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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天下-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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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成功力拒千岛盟大盟司这等世间罕见的有数高手,亦让战传说平添了不少自信。

与其继续“陈籍”之虚名苟存于世间,等将来再澄清自己的谎言,倒不如从今日起便光明正大地以真正的自我面对世间。

狐川子的反应,当然在战传说的预料之中。

但狐川子纵有满腹疑虑,却没有追问更多,而是道:“原来是战英雄。”听得出他言辞恳切,并无半点做作。

战传说下了床,觉得除了全身因为包扎了太多处伤口而有些不自在外,倒没有更多不适,不觉有些欣喜。

狐川子见战传说重伤之后恢复得这么快,既意外又佩服。

这时,帐外有脚步声传来,随后有人掀帘而入,却是单问,难怪可以在武备营中出入自由,连进入战传说、狐川子的帐内也不用让人先入内禀告。

单问入帐后,见战传说竟已下了床,而且看上去与常人并无不同,不由大为惊讶!略略怔神之余,忙拱手笑道:“少英雄禀质过人,真乃神人!这么快就已无恙,实是可喜可贺!”

战传说对单问颇有好感,对其体恤部属的举止十分佩服,因此也有些欣喜地道:“多亏诸位照顾周全。”

狐川子向单问道:“单尉,少英雄是当年在龙灵关力战千异的战曲战前辈之子。”

单问在卜城地位举足轻重,仅在落木四、左知己之下,鉴于战传说的特殊身份,决非小事,故狐川子要将此事及时告之单问,倒不是搬弄口舌。单问乃卜城的智囊,狐川子相信单问一定会妥善对待此事的。

听完狐川子的话,单问的神情几乎没有任何异常,他的语气依旧是那么热情而自然:“当年战前辈力战千异,将成千古佳话,今日战英雄义拒大盟司,与令尊相比亦不遑多让!”

仿佛他从来不知道有不二法门追杀战传说一事。

战传说不由暗暗佩服单问的涵养!

狐川子见单问并未因为知道此事而改变态度,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

单问接着道:“眼下我等皆奔波于战事,多有怠慢,待战事平息凯旋返回卜城之日,务必请战英雄赏脸前往卜城一行,以让我卜城对战英雄相助之恩略表谢意!”

战传说试探着道:“单兄自信卜城将很快就能取胜?据我所知,坐忘城战士数万,而卜城围城人马仅万余,又不占地利,何以能如此自信?”

单问想到战传说在晕迷前曾说过“战传说”三字,再联系方才他所说的话,隐隐感到战传说与坐忘城有着某种渊源。

于是单问道:“卜城不占地利,却拥有人和,师出有名。虽然仅有万余人马兵临坐忘城下,但在卜城身后,却拥有整个乐土的坚强后盾!”

战传说道:“单兄说师出有名,在下倒想听一听,以何为名?”

“讨伐叛臣逆贼!”单问的回答毫不犹豫,显得斩钉截铁,成竹在胸。

战传说心头却有些愤然不平之气油然而生,他沉声道:“如此说来,是殒惊天有负冥皇,还是坐忘城万民对冥皇不够忠诚?”

单问何等人物,由战传说神情言语的微妙变化,已断定他是坐忘城之人,至少,在卜城与坐忘城之间,他偏向于坐忘城。

单问不由有些失落。

他的失落并不仅仅因为战传说的修为如此可怕,坐忘城若能得战传说之助将是如虎添翼,更重要的是他想到将要与战传说成为敌对的双方,这是他所不愿面对但不得不接受的事实。尤其是想到战传说明知卜城是为进攻坐忘城而来,却仍能出手相助,足见他的深明大义,在面对千岛盟大盟司这种乐土共同的敌人时,能够抛开两城之间的怨仇,这更让单问对战传说心生敬佩之情。

而且,战传说有意无意中将自己的倾向流露出来,让单问断定他是一个豁达而非工于心计之人,这也平添了单问对战传说的好感。

所以,单问想委婉避过与战传说的言语对抗:“单某身轻言微,许多事宜未必知晓得全面,只知身为臣子,报效君恩,奉令行事乃分内之事。”

战传说察觉出单问是在有意回避,不由有些气恼,但对方一直恭逊有礼,自己也不宜穷加追问,略一转念,道:“不知落城主现在何处?在下想与他一见。”

他的这一要求倒出乎单问的意料之外,但单问仍是应对从容:“怎能劳战公子奔走?战公子只管在此歇息,明日我家城主自会来此与你一叙。”

战传说也算帮了卜城的一个大忙,对说动落木四来此与之相见,单问还是很有把握的。

而他改了对战传说的称呼,则是考虑到日后也许真的将不得已与之互为敌我,若再以过于尊敬称谓称呼战传说,未免显得有些言不由衷。而他对战传说的敬佩之情,其实未改。他以为这么说战传说不会有何异议,孰料战传说竟道:“我想今夜便与落城主相见。”

单问不由有些警惕了,心道:“他为何急于见到城主?难道他是奉殒惊天之命而来,本是欲伺机刺杀城主的?为了乐土大局,他可以与大盟司一战,但这与他要伺机接近我家城主并刺杀城主并不矛盾……”

也难怪单问如此担忧,战传说所显示出的惊世骇俗的修为太可怕了,恐怕城主落木四也非其敌。

不过,事实也并非如此严重,只要有足够的警惕,那么战传说要想在千军万马中对落木四构成致命威胁也是微乎其微。单问只有极为短暂的迟疑,便应允了战传说的要求。

落木四看望了受伤的卜城战士后,返回大帐时,发现二城主左知己正在他的帐外等他。

二人入帐后,落木四开门见山地问道:“将重山河及他的部属共三十三具尸体送回坐忘城,是你的主意?”

“正是,这样一来,坐忘城全城皆知此事,可以打击他们的士气,重山河是坐忘城有数高手之一,他的死不能不让其他人顾念自己是否比重山河更有能力与卜城抗衡!”左知己道。

“但你是否知道杀了重山河的人很可能不是卜城的人?”落木四道。

左知己对此事并不在意,道:“这并不影响大局。恰恰相反,也许这正好证明坐忘城覆灭乃是天意!”

落木四冷笑一声:“天意?难道你真的相信天意吗?恐怕有些言不由衷吧!为何你就不曾想到杀重山河的人是千岛盟的人?而千岛盟这么做的目的不言自明!就是要让卜城与坐忘城拼个两败俱伤,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左知己很平静地道:“落城主所想的,我也考虑到了。就算重山河的确是千岛盟的人所杀,那又能如何?难道卜城应当向坐忘城将此事解释分辩?若真是千岛盟所为,那么正如你所说,他们此举包藏野心,但我们还有退路吗?就算重山河不曾死,我们也已没有别的选择了!大冥乐土本就是以武立国,千岛盟的种种伎俩在我大冥乐土的铁与血中只能是无功而返!冥皇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若是乐土存在着叛逆者,那么即使以数年安宁为代价,也要平定逆臣乱贼!此之所谓拒外必先安内,内患不息,何言抗御外敌?落城主体恤两城城民性命,我何尝不知?但我等岂能因一己之仁而坏乐土大业?”

落木四虽觉左知己所言难以说服自己,但却又一时语拙,不知该如何应对,毕竟左知己所说的一番话是立足于一个事实之上,那就是卜城的确已别无选择。

正静默间,忽闻帐外侍卫禀报:“二位城主,单尉领客人欲见二位城主。”

落木四与左知己都有些吃惊。

两军对垒之际,怎会有客?

当单问与战传说相继入帐后,两人才恍然大悟。

落木四见战传说伤势已无恙,自然大喜。左知己已听说了有关战传说的事,对战传说亦十分客气。

因为是行军在外,就连落木四的大帐内也未设几椅,只是以毡垫席地而坐。

单问为主客双方做了引见,听说“战传说”三字时,落木四很是吃惊,相形之下,倒是左知己更沉得住气一些,神色几无变化。

而战传说得知那显得无精打采,像是纵欲过度、连说话都懒洋洋的人是卜城二城主时,不由多加留意了。因为在与大盟司一战前,他隐于暗处时,由卜城快马营统领乌代口中听出卜城两位城主似乎不睦。

因为双方各怀心事,故气氛有些局促,一番寒喧后,战传说直奔主题。

“二位城主,在下与坐忘城城主殒惊天相识,也算得上有些交情,所以今日想代殒城主向二位城主讨教一些事。”

单问心头“咯噔”一下,忖道:“果然不出我所料!”而且战传说对他自己与殒惊天有交情的事竟直言不讳,让单问不由替其暗捏了一把汗,心忖你为何不能旁敲侧击?

落木四与左知己相视了一眼,见对方都有凝重之色。显然,他们没有料到战传说会与坐忘城有渊源。

落木四缓声道:“战公子有话请讲!”

战传说当仁不让地道:“坐忘城与卜城相距数百里,彼此间素无间隙,不知卜城此次何以要对坐忘城大动干戈?”

左知己笑了笑,道:“这是冥皇之令。”

“是否冥皇之令无论对错,卜城都将唯命是从?”战传说开始步步进逼。

“如此说来,难道战公子认为冥皇圣意有错不成?”左知己的言语慢吞吞的,但他的思维却绝对不慢,甚至可以说是敏锐至极。

战传说郑重地道:“冥皇非但错了,而且可谓是忠逆不分,草菅人命,昏昧之极。”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在落木四、左知己、单问听来却是字字犹如惊雷!饶是三人皆非喜怒轻易形于色者,亦难免动容。

帐内竟出现了短暂的寂静,谁也没有料到战传说会就此事慷慨陈辞,而且毫无回旋余地,似对冥皇有极大隐愤。

若是此言出自乐土臣子口中,无疑是大逆不道的万死之罪!

虽然落木四等三人皆非怯懦之辈,但对他们而言,纵是与禅都相距千里,冥皇之威依然深植心底,虽口伐冥皇者是战传说而非他们三人,但却让他们有惊悸而寒的感觉。

对落木四、单问来说,还有一层担虑就是左知己是来自冥皇身边的人,此时若言语间有所差错,就非寻常可比。

单问虽是一动不动地坐于原处,但他的双手却已涔涔汗湿。

终于——

左知己打了个哈哈,道:“我终于明白殒惊天何以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行逆乱之举了。”

顿了一顿,他接着道:“因为他本就已无所顾忌,冥皇意欲讨伐殒惊天,也决非偶然!”

落木四也觉得战传说所言有些夸大其词,但顾念战传说对卜城之恩,他还是斟酌着字句委婉道:“泛泛虚指,乃我辈所不屑为之,落某愿闻其详。”

战传说心知落木四怀疑自己责讽冥皇之言是空穴来风,凭空捏造,当下道:“在下与殒城主相识不过十数日,其中也不过数面之缘,说有交情,其实仅是战某敬重他的性情为人而已。”

随后,他便将前些日子在坐忘城发生的诸多事宜大致向三人叙说了一遍,其过程虽然曲折离奇,但由于战传说亲历了这些事,所以听来不会让人感到太过离谱。

听罢,左知己抚掌大笑道:“精彩,精彩,左某几乎也相信战公子所说的故事是真的了。”

战传说只觉怒意由心头“腾……”地升起!

他强抑怒焰,沉声道:“在下所言句句属实,决非故事!”

“哦?那依战公子看,冥皇何以要因为劫域哀将被战公子所杀,就要对坐忘城大动干戈?难道说在冥皇的心目中,乐土的安宁、皇室的大业还不如区区劫域重要?!”左知己直击战传说最薄弱的要害处,他指出的这一点,正是连战传说、殒惊天等人也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以至于若非甲察亲口承认是奉冥皇之命击杀殒惊天,连他们都不敢确信自己的推断。

战传说道:“其中详情,日后自有水落石出之时,至少冥皇欲置战某与殒城主于死地是不争的事实!”

“何以见得这就是不争的事实?”左知己道。

“甲察身上有‘十方圣令’,而且甲察自己也亲口承认了此事。”

“‘十方圣令’又能证明什么?甲察身上有‘十方圣令’,是因为‘十方圣令’是甲察私自盗取的,谁都知道拥有‘十方圣令’可以办到一些以一己之力难以办到的事,甲察身为皇影武士,私取‘十方圣令’并非没有可能。冥皇察觉这一点,便让地司杀追缉甲、尤二人。司杀府执掌司杀大权,追缉甲察乃天经地义的事,但坐忘城却强加阻挠,最后地司杀大人虽然除去了甲察,但却付出了二百司杀骠骑的代价!坐忘城阻挠地司杀大人行分内之责,岂非公然与大冥王朝分庭抗礼?”

“甲察是为了杀殒城主而来,坐忘城怎会为了他而得罪冥皇?!”战传说已有些激动难耐,仿若在他眼前的已不是卜城三大首领,而是冥皇本人。

“说来说去,能证明甲察、尤无几曾试图刺杀殒惊天的只有坐忘城的人或甲察、尤无几本人。前者的话自是难以让人完全信服,而让凶手自己证明自己是凶手,岂非也是十分荒谬?何况殒惊天在两大皇影武士的攻击下,却还安然无恙地活在世间。而有关二仪门的说法……嘿嘿……”左知己干笑几声,不再继续说下去,但言下之意不言自明。

战传说只觉脑中“嗡”的一声,气极之余,反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是直直地望着左知己。

他的目光让左知己有些胆寒,这时他才猛地意识到自己的言语间也许犯了一个错误:不该过于激怒战传说!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既有力挫大盟司的实力,那么他的愤怒无疑将是十分可怕的!虽然此时是在卜城大营中,且左知己对自己的武道修为也一向很自信,但这些却已不再能如往日那样让他从容不迫。

战传说缓缓地站起身来,道:“在下之所以对诸位说这一番话,并不是担心坐忘城无法抵挡卜城人马。只是此事是由在下杀了劫域哀将而起,我不愿看到卜城、坐忘城为此而无辜地付出许多性命!既然诸位信不过我,那么再见之日,我与诸位将是敌非友!虽然我本非坐忘城中人,但殒城主陷身此事本就是为了我,我自当为坐忘城竭尽全力!”

单问心中暗叹一声,他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看样子此事已无法挽回了。

左知己慢悠悠地道:“战公子就想这么离去吗?”

战传说目光与他的目光正面相迎,哈哈一笑,道:“如何?莫非左城主还想将战某强行留下不成?”明知自己此刻置身卜城大营中,势单力薄,但战传说却殊无惧色。

左知己的神色微变,虽然对战传说的修为有所顾忌,但战传说这种毫不掩饰的挑战性目光仍是让他难以接受。

落木四及时插话道:“战公子,就算发生了天大的事,至少今夜你仍是卜城真正的朋友!嘿嘿,一个敢公开宣称自己杀了劫域哀将的人,一个敢在卜城大营中承认自己已是坐忘城朋友的人,仅这些,就足以让我落木四佩服之至!我相信你不会是一个对我等有虚妄之语的人,但所谓的‘冥皇暗中依照劫域旨意行事’的说法实在太不可思议,就算我落木四能相信,卜城万民也不会相信!你力挫大盟司,于卜城有恩,于乐土有功,落某今日便答应你十日之内决不攻城!这也是我力所能及的极限了,但愿你在十日之内能找出真正让世人心服口服的证据。那时,纵是拼着舍弃这城主之位,我落木四也会撤兵卜城;若是十日之内一切如旧,那么落某也只好依冥皇之令而行了。”

未等战传说有何表示,左知己已先忍耐不住道:“落城主,冥皇给我们的期限也只是十五日而已,从离开卜城至今,已过去将近一半的时日了,若再拖延十日……望落城主三思……”

落木四挥了挥手,不容置疑地道:“不必了,到时若冥皇怪罪下来,一切罪责皆归于我便是!”

单问忖道:“冥皇若真的怪罪下来,就是没有落城主这句话,也一样是会归于他一人,左城主是来自冥皇身边的人,冥皇岂会怪罪于他?”

左知己对落木四的性情已是十分了解,知道已劝阻不了他了。

战传说虽然不知十日期限内能否如愿以偿地将真相大白于天下,但有宽限之日总比没有好。他已见识了卜城军容之盛,知道就算最终无法攻下坐忘城,凭其惊人的战斗力,也将会给坐忘城带来巨大的灾难。

心意已定,他便道:“多谢落城主,无论如何,我定会竭尽全力向你证明坐忘城、殒城主是无辜的,告辞了!”

言罢,他先后向落木四、单问施礼告退,连左知己他也待之以礼。

单问多少有些遗憾,但事已至此,他也不能多说什么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战传说掀帘离去。

正自惆怅间,忽闻落木四道:“单尉,你送他一程吧,以保他一路通畅,免受盘查。本当由我送他,但若是被坐忘城知道卜城落木四亲自送他,恐怕会有误会。”

单问明白这是城主的一番好意,答应一声,便追了出去。

当单问离去之后,落木四轻叹了一口气,道:“一个人若既得罪了不二法门,又同时得罪了劫域,那此人很可能一辈子都休想有安宁之日了。而若是在得罪不二法门、劫域的同时,还与冥皇作对,那么他就肯定永无宁日了。”

左知己默不做声,像是在琢磨着落木四的这一番话。

落木四接着道:“但能在如此年轻时,就被不二法门、劫域、冥皇同时视作非除去而后快的人物,则定然决不简单!”

左知己道:“正因为感到他太复杂,所以我才处处小心,这样的人所布置的假象,最为逼真。不二法门的公正严明天下皆知,他们公开追杀战传说,不会毫无道理的。何况战传说还是战曲之子,有这样一层特殊的身份,不二法门更不会贸然行事,在不二法门的追杀之下能活下来,这不能不说是奇迹。就在不久前还有传言说战传说已被一个名为‘陈籍’的人所杀,而刚才战传说却又活生生地出现在你我面前,看来此事之错综复杂真可谓是扑朔迷离、真假难辨啊!回首数十年来,也只有南许许与战传说能够在不二法门约定的追杀期限后还活着!”

“南许许?莫非就是那个被称做药疯子的南许许?”落木四皱了皱眉道。

“正是。”

“南许许求医已入魔道,连九极神教教主勾祸也出手相救,他与战传说……终是不同。”落木四显然不愿将战传说与南许许相提并论。

左知己也不与他在此事上多加争执,转而道:“据说战传说初现时,是在我们的营帐左近,当时我军扎营之处与坐忘城尚相距四五十里,战传说却在那儿出现,恐怕不是巧合那么简单吧?”

落木四相信左知己的猜测不无道理,但两军对垒之际,互相派出人手探听对方的底细岂非再正常不过?所以落木四对左知己提到的问题并不在意。

现在他所担心的是如何挨过十日,冥皇一旦得知自己迟迟无动于衷,必然会以种种手段施加压力,自己能否应付得了?

何况卜城部属未必都能理解他的决定!

战传说尚在卜城武备营的时候,就已是夜间,随后的一番波折,加上由武备营赶到落木四大帐有四五十里,虽有战马代步,却也花去不少时间。所以,当他离开落木四的大帐,在单问的相陪下穿过卜城大营时,已是子夜了。

单问行到辕门处就止步不前了。

所谓辕门,是指行军驻营时,在营前以两辆战车相对竖立,拱立如门,故称辕门。由于卜城对马车进行了改良,以致他们的辕门显得格外庄肃,在辕门两侧分列十数杆大旗,旗上绣着红羽之鸟,正是卜城城旗,红羽鸟即精卫鸟。

卜城人一向视精卫鸟为神鸟,他们一直相信一种说法:在比武界神祇更遥远的时代,此处本是汪洋大海,后来这片陆地是在精卫填海中造就的。关于“精卫填海”的传说,乐土人人皆知,事实上在与“精卫填海”源于同一时代的传说还有许许多多,但千万年的时光流逝,无数次争战纷纭,分分合合,连山川江海都已在类似于武界神祇时代的神魔“断世之战”中发生更易,沧海化为桑田。“断世之战”毁灭性的威力造就了今日的“异域废墟”,也使本属异域的千里生机勃勃的草原化为荒漠。乐土经历了太多太多的灾难,在每一场巨大的灾难面前,万民的生命脆弱如风中之烛,生存成了每个人的唯一念头,许许多多美丽动人的传说在一次又一次的浩劫中被冲淡,直到最后完全消逝于乐土人的记忆之外。

而“精卫填海”的传说之所以传流至今,与卜城对精卫鸟的推崇不无关系。精卫鸟的不屈不挠与卜城人的坚毅有一种暗合。

战传说向单问辞别,单问不无感慨地道:“但愿重见之日,不必刀枪相见。”

战传说笑了笑,没有说什么,转身大步向坐忘城方向走去。单问立于辕门,默默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

卜城大营的最前沿与坐忘城相距不过二三里,很快,战传说便已到达坐忘城前。

当他进入坐忘城一箭距离之内时,城头各垛口处出现了一个个严阵以待的战士,百余张强弓劲弩直指战传说,但却并没有立即发动攻击,显然是见战传说只是孤身一人前来,才忍而不发。

城头上立时有人高喝道:“来者何人?”

战传说大声应道:“在下陈籍,烦请城上的朋友打开城门,让我入城。”坐忘城人只知他叫“陈籍”,因此战传说没有报出真实姓名,一问一答的声音在夜色中传出老远。

城头上亮起了更多的火把,大概是想将战传说看清,但这些战士都是东尉将铁风的部属,几未与战传说有任何接触,而此时夜色昏暗,战传说又是由敌营而来,因此谁也不能确定来者是否真的是“陈籍”,事实上就算是,也没有人敢擅作主张大开城门。

有一战士颇为机智,想起一事,忙向城下道:“陈公子,白天卜城攻城已撞坏了城门,你稍等片刻,我们试试看能否打开,否则只好另图他策了。”

战传说也理解他们的难处,他们这么说其实只是想缓一缓时间,以迅速向铁风或殒惊天禀明此事。当下战传说便道:“无妨,有劳诸位了。”

以他的武道修为,掠上城墙决无困难,但如此一来只怕就有藐视戍城战士之嫌了。

在等待中,战传说的目光向四下里扫视,因为他所立之处已在坐忘城弓弩射程能及的范围内,所以四下望去,见到的皆是尸体,情景触目惊心。

凝固了的血迹,毁坏的攻城车,被焚的旌旗,犹自泛着寒光的铁甲与兵刃,以及昏淡的月色,共同交织成一幅凄凉的画面。

身前、身后各有雄兵万众,但此时战传说却是置身一片冷寂之中,一股莫名悲怆爬上了他的心头……

果不出战传说所料,等了一阵子,城头上传来了铁风的声音:

“陈公子在此时此地出现,实是出人意料!”

入城之后,虽已是子夜,但战传说也顾不得是否冒昧,便去乘风宫见殒惊天,他要尽快将落木四答应罢战十日的事告诉殒惊天。

铁风陪他同去乘风宫的途中由他口中得知此事后,却并不显得如何兴奋,而是不以为然地道:“他们就算没日没夜地攻城,也未必能撼动我坐忘城分毫!”

铁风的态度倒出乎战传说的意料之外,他不知这是因白天一战使东尉府属众折损了百余人之故。毕竟是自己朝夕与共的部下,铁风对卜城之恨陡增不少。

虽是深夜,殒惊天却并未入寝,见了战传说,他显得很是高兴。而对战传说如何离开坐忘城,离开坐忘城又有什么经历,怎会自卜城大营方向而来之类的疑问,他却只字不提。

数日不见,殒惊天已憔悴了很多,但浑身上上下下仍是收拾得干净利索。

战传说主动将在卜城大营的遭遇说了一遍,当他说到大盟司的事时,殒惊天格外地加以留意。

听罢战传说的叙说,殒惊天由衷地道:“真是有劳陈公子了。”顿了一顿,又接着道:“有十日和缓的时间,自是好事,但真的要向世人揭开真相,又谈何容易?甲察、尤无几已亡,死无对证,仅凭‘十方圣令’一物,的确无法服众。”

铁风一语道破天机:“其实就算能让落木四相信我等所说的真相,又能如何?落木四不愿攻城,冥皇自会另择他人代其之位率领卜城人马攻城,退一万步说,卜城上下因拥戴落木四亦不愿攻城,冥皇还有须弥城、九歌城、九畴关、风占关的人马,禅都内更是有对冥皇忠贞不二的力量,谁能担保天下人都如落木四这样能明辨是非、顾全大局?所以,事情的最终症结其实并不在落木四,而在于冥皇!”

战传说本是抱着也许能促使局势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的兴奋之情而来的,铁风的话顿时如向他当头泼了一瓢冷水,让他一下子从兴奋的巅峰跌落下来,偏偏铁风所说的几乎无可反驳。

战传说心头的失落可想而知。

殒惊天其实早已想到了铁风所说的这一切,只是他不忍看到战传说太过失望,因此没有说破。

铁风继续道:“城主,不如我们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公示天下与大冥王朝决裂!冥皇不是称我等为逆贼吗?那我们就做一回叛逆者,免得空负一个逆贼之名!”

“铁风,你自图心中痛快,可曾想到这样一来,老城主的一番苦心却要付诸东流?”

“这……”铁风语塞。

殒惊天道:“我等也不必现在就灰心丧气,有十日宽限总比没有的好,大家慢慢再想办法,天无绝人之路。”

事到如今,谁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铁风与殒惊天又商议了一阵东城防务的事,便与战传说一起离开了乘风宫。

当夜,战传说便在铁风的东尉府休息了。

由于心中有事,战传说在床上辗转反侧,又过了大半个时辰才迷迷糊糊入睡。

此时,已是月隐星稀,曙光将临时分了。

醒来之时,天已大亮,战传说起床洗漱,不久有东尉府府卫进来道:“陈公子,爻意姑娘来了。”

战传说忙匆匆洗完脸就出了内室,到了外堂,果见爻意已在,依旧是那么的光彩照人,飘逸如仙。

战传说本以为自己见了爻意会有许多话要说,但此时他却一句话也记不起了,只知笑望着爻意。

爻意见状,不由莞尔一笑,道:“我是从小夭口中得知你回了坐忘城的,一打听,你未去南尉府,便猜知应在东尉府了。”

战传说心想:“大概是殒城主告诉小夭的吧。”口中道:“你来得正好,我正想去南尉府见石前辈,你与我同去吧。”

……

一路上,因为卜城兵临城下的缘故,街巷间少了平时的繁华热闹,多了许多紧张的氛围,不时有坐忘城骑士在大街上奔驰而过,每个人都显得行色匆匆。

在任何一条街巷,都能看到乘风宫殿宇之顶那只似乎随时都会振翅飞向无限苍穹的雄鹰。战传说见到这只雄鹰时,竟感到它的身上平添了无限的悲壮之气。

长街空寂,行人寥寥,秋风拂动着爻意的裙摆,让人感到这美绝人寰的女子似将乘风而去……

战传说无意间留意到爻意的绝世风姿,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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