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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冷尘香-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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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筱寒松了口气,拉起雪橇,生怕那些人再追上来,丝毫不敢放松,一径奔出四五里路,才停下来。饱食之后狂奔,她腹中微痛,又担心辛夷有生命危险,只歇了一歇,又要上路。猛听脑后风声飒然,似有人偷袭。她吃了一惊,急忙就地滚开,抽出辛夷鞘中长剑,反手疾刺。

身后那人双足一弹,向后翻跃,笑道:“小姑娘,剑法很好嘛!”

金筱寒这才看清此人方面大耳,笑容可掬,似乎不像坏人。她心神稍定,立刻又警觉起来:此人无声无息地跟在自己后面,恐非善类。当下长剑又举了起来,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跟踪我?”

那人一揖到地,道:“在下欧阳梦天。”金筱寒依稀记得此人与江逸云有交情,但仍不敢掉以轻心,道:“欧阳公子有何见教?”

欧阳梦天道:“在下适才见过姑娘出手教训那几个小淫贼,不胜欣羡,特来讨教。”

金筱寒暗道:“他果然一直跟着我!若真要讨教,何必等到这种荒郊野外?”想到这一层,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冷冷道:“欧阳公子乃成名高手,小女子岂敢献丑?”

欧阳梦天道:“但姑娘适才那一手剪梅指实在精妙绝伦,自雯姑娘死后,我还以为这一绝技已经失传,今日幸得一见,定要讨教。”

金筱寒见这人居然认出自己所用招式,不免心慌。

欧阳梦天看出她挂牵辛夷,微笑道:“姑娘何不早作决定,免得大错铸成,后悔莫及。”

金筱寒心一横,突然间剑光一吐,长剑化作一道白虹,向对方刺去。

青芝岫花都金家本是武学世家,加上百年前出了一个紫观音金镜,更是如日中天,可惜金翠羽阴魂不散,闹得家破人亡。金筱寒作为金家唯一后人,却无缘习练本门武功,所学均是江逸云冷雪雯所授。她体质孱弱,本来不宜习武,幸亏江逸云度她三成功力,才得以有一个稳固的根基,何况她天资聪慧,触类旁通,武功也算可观。这一剑出手极快,快得出人意料。

欧阳梦天还以为金筱寒年轻,内力不深,尽可以手到擒来,只是嗜武成癖,一心要将她的武功看个究竟,才引她出手。但她这一剑刺来,惊风飒然,力道居然极强。他诧异地皱了皱眉,闪身避开。

金筱寒招式用老,一斜身,长剑微一盘旋,贴着对方胸前掠过,反削对方左肩。欧阳梦天喝了一声采,左手便朝剑尖抓落。金筱寒唯恐他夺走长剑,身形暴退,突然飘飘而起,长剑当空击下,只见剑花暴洒,光芒吞吐,势不可当。

欧阳梦天只觉一股极柔和的力道自剑式中传来,一波接着一波,宛若波心荡月,又如微云度月,连绵不断,层出不穷。他吃了一惊,跃起身来,只听嗤的一声,衣角还是被削去一块。他惊异万分,想不到这少女竟有此等高明的剑法,若非她内力尚浅,自己早做了剑下亡魂。当下不敢轻敌,自怀中取出一对判官笔,道:“姑娘刚才这一招好生绝妙,倒不知是哪个门派的绝技?”

金筱寒轻轻一剑已试出威力,淡淡道:“这一剑叫做‘月涌大江流’,你一辈子也没见过。”

欧阳梦天喝道:“好一个‘月涌大江流’!在下再讨教一二!”判官笔疾点金筱寒手腕,攻势凌厉。金筱寒赫然又是一招“月涌大江流”,生生将欧阳梦天逼退了一步。欧阳梦天想不到她招式再用,自己仍旧抵挡不住,面色一沉,左手横扫,点向对方腰眼,这一手轻若飞絮,右手斜击对方右肩,却重若磐石,刚劲威猛。讵知金筱寒还是那一招“月涌大江流”,幸亏躲得快,否则一对判官笔已被削断。他眉头轩动,喝道:“你只会这一招么?”

金筱寒也没想到这一招这么有效,心中一宽,道:“就凭这一招你已经消受不起了!”虽说如此,还是换了一招“星垂平野阔”。欧阳梦天判官笔疾点而下,当的一声,笔尖砸在剑锋上。金筱寒手臂一麻,长剑几乎脱手,这才意识到这一着无法克敌制胜,长剑一带,自然而然又是一招“月涌大江流”。

欧阳梦天连退两步,又惊又怒,惊的是对方招式连用,自己明明看了个通通透透,还是敌它不过,怒的是这少女反反复复使用同一招,分明有戏弄之意。旋即凌空下击,这一含怒出手,的确有雷霆万钧之势。金筱寒举剑封挡,长剑却被震断,判官笔势头不减,径直朝她天灵盖击下。她顿时失色,突然之间,一团白影无声无息地飞来,在欧阳梦天手上一撞,欧阳梦天吃痛不过,判官笔脱手飞出。

金筱寒虎口余生,惊魂甫定,赶紧后退。

欧阳梦天虎口剧痛,连忙查看是否遭了暗算,但手腕上没有任何伤口,只是红肿胀痛。举目四望,也未见任何异物,登时省悟道:“原来有人用雪打中了我!”念头一闪,顿时打了个冷战,以雪击人,竟有此等威力,此人武功定然深不可测。待要知难而退,一来舍不得金筱寒的美貌,二来不甘示弱,一双眼睛四下搜索,扬声道:“阁下出手不凡,还请现身一见,在下斗胆请教!”

一个低沉浑厚、略带嘶哑的声音蓦地响起:“你还不配!”

欧阳梦天怒笑一声,极目张望,四下积雪茫茫,别说是人,连只飞鸟的影子也见不着。但这声音如此清晰,分明就在附近。他心里怯了几分,兀自强打底气,道:“在下纵然不才,也不致如阁下设想的那般不济。”

那人冷冷道:“在荒郊野外欺负一个小姑娘,我若做出这等事来,又偏巧被人撞见,早就活活羞死了,哪里还敢见人!”欧阳梦天脸色发青,道:“阁下不要误会,在下只是见这位姑娘武功不凡……”

那人截口道:“别人也许会相信你的鬼话,可惜你是关公门前耍大刀,撞见了本少爷……难道你不知道本少爷正是此道祖师爷么?”

欧阳梦天骇然失色,颤声道:“阁下……阁下莫非是……是颖……颖花园……”他牙齿格格乱响,竟然吓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显然怕到了极点。

那人悠悠道:“算你还认得本少爷。”

欧阳梦天双膝一软,居然跪倒在地。金筱寒吃惊地看着他,想不到以他响当当的名头,竟不顾身份,自毁身价,向一个连面都没露的神秘人物下跪。欧阳梦天其实也不是存心下跪,只是害怕到极点,双腿支持不住。他跪倒之后才感到丢脸,正要起身,忽觉一股火炭般的热力透入两膝,他的膝盖就像长在雪地里似的,动弹不得。他越发恐惧,却听那人笑道:“想不到你这么孝顺,不顾严寒也要向本少爷下跪请安,不枉本少爷当初提携你一把。本少爷就受了你这一拜吧!”

听到这荡人心魄的笑声,金筱寒猛地记起一个人来,失声道:“于……于怜香……于大哥么?”那人悠然道:“筱寒姑娘原来还认得我。”金筱寒又惊又喜,她情知于怜香医术高明,不在江逸云之下,心想辛夷有救了,高兴之下反倒说不出话来。

欧阳梦天看到他们相识,越加惊恐,再也顾不得颜面,哀求道:“小人实在不知这位姑娘与公子相识,还请公子开恩……”

于怜香叹了口气,喃喃道:“看在你还有点用的份上,你快滚吧!”

欧阳梦天浑身一震,双膝立即又能动弹,魂不附体,千恩万谢,接连几个纵跃,逃得无影无踪。

金筱寒大喜,以为于怜香定会出来相见,谁知等了半天也没见他现身,她焦急万分,大呼道:“于大哥,于大哥,你在哪里?”她凄惨的呼声在风中回荡,无人应答。于怜香想来已经离去。她又伤心又绝望,凄然道:“于大哥,于大哥你为什么不肯帮我……”她嘶声狂呼,四下阒然,于怜香仍无反应。寒风呼啸,她浑身冰冷,伏在辛夷身上大哭,一面哭一面抽抽噎噎道:“于大哥,于大哥你在哪里?”

蓦闻身后有人轻轻叹息一声,她耸然回头,只见身后一人,轻袍玉带,形容憔悴,果然是于怜香。她惊叫一声,情不自禁地去拉他的手,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在做梦。

于怜香淡淡道:“这小子是你什么人?”

金筱寒急切地道:“你快救救他!他……”说到辛夷,又流下泪来。

于怜香伏下身去为辛夷搭脉,脸上不露端倪,心中实是大为惊讶。看到辛夷头面青黑,心中一动,撕开他的衣襟,但见胸口紫涨,肩背发黑,饶是他城府极深,也不免动容,脱口道:“妖闭大法!”

金筱寒全身一震,几乎跌倒,颤声道:“什么?你说他中了妖闭大法?”

于怜香重新号脉,慢慢道:“错不了,是妖闭大法。”金筱寒暗哑声道:“可是妖闭大法已经失传了!已经被金翠羽偷走了!”于怜香淡淡道:“难道别人不能再从金翠羽手中偷走么?”

金筱寒为黑匣子几度与妖闭门发生冲突,自然深知其中利害,一时不免有些心灰意冷,连能不能治也不问了。于怜香看了她一眼,忽然想起冷雪雯失去江逸云之后万念俱灰的神情,心头一阵绞痛,抓住她的手,沉声道:“振作点,筱寒!我能救他!”金筱寒暗淡的眸子闪起一丝喜色,失声道:“真的?”

于怜香拉起雪橇,一手携了金筱寒,展开“一鹤排云”的绝顶轻功,宛若风飘柳絮,在荒野中一卷而过。金筱寒只觉全身轻飘飘的,如腾云驾雾,心中暗暗吃惊。

也不知走了多久,忽见一片偌大的宅院掩映在梅花林里。他们刚一露面,立刻抢出十余名仆役,恭恭敬敬地叩头请安,于怜香一挥手,这十余人立刻又退了下去,就像是突然被阎罗王召回的无常一般。金筱寒又是一怔,想起冷雪雯曾说于怜香狡兔三窟,如今看来,他何止“三窟”,简直十几二十窟都有了——他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能这样到处挥金如土,嗔奴叱婢,养尊处优?

横塘曲岸,低笼的柳树带着水淋淋的绿意,水面白帆点点,偶有玄鸟划水。水中绿洲萋萋,长满高大的花树,红白相间,遮护着隐约的一带飞檐。一架竹桥通向水洲,轻盈精巧,别有风致。天色阴郁,骤雨初歇,四处水雾弥漫,天上微微的星光和地下的灯光无声相映。

一个女子紧紧裹着斗篷,急匆匆地赶路。她踏上竹桥,走不到一半,一条紫色的人影从水洲中窜出,如银河泻落,一下子挡住去路。她心里一惊,情不自禁地退了几步,看着眼前这个美得令人窒息的女人,不禁动容道:“是你!你来做什么?”

那女子似笑非笑道:“颛孙盈雪,我等你多时了。”颛孙盈雪冷冷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死心?”那女子眼里闪着讥讽的火花,笑吟吟道:“只要你不死,我就不会死心。”

颛孙盈雪道:“就因为澹台慕容么?”那女子哼了一声,道:“你管我是为什么!听说龚霆松还活着?”颛孙盈雪脸颊顿时变得毫无血色,冷冷道:“谁告诉你的?”

那女子悠悠道:“这你就不用管了,反正我知道是江逸云偷偷摸摸地把他带了回来,你又偷偷摸摸地从寒碧山庄把他偷了出来……我还知道龚霆松这个人其实根本就不存在,他根本就是……”

颛孙盈雪锐声道:“住口!”

那女子咯咯轻笑,环顾四周,悠然道:“这里就我们两人,你还怕别人听了去不成?也难怪你害怕,换了是我,我也会一千个小心的。不过你不觉得自己太自私了么,你就没替他妻子儿子想过?万一他们知道这一切……”

颛孙盈雪的心就像被人放到火上灼烧一样,对方的眼光就像锥子一样锥刺着她,四周的一切动静——就连哗哗的水声,轻轻的叶落也像是在嘲讽她,一切都使她感到痛苦。天空空荡荡的,就像死水一样污浊,整个沉重的苍穹死死地压在她胸口,她克制着自己,低叱道:“江如练,你不要欺人太甚!你明知道我为什么不能说!你也是江家的人,为什么要对他们赶尽杀绝!”

江如练脸色陡寒,厉声道:“我早就不是了!剑门一衣江的人全都死绝了才好呢!”

颛孙盈雪大怒,骤然出手,朝对方当头击下。

江如练讥讽道:“沉不住气了吧?”一面说,一面回掌封架,手若游鱼,搭向对方脉门。这一招来得太快太突然,颛孙盈雪猝不及防,一惊之下,脉门竟被抓实,赶忙运气冲开穴道,不料体内奔腾激荡的内力突然间一泻千里,自脉门急涌而出,源源不断地注入对方掌心。颛孙盈雪大惊失色,运功抗拒,左掌同时拍向对方胸口,但真气涣散,这一掌丝毫不起作用。

一条人影忽然曳空而来,斜斜插入两人之间。江如练眼前一花,不知怎的,就身不由己地退了两步。她无暇多虑,随手一击,直奔对方心口。但手腕忽然一凉,两根手指在她脉门轻轻掠过,她心头一震,定睛望去,便看见一个蒙面女子,身材修长,裹着银白色的斗篷,浑身散发着幽幽的冷光。

颛孙盈雪胸口气血翻腾,急忙盘膝坐下,运功调息。

江如练意念回旋,突然又向颛孙盈雪出手。

那蒙面女子飞身挡在颛孙盈雪面前,接下这一招,掌力之浑厚,委实是江如练始料不及。她冷哼一声,右手一圈,赫然又是一招“翻云覆雨手”,抓向对方手腕。对方不动声色,将这一着轻易化解开了。

江如练愕然心惊,正想再度发力,鼻子里突然嗅到一股异香,眼前一花,顿觉满天烟雾缭绕而来。她吃了一惊,急忙闭气,等到烟雾散去,颛孙盈雪和那蒙面女子已经杳然无踪。她怒容满面,足尖轻点,腾空而去。

春寒犹重,江水清冷逼人,连交映生辉的月影灯光也显得那样凄凉。

不知何处传出幽咽的箫声,如泉流曲折,冰滩阻涩,如泣如诉,让听者肠断魂销,心动神摇。寒水碧怔立半晌,只觉一阵沦肌浃骨的哀愁四下围拢,让他额头一片冰凉。

箫声幽噎,久久未绝。

青枫下泊着一叶扁舟,船里载满鲜花,月光泻在鲜艳缤纷的花枝上,浮起梦一样的青雾。船头坐着一人,素袍玉带。过了很久,他轻轻放下洞箫,怔怔凝望着光影斑驳的水面,神情凄怆。

寒水碧心头涌起无限的悲凉,悄然长叹。

波心荡月,枫林中射来零乱的风灯,他缓缓站起身,光华仿佛都从他脚下涌起,他几乎与月光融为一体。寒水碧默然无语地望着他把船上的鲜花一枝枝投入水中,数不清的娇艳的花朵,在一缕缕、一丝丝的波光中轻盈流转。四下阒然,无边的宇宙仿佛只是一片空虚,千愁万绪,纷至沓来。

寒水碧终于忍不住喊了一声。

江逸云震了一下,慢慢转过头来。灯光中分明可见他消瘦的双颊,憔悴的面容,月光折射过来,在他眼中泛起一片迷茫的光晕。但等他完全转过来,眼睛又闪出了光彩,嘴角也泛起若有若无的笑意。他已将他悲痛、忧惧的一面永远掩藏起来,在别人面前始终保持着固有的坚强和镇静。他跃上岸,走过来,微笑道:“你怎么来了?”

寒水碧叹息道:“你还是不能忘记她?”江逸云道:“我怎么能忘记她?她的死根本就是因我而起……”寒水碧道:“我们都知道那不能怪你……”江逸云道:“那应该怪谁?”寒水碧苦笑道:“你又何必这么认真?走吧,咱们去喝两杯。”

夜未深,集市未散,青帘摇曳,酒馆喧嚣。酒馆门口风灯乱摇,在他们桌上留下一道长长的零乱的阴影。

寒水碧道:“你忘了她吧,她若当真爱你,绝不愿看到你为她伤心这么久……”

江逸云一口把杯里的酒喝干,锐声道:“你以为她还会爱我么?在她离开的时候,她就告诉我,她已经不再爱我了……”这本是件凄惨绝伦的事情,他脸上却带着近乎自我放逐的笑容。

寒水碧感到一阵恐怖,失色道:“你……你没事吧?”江逸云淡淡道:“喝酒吧,我能有什么事?”寒水碧瞠视他良久,一字字道:“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活腻了?”江逸云笑道:“这话算是说对了。”寒水碧眼里闪出愤怒之色,冷冷道:“至于么?你至于因为她的死就这样自暴自弃么?”

江逸云不动声色道:“我什么时候自暴自弃了?难道我不是像从前一样医治每一个上门求救的病人么?难道我不是像从前一样对待每一个有求于我的人么?”

寒水碧道:“可我知道你的心已经死了!”江逸云道:“那又有什么关系?”寒水碧怔了半晌,叹道:“天底下还有很多好女孩,你就不能……”

江逸云截口道:“不提这些了,喝酒吧。”他酒到杯干,一眨眼就已经喝了六七杯下肚。寒水碧和他相识十余年,从未见过他这样狂饮,他是个最冷静不过的人,若非情到深处,痛到极致,断不会如此。他一声不吭地喝了两杯,道:“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江逸云道:“六天前。”

寒水碧道:“有龚霆松的消息么?”江逸云叹了口气,道:“没有。”寒水碧道:“他真是被颛孙盈雪带走的?”江逸云道:“从屋里留下的痕迹来看,错不了。”寒水碧叹道:“也算是得其所了。”

喝到最后,两人的舌头都有些麻木了。寒水碧直着眼,醉熏熏地舞起剑来。江逸云击节作歌,曼声狂吟,醉得一塌糊涂,不一会儿便趴在桌上睡着了。等他醒来,天还未亮,寒水碧鼾声如雷,睡得正香。他怔了半晌,慢慢走出去,心情仿佛一滩死水似的,又寂静,又绝望,似乎这一生就这样完结了。一阵孤寂感,冷然袭来。他身上起了一丝战栗,喃喃道:“携手处,今谁在?日边春梦断,镜里朱颜改。春去也,飞红万点愁如海……”

第十八章 此生自断天休问(二) 
空际疏星淡淡,远处青山隐隐,江上八面来风,寒意迭生。

他伫立良久,怅然远眺,直到头发衣裳都被冷风吹得冰凉。离开山庄许久,该回去看看了。以前不管他回去得多晚,冷雪雯都会等着他。而今物是人非,还有谁会倚窗弄琴,静候他的归去?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越发沉痛。他从怀里摸出那方包着冷雪雯一根长发的丝巾,轻轻打开来,望着那根纤细的头发,肝肠寸断——这是她留给他的唯一一件遗物了。这么细的头发,能经得起岁月的摧折么,能负载得了他沉痛的爱恋和歉疚么?他眼中似乎有些湿润了,喃喃道:“雯儿,雯儿……”

晚风萧萧,木叶沙沙。他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猛一扭头,瞥见一条轻烟般的人影倏然闪过,他心头一震,脱口道:“雯儿!”

那人影淡若无痕,就像一个在梦中出现的幻觉,一下子就消失了。他无暇多想,立即追了过去,一心要追上她。那影子在夜色中闪现迷离,如流光飞舞,捉摸不定,她忽然闪入一片竹林,转瞬即逝。江逸云疯狂找寻,却一无所获。他疲惫地扶住一株毛竹,浑身发热,满头大汗。

“她很像冷雪雯是么?”

竹林深处陡然响起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锥子般锋利无情。江逸云吃了一惊,只见一个穿银白色锦袍的蒙面人背负双手,缓缓踱出。他向对方的脸上注视了好一阵子,慢慢道:“穆犹欢?”蒙面人傲然道:“不错!”江逸云道:“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穆犹欢淡淡道:“你看到的不过是幻象罢了。冷雪雯早已因为你的缘故葬身江底,纵使她还侥幸活着,你那样对她,你以为她还会来找你么?”

江逸云明知对方要激怒自己,换成平时他尚可平心静气,但此刻不能;这话直戳他的痛处,急怒攻心,他只觉胸口一甜,哇地喷出一口鲜血。

穆犹欢淡淡道:“这两年来,你吐血的次数怕有二三十回了吧?再这么下去,你必将不久于人世。”

江逸云竭力稳住身形,淡淡道:“我知道你早就想置我于死地,但你又不想亲自动手,就想用言语激怒我,让我气死。可我这人命硬得很,哪怕只剩下半口气,我也能拖上十天半个月。”

穆犹欢被他料中心思,目不转睛地盯住他,淡淡笑道:“原来你还清醒得很。”江逸云道:“我若不清醒,你岂不觉得无趣?”穆犹欢哼了一声道:“你倒是挺为别人着想的。”

江逸云淡淡道:“老毛病了,改也改不掉。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这样希望我死?”

穆犹欢心头忽然涌起一种辛酸之意,这两年他对女人兴趣锐减,能入他眼的女人也越来越少。他知道替他物色美人的属下个个如履薄冰,魂不守舍,他也知道他们找来的女人都堪称绝色,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见了她们就觉得厌烦透顶。以前他每隔几天就要换一个女人,而且从未让一个女人的容貌留在他记忆中,如今他心里却有了一个女子的身影。他皱了皱眉,为自己在此时此刻想起这些感到极为懊恼,但他那种报复的虐待心理早已淡了许多。他看着江逸云,淡淡道:“不为什么,有人不希望你活着。”

江逸云道:“是谁?”穆犹欢悠然道:“多得是,一时间我想不起来了。”江逸云道:“既然如此,如果你还是不想自己动手的话,若还有要事在身,不如先去做完,然后我们再来慢慢地耗,看谁的耐性更好。”

穆犹欢哈哈一笑道:“你想得真周到,我的确还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去做。”说完转身离去。

江逸云扶着竹子怔忡,心里充满悲哀。

有谁能够让冷雪雯起死回生,重新活过一次?假使冷雪雯真的没有死,他们还能重修旧好、重温旧梦么?不可能,都不可能!他深深地记得在追赶那个影子时心里那种欣喜若狂的感觉。他这才明白自己其实有所期待的,他期待会有奇迹出现,就是这种期待一直支撑着他,让他在这两年的煎熬里未曾倒下。但现在他觉得累极了,累得不想站着,只想躺倒,永远地躺倒。

一阵冷风卷过,竹浪滚滚。天上没有月,星光零碎。

他感到无可措手的彷徨,生平第一次,他不知道何去何从。他仿佛听到体内有一种碎裂的声音,他知道自己的希望破灭了,长此以往,生命中不可能再有奇迹了。冷雪雯死后,他虽然哀痛欲绝,却很平静,可以从容地面对此后的一切;然而上苍却在刚刚逝去的那一霎那为他创造了一个他误以为是奇迹的误会,把一个貌似冷雪雯的身影推到他面前,他刚从痛苦的深渊中回过神来,才想着要用一生的精力去追逐她、珍惜她,爱护她,上天却让他知道这只是一个残酷的玩笑,并且让他更清楚地意识到是他用自己的双手亲自把幸福粉碎。他忽然想起冷雪雯离去时那哀痛无力的叹息:“太迟了,太迟了……”他发现一切真的已无可挽回。以前他还可以从容面对孤寂,现在却不能了。造化的弄人让他心存侥幸,一旦这希望破灭,他就失了支柱。天下之大,他该何去何从?

他感到身体是这样疲乏,尤其是两条腿,已经绵软得支撑不住他的躯体。他心里刚开始这么想,左腿就不知不觉地跪倒在地上,等他明白过来,两条腿都已跪倒。他大吃一惊,急忙伸手去抓握身旁的毛竹,慢慢地重新站起。

花厅中温暖如春,炉香袅袅,陈设雅致,榻椅上均缝着锦缎,暖和舒适。两名锦衣侍儿殷勤伺候,忧心忡忡的金筱寒却不过她们的好意,勉强吃了点粥。

花厅位于宅院深处,极为僻静,那圆脸侍儿却忽然皱了皱眉,道:“怎么外面如此喧哗?”另一长脸侍儿道:“我也听见了,好像有人在打斗,要不要去看看?”圆脸侍儿道:“朱放和龙谷八音足以应付了,你我去凑什么热闹?”

金筱寒吃了一惊,这朱放是火焰门主,龙谷八音也是一流高手,怎的这两名侍儿全不当回事?又过片刻,只听有人呵呵大叫。圆脸侍儿咦的一声,诧道:“是朱放,好像受了伤。”金筱寒忽然意识到这两名侍儿武功不弱,否则绝不会如此清晰地听到她听不到的声音。圆脸侍儿面带忧色,侧耳倾听良久,道:“琳儿,你在这里照顾金姑娘,我去看看。”说完便一折身掠了出去。

金筱寒无心再吃,心中忐忑不安。约莫过了一盏茶功夫,突听一声厉喝:“于怜香,快滚出来!”声若洪钟,内力连绵,震得房梁为之摇撼。金筱寒全身一颤,耳鼓如有针刺。琳儿的手也抖了一下,茶盏跌落在地,摔得粉碎。窗外似有冷风卷过,金筱寒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只听一声门响,接着便传来于怜香笃定而优游的声音:“我道是谁,原来是观音堂主驾到!未知阁下如此咄咄逼人,是何道理?”金筱寒吃惊不已,心道:“观音堂主滴水如来据说已十多年未曾亲涉江湖,怎么此番竟于此地出现?”

滴水如来道:“本座几个不成气候的弟子遭人暗算,听说你有生死人、肉白骨之功,特来求医。”

于怜香道:“你打伤了我这么多人,还指望我替你的宝贝徒弟医治么?”滴水如来道:“本座若不伤他们,你岂肯现身?”于怜香淡淡道:“这是我自己的家,我爱在哪呆着就在哪呆着,碍着旁人什么事?”滴水如来沉声道:“恐怕由不得你!”于怜香微笑道:“哦?”

滴水如来道:“本座知道你一向怕死,只要制住你,不怕你不答应。”于怜香道:“你倒是清楚得很,本少爷的确怕死,可惜还不至于死在你手里。”滴水如来怒笑道:“好狂的小子!”话音一落,只听掌风呼呼,如风雷大作。

金筱寒正想出去看个究竟,琳儿紧紧拽住她,低声道:“你不能出去,你出去了少爷就会分心。”拉了她躲在桌子后面,瞧着纱窗外兔起鹞落、倏来倏往的两条人影。

于怜香一面周旋,一面悠悠道:“阁下这十几年想必有些酒色过度,这千手如来掌可大不如从前了。”滴水如来叱道:“混帐小子,十几年前你还不知在哪里撒尿和稀泥呢,敢在本座面前乱嚼舌根!”

于怜香继续好整以暇地说些疯话。金筱寒听得面红耳赤,奇怪的是身上却越来越冷,手脚冰凉,她心中大奇,再看琳儿,冻得嘴唇发紫,牙齿格格打架。她这才醒悟,滴水如来擅长寒冰掌,据说可以吹气成雪,将对手活活冻死,她不禁为于怜香捏了把冷汗。

窗外人影分分合合,倏来倏往,衣袂飞扬,如风卷残云,流光飞舞,瞬息万变,看得她眼花缭乱。突然几道白光穿窗射入,落在地上。她好奇地拾了起来,不禁骇然失色,竟是几段冰凌。这时她忽觉桌子在摇晃,身子也猛烈地震动了一下,这一惊非同小可,不自觉地拉住琳儿的手。

琳儿面容扭曲,似乎痛苦不堪,身上也在不停地抽搐,兀自强笑道:“想不到……想不到这个老家伙这么厉害……”金筱寒面色发紫,抬眼望向窗外,于怜香仍进退自如,显然游刃有余,心神稍定。

双方激战近一个时辰,所有烛光突然熄灭。金筱寒骤然跌入黑暗之中,心里着实害怕,又不敢出声。琳儿显然也怕得很,紧紧攥着她的手,箍得她的手又麻又疼。两人一声不吭地伏在地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金筱寒眼睛一阵刺痛,烛火又神秘地燃起。她感到无法形容的诡秘,抖抖索索地直起腰来,举目四望,窗外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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