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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支泪-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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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渺溪


梦里只道身是客(上)

 楔子

这是一口井,一口,很普通的井。井口不大,却很深。暑日里,井边杨柳低垂,枝枝掩映,却依然遮不住似火的骄阳,叫人闷得透不过气来。一旁的汉白玉石凳,也几乎要被晒得冒出油来。可井口,却总是幽幽地冒着凉气,无论冬夏。它就这么幽幽地立着,立在庭院的最深处,这座庭院,叫做紫禁城。

记得那时,午睡过后,他们总在井边纳凉,看着一旁叽叽喳喳的雀儿成对地嬉戏,听着满树不安分的小虫儿“吱吱”地闹着,想着那远在天边的浮云似的的梦。有一回,她还把头凑在井口上吹凉,那是她第一次望见井里。水离井口很远,黑黑的闪着亮光,深深的望不见底,静静的一股冷气扑来,竟像是腊月里的一阵寒风,让人透心彻骨地冷。她禁不住一颤,闪了开来,心却不知怎的“突突”跳个不停。之后再见了那井,一种没来由的寒气就会从心底升起来,从毛孔里透出来。她便很少去那了,离它远远的。直到那个夏天,又是一个午后,太阳依旧辣辣地晒着,那长廊边的牡丹也垂下了脑袋。她又来到了这,却不是来乘凉的。多少日子了,听着外面的炮火一日烈似一日,天塌地陷的预感步步逼近。摇摇欲坠的紫禁城啊,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却万万没想到,这井,竟成了她的归宿,最后的归宿,永远的归宿。

怎么,你怕了?别怕,这只是一个故事,一个在那个年代处处都在发生的故事,而我这个,不过是恰巧发生在了这个庭院里,这个人身上。因了这些机缘巧合,它便连同那些个惊心动魄,一起流传着,回荡着,在紫禁城的上空飘渺着,久久不散。月高人起时,小雨濛濛处,化作燕支泪,飘飘洒洒,倾吐这一世的郁结。后人有诗云:“金井一叶坠,凄凉瑶殿旁。残枝未零落,映日有辉光。沟水空流恨,霓裳与断肠。何如泽畔草,犹得宿鸳鸯。”也算是道尽了悱恻幽怨。

茫茫碧落,天上人间情一诺。生逢乱世,一诺更比千金重。所幸者,这一诺,成全了两个人的痴念真心,唱出了一生一世的千古绝恋,辉映了一个民族的血泪兴亡。炮火轰不尽,井水冲不散。月轮依旧,旧事难觅,惟有那一片丹心,化了灰,也迟迟不愿飘散,仍是要守着那承诺,飞舞缠绵……

公元2008年,12月,夜深月高。总算忙完了这一天的事情,秦梦珍伸了个懒腰,前一阵子清史研究组爆出了一个惊天消息,揭开了清朝光绪帝死因之谜,引起不小震动。梦珍所在的博物馆收藏有几件光绪帝御用宫廷之物,因了这件事,也名声大振,跟着便忙了起来。整理文物,统计一天的收支和信息,直到深夜12点才告一段落。迎着月色,匆匆拿了手边的公文包,走出工作室,夜风袭袭,竟也吹去了一天的疲倦。梦珍理了理腮边碎发,不知怎的竟生出些许心痛的感觉,丝丝紧扣,萦而不去。一个皇帝,生时不能大展宏图,死因又是如此迷离,真是造化弄人,世事无常。今天收拾那几件遗物时,其中一件据说是珍妃的发簪,形如柳叶,虽是锈迹斑斑,当年的金光璀璨却依稀可见。金井一叶坠,凄凉瑶殿旁。残枝未零落,映日有辉光。沟水空留恨,霓裳欲断肠,何如泽畔草,犹得宿鸳鸯……那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又该是怎样的一段刻骨铭心,那样的时代,那样的地方,有这么一段刻骨爱恋,虽是撕心裂肺,痛断肝肠,想必她也是幸福的吧,坠井的最后一刻,她又在想什么呢……心绪沉迷,琐事萦怀,落月孤倚,无限心期……梦珍失神地走着,忽觉脚下一空,一阵冰冷涌入胸肺,只让人窒息……

“小姐醒啦!太太,小姐醒啦!太太……”恍惚中只听见一个清脆略带稚嫩的声音高声叫道。声音渐远,大概是喊叫的人跑出去了吧……秦梦珍迷蒙睁开双眼,只见眼前一片嫩粉,怎么回事啊?哦,原来是阳光透过床边纱帐照射进来,桃红纱帐曼妙垂落,两旁帷幔用香囊轻轻束起,不远处一扇屏风上几个古装美人手持团扇,或嗔或笑,身后各色牡丹争奇斗艳,花团锦簇,好不热闹。“哇!多好的梦啊!再睡一会,千万别醒啊……”梦珍迷迷糊糊地想道,想着想着又闭上了眼睛。

“珍儿!珍儿!”一叠声的呼唤使陶醉在美梦中的梦珍不情愿的睁开了眼睛,这是谁啊?难道在叫我吗?听声儿倒像是妈妈,可她何曾这么温柔地叫过我呀!上学的时候哪天不是被她那河东狮吼震醒啊?而且她一贯吼我大名儿,什么时候叫过‘珍儿’呀,搞得跟演古装戏似的……”

秦梦珍一边想着,一边慢慢清醒过来,忽然意识到自己孤身一人在外,哪有妈妈在身旁;“咦,那刚才喊我那人……”她下意识的朝床边望去,只见一老一少立在床边,那中年妇人满脸焦急,眼神中泪光闪现又带着几分惊喜,那小丫头不过八九岁的年纪,已是泣不成声,都这样怔怔地望着自己。

“难道还在做梦?”秦梦珍使劲摇了摇脑袋,又狠狠咬了一口指头,“咝!疼啊!看来是真的!”

梦珍心中一惊,完全清醒了,她定睛打量起床边两人来,那妇人面如满月,两弯娥眉紧蹙,脸色因慌乱而略显苍白,却不失端庄典雅,梳着两把儿头,头上并无多余饰品,只一个金步摇闪闪发亮,身着天青纱大镶边右衽马褂,脚踏青底蝶花旗鞋,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岁的样子,这是这身打扮极为低调素净;右侧的女孩正在拭泪,面色微红,身量未足。此刻两人凝视着这位小姐的奇异举动,除了面面相觑,就是目瞪口呆。

“再看下去,非把我看化了不可!”梦珍心想。为了打破这尴尬局面。她决定先开口:“呃,那个,你们是谁啊,这是在拍戏啊?”

此言一出,更是惊呆了面前的两人,还是小丫头机灵,忙说道:“二小姐您这是怎么了?这是夫人,您的额娘啊!奴婢小瑞,您也不认识了吗?”

梦珍心下大惊:“看来这是到了清朝,‘额娘’,这是满族的称呼,难道……”

不容多想,眼前的贵妇已扑上前来抱住自己,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珍儿啊!你这是怎么了?你打小跟着叔父长大,前年冬才进的京,前儿你阿玛带着你姐儿俩去骑马,回来说你从马上跌下来了,我见着你时你就人事不省的,这灌了几天的药可总算醒了,怎么又不认得人了呢!……”直说的声泪俱下,好不悲戚。

一旁的丫头见了这情景急忙擦干了泪,强收了悲戚,上前劝道:“夫人您别急,小姐这是还没缓过神儿来呢,躺了那么久,总得恢复恢复啊!醒了就是好事儿,我去请老爷,让老爷也高兴高兴!”说着,一溜烟跑了出去。

这贵妇仍拭泪道:“你可得好好的呀!额娘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把你姐儿俩盼来了,你要是这么着,额娘可怎么过啊!”

正说着一位中年男子匆匆进来,面若银盆,肤色稍黑,浓眉秀目,目光炯炯,气度不凡,神色惊急而不慌乱。

“老爷!”

那贵妇起身行礼后,垂手立于他身侧。

“珍儿,醒了啊!都怪阿玛,好好的非带你们去学什么骑马,你自幼在广州长大,对这北方的玩意儿自是不甚精通,你又性急,我们一时疏忽,你已骑着马跑出老远去了,那马不知怎的受了惊,将你抛了下来,你……”这男子望了望身边强抑悲伤的夫人,转了话题:“好在是醒了!觉得身上怎么样啊?头还疼么?饿了吧,小瑞,快去叫厨房端点汤水来!把瑾儿叫来,告诉她妹妹醒了!”

“是!”

小丫头飞快跑了出去。

这男子走上前来,坐在床边,满眼的疼惜:“自我调任礼部侍郎,就进了京,你姐儿俩留在广州跟着长善,如今差不多已有十年光景了,你自幼就聪慧灵透,大有男儿之志,现进了京,我琢磨着不该是如此没福的人,这果然好了。这两日就好好调理调理,等大好了,趁着这两年功夫,跟你额娘好好学学规矩,日后……”

未及说完,只见一位小姐模样的女子由丫鬟带着走了进来,这小姐约摸十三四岁的年纪,中等身材,体态微胖,相貌平平,眼睛不大,窄额广颐,身着低领蓝衣紫群,腰系蓝缎地镶边绸裤带,带垂至膝下。举动倒是端庄持重,不紧不慢。只见她进屋后从容向长辈问了安,紧两步走至床前,“妹妹,你可算醒了……”说着掉下泪来。不停切换的画面让梦珍应接不暇,不过从各人这零零散散的叙述外加哭诉中,梦珍好像摸到了那么一点头绪,自己现在的身份大概是个满洲小姐,骑马摔伤后昏迷了几天,眼前的这几位只怕就是自己的至亲了。唉!这是怎么了?明明是在回家路上,自己只不过是感概了一下旧事,怎么就真的回到过去了?难道,是落井了?那……梦珍自幼机敏,此刻她还没失去理智,她意识到此刻的当务之急就是搞清楚年代和身份,看来暂时是脱不了身了,在这人生地不熟的,眼前这几位可就是救命稻草了,就看能不能抓住……想到这,梦珍觉得不能再这么傻坐着了,万一被看出了破绽,再治个什么冒名顶替罪,说不定还会被当成妖孽烧掉什么的,古代人可迷信着呢!好在自己学过文物管理,平时少不了看各朝各代的文化,对清代礼俗还是略知道一点的,于是硬着头皮笑道:“阿……阿玛,呃,我……好……好多了!我……想喝水!”

梦珍觉得还是赶紧转移话题吧,不然就是不晕也得叫这一屋子的人给盯晕过去,这一说喝水可好,这边阿玛急着叫丫鬟倒茶,那边额娘喊着叫厨房做银耳莲子汤,还别说,这么一折腾,梦珍还真是有点渴了,接过茶碗来,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不管它是什么名茶,几口下了肚,不一会儿,汤来了,这位该叫额娘的人复坐在床边,一口一口地喂她喝了,梦珍只听着她的温言细语,忽地想起了自己的母亲,自过完年后就未再见,这会子自己又不知道中了哪门子邪到了这个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母亲要是知道自己失踪了,还不知道记得怎么样了呢!听着眼前额娘的温声絮叨,想着自己母亲的种种,也不知是身处何境,该何去何从,竟不自觉落下泪来,也不曾听到身边人说了什么。

额娘一见梦珍落泪,只以为是自己言重了,忙劝道:“好了,珍儿,额娘说这些也是为你好,你一向爽朗,这会子可别像先前似的乱蹿达了,静养几天,”

梦珍回过神来,转头一看,“阿玛”和丫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在这了,只剩下母女三人,看来是要说点语重心长的了,听“额娘”刚才那几句,只怕这个小姐也不是个循规蹈矩的角儿,这倒好,她暗想道,若是真的三步不出闺房,手不过肩,脚不外露,那只怕等不到回去的那一天就做了封建礼教的祭品了。“额娘”见女儿并不做声,也不像之前那样急着争辩,以为是经过这一事,女儿总算是懂事了,哪里知道梦珍的心思,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索性把想说的都告诉她吧,也好趁这个机会教导教导这个听不进去话的女儿,她回手将汤碗放在一旁茶案上,继续说道,“转过年就要大选了,可得养好了,你姐儿俩别给咱他他拉氏丢脸啊,”

说着把那个“姐姐”也拉到了身旁,握着两个女孩的手,道:“虽说是下三旗的,可到底给了咱这个名额,也不能负了上头的期望。这女儿家选秀就好比秀才们的科举,一朝中第,便成了人中龙凤,连带家族也飞黄腾达,荣华富贵自不用说,陪侍君王侧,国家大事虽不容干涉,身旁分内事多少也可帮衬着些,你们父亲兄弟也好为国出力,辅佐皇上,实现抱负,保咱大清太平啊!”

啊,什么?选秀?!天哪!这可怎么办!这到底是哪朝哪代啊,自己这样的急性子直肠子进了宫还了得!梦珍急得直想跺脚,要不是“额娘”拦着,只怕要从床上跳下来,“什么?额娘,您说的什么啊,选秀?我……”

“好了,额娘,妹妹才刚醒,您就别说这么多了,白让她累心,还是等她调理好了再慢慢来吧,这急不得啊!让珍儿休息休息吧,我陪您到花园走走?“一直默不做声的“姐姐”柔声劝道,依旧慢声慢语,“额娘”由着她扶着,一步三回头的向外走去,“也是,今儿不该说这么多,你好好歇着吧,额娘晚上再来看你。”

梦珍正欲问清楚,见如此说,只得作罢,再多说只怕会露出破绽,也好,先歇一歇,理一理思路,别的事情有机会慢慢打探,唯今之计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还真有些累了,不管出什么事,也得照吃照睡,不然亏的可是自己啊!想当年高考前的时候,同学们都食不知味,夜不成寐,只有我,自习课上照睡不误,呵呵!想想,多少年过去了啊,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如今……”脑中思绪已不知飘向了何方,昏昏沉沉,不觉又进入了梦乡,看来最近真的是太累了……

梦里只道身是客(中)

“呀!迟到了吧!糟了糟了,这个月的奖金又报废!”

梦珍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头撞到了床边的红木花雕壁栏上,一阵眩晕过后,才意识到自己这是在古代,四下打量了周边环境,昨天的人和事便慢慢在脑中清晰起来,未及多想,只见昨天那个小丫头端着一个铜盆笑盈盈走了进来,“小姐起啦!”

“嗯,你……你……也起了啊!”

梦珍过惯了独立生活的日子,这突然有人伺候着,还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便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

“小姐说笑了,我们哪天不是天还没亮就起了啊!”

“哦,哈哈,那个,你……吃了么?”梦珍很想问问她叫什么,可转念一想,她八九不离十是这位小姐的贴身丫鬟,平时只怕与小姐形影不离,这一问恐问出了破绽,便随口瞎编道。

这一问倒把小丫头问愣了:“小姐,您……”

“哦,我随口问问,阿妈额娘都起了吧,我还是快点梳洗吧!”

“是,老爷夫人都起了,这会子都在大厅等着小姐呢!夫人昨儿夜里还来看您了呢,看您睡的正香,就没让我喊您!”边说便将手巾递给她,“小瑞伺候您梳洗吧!”

哈哈,真是天助我也,梦珍正愁不知她叫什么呢,她这总算自报家门了。

梦珍由着她替自己梳洗完毕,跟着她穿花拂柳,来到大厅,只见“阿玛”端坐在上头,“额娘”在身侧,小瑞请了安,梦珍也照葫芦画瓢问了安,“你病着,就别拘礼了,快坐吧!”

梦珍答应着,向一旁坐了,小瑞垂手侍立在身后。

“觉得怎么样了,头还疼吗?”

“劳额娘惦着,头不疼了,觉得还好。”

“王大夫的药是不错。这几日你静养吧,让嬷嬷给你们讲讲规矩,大选的事也不能耽搁了!”

大选?对,昨天是说选秀来着,正欲开口,只见一个小厮急匆匆跑进来,“老爷,文大人来访!”

“哦,快,有请!”说着连忙起身向外走去,“都回去歇着吧,回头让赵嬷嬷给她们讲讲!”

梦珍一路上想着选秀这事,也不知怎么回的绣房。这可一定得问清楚啊,身边只有小瑞一个人,看她倒是一副单纯可爱,忠心为主的样子,不知从她这能不能知道点什么,“小瑞啊,”她一边看着小瑞滤药,一边搭讪道,“你那有铜子儿吗?给我看看。”(看客莫怪,梦珍可不是财迷,她只是想搞清历史背景,又不能直接问,只好想了这个办法,看看通宝上的年份。)

小瑞心里只是个莫名其妙,嘴上却答道:“有。”

说着递给了梦珍,一接过手,只见四个大字赫然醒目:光绪通宝。

“啊?!”梦珍倒吸一口冷气,噌的一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光绪!光绪年间!那慈禧不就……”

没等说完,小瑞已跑上前来捂住了梦珍的嘴巴,“我的祖宗小姐啊,您怎么敢直呼当今圣上的年号啊,还有太后!”

梦珍立即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立即掩了口,复坐下,慈禧的阴险狠毒早就听说,这要是进了宫,还有活路么!等等!昨天“额娘”好像说什么他他拉氏来着,光绪年间,据梦珍所知道的后宫里的他他拉氏就只有珍妃瑾妃最有名了,难道还有什么不知名的宫人么不成,咦?等等,等等,我好像还有个姐姐,她叫什么来着?瑾儿!天哪!那我不是……怎么会这样?!只不过是叶公好龙外加同情弱者所以随便感叹了几句红颜薄命,就真得要我亲身体会了吗?这可怎么办啊,难道真要进宫陪着那个厉害婆婆,挨板子,还要惨死井中?!

不!不能这么坐以待毙……只是此事恐怕还须从长计议,自己在这人生地不熟的,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楚,还想干什么啊,要是有个人帮忙……梦珍想着,也就只有小瑞了。

“小姐,怎么了?”

“没什么……”

“可小瑞觉得小姐好像和以前不大,不对,是大不一样了!”

“是么,哈哈,可能是摔的吧,以前好多东西都不太清楚了,你能帮我回忆回忆吗?”

“小瑞自然会帮着小姐,小姐先把药喝了吧!”说着便一勺一勺地喂梦珍喝药,这黑糊糊一碗的中药啊,一勺一勺的喝只觉得越来越苦,梦珍只觉得极苦难耐,便夺过药碗,一闭眼,一口气灌了下去,那里小瑞仍举着着手,痴痴地望着梦珍,大概是这小姐的举动实在太令人震惊了,梦珍也觉得有些过了,便傻笑道:“呵呵,太苦了,这样还痛快点!”

这两日小瑞也见惯了小姐的奇异举动,回过神来,也只是无奈地对着梦珍一笑。

恍恍惚惚中,已来这将近半个月了,身旁的丫鬟嬷嬷们也都熟识了,期间赵嬷嬷来给瑾珍姐妹讲过几次宫里选秀的规矩,直听得是云里雾里。梦珍不敢浪费时间,趁这一阵子专心致志地与小瑞和府中其他人拉近关系,如今小瑞这小丫头已成心腹,从他们这也知道不少府里的事,大概能理出一点头绪来:祖父裕泰任陕甘总督,阿玛长叙任礼部左侍郎,曾任广州道台、户部右侍郎,虽不是身居要害,可也算是高官厚禄;还有两位伯父,大伯父长善,曾任广州将军,珍儿和瑾儿就是跟着他长大的,前年冬才随他进京,长善又是大学士桂良的女婿,是恭亲王奕訢的连襟,瑾珍姐妹能双双入选,只怕也是借了这层层关系;二伯父长敬,官四川绥定知府;另有三位表兄弟志锐、志钧、志倚,都颇有文名。额娘是长叙的三夫人。姐姐瑾儿虽与珍儿一起长大,却不同母,但都是庶出,年龄又差不了一两岁,所以无论是请师教习文墨琴棋,还是平日嬉戏女红皆在一处。只是平时与这位姐姐交谈时,倒好象不是很投机,这位小姐虽年纪不大,说起话来全是大道理,大概是察觉了妹妹对选秀一事的反常态度,便总以报答圣恩,光耀门楣之类的话来规劝,梦珍也不作答辩,只低头默听便是,毕竟她也是为自己好,为家里好,封建时代的大家闺秀也就是如此。总之梦珍要是想有所“谋划”,争取她的支持是万不可能的,她只要不添乱就是福气了。额娘倒是温善可亲,可在选秀一事的态度上只怕也是不容动摇的。梦珍天天闷在府里,除了学规矩就是散步,府里能走的地方早都走了个遍,只觉得满腔的焦虑担忧无人倾诉,今后该怎么办也无人商议,直急得在花园里揪树叶丢石子也无法开口。

这日长叙从外面回来,已是傍晚时分,用过膳后,便将瑾珍姐妹叫到书房,她二人进了书房,见阿玛额娘已在等候,说要考查二人近日长进如何,瑾儿倒是不慌不忙,将近日所学一一告知父亲,珍儿这几日只顾着胡思乱想,哪里还记得学了什么,便只低头应和。长叙听说二女儿最近似乎有些神不守舍,所以才过问她姐妹的情况,如今看来,一点不假,便特意问道:“珍儿,你将宫中规矩,说一些与我听听!”

梦珍一下着了慌,直看旁边的姐姐,瑾儿又是使眼色又是悄声告知,无奈梦珍只是听不懂。

长叙端起一碗茶来细细品着,两个女儿的小动作却是尽收眼底,“那你说说,这《女则》共有几卷,还有,宫中奉茶都有哪些规矩,茶碗离桌边多远,放在左边还是右边啊?”

“嗯,这……《女则》共有十卷,茶……茶……”

“够了!”说着将茶碗几乎是拍在了茶几上。长叙原以为这二女儿只是大病初愈,有些懒散,却没想到是这般不上心。这段日子以来,天灾人祸不断,永定河两次决口,京师、奉天、山东接连地震,西南边境也总不太平,列强骚乱不断。皇上急得在朝上摔奏折,大骂群臣,礼部与英方交涉时更是举步维艰。这国恨尚堵心头,一腔闷火不知如何去撒,往日聪慧伶俐的二女儿还这么不让人省心,长叙只觉怒气上涌,大喝道:“往日文师父都是怎么教导你的,不就摔了一下,就摔的这么着了,小时候爬树摔下来也没见你怎么样,越大反倒越弱不成!没指望了!字还认得几个?败家子!”

梦珍这些天心里十分委屈,却无法明说,又遭这一顿骂,也是不由怒上心头,心想倒不如索性说明白了清净。

“阿玛,我……我不愿参加选秀!”鼓起勇气,脱口而出。

“混账!”长叙一拍桌子站起来,“你说什么?你这个不孝女,你说什么?”

端敏夫人一看苗头不好,立即起身,“老爷别生气,珍儿休得胡说,快向阿玛认错!”

“我哪儿错了!我不愿进宫!”梦珍辩白着,低下头。

“你听听!你听听!这是在跟我说话?!都是你教的好女儿!”长叙一听,暴跳如雷。

端敏夫人一时又急又愧,也不知说什么:“珍儿!你……你……”

梦珍见长叙迁怒与端敏夫人,不由也来了气,“我就是不愿进宫!皇帝无能,太后阴毒,天下共知,您为自个的前程把女儿送进那暗无天日的地方,于心何忍!”

“住口!”长叙直气的面色铁青,青筋暴起,颤抖着指着二女儿:“大逆不道!你个不肖女,哪里听来的胡话,只这一句就够灭我满门的!你非闹得家破人亡不可!我……我打死你了事!”说着也不与她讲道理,便要上前来打,端敏夫人与瑾儿、小瑞已吓得面色如土,连忙跪下拦住长叙,为珍儿求情。

梦珍一看这情势,心里也着了慌,但又一想,一不做二不休,反正已经挑明,便大声道:“阿玛也不必为那起子人遮掩,只想想大行皇后是怎么死的!您也要我们跟她一个下场么!”

“放肆!放肆!你……你……忤逆啊!来人!把她嘴给我堵住!反了!从哪里听来的混账话!宫墙之内的事岂由得你随便议论!大逆不道!家法,给我上家法!”长叙从没见过女儿这样,惊惧加上震怒,竟差点跌坐在凳子上,旁边侍儿急忙扶住。

书房里早已跪了一地,夫人与瑾儿边哭便劝,长叙哪里听得进去,一旁的婆子犹豫着要不要去拿家法,梦珍只道阿玛如此不通情理,竟不许说出实话反懂起家法来,登时也火冒三丈:“阿玛索性打死我吧,反正进了宫还不知怎么死呢!”

“你……”长叙搡开三夫人与瑾儿,走上前来抡圆了一巴掌,“你不闹得诛灭九族誓不罢休啊!家法怎么还不来!这府里反了天了!我的话竟没人听!再不拿来连你们一并处置!”

梦珍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挨巴掌,直觉耳鸣目眩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婆子一看是要动真格的了,急忙跑去取家法来,端敏夫人与瑾儿、小瑞此刻只是不停哭劝,也不见作用。

梦珍站稳后更觉又羞又气,也不管嘴里说的是什么了:“他们把大清快折腾完了!您还要送女儿进去陪葬么!”端敏夫人已吓得面无人色,忙爬起来捂住了梦珍的嘴,长叙一听提及大清,又想起朝中的事,更是如火上浇油一般,这梦珍哪知自己是撞到了枪口上,哪壶不开提哪壶,还只管挣脱了端敏夫人的手道:“阿玛害怕了么!我这样大逆不道的人若是送进宫去,阿玛就不怕我惹祸吗?到时候别沾不到我的光反被我连累啊!”

长叙从没见过女儿这般,打小这个女儿就活泼倔强,有时也不服管束,但从未叛逆到如此地步,直气得面如金纸,这边家法已到,长叙也不叫仆人伺候,自拿起棍子,便朝梦珍身上打来。那边端敏夫人与瑾儿跪着求情,长叙哪里还听得进去,端敏只得抱着长叙的手臂,哭诉道:“老爷饶命啊!都是妾身管教不到。这孩子伤才刚好,这棍子她受不了啊!转过年就开选了,您让她怎么见人啊!”

“还选个屁!她不是不愿意吗!今儿成全她,打死算了!”说着又咬着牙狠命打了五六下子,梦珍已是满地乱叫,只觉得像要皮开肉绽了,也不知是哪里疼。

“老爷停手啊!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没了她我可怎么活啊!”

“阿玛高抬贵手啊!妹妹不懂事您和额娘教导她,这样下死手地打她如何使得!我额娘在世时最疼妹妹了,您当真打死了她,我额娘在天之灵都会寒心的啊!”瑾儿哽咽说道,想到已故的额娘,便再也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

长叙听得提起了二夫人,想起她生前的种种,那样的贤淑温柔,胸怀宽广,只当珍儿是亲生,常教这两个女儿琴棋书画,总称赞珍儿的灵慧,临终前还不忘嘱托自己好好教养这两个女儿,可如今……长叙再也拿不住棍子,向后仰去,端敏夫人与瑾儿、小瑞连忙扶到椅子上,长叙低头看了看瘫软在地上的珍儿,不禁叹气摇头,自悔不该下手那么重,将怨气全撒在了女儿身上,挥一挥手,命人抬来春凳,端敏几人立即连托带抬又扶地送珍儿回了绣房。

梦里只道身是客(下)

府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端敏夫人和瑾儿不时来探望梦珍,说些规劝的话,免不了落几滴泪;其他人言辞之间多了几分躲闪与恭敬,除了小瑞还是一样的忠心耿耿;长叙也来过几次,每次梦珍都装睡,所以也没说过话。经过这一事,梦珍知道,要想逃过选秀,家里是靠不住的,只有靠自己,还有个小瑞或许能帮上忙,于是趁着养病,便在心里暗暗构思着一个计划。至于阿玛那儿,老是僵着也不对,梦珍觉得还是听额娘和姐姐的,于是去给阿玛陪了不是。长叙本也自悔不该将外面的火撒在女儿身上,又怜她两次受伤,便也没有再说什么,只叫她好好调养。

梦珍这些天真是三步不出闺房,只在房中练字画女红,别人只道二小姐在闭门思过,哪里知道她心中所想。不过想逃出去,只凭一人之力恐怕不可能,何况外面是什么情况梦珍根本不知道。于是……

“小瑞,额娘叫你去外头采买的东西都备齐了吗?”梦珍胡乱在纸上图画着,对在一旁研磨的小瑞说道。

“回小姐话,齐了。”小丫头歪着头看着小姐笔下不伦不类的东西,正在猜这究竟是字还是画。

“哦,你常出去,外头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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