死了雪拂兰,我也可以承认是我杀了灵鱼先生……”

冷雪雯怒道:“我没有!”

于怜香笑容不变,悠然道:“江逸云会相信么?”

冷雪雯怔了半晌,晶莹的泪珠,就像珍珠一般滚落。于怜香看得心疼,情不自禁伸手为她拭泪。她怔了怔,泪眼朦胧地凝望他,望得他肝肠寸断。他叹了口气,道:“不管别人信不信,我信,我知道你绝不会那么做……”冷雪雯道:“可是他不相信我……他根本不听我解释……就像……就像……”她突然打了个寒噤,“就像三年前那样……”

江逸云心头一震,当年在山谷中的那一幕猛然间从眼前掠过,他不禁也打了个冷战。

冷雪雯流着泪道:“我好害怕……我怕他真的误会我……我不希望他恨我……”

于怜香心绪大乱,黯然神伤,默默无言地将她拥入怀中。冷雪雯伏在他肩头,眼里流露出无法形容的悲哀之色。

江逸云的心悸动了一下,一种莫可名状的烦躁和恐慌,像水泡一样急剧膨胀,像火焰一样炙烤着他的骨骨节节。

过了很久,于怜香柔声道:“夜深了,回房去吧……来,听话,我送你回去……”

看着他们的背影,江逸云温柔凄怆的眼神渐渐变得凝重。

无声的风灯悬垂在楼前,散发出幽幽的冷光,与水中的月色寂然相应。四顾茫茫,唯有风声。江逸云在楼前的花丛中伫立良久,夜深露重,他的鞋袜早已浸得冰冷。屋里的烛火熄灭了很久,于怜香还没有出来。先前那种莫名的烦躁感再度涌上心头,江逸云突然有一种想厉声大喝的冲动。

门口人影一闪,于怜香轻手轻脚地带上门出来。

等到于怜香的身形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他又在门外站了一炷香工夫,屋里的冷雪雯没有丝毫动静。他走进屋去,看见冷雪雯躺在床上,睡梦中犹带着凄楚之色。他慢慢走近前去,她突然惊醒,失声道:“谁?”月光从他背后照进屋来,她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黑影,但她几乎在一瞬间就认出了他,惊呼道:“逸云!”她翻身坐起,望着他的眼神迷惘而又痛苦,急切而又惶恐。

江逸云站住了,冷冷道:“于怜香在你屋里待了这么久,你们在做什么?”冷雪雯一愣,道:“我们什么也没做。”江逸云冷笑道:“是么?今天也许没做,往日呢?”

冷雪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怔怔地望着江逸云冷酷的脸庞,喃喃道:“你为什么这么想?”

江逸云道:“看来我平日为你发愁倒是多余了,我根本不用担心你无处可去,根本不用担心你会过得不好……看来于怜香把你照顾得很好,你是不是已经打算将来有一天要嫁给他?”

冷雪雯哑声道:“你……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江逸云道:“那我应该怎么说话?”

冷雪雯胸口起伏,咬着唇道:“如果我现在流离失所,四处流浪,你是不是会觉得高兴一些?”江逸云道:“至少那样我会觉得内疚,觉得心痛,会想让你回到我身边!”冷雪雯勉强控制住内心的愤怒和悲哀,锐声道:“你以为我是什么,你想要我走我就走,你想让我回去我就回去!”

江逸云厉声道:“对,你是和别的女人不一样!你比谁都坚强,比谁都有心计,比谁都残忍!你明知道我有多在乎你,你明知道我当年已经懊悔无地,你偏偏还要离开我,还要让全天下的人都以为你死了!你知道这三年我是怎么过的么?你知道这三年来我到底有多痛苦么?为什么你明知道我会痛苦,明知道我根本不可能忘记你,你还要那样做?你是不是存心报复我,报复我曾经和水墨芳在一起?”

冷雪雯身上掠过一阵寒气,颤声道:“不是的,根本不是这样……”

江逸云锐声道:“那是为什么?你到底为什么要离开我?”他眼里突然露出一种吓人的神情,疯狂而又执拗地盯视着她。

冷雪雯颤抖了一下,涩声道:“我……我……我不想你因为我受伤害……”

江逸云一动不动地盯着她,脸色惨白,神情惨痛。冷雪雯打了个冷战,道:“你……你怎么了?”江逸云突然笑了起来,这笑声听上去令人毛骨悚然。

冷雪雯恐惧地望着他,颤声道:“逸云,你没事吧?逸云,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

江逸云缓缓闭上眼睛,慢慢道:“有时候我真希望自己疯了……这几年来我总想麻醉自己,可是无论在什么时候,哪怕喝得再烂醉,我的心都是清醒的,我时时刻刻都是醒着的,醒着受良心的谴责……”他突然睁开眼睛,目光像利剑一样,几乎穿透了冷雪雯的心,“既然你离开了,你为什么还要再出现?你是不是觉得伤害我一次还不够?你是不是真的想把我逼疯?”

冷雪雯心乱如麻,哑声道:“不是,不是……逸云……”

江逸云断然截口道:“不要叫我!”

冷雪雯悚然一惊,这声音像闪电一样划破了她生命的暗夜,往事穿林度水而来,想起当年在山谷中他那样残酷地对待她,她不觉打了个寒噤——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有种恐怖的感觉,仿佛一切又要重演了。抬头看着他狂怒的眼眸,回想当年他那种决绝强硬的眼神,她的心仿佛要被撕碎了,全身顿时冰冷。她唇边掠过一丝苦笑,喃喃道:“你今天来,就为了跟我说这些么?”

江逸云没有看她,冷冷道:“我还要告诉你,我会杀了于怜香。”冷雪雯吃了一惊,失声道:“为什么?”江逸云看着她,冷笑道:“看来你真是爱上他了,哪怕他真是凶手,你也在所不惜。”

冷雪雯全身开始发抖,她竭力控制住自己,一字字道:“我不爱他,我爱的人始终是你。”江逸云道:“是么?”冷雪雯无限悲哀地望着他,喃喃道:“为什么你不相信我,为什么……”

江逸云厉声道:“是你让我没法相信你!”

冷雪雯颤声道:“你真的以为是我杀了雪拂兰?”江逸云锐声道:“难道不是么?”冷雪雯哑声道:“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江逸云冷笑道:“我亲眼看见的,难道还会错么!”说着摔门而出。

冷雪雯怔了半晌,翻身下床,连鞋子也来不及穿,一路追了出去。

江逸云疾步狂奔,几个纵掠就在树影中消失了。

冷雪雯唯恐他盛怒之下去杀于怜香,无暇多虑,直奔于怜香的住所而去。远远就看见于怜香的屋子房门大开,她疾奔而去,冷不防和一个人影撞了个满怀。她脚下打了个趔趄,险些摔跤,耳边只听江逸云冷笑道:“你就是这样叫我相信你的吗?”她浑身一震,下意识地去拉他的手,颤声道:“逸云,逸云……”

江逸云甩脱她的手,头也不回地去了。

于怜香从屋里出来,叹息道:“他恐怕真是误会了。”冷雪雯转过头去,急切地道:“他跟你说了什么?”于怜香笑了笑道:“他约我后天在青峰岭一决生死。”

冷雪雯脸色发白,喃喃道:“他……他……”

一个侍女跪在地上把炉子里的火拨得更旺了些,天气并不冷,只是因为连着下过几天雨,屋内潮湿阴冷,水墨芳身子又单薄,不胜风吹。

水墨芳斜倚在象牙床上,用力绞着手里的丝巾,心绪焦躁纷乱。她刚刚得到消息,素馨儿死了,雪栖鸿失踪了。一种莫名的恐慌紧紧将她攫住,使她喘不过气来。她隐隐可以猜到母亲为什么会死,但她不敢仔细去想。她不敢相信这会是真的。她一直以为她母亲把雪栖鸿控制得很好,现在看来,这种自信太可笑了。

珠帘叮铃,被风吹乱了。窗儿忽然被吹开,大雨潲了进来,打湿了飘动的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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