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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气红颜-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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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同摇了摇头说:“我是来玩的。”
白衣少女又上下地看了他几眼,用白白的牙咬着嘴唇忍着笑,说:“那真对不起,我走了。”
说着又福了一下,万斯同少不得也回了一礼,就见她扭着腰肢跑回去了。
万斯同暗笑道:“这真是奇中奇,把我误当为客人已是可笑,居然又把我认成是什么岳堡主,岂不滑稽?”
他因见此刻,那瘦西湖内十几个伙计,全用好奇的眼光看着自己,觉得很不好意思。
经此一来,他哪里还有赏花的兴致,连本来想在这岛上用饭的心意也打消了。
他回过身来,见水边上停着几艘小船,就踱过去,想雇舟而去,可是待走近了,才发现那是几艘空船。
一个人正不知如何是好,忽听身后有人唤道:“喂!喂!万相公,万相公!”
万斯同皱着眉回过身来,见竟是先前那个白衣少女,又向着自己跑过来。
她手中还舞着那条月白色的汗巾,边跑边喊着,须臾已跑近万斯同身前。
万斯同问:“姑娘有什么事么?在下要离去了。”
这女婢喘了一口气,才道:“别走,别走,我们莲姑娘请你进去呢!”
斯同呆了一下道:“不会吧!我并不认识她呀!”
女婢翻了一下眼道:“不认识有什么关系?”
说着又微微一笑,斜眸道:“你倒是去不去呀?人家可等着回话呢。”
万斯同脸色一冷道:“我不能去,请你回谢她,就说在下不便叨扰。”
说着就回过身来,招手唤舟道:“小船,小船。”
奈何这些小船都是空着,就见水边站着一个穿大褂的伙计龇牙笑道。“相公你老要船早来就好了,此刻莲姑来此宴客,他们早就避开了,谁敢来呀?”
万斯同皱眉道:“那么,我就不能走了?”
那伙计嘿嘿一笑道:“这可是麻烦,你相公要是不嫌累,就在此等一会儿,看看有路过的划子没有。”
万斯同无奈,就点了点头,这时那一边使女还没有走,就笑道:“相公,我要是把你刚才的话,照实回禀我们郡主,只怕她会不高兴哩!”
万斯同苦笑道:“这是什么话?我和你们一向陌生,岂有叨扰之理,再说你们主人在宴客。”
白衣女婢脸色微变,却立刻又放松了,她笑了笑道:“相公既如此说,我也就这么回报就是了。”
说着对斯同行了礼,遂转身而去。
万斯同略有些歉疚地看着她的背影,心想自己也并未说错什么话,何必多疑。
想着就又回过身来,却见身侧的那个伙计,却对着自己挤鼻子弄眼道:“相公,你老可是惹祸了。”
斯同望着他道:“我惹什么祸?”
伙计又回头看了一眼,才压低了嗓子道:“相公.你老是外省人吧?莲姑姑你能不知道?”
斯同茫然地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
伙计就一笑,露出发黑的牙齿道:“这可是稀罕,在此地,连三岁小孩都没有不知道莲姑的大名的。”
他迈了一步,更小声说:“没别的,你老别耍横了,快去吧!”
一转脖子,又用大姆指往后指了指,道:“瘦西湖,燕翅全席,你老尝尝就知道了。”
斯同摇了摇头说:“我不能去。”
伙计又怔了一下,好似十分不解斯同的别扭脾气,翻了一阵子眼珠又说:“这……
这不大好吧!相公,小的可全是为你老着想。”
斯同懒得理他,就往一边走了几步,目望湖面,似等待搭乘一艘过路的小船。
那伙计讨了个没趣,也就不再说了,他回头又看了一眼,忽然大惊失色道:“噢,莲姑亲自来了。”
斯同不禁一惊,忙回过身来,果见那风姿绰约的莲姑,在两个白衣女侍的跟随之下,直向江边走来。
万斯同心说糟糕,别是来找我算账来了吧!
想着就直直地看着她们,见前行的莲姑,面上含着一层微笑,就像风中水仙似的美。
斯同心就放了一半,因为起码可知她并没为此动怒,还不失是一个讲礼的人。
莲姑姗姗行到了他身前,先是含笑瞧着他没有说话,弄得斯同甚窘。
遂见她微微颔首道:“方才都是我太失礼,把你当成了一个帮友,从小婢回报,才知是认错了人,实在汗颜之至。”
斯同闻她语音清脆,略似川湘一带口音,听来只是觉得清脆悦耳。
对方既这么说了,他也只好抱拳含笑道:“这是一桩小事,在下不会介意的,郡主何必亲自劳动,真是太失敬了。”
这“郡主”二字,万斯同也不过是道听途说,人云亦云而已,却不知传入这位莲姑耳中,却是十分受听。
她那薄薄芳唇,不禁微微翘了开来,露出了两排白雪的玉齿。
她眨了一下眸子笑道:“你也叫我郡主?”
斯同一怔,遂窘笑道:“大家对你不都是这么称呼吗?”
莲姑杏目一瞥,遂道:“本来在我宴客的时候,这地方一向是不欢迎闲人的,你怎会贸然地来了呢?”
说着俏皮地一笑,又“嘤”了一声,半笑地看着斯同,似要看他如何置答。
万斯同心说好个狂傲的姑娘,这小瀛洲也不是你私人产业,岂能阻止我来游玩?
可是他因在初见她时,已留下了美好的印象,有了怜香惜玉之心,自然不会出言顶撞。
当下只淡淡一笑道:“在下是初游西湖,不知姑娘有此规矩,实在失礼得很。”说着又指了指水上道:“只要有船来我马上就走。”
睡莲龙十姑妙目一转,微微笑道:“这理由尚称合理……”微一吟哦遂又道:“如果我邀请你今夜作我上宾,你是否也肯赏光呢?”
斯同想不到她有如此一问,当下尴尬道:“这……这……”
十姑星眸直视着他笑道:“既来小瀛洲就是我龙十姑的朋友,岂有逐客之理?”
万斯同见她妙目直视着自己,似等待自己一言,不禁有些为难。
可是转念一想,自己堂堂一个男子汉,莫非真还惧她一个姑娘?再说人家是一番好意,我又何苦一再坚持。想着就点了点头笑道:“姑娘既如此说,在下就厚颜叨扰了,只是……太失敬了。”
龙十姑见他应允,面上重露笑意,秀目向身后二婢一扫似在说:“怎么样?我请他,他还会不来么?”
这时那瘦西湖的胖掌柜的,远远地跑过来,鞠躬哈腰道:“相公你老来了,怎么不早关照一声呢?看!在外面站了半天。”
斯同闻言不由好笑,就笑了笑,却见那睡莲龙十姑,也望着自己微笑。
当下众人一齐转身由胖掌柜的在先,一行人直向瘦西湖行去。
等大家进人之后,斯同见院中早已设有舒适的座位,各色水果,都用果盘托着,陈放在座位之旁。
龙十姑含笑引手道:“请坐。”
斯同欠了欠身,就坐了下来,却见她巧移莲步,就在自己身侧隔几的一张红木靠椅上坐了下来。
她向斯同问道:“万先生不是本地人吧?”
斯同点点头说:“在下祖籍豫北。”
十姑点了点头,这时就见一个伙计由外面进来,躬身道:“郡主所请的朋友都来了。”
龙十姑朝斯同点了点头道:“万兄请稍待,待我去迎接他们进来。”
万斯同微微欠身,笑道:“姑娘请自便吧。”
龙十姑遂下位自去,万斯同想到这种情形,不觉暗笑自己真个唐突,和对方一面未谋,居然毫不客气地参加人家宴会,如果眼前情形,落入花心蕊眼中,不知她又如何想法?或许要心生误会吧?
想着不由略略感到有些后悔和不安,思索之间,主人已陪着大批客人鱼贯而入。
万斯同与他们并不相识,却也没有坐着不动的道理,当下忙站起身来。
只见为首来的是一个白发皤皤的老人,身着茧绸长衫,个儿很高。
他身后接着进来的是一个中年的妇人和一个四十上下的书生模样的人物,这二人从形态上看来,宛然是一对夫妇。
再后是两个老婆婆,其中之一手中还拄着一根刻有龙头的拐杖。
其后是一个红鼻子的驼子,和两个鸠首垢面的中年化子,连睡莲龙十姑共是八人。
这么怪异复杂的一群人物,点缀在庭院之中,确是很新鲜。
万斯同一眼即可判出,这些人物,虽是外表身份迥异,可是都是离不开风尘的江湖人物。
他们似乎事先彼此都已约好,集合在一起,一并来赴睡莲的晚宴来的。
而且从他们种种神态上看来,他们彼此都甚为熟悉,嘻嘻哈哈地交谈着进来,各自择席而坐。
可是当他们目光发现到另外尚有一个青年在座时,从神色上看来,他们显然是很吃惊。
七个人十四只眼睛,一齐注视着万斯同,那为首老者嘻嘻一笑,向龙十姑道:“想不到十姑另外还请有朋友,这位少英雄老朽看来却是眼生得很呢!”
万斯同俊脸一红,心说本来嘛,我看你们谁都眼生。
睡莲龙十姑闻言微微一笑,玉手向万斯同微微一抬道:“这位是由洞庭来的万相公。”
说着杏目微眯,又笑道:“和你我都是同道之人。”
众人目光一齐集向了万斯同,万斯同忙躬身抱拳道:“在下太失敬了。”说着不禁向龙十始瞟了一眼,暗惊她好厉害的目光,自己这种一派文生打扮,却依然瞒不过她的眼力,由此可想而知,这位睡莲龙十姑,定必是一个击技高手了。
他心中有了此意,不禁向座中各人望去,愈发觉这些人物,虽年迈古稀,细细看来,无不是精华内敛的人物。
倒是睡莲本人,如不事先认识,却是看不出丝毫江湖形色来。
斯同经十姑的介绍,始知那老人是一掌红石子奇和一字剑商和跟他妻子燕翅镖段英,另二婆婆,一为田琴,一为赤杖姥江雪梅,另二化子为青蛇许小乙及闪电手丁介。
斯同获知,不禁大大惊骇,这些人具是厉害棘手的人物。
万斯同乍然听到了这些江湖知名之士的大名之后,不禁大吃了一惊,因为诸如一掌红石子奇、赤杖姥江雪梅,以及托钵乞门中的青蛇许小乙、闪电手丁介等,无不是自己久已闻名之辈。
这些不同身份、门户各异的武林中人,素日是难得凑在一块儿的。
今天睡莲龙十姑把他们都请了来,如果仅仅是为了友谊上的来往,似乎令人费解,因为其中有来自四川的,有来自秦岭的,他们千里迢迢来此,决非是只为了吃龙十站一顿饭。
尤其令万斯同惊奇的是,他对主人龙十姑的身份,始终摸不清楚。
她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女,可是她在江湖中,似有极为尊贵的身份,只看这些来自各地的武林前辈,对她都甚敬重,就可想而知了。
人人都称她郡主,可知她乃是一郡之主,这是官家的封爵,还是武林的一派门户呢?
这就更令人想不通了。
这几个人在龙十姑介绍之后,十几只眸子,在万斯同身上溜着,那身着茧绸长夜的一掌红石子奇,对着万斯同嘻嘻一笑道:“老弟一向在哪里发财?”
斯同欠身道:“晚生初入江湖,一切生疏得很,哪里还谈得到什么发财,老先生说笑了。”
在万斯同左手边,坐着那两位中年叫化子,此刻那个叫青蛇许小乙的,忽然嘻嘻笑道:“石老儿贩卖珠宝发了财,所以见谁都问在哪里发财,其实咱们在江湖上混饭吃的,有几个不饿肚子的。”
他的话,把所有的人都逗笑了。
一掌红石子奇,被说得老脸通红,他狠狠地瞟了许小乙一眼,冷笑道:“许大侠真是好风趣,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咱们各人肚子里有数。”
许小乙忽然面色一红,随即仰天狂笑了一声,甩着一双破烂的袖子,连连道:“奇了!奇了!我花子一向是愚钝成性,实在不懂石老头话中的意思。”
一掌红石子奇装着无事地晒道:“不懂就算了,我才没工夫和你斗嘴。”
这时一边的一个老妇,眯目微笑道:“二位还是少开玩笑,不要忘了咱们是赴十姑的宴会来的。”
万斯同知道这个说话的老妇人叫田琴,只知道她是来自江西,但对她生平并不清楚。
见她身着黑绸子面夹袄,面色红润,只是满头头发,就像雪花似的白,她说话的时候,一双眸子微微眯着,很有点含蓄的味道。
果然,她的话立刻就令各人安静了下来,而这回老妇人却用手中一条白色绸子,在脸上慢慢擦着,睨目对着身侧的那位来自秦岭的中年儒生道:“商先生,这瘦西湖的花可真美啊!”
一字剑商和很安详地在呷着香茗。闻言连连点头道:“是的,是,太美了。”
田老妇人又回头对着赤杖姥江雪梅说道:“去年我来的时候,还没有开这么多呢!”
赤杖姥只淡淡地笑了笑说:“噢!”
由于大家的目光,全注意着她,这老婆婆的话可说得不大自在了,可是她越要掩饰她的不自然,又说:“这地方真比我们那里的庐山还美呢!我说江大姐,你说是不是?”
赤杖姥江雪梅似也有满腹心事,又嫌她多嘴,只冷冷地哼了一声。
睡莲龙十姑这时笑眯眯地搁下了杯,道:“田夫人,你是一向足迹不下庐山的,却怎会到了杭州?这倒是奇怪了!”
田夫人左右看了一眼,面红着道:“老了,再不出来跑跑,活着还有个什么劲呢。”
龙十姑暗笑她这话说得牵强,当下并不点破,目光遂又扫向那一对中年夫妇,微笑说道:“贤伉俪也是难得一出的隐士,此番却有雅致来此一游,倒真是太难得了。”
一字剑商和从容地笑了笑道:“十姑,你这话就不对了,你莫非不知道,我们夫妇是最爱游山玩水的,既入了浙省,这杭州是非来不可的。”
他说完之后,看了他夫人一眼,又笑了笑接道:“却想不到,一些朋友都来了。”
一掌红石子奇,在一边大笑了一声说:“说到这里,老夫不得不佩服龙群主的耳目精细……”
他张大了眸于又道:“老夫是昨午方抵杭州,可是今晨即收到了龙郡主的请帖,哈!
好快的消息!”
龙十姑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这时候那另一个叫闪电手丁介的化子,冷笑了一声说:“昨天来的,已算是晚了,我叫化子今午方到,可是龙郡主的帖子,已由我们门中的三代弟子先一日就转到了”
他对着龙十姑抱了抱拳,笑道:“佩服,佩服!看来我等江湖中人,只一入浙,全逃不到十姑的眼睛,真令人惊佩不已!”
那位田老夫人也含笑点头道;“十姑,你到底是如何知道我们来了呢?”
众人目光全数集在睡莲龙十姑的身上,只见她淡然一笑,目光略微向万斯同瞟了一眼,曼声道:“各位朋友可是太抬举我了,其实智者千虑,必有一疏,就拿这位小侠来说吧……”
她说着,玉手轻轻向着万斯同指了一下,遂又笑接道:“我就大大失礼了!”
万斯同和众人都不禁怔了一下,龙十姑笑吟吟地道:“这位小侠客来到敝地,小妹却是事先毫不知情,甚至于人家到了这小瀛州,找上门来,我还不知道呢!”
田老夫人口中“哦”了一声,各人目光都向万斯同望去。。”
他们各人脸上都显示出十分惊异的神色来,田老夫人微微点头,道:“这位小侠客大名如何称呼,恕老身方才没有听清楚。”
万斯同很不情愿地笑了笑,说道:“在下万斯同,无名小辈,各位是不会知道的。”
田老夫人仰头想了想,又点头道:“近来江湖上,出了一些少年英雄,我们是不会一一知道的。”
万斯同目注龙十姑抱拳道:“在下本系一平凡书生,郡主何故抬爱至此,当着如许高人之面,岂不是令我惭愧?”
睡莲龙十姑微微饮了一口香茗,巧笑倩然地道:“万兄你不必客气,实在来说,能受我邀宴之人,绝无泛泛之辈,这一点,我确信还不至看错了人?”
她这几句话,自然又引起各人一阵笑声,纷纷客套起来。
万斯同本以为,他们这一群人,必定是互相间都有很厚的友谊及深切的了解,可是此刻看起来,却并不是这种情形。
他们之间,反而看起来都显得格格不人,尤其很沉闷,似乎含有一种极为隐秘的气氛,可是他们偏偏都要伪装成很熟的样子。
而所说之言,也全是一些无关痛痒、虚无缥缈的话,这真令他想不通是怎么回事了。
这时瘦西湖的胖掌柜的,走了出来,向睡莲龙十姑弯腰请示道:“酒菜俱已备好,请莲姑及各位贵客入席。”
龙十姑站起身来,微微笑道:“我已命家人送来自酿的碧莲露,你们的酒可以撤下去。”
胖掌柜的忙弯身道:“是!是!”
此刻已有白衣侍者,把环绕在四周约百十盏各式灯笼,都点了起来,一时之间,五彩缤纷。
这小瀛洲本是美景无限,已经事先准备布置,此刻再一点缀,看起来真是美到了极点。
水面上,远远飘浮着各式的彩船,偶尔随风送来些醉人的丝竹管弦之声,也无不令人心旷神怡,陶醉在这如梦的情调之中。
睡莲龙十姑含笑向各人道:“小妹因时间仓促,匆匆备席,如不合各人口味,尚乞多多包涵,现在请各位快入席吧!”
大家倒也不客气,各自起身就座,那跟随睡莲而来的两个女侍者,把桌面上的六盏小蜡烛点着了,烛光闪闪之中,更添情趣。
每人的名字,都已工整地书写在一片小红叶之上,而这片小红叶,却插在一盏银质的架碟之上,看起来别致好看。
各人找到自己的名字,按名入座,万斯同很惊奇地也发现了自己的名字,在一片红叶上,工整地写着“万少侠”三个小字。
他心中甚是佩服主人的细心,落座之后,睡莲龙十姑盈盈含笑道:“招待不周,请各位多多包涵!”
她说着双手拍了一下,就见出来二个白衣侍者,双手捧着一个青竹细笼。
万斯同正不知这是何物,却见他身边的那个化子青蛇许小乙哑着嗓子叫道:“妙呀!
西湖醉蟹!”
睡莲龙十姑微微一笑,这时那青竹细笼,已端正地置于台中。
许小乙伸手就要去揭笼盖,却为十姑用筷子按住,她含笑道:“许四帮主只猜对了一半.确是蟹类,但并不产在西湖,各位谁知是产在何处么?”
许小乙翻了一下眼皮道:“是洞庭来的?”
十姑摇头道:“洞庭产的尚不如西湖的肉嫩呢!”
那位回老夫人呵呵笑道:“这么说是阳澄湖的大闸蟹了?”
龙十姑又摇了摇头,只是笑而不答,耳闻得笼中众蟹爬行之声甚是热闹,各人不禁为之食欲大动,目光一齐集向正中。
龙十姑目光一扫万斯同道:“万少侠可知道么?”
斯同脸色一红,尴尬笑道:“在下见闻浅陋,一时却是猜……不出。”
十姑妙目一转,又转向那一对中年儒士夫妇,含笑向燕翅镖段英道:“段大姐可知么?”
段英方自摇首,可是她丈夫一字剑商和,忽然拍手道:“哦!是了!”
众人目光齐集向他,一字剑商和眉飞色舞道:“莲姑如此神秘,却令我想起多年前,曾食过的一道佳肴,只不知对不对。”
十姑微笑问道:“商大侠不妨说来听听。”
一字剑商和笑嘻嘻道:“此蟹莫非是来自青海天池湖的一种叫做‘飞蟹’的罕食珍肴么?”
他这么一说,各人无不为之动容,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是一种世上极为罕有的珍味,只青海天池湖一处仅有。
而奇妙的是,它的产期仅仅只有两个月,一年之中的其他十个月,俱是深伏湖底,埋身在污泥之中,待入秋之八九两月闻雷声始全数出土出水。
那就是说八九两个月内,第一场秋雨之后,闻雷声始出湖,否则它们是死也不出来的。
经过了长时间的潜伏之后,这些天地间的怪蟹,只要一出土,俱呈疯狂模样,遇鱼刺鱼,遇虾食虾,蹿高纵矮,蔚为奇观。
一般捕蟹人,也就在这个时候,守候水边,他们特备钢丝蟹网,照蟹的油灯。
每逢雷雨之后,这些人就守候在天池之边,待这些飞蟹出水跳跃时,在灯光照射之下,飞网捕捉,据说每捕一只,运至内地,可售纹银五两,这实在是一个很吓人的数目,而且供不应求。
因此每到产蟹季节,有远自千里以外,来此捕蟹的,技术好的,很能发一笔小财。
因为有了以上这许多因素,所以这“飞蟹”,在一般人眼中看来,那是非王公巨贾所不敢大快朵颐的,大部分的人,真连见都没见过,仅听传闻而已。
一字剑商和道出了这飞蟹的名称之后,众人怎能不惊!十数道目光,齐向睡莲龙十姑望去,似乎期待她的认可。
龙十姑微笑颔首道:“商大侠果然见闻高人,正是来自青海的飞蟹。”
众人闻言不禁全呼起妙来,那位老人一掌红石子奇,更是馋涎欲滴地道:“十姑还是快揭起来,让大家瞻仰一下吧!老夫生平还没有见过呢!”
青蛇许小乙嘻嘻笑道:“怕笼盖一开,它们都飞去了。”
一字剑商和摇手道:“我想龙姑娘定然早以浓酒,将它们灌得烂醉,只怕连爬都难得了。”
睡莲心中一动,秋波往商和面上略微一转,暗忖:“此人未免太聪明了。”
她依然含笑道:“商大侠果然没有说错,小妹早以浓酒将它们灌醉了。”
青蛇许小乙嘻嘻笑道:“那么打开来看看吧!”
龙十姑含笑点头,玉手轻启,把笼盖揭了起来,万斯同还是生平仅见,不免很注意地去看看,看这蟹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长相。
这种飞蟹实在长相很怪,它样子是长条,略像圆筒形状,一头尖,一头圆,颜色浓绿如翠,在它前胸两侧,生出两片多出来的软壳,大概它之所以能飞,全是由于有了这两片东西之故。
再看它前身,生着两只大钳,形状到是和常蟹无异,在它的双目旁,各生着一条尖锐的红刺,伸出来很长,看起来很鲜艳。
它们是在绿色的酒液里旋回游泳着,可是看来行动是那么的迟缓,可能早已昏醉了。
众人仅有少数二三人,昔日见过这种东西,多半都是第一次见,所以显得很是稀奇!
睡莲龙十姑笑道:“这种飞蟹,食法也和一般不同。”
一掌红石子奇呵呵一笑道:“这个我们知道,不就是一吸就出来了吗?”
龙十姑微微笑道:“石老侠所说不错,确是一吸即可,只是这一吸却要用很大的劲呢!”
龙十姑玉手轻轻又拍了一下,就见先前侍传者,双手捧出一个白色瓷坛,睡莲笑道:
“此系大寒之物,各位先请饮酒,然后可食蟹。”
众人连连称善,那随行女婢,取出瓷坛,为各人斟上一杯,酒色清白,香气四溢!
龙十姑双手举杯,含笑道:“各位远道辛苦,小妹敬各位一杯。”
各人方举起杯,那青蛇许小乙嘻嘻一笑道:“且慢!”
各人都不禁停杯望向他,许小乙不自然地笑了笑,一只手却在烂衫里摸着,摸了一会儿,才取出了一枚长方形的白色玉匣来。
龙十姑一怔,问道:“许四帮主有何雅兴?”
许小乙咳了一声,一面打开玉匣,取出一枚白色玉针,一面嘻嘻笑道:“外出之人,无论作何事,都需要谨慎小心。”
他说着把那枚玉针放一半入酒杯,须臾取出来着了看,微笑道;“现在可以饮了。”
各人都不禁大吃一惊,因为许小乙竟敢在龙十姑面前当面试酒,这是极大的侮辱。
他们已都知道,睡莲龙十姑是绝不会容忍这种耻辱的,都不禁内心为之担忧。
可是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睡莲龙十站并未十分震怒,她只是淡淡地笑道:“现在各位可以放心了,哈哈……”
她笑向许小乙道:“四帮主为人精细,小妹佩服不尽,只是智者千虑,却难免一疏呢!”
许小乙面色甚窘地干笑道:“在下天胆也不敢怀疑阁下,只是怕别人动了手脚,十姑见责,倒显得我化子太放肆了,我罚酒一杯”
他说着仰首“咕”的一声,把杯中的全数干了。
睡莲微微一笑说:“玩笑话,我才不当真呢,各位干杯!这酒并不甚烈。”
她说着举杯四邀,各人俱把杯中酒一饮而下,只觉人口甘芳,口齿留芬,无不交赞。
侍者又为各人把酒斟上,万斯同心中暗笑那许小乙太多疑,真个是“以小人心度君子腹”,未免“佛头着粪”,要是自己是龙十姑,这种当面羞辱,实在不知如何忍受,由此看来,这龙十姑果不愧受人敬重,而器量尤其令人钦佩!
思念之中,忽见十姑亲自为自己夹来一蟹,当下忙双手持盘往迎。
他口中道:“不敢当,不敢当!”
龙十始睨目笑道:“不要客气,一人一个。”
这时万斯同对面的一掌红石子奇,正伸筷往笼中夹去,龙十姑忽然以筷拦住他笑道:
“石大侠不必亲劳,容小妹代替分送。”
石子奇怔了一下,遂呵呵大笑,连道:“好!好!主人太客气了。”
龙十姑很快地把笼中醉蟹,为每人送上了一只,大家俱不识如何食法,目光齐向她看去。
睡莲龙十姑频频笑道:“这飞蟹所食主在其黄,各位只须以口轻含其首,用力一吸,自觉其味无穷,此物美在新鲜,待其一死,味道就差远了!”
她说着樱口轻开,已把尖形蟹含人口中,用力一吸,发出“吱吱”之声。
各人自不多言,纷纷依法炮制,用力一吸,果然就觉得蟹黄入口芳香无与伦无,一时“吱吱”连声,响成了一片。
万斯同此刻,也依法炮制,果觉其味无穷,真乃生平仅尝,不禁也连连吸了起来。
忽然,他看见那位回老夫人,把手中飞蟹向盘中一丢,一张扁脸,变成了紫红颜色。
她一手指向睡莲龙十姑,大声叫道:“你……”
话犹未完,竟自连串地猛咳了起来,她这咳不当紧,却见满座客人,也都随之大咳了起来,而且纷纷踉跄起来。
龙十姑曼笑了一声,忽然离座纵起,飘向一边的一张桌上。
她口中娇声呼道:“倒下吧,一群蠢才!”
话犹未完,只听得一片咕咕噜噜之声,满座之人纷纷倒地不起。
这其中却仅有一个万斯同安然无事,他目睹此情景后,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这才知道是着了睡莲龙十姑的道儿,当下飞身纵出。
只一瞬间,这六七个人,已七零八落地倒了一地,席案上杯盘狼藉,酒气四溢。
那位睡莲龙十姑,却是星目微合,远远自一边发出冷笑之声。
万斯同不禁怒目视向她道:“龙姑娘,这是怎么一回事?”
龙十姑咯咯一笑,目光睨向他道:“小伙子,这其中没有你的事,你就不必多问了,只记住,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万斯同愤声道:“可是这种手段太卑鄙了……”
才说到此,就见睡莲龙十姑杏目一睁,两弯蛾眉向上一挑,可是却又似突然隐忍住这腔愤怒,慢慢地笑了笑道:“你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
万斯同俊睑一红,遂道:“我本来并不认识你,你自然无理由害我。”
龙十姑冷哼了一声,说道:“这就对了,由此证明,我暗算他们,并不是偶然的,自有其原因在。”
万斯同怔了一下,说道:“方才我见你们还在有笑有说,为何须臾之间,就下毒手?”
十姑冷笑了一声道;“你以为他们都死了?”
万斯同走过去,细细地瞧了这些人一会儿,却发现他们无不是口吐白沫,而且人事不省,当下内心激持持打了一具冷战,心说这龙十姑好狠的心,如此看来,自己生命真个是幸免了。
他余悸尚存地望着这些倒在地上的人,当时不发一言。
龙十姑却笑眯眯地拍了两下掌,就见先前随船而来的两个侍女闪身而出。
睡莲眸子微微朝着万斯同扫了一眼,含着笑说:“万相公看不惯咱们这种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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