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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天下-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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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她也因不二法门黑衣骑士的出现而有些不安,看不透这又意味着什么。她望着战传说,等待他作出决定。
战传说稳稳伫立于山丘之顶,俯瞰着广袤的大片草地以及在草地上推进的卜城人马、驰骋的黑衣骑士,神色凝重,心头思绪万千。
良久,他轻轻地吐了一口气,很有把握地对小夭道:“你父亲此去禅都的途中已不会有任何危险了。”
小夭既惊讶又期盼地诧异道:“何以见得?”
“因为不二法门的人希望他能平安抵达禅都。”战传说声音低缓地道,听他语气,似乎并未因为确信殒惊天前去禅都的途中必然无恙而有所欣喜,反而显得忧心忡忡。
小夭惊讶地望着战传说。
雨后的阳光显得格外亮,亮得如同假的一般。
远处的马蹄声与近处的风声相呼相应。
战传说伫立如雕像……
禅都。
紫晶宫北殿中的摇光阁。
乐土最为尊贵者——冥皇一向气度沉稳,但此刻他却显得有些烦躁不安,在殿内不停地踱着步。
偌大的摇光阁内,只有两个人。除冥皇之外,另有一人正静静地端坐于一张金漆椅上。
这是一位苍老得让人难以确知他的年龄的老者。他的衣饰朴实无华,几乎没有任何修饰,但他置身在这样富丽堂皇的宫殿之中,却丝毫不会让人感到不协调,而是那么的自然。
当冥皇站着的时候还能端坐着的人,只有双相:无惑大相与法应大相。这是冥皇赐予他们的权力。
而这老者,正是无惑大相!
无惑大相置身摇光阁这等重地,面对的是至高无上的冥皇,竟能如此平静,实是匪夷所思!换作他人,即使是冷酷无畏的地司杀这样的人物,面对冥皇,也难免有惴惴不安之感。
冥皇终于止步,转身正对着无惑大相道:“此次不二法门动用了四十名黑衣骑士守护殒惊天,依大相之见,不二法门用意何在?”
无惑大相的目光迎向冥皇,以苍老而平缓的声音道:“圣皇想问的应不是这一点,因为圣皇应已察知不二法门此举的用意。”
他的语气十分平淡,缓缓道来,如叙家常,偏偏所说的每一句话又予人以道尽风云变幻的真谛之感,仿若一切的惊世骇俗、一切的风云变幻,在无惑大相眼中,都是意料中事,不过尔尔。
冥皇以意味深长的目光望着无惑大相,少顷,他偏过视线,轻叹一声,道:“祭湖之约,天下共知,没想到不二法门竟会公然插手大冥王朝的事!”
无惑大相淡淡一笑,缓缓起身,道:“恕臣斗胆猜测,圣皇其实早已知道不二法门插手大冥王朝事宜迟早会发生,只是没有料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罢了。”
冥皇眼中精芒倏闪!复而哈哈一笑,道:“既然大相对本皇的心事如此清楚,就必然有为本皇化解心事的良策了。”
无惑大相道:“不二法门护送殒惊天是以助王朝押送逆臣为名,在他人看来,不二法门此举是对圣皇的一番好意,所以圣皇暂时只能任凭不二法门将殒惊天护送至禅都。”
冥皇略显不悦地道:“殒惊天是不请自来,看样子他是想借进入禅都的机会,将事情闹大,让乐土中人都急欲知道本皇发卜城之兵攻打坐忘城,是否合情合理,本皇甚至怀疑殒惊天想迫使本皇对他进行天审!”
说到这儿,冥皇放缓了语速,接道:“虽然本皇能向万民证实攻打坐忘城是势所必然,但人心复杂,一旦进行‘天审’,引得万众瞩目,就算最后能使殒惊天服罪就诛,恐怕千里乐土之内,也会因此而萌生一些对本皇有所不满的言辞吧?乐土难得有今日安宁平定,本皇委实不愿为了一个殒惊天,而破坏这份安宁。”
无惑大相道:“殒惊天既然是坐忘城城主,以其地位,的确够格要求‘天审’,但圣皇莫忘了,因为‘天审’所针对的皆是曾身居王朝要职的人,所以其运行规则严谨至极,比如务必要有圣皇、法应大相、天司杀、地司杀及老臣五人同时在场;还有,天灾之年不可进行天审;先祖忌日不可进行天审;皇族若有吉庆喜事,此年不可进行天审……”
话至此处,已不必再往下说了。
冥皇只觉眼前一亮,脸显喜色,欣然道:“大相智谋过人,无愧于‘无惑’之雅号!”
显然,经无惑大相的提醒,冥皇已有应对之策了。
冥皇自知发卜城之兵攻袭坐忘城,绝对是师出无名,由卜城落木四及其他卜城人对进攻坐忘城的态度来看,此举很难会有真心响应之人。而殒惊天既然敢主动入瓮,任卜城人将之押送禅都,在冥皇推测中,殒惊天应是有所恃,包括殒惊天很可能会利用请求“天审”的机会争取把真相公诸于众。
如果仅仅考虑这些,冥皇还不会如此担忧,殒惊天不过是一城主而已,在禅都又能掀起几尺风浪?
但若不二法门介入此事,则又另当别论了。
冥皇知道看似风光无限、曾备受世人称颂的祭湖之约的真正意义,祭湖盟约,绝非外人所想象的那样是大冥王朝与不二法门和睦共处的象征,而只是一种暂时的相互妥协。
此次如果没有不二法门插手,那么冥皇将不会有什么担忧。他可以让殒惊天在未至禅都时就断送其性命,即使不这么做,殒惊天就算进入了禅都,冥皇也有绝对的把握将事态的变化牢牢控制在他所愿意的方向。
不二法门的插手却让冥皇再也无法稳如磐石。
他坚信不二法门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要借殒惊天这枚棋子,在禅都乃至乐土搅起一片风雨。
冥皇可以忽视殒惊天的打算,却决不敢忽视不二法门的预谋!
所以,他才召见无惑大相。
而此时,他的心绪已平静了不少,一个对策已在他心中悄然形成。
如果可能,他更愿意让对他有威胁的人与物在无声无息中消失无踪,而不愿经历血雨腥风。
因为,他是冥皇,是乐土的主人。
而这一点,与和他有神秘联系的劫域的无所顾忌,显然是不同的。
心事已了,冥皇心头轻松不少,他转过话题道:“有人向本皇禀报说近些日子劫域的人频频在乐土境内出现,依大相之见,这些音讯是否可靠?”
无惑大相未经任何思索地道:“老臣认为,这绝对是妖言惑众!”
冥皇一怔。
他相信无惑大相此言必有深意。因为以无惑大相的洞察力以及在乐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怎可能没有得到有关劫域的人在乐土频频出现的禀报?无论无惑大相对此是否完全相信,至少本不会如此断然否定。冥皇问及此事,本就是为了试探无惑大相对此事的态度。
冥皇皱眉道:“大相何以如此肯定?”
无惑大相道:“劫域乃邪魔之地,与我乐土的清朗乾坤水火不融。历来劫域群邪只能苟且偷生于一隅,不能越雷池半步,更勿论深入乐土腹地!若说如今有劫域中人在乐土频频出现,大冥声威何在?于圣皇威仪亦将有所不利。”
冥皇一下子明白了无惑大相的真正意思,看来,无惑大相非但未断定劫域中人已深入乐土,恰恰相反,无惑大相已对此事知道得很清楚。他之所以断然否定,其实是在暗示冥皇一定要将此事平息下去,不可让这不利于冥皇的消息广泛传开。甚至无惑大相这一番话很可能还给冥皇施加了压力:若劫域人长驱直入乐土的事不解决,终会酿成大患。
冥皇的心事被无惑大相的这番话勾起了,心头顿时浮现了阴影。
但他还是强自展露出一个笑容,道:“大相此言甚合本皇之意!虽然关于劫域的说法只是妖言惑众,但也应防患于未然。本皇会派出得力人手,探明此事,若真有劫域中人企图染指乐土,本皇必定使其图谋胎死腹中!”
无惑大相听到这儿,知道冥皇已决定遣出高手,对付已在乐土境内的劫域中人了。
他本应见好就收,但因为劫域人在乐土境内频频出现且制造了不少杀孽,无惑大相对此甚是不忿,故他忍不住又加问了一句:“老臣斗胆问圣皇一句:不知圣皇会派谁担当此重任?”
“论权责归属,论武学修为,地司危都是最合适的人选。”冥皇倒回答得十分干脆,也并未因为无惑大相多问而不快。
无惑大相施礼道:“圣皇英明。”他相信若冥皇真的以地司危对付进入乐土的劫域中人,那么驱除劫域群邪,将指日可待。
“一、二、三、四……”轻轻的数数声在黑暗的狭小空间里显得那么清晰。
是南许许的声音。
“唉!”南许许叹了一口气,道,“算来算去,随身带来的这些毒物最多也只能维持五天了,老酒……顾兄弟,看样子我得先走一步了。”
他本想称顾浪子为“老酒鬼”,但话到嘴边,立即想起顾浪子已有两日滴酒未沾,这对顾浪子来说已是莫大的煎熬,若此时再提“酒”字,岂非雪上加霜?
离开苦木集时,南许许将自己备下的所有毒物都带在身上了。当年中了勾祸在他身上下的毒之后,他一直是靠这些奇毒之物以匪夷所思的“以毒攻毒”之术维持自己的性命至今,如今他与顾浪子双双被灵使所擒押,脱身无望,灵使除了让人定时给他们送一些吃的食物与水之外,自不可能还提供毒物与酒。而失去毒物的支撑,南许许又岂能久撑?
顾浪子心知南许许所说的确是一个严酷的事实,但他还是宽慰南许许道:“灵使不会让你就这么死的,若想取你性命,他早已可以做到了。”
南许许否定道:“对他来说,你我两者之间只要有一人还活着就够了……”
顾浪子紧接着他的话头道:“但他却不知先前我受了重伤之后,是你将我救起,而且至今尚未痊愈,若一旦你有了三长两短,我顾浪子也将旧伤复发,步你后尘。”
南许许心道:“这正是我最担心的。”口中却淡然道:“你未免太低估我毒疯子的能耐了,以我回春之手,你已无恙,现在即便换上一个不学无术的药医,也可保你平安无事。”
顾浪子笑道:“但只有你一人知晓灵使这魔头要找的人的下落,若是他将希望寄托于我顾浪子身上,倒是有趣得紧!”
他有意将声音压低,似乎是不愿让外人听见。其实他料定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清清楚楚地传至灵使耳中。
忽闻一声冷笑,旋即灯火四起。
只听得灵使的声音道:“你们都一心想让本使保全另一个人的性命,如此侠义,实是让人感动。只是既然已成了阶下之囚,自保尚且无力,却还妄想讲什么侠义,真是可笑至极!”
顾浪子沉声道:“我们之所以不肯就此断送性命,是因为我们仍指望有一日能揭穿不二法门的真面目!但若你想借此达到什么目的,我们只怕会让你失望了。”
灵使道:“那可未必。其一,本使要找的人根本不值得你们舍命保他;其二,本使手中还有一个筹码,一个你们决不会放弃的筹码……”
听到此处,顾浪子心头莫名一跳,顿时有了不祥的预兆。
但闻灵使对他身边的人吩咐道:“将人带进来,让他们过过目!”
顾浪子透过铁栅搭就的空隙向上望去,心头有些紧张。
很快,便见有两人架着一个人出现在灵使的身旁。那人像是被抽去了全身的骨架,身躯软弱无力地下坠,若不是有两人将之架住,只怕此人必然轰然倒地!他的头发披散下来,将其脸容遮住了。
但此人的身材轮廓顾浪子太熟悉了,他的心一下子悬起!
就在此时,架人的两个人齐齐松手,任凭那人如同一只被掏光了的布袋般无依无靠地颓然坠下。
“砰”的一声,那人重重地撞在铁栅栏上,竟未闻呻吟声,也未见他有何挣扎,让人不由怀疑他是否还活着。
被抛弃于顾浪子头顶上方的铁栅栏上的人,俯身向下躺着,他的脸也正好压在铁栅栏上,被铁栅栏分割开来,无法看清此人的整张脸,但顾浪子仍是一眼便识出了此人!
因为此人正是他唯一的弟子晏聪!
顾浪子的心顿时骤然下沉。
晏聪果然没能逃过灵使的毒手!
晏聪与灵使的实力相差太过悬殊,顾浪子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但当自己的预想得到了证实时,顾浪子仍是震动非小!
顾浪子脱口惊呼:“聪儿!聪儿……你怎么样了?”
“他还活着。”南许许在一旁道,“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灵使又岂能借他要挟你我?”他三言两语便解开了顾浪子的担忧。终究是旁观者清,虽然南许许不能算是旁观者,但毕竟不如顾浪子与晏聪的关系那么密不可分,故能比顾浪子更冷静理智。
果如南许许所言,晏聪的身子动了动,随后他艰难而缓慢地支起了上半身。
他的目光穿过冰冷的铁栅栏,与顾浪子关切的目光相遇了。
晏聪的脸上顿时有了吃力而欣喜的笑意,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未等他开口,一只大脚已重重踏下,狠狠地踩在了他的颈部,本就已筋疲力尽的晏聪如何能够支撑?立时被踩踏得仆身倒下,那只脚尚在用力,晏聪的脸被狠狠地挤在铁栅之间,痛苦不堪。
“王八蛋,真是太过分!让你小子吃点苦头!”南许许一声低吼,指掌间已隐有奇毒之物,只需弹指间便可让那个在折磨着晏聪的人立时中毒!那人就站在南许许正上方一丈余高的位置,这点距离尚难不倒南许许。当然,若是针对灵使这样的高手,自然是另当别论。以灵使的内力修为及可怕的洞察力,即使是只相距咫尺,一般的用毒手法也难奈其何。
南许许即将发难的那一刹那,顾浪子已及时制止:“且慢!”
南许许一怔,悬崖勒马,不再出手,旋即明白顾浪子是有所顾忌,怕毒物也涉及晏聪。若在平日,就算晏聪中了毒也无妨,有南许许在自可保其无恙,但今日却另当别论。南许许所用之毒,无不是霸道至极,片刻也耽误不得,而晏聪与他们之间隔着障碍,就算灵使愿意解除阻隔,所花费的时间也足以让晏聪毒发身亡。
南许许气恼不过,狠狠地啐了一口。
顾浪子见晏聪正受着屈辱与折磨,心头很不是滋味,但他还是狠下心来,道:“聪儿,‘无言渡’之约,是否是你透露出去的?”
顾浪子对灵使能在无言渡截杀战传说一事一直耿耿于怀,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也要先追问此事。
晏聪的五官几乎被挤压得变形了,连开口都很是困难,但他还是竭力地吐出了一个字:“是。”
顾浪子神色倏变!
虽然在此之前,顾浪子就一直有些担忧,但当晏聪亲口承认此事时,他却感到无法接受。
顾浪子可以接受晏聪的失败,可以接受晏聪的平庸,却无法接受晏聪出卖他人!
一怒之下,顾浪子甚至对南许许道:“罢了,你替我将这无用之才了结了吧,以免他在此丢人现眼!”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南许许却道:“你真是醉糊涂了,若他真的透露了‘无言渡’相约一事,又岂会承认?”
顾浪子方才也是一时气愤有失理智之言,当下默不做声。
只听得灵使冷笑道:“顾浪子,你躲藏了二十年,尚且躲不过本使的追查,何况一个无知小儿?要查他的行踪,何需你的宝贝徒儿开口?是了,这小子的确向本使透露了与陈籍相见的地点,但却是假的,他没能骗过本使,却为此品尝了一回筋骨错逆、气血倒流之苦!”
“好!”顾浪子不怒反喜!
看晏聪的情形,无疑曾备受折磨,所以当这一点为灵使亲口证实时,顾浪子并不意外。而灵使说晏聪并未出卖战传说,才是让顾浪子最在意的一点。方才的气愤与失望一扫而空,代之而生的已是对晏聪伤势的关切。
灵使这时才道:“你们如今应知道已别无选择了吧?在本使眼中,如晏聪这般无名小子的生或死根本微不足道,而对你们而言却非如此。由此刻起,在半个时辰内,本使希望在你们口中听到一个人的下落。”
“谁?”南许许问了一句。
“勾——祸!”灵使字字清晰。
南许许与顾浪子相视一眼,彼此皆有愕然之色。
南许许迅速恢复了冷静,他淡然道:“勾祸已死,天下共知,你却费尽周折,要找勾祸,实是可笑!”
灵使哼了一声道:“顾浪子为梅一笑所杀,岂非也是天下共知?你们亦无权与本使讨价还价,半个时辰后,本使若还未能得知勾祸的下落,那么你们再见到这小子时,他已是一具尸体!”言罢径直离去,早有人将晏聪架了起来,脚不沾地地被带走了,四周的灯火也随即消失,一切重归黑暗。
沉默了少顷,南许许道:“他……”
只说了一字,顾浪子已伸手将他的嘴捂住,制止他继续往下说。
南许许明白顾浪子是担心他所说的话落入灵使耳中,当下他灵机一动,抓过顾浪子的右手,以手指在顾浪子掌心画出一个个字:“他——怎——知——勾——祸——还——活——着?”
顾浪子也如法炮制,在南许许的手心中写道:“不——知,该——当——如——何?”
两人以这种方式交流着,初时他们常辨不出对方所“写”的字,渐渐地开始习惯了,“写”的速度也大大加快。
南许许写道:“勾祸的确是死有余辜,当年我之所以给了他苟且偷生的机会,一是恨不二法门反复无常,视他人如玩偶;二是指望有一日还要借助勾祸说明当年的真相……”
两人以独特的方式作着无声的交谈时,时间也在悄然流逝,灵使所限的半个时辰转眼间已过去大半。
与此同时——
在顾浪子与南许许的上方,那间曾遭了一定程度的破坏的木屋已完全修复,就在顾浪子、南许许遭到乱箭袭击的那间正堂内,灵使负手而立,晏聪则埋身于一张宽大的椅子中,看样子他的确伤得不轻。
但在他的眼神中,却并无多少痛苦之色,相反,却有着近乎冷酷的坚毅!
灵使以很满意的目光望着他,就如同一个巧匠在得意地欣赏着自己最满意的一件佳作。半晌方道:“晏聪,你做得很好!此刻,顾浪子一定因为曾‘误会’了你而有所内疚,所以他在下意识中更急于要救你性命。相信半个时辰一到,他一定会说出勾祸的下落!”
晏聪很恭敬地道:“恭喜主人!”
灵使微微一笑道:“其实顾浪子、南许许一旦被除去,就算找不到勾祸,也根本不足为虑。因为在乐土境内,几乎没有人会相信勾祸所言,这也是为什么勾祸已偷生二十年,却从未抛头露面的原因。我更在意的是你可以合情合理地与顾浪子、南许许在一起了,那时,我会设法让南许许以他‘万象归宗’的阴诀助你一臂之力,使你能铸成真正完美的‘三劫战体’!那时,你便可以横行天下,无人能敌!”
“但晏聪仍是主人的忠实仆从,永远为主人效劳!”晏聪毕恭毕敬地道。
灵使的嘴角处慢慢地浮现出一抹笑意,笑意越来越甚,直至仰天狂笑,笑声张扬肆意,震得木屋一阵阵战栗!
这时,外面有人禀报:“禀灵使,顾浪子、南许许欲见灵使!”
灵使哈哈一笑,道:“他们果然沉不住气了,晏聪,接下来该怎么做,你应清楚吧?”
“晏聪明白!”回答简练。
晏聪缓缓地站起身来,他站得很是挺直!
但灵使知道他的确受了不轻的伤,面对南许许这样的医道高手,灵使不能不谨慎。
天机峰道宗清晏坛。
囚禁石敢当的密室。
蓝倾城再一次与其亲传弟子伏降一同出现在密室中。自石敢当被擒押于此的五天以来,蓝倾城每天都要前来密室一次。
与前几次不同的是,这次蓝倾城、伏降出现在密室中时,还带来了一只朱漆木匣。
蓝倾城重复着已说过不知多少遍的话:“老宗主,现在你是否愿将天残的下落告诉蓝某?”
石敢当淡然扫了他一眼,并未开口。
蓝倾城似乎已料到石敢当不会理会他的追问,也不气恼,而是向伏降挥了挥手道:“将带来的东西给老宗主过过目。”
“是!”伏降应了一声,将那只朱漆木匣摆放在石敢当的面前,正面朝着石敢当,随后将木匣开启,道,“请老宗主过目。”
石敢当不知蓝倾城又有什么花招,向那木匣看了一眼。
只看了一眼,他立时神色倏变,既惊且怒!凌厉目光如刀剑般逼视着蓝倾城!
他在匣内所见到的赫然是数根血淋淋的拇指!
伏降心头暗自打了个冷战,忖道:“好不奇怪,我明知他已被制住,根本无法再对我们形成威胁,但只是与他的目光相接触,竟也有……心惧之感!”
只听得蓝倾城道:“老宗主,昨夜道宗有人强闯清晏坛,试图救你,被守护清晏坛的弟子阻挡,杀三人,擒六人,这六根拇指,就是来自被擒的六人……”
石敢当怒发冲冠,目齿欲裂,霍然起身,与他的身体连系在一起的链子被扯动得“哗哗……”直响。
石敢当冷冷地逼视着蓝倾城,几乎是一字一句地道:“多行不义必自毙!残杀道宗弟子,你已是道宗的千古罪人!”
蓝倾城不屑地一笑道:“清晏坛乃道宗重地,寻常弟子未得宗主亲准,决不可妄自涉足,你应知这一戒律吧?被擒杀者身为道宗弟子,明知此戒律而故犯,守坛弟子岂能坐视不理?如此手足相残的惨剧,其实皆是因你而起,若是你不这般顽冥不化,我又何必一直将你禁押于此?”
“簧舌巧言,颠倒黑白——你成了道宗宗主,实是道宗之大不幸!逆贼,老夫劝你还是早早将我杀了,若是让我脱身,便将是你的末日!”
“脱身?”蓝倾城很是惊讶的模样,“这副专用来对付你的锁具,是出于天下第一巧匠‘天工’之手,任凭你有天大的本事,也休想自行挣脱!”
他伸出一只脚轻轻地踢了地上的木匣一下,接着道:“一日之后,若本宗主还不能得知想知道的东西,那么装在这匣子里的将不再是六根拇指,而将是六只手掌!”
他向前缓缓踏进一步,森然道:“两日后,则是六颗头颅!而且,谁也无法担保三日之后不会再有人欲救你!”
“老宗主,你三思吧……哈哈哈……哈哈哈!”蓝倾城得意地仰天长笑。
他知道石敢当可以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但却绝对无法漠视道宗弟子的生死!
石敢当脸色苍白如纸!
奇怪的是在极度的激动之余,他反而渐渐地冷静下来,冷静得出奇。
他甚至重新盘腿坐下,默然无言。
蓝倾城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生平第一次发现,有时沉默竟也蕴涵惊心动魄的力量,它可以予他人的心神以极大的冲击!
至少,此时的蓝倾城,原本一直自认为已牢牢控制了一切,但当他面对石敢当此刻的冷静时,忽然又有了极不踏实之感。
坐忘城南门。
黄昏时分,南门外出现一骑马老者,不紧不慢地向坐忘城而来,夕阳将其影子拉得极长。
在经过铁索桥时,老者竟也不下马,走在铁索桥上,人也晃荡,马也晃荡,连对岸的坐忘城南尉府的人也暗自为他捏着一把冷汗,直到老者骑着马如喝醉了酒般摇摇晃晃度过铁索桥,到达南门前时,观者的心这才放下。
只见这老者一身青衫已洗得泛白,眼神之间既透出迂气又隐有傲气,清瘦而颇见风骨。他座下的则是一匹又老又瘦的马,毛色极杂,很难分辨出它的主要毛色是什么。
青衫老者入城之后,穿街过巷,竟是向乘风宫方向而去。
至乘风宫前,青衫老者翻身下马,似欲入宫。早有乘风宫侍卫上前挡在他的身前,客气中隐有警惕地道:“老人家请止步,再往前就是乘风宫了。”
青衫老者正色道:“老朽正是要进乘风宫。”
几名乘风宫侍卫相互交换了眼神,其中一人问道:“不知老人家进乘风宫所为何事?”
他们身负守卫乘风宫的重责,大大小小的风浪见识了不少,练就了一副好眼力,一般人的虚实都能被估摸得八九不离十,眼前这青衫老者决不会是武道中人,但他那从容不迫的气度却让众人又有些捉摸不透。
青衫老者道:“老朽是要见昆吾。”
“是找昆统领的?”众乘风宫侍卫皆有些意外,因为在坐忘城眼中,昆吾似乎天生就是乘风宫侍卫的统领,已淡忘了他是否还有亲友。而事实上,昆吾也的确像是没有任何亲友,这些年来,从未见有坐忘城之外的人与昆吾联系。
甚至,也没有人能说得清昆吾的来历。
身为乘风宫侍卫两大统领之一的昆吾无疑是很称职的,但称职者未必就一定十分引人注目。譬如一杆枪,最耀眼夺目的只会是枪尖的寒刃与若火焰般的红缨,而枪杆、枪尾即使同样是出色的,也是会为人所忽视。
也许,昆吾就是出色的枪杆,坚韧而朴实。
对于自己的统领昆吾,众乘风宫侍卫都抱有一份敬意,所以当青衫老者声言是为见昆吾而来时,他们更为热情。
但昆吾的去向却非他们这些侍卫所能确知的,他们只知已有数日未见昆吾的身影在乘风宫——甚至坐忘城出现了。
所以,他们只能对青衫老者很客气地道:“请老人家稍候片刻,待我等进去禀报一声。”心头则暗自嘀咕这老者与昆吾统领是何关系。
青衫老者很矜持地颔首示可。
其中一名乘风宫侍卫于是进入乘风宫。
不过片刻,竟见他又折了回来。众人正惊异间,随后又见南尉将伯颂与乘风宫贝总管并肩走来,方才明白过来,知道一定是他进入禀报时在途中遇到了贝总管二人。如今殒惊天不在坐忘城,贝总管要打理的事更多了,不知这一次他在乘风宫与伯颂相见是为何事。
进去禀报的乘风宫侍卫见贝总管、伯颂走近了,指了指青衫老者道:“要见昆统领的就是这位老伯。”
贝总管点点头,目光投向青衫老者,略加打量后,脸露笑容道:“不知老人家如何称呼?实是不巧,昆统领正好不在城内,有什么话贝某可以代为带给昆统领。”
以他坐忘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能如此礼待一落魄老者,实属不易。
但青衫老者似乎并不领情,他道:“既然昆吾不在,你又如何转告?他不在坐忘城,老朽去禅都寻他便是。”
青衫老者此言像是随口道来,却立时将贝总管、伯颂惊出一身冷汗!
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贝总管清咳一声,道:“在下乃乘风宫总管,既然老人家已至此地,请入宫一叙,也好让我等代昆统领略尽地主之谊。”
那青衫老者摇了摇头,道:“老朽与昆吾只剩三十六日的缘分,岂敢再作无谓耽搁?”
伯颂见青衫老者言辞神秘,似在故弄玄虚,不觉有些好笑。
但贝总管竟似对青衫老者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道:“你怎知与昆统领只剩三十六日之缘?”
青衫老者先沉默了片刻,似乎不愿作答,但最终他还是道:“老朽略懂相术,故作此言。譬如总管头上‘席座’部位呈紫黄色,是大吉之相,不出十日,必然有擢升之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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