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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 三戒大師-第5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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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中行的脸sè先是一阵错愕,旋即释然下来。女儿吓得紧紧抱住爹爹,钻到他怀里,儿子也惊恐的依偎在他的身边。吴中行轻轻的拍着儿女的后背,柔声安慰几句然后抬头对妻子道:“看来皇上始终不肯放过我,此番我去,怕是凶多吉少。”说着一脸歉意的对妻子道:“我知道你能事母抚孤我就是死了亦无憾!”

    说完他站起身来,面向南方拜了拜家乡的老母高声道:“儿死矣,还有别子可以伺候您!”然后站起身来,大声道:“尼子,拿酒来!”

    吴中行的儿子已经懂事了,此刻竟十分有勇气,他给父亲斟满了酒端过去。

    这时候,大门终于被踹开,提刑太监那镶着铁钉的皮靴,从洞开的宅门密集地踏了进去,1卜小的院子被那些脚踏得地都颤动了。

    吴中行却视若无睹,端着一碗烈酒一仰而尽,随后递给妻子,温柔一笑道:“我走了”说完便不再看哭成泪人的妻儿。

    提刑太监紧紧盯着他道:“你是翰林编吴中行?”

    吴中行点点头道:“我就是。”

    “锁了1”提刑太监低喝了一声。

    两个孔武有力的太监遵命上前,一个用环形的铁链套住了吴中行的脖子,接着一紧,一把铜锁紧扣着脖子咔嚓一声锁上了。铁链的下端便是手栲,飞快地拷住他的双手,也咔嚓一声锁上了。另一个蹲下去,先将一只脚镣套住了吴中行的左脚,再将另一只环形脚镣套住他的右脚,两只脚镣间距不到五寸,还咔嚓一声,被一把大锁锁上了。

    这一套镣拷便是有名的“虎狼套”不论什么人,武艺再高强,戴上之后都白搭了。在官府是用来对付武艺高强的江洋大盗的,可在厂卫,却用它锁拿皇帝厌怒的官员,名字也改叫“金乒摇”羞辱之意要多于其实际作用。当初海瑞被捕,上的就是这套刑具。

    在妻儿的哭喊声中,吴中行被架起来拖了出去……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口一一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博伦楼上,当日被捕的四人,除了吴中行没来,其余三个都在这里参加酒宴,当提刑司的人冲上酒楼时,官员们还在兴致高昂的吟诗作赋,jī扬文字呢。

    如狼似虎的提刑司太监冲进来,欢宴戛然而止杯盘碎了一地。

    官员们自然不是那么好相*,然而这些年太监们被打压的大惨了,早就恨极了文官。此刻有翻身的机会,哪里会跟他们客气?一阵鞭杖挥舞,手无寸铁的文官纷纷倒地,许多人头破血流,鼻青脸肿,也没有阻挡提刑司把人抓走。

    待提刑司的人下了楼,官员们才相互搀扶着爬起来。抹一把脸上的鲜血,部元标惨声道:,“怎么会这样呢?还有没有王法……”众人全都沉浸在震惊中,没有人能回答他。

    吴中行等四人重新被捕的消息,翌日一早便通过那些被打的官员,传遍了京城各大衙门。一时间人人心情沉重,自从隆庆年间以来,一直晴空万里的京城官场,终于被黑云笼罩了大家都知道,这是皇帝对判决结果不满,要跳过法司,自行审判执行了。

    果然,辰时未到,宫里便下旨晓谕群臣:“吴中行赵用贤等四人,不敬君父,排陷辅臣,罪大恶极,理当重处。法司判决过轻,堂上官罚傣半年,稍作薄惩。现判决吴中行、赵用贤二人,各廷杖六十,贬为编氓,永不叙用,艾穆沈思孝二人,情节更为严重,廷杖各加二十,流徙三千里,戍边充军”并又有口谕道:“明日大朝,令百官至午门外观刑,一概不准缺席!”

    旨意一下,舆论大哗,百官都知道廷杖意味着什么,这是对官员最严厉的惩罚之一。只有直接触怒皇帝的人,才会遭此重刑那廷杖的大棒由栗木制成,击人的一端削成槌状,且包有铁皮,铁皮上还有倒勾,一棒击下去,行刑人再顺势一扯,尖利的倒勾就会把受刑人身上连皮带肉撕下一大块来。如果行刑人不留情,不用说六十下,就是三十下,受刑人的皮肉连击连抓,就会被撕得一片稀烂。

    大家尤还记得冯保被活活杖死的惨状,现在受刑的换成是文官,怎么指望那些太监能手下留情?因此乍一听说四人要遭廷杖,他们的同僚、同年、同乡好友莫不骇然变sè,一时间纷纷行动设法营救。

    就算那些和四人没什么关系的官员,也难禁兔死狐悲之感。嗯不到年青的皇帝竟然如此强横,这不禁让他们想到了世庙少年时。难道当年乾纲独断、百官噤声的黑暗日子,又要重临了么?登时间,所有官员都放下手头的差事,满怀忐忑的议论起这件事来虽然受杖的不是他们,但他们十分担忧,万历皇帝表现出的强硬,会给这个一切都在向好的国家,带来什么样的改变?

    对于中下级官员来说,他们担心这会不会是大家幸福生活的结束:对于高官大吏们,他们却在担忧,这是不是意味着,翻身做主的日子会不会一去不复返了?

    自然而然的,原先在夺情风bō中,一直保持沉默的大多数也坐不住了。纷纷集合出来,一个衙门一个衙门的签名请愿、集体上书。奏疏从午门直接递进去,雪片般的飞到司礼监。

    看到那么多营救的奏章,万历自然有些慌张,却更坐实了他心中,文官是一伙的感觉。索xìng看都不看,在御huā园里躲清净。虽然有“奏章不可留中,的规定,但那是有时间限制的,三天之后,给事中才能讨奏明白。

    猜到小皇帝有恃无恐,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会极门内的文渊阁,他们期待着首辅大人能把失控的事态扳回轨道……当然大家也都知道,这道中旨是绕过内阁下的,首辅大人本身就很尴尬了,让他为大家出头确实有些强求。不过谁让他是首辅呢?这时候就得站出来。

    沈默在第一时间就要求面圣,然而太监传话说,皇帝生了风疹,需要静弃,有事等圣躬痊愈了再禀。

    皇帝见不着,上本如石沉大海,人犯也被关在提刑司的大牢里,这下首辅大人也没辙了。

    不少人又看向六科,说你们不是有封驳权么,把这道旨意封还呗。

    六科的人苦笑道:,“拿人的是提刑司,行刑的是镇抚司,人家自然要听皇命,我们也管不着啊!”

    难道真的没办法了,就只能眼看着皇帝一意孤行下去么?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终于有人意识到,还有一个人,也能解开眼前的局面。那就是居丧在家的次辅张居正。至少表面上,皇帝是为了给张阁老出气,才要廷杖四人的,那么只要张阁老肯上书为他们求情,自然可以得免。

    考虑到张阁老现在肯定风声鹤唳,受不了刺jī了。于是众人来到工部衙门,央求朱衡朱老大人去劝说张阁老,相信作为同党前辈,张居正还是会听他的。朱衡也觉着再这么抗下去,对张居正一点好处都没有,便答应了要求。当天中午来到张居正府上。

    短短数日,张居正瘦了一大圈,整个人眼窝深陷、憔悴不堪,哪还有半点风流倜傥美男子的样子。他知道朱衡是来做说客的,便跪在孝帷里面不肯出来说话,朱衡站也不是、跪也不是,只好盘膝坐在地上,极力为那几人解释。他说这一群少年人,年少气盛、冒昧无知,不知道这样的后果。但江陵你应该知道,这一顿廷杖一旦打下去,你就永远站在百官的对立面了。现在皇上盛怒之下,唯有你上书营救他们,才可免去一场大祸。

    应该说,老朱衡已经分析到点子上了,却不知张居正已经是骑虎难下了。其实当初海瑞一判决下来,他就知道人心彻底不在自己这边了,再赖下去已经没意义,心中萌生了去意。在给皇帝的回话中,他所作的那些分析,只是想要点醒小皇帝,让他知道敌人的可怕,也为自己将来起复埋下伏笔。

    谁知道万历竟如此冲动,完全不知道什么叫相机而动,意yù用如此简单粗暴的方法去解决问题。这下可害苦自己了……。

第八八九章 君臣(上)

    第八八九章君臣(上)

    事情闹到这一步,张居正早就得不偿失了。

    这是一次信心与声望上的重创。

    他守父丧而不离开相位,起初并非起自sī心,至少不全是sī心,还是情有可原的。然而在事情开始时,他过分相信皇帝的威力可以压倒舆情,却忘了万历还不到十六岁。十六岁,是个智商发育完全,情商基本没有的年龄。这个年纪的年青人,冲动有余而沉稳不足,当反对的浪潮爆发后,一下子惊慌失措,处理失之操切,以至步步被动,完全丧失了舆论的主动权。

    到最后,万历只能靠高压手段扑灭舆论,从而付出了最大的道义代价……然而损失最惨重的还不是皇帝,而是他这个夺情之人,毕竟万历是为了挽留他,才和大臣发生冲突的。

    张居正很清楚,事到如今,保留相位的好处,远抵不上失去人心的损失,早就想要归乡守制、远离是非了。所以在吴中行等四人被罚跪午门之后,他又第三次上疏请求皇上准他回家守制,这一次张居正的态度十分坚决,甚至说出了,您要是不答应,我就挂冠而去的话。然而朱家血脉中的执拗因子,在万历身上体现的十分明显,他用更坚决的态度答复道:‘先生再行乞请百次,朕也不准!’这话已说绝,张居正再无回旋的余地。虽然他内心深处渴望皇上有这种坚决慰留的态度,但回到现实,他确实不能再留下了。

    于是张居正第四次上疏,并将自己留下的害处,分析的十分透彻,希望皇帝看了以后,能改变主意。然而事情早就从他和群臣的冲突,转变为万历和大臣的对峙。小皇帝现在是不蒸馒头争口气,哪还管以后怎样!他让人带话给张居正道,先生就算要走,也得等此事平息以后。但现在不能走,否则朕的权威何存?

    张居正彻底傻眼了,小皇帝这是在玩火啊!古人早就说过,防人之口甚于防川,吴中行艾穆等人之所以甘冒奇险犯颜上书,就是因为他们牢牢的占据了道义——国朝以孝治天下,不回家守制就是不孝,不孝之人,安能号令天下?所以才会得到这么多的支持,除非把儒教取缔,把读圣贤书的人都杀了,否则怎么堵得住天下悠悠众口?

    没人的时候,张居正也曾自省,这件事的处理上,他和皇帝都有失误。于自己,是一时脑热,皇帝流lù出挽留之意后,又心猿意马,指望着大臣能乖乖听话。谁知道判断失误,反对的声音骤起,一下子弄巧成拙,智取变成了力斗。于皇帝,就是太过毛躁偏执,太相信皇权的威力了。殊不知,他虽然坐在他祖先坐过的宝座之上,都被称为万岁,然而世易时移,如今的皇帝,哪里还有太祖皇帝那样的权威?

    要知道,太祖皇帝之所以有无上权威,一言一行皆被视为百世不易之法典,是因为他作为开国君主创建了本朝,作为行政工具的文官制度,同样是他一手设立的。用韩非子的说法就是,‘法术势’合一,自然可拥有无上权威,想取消宰相就取消宰相,想撤掉行省就撤掉行省,毫无约束的行事。

    然而万历皇帝算什么?他不过是命好投生在皇家,侥幸成了皇位继承人。继承皇位后,固然可以得到无可动摇的正统xìng。这让皇帝在任何叛逆之举面前,都是道义本身。然而皇帝并不是本身就有权威的,他必须在方针大事上作出正确的决策,来树立自己的权势,除了难度要小很多之外,xìng质与普通大臣并无二致。

    而万历在没有树立权势之前,就先想着强调自己的权势,更糟糕的是,这还不同于世庙所坚持的。国朝以孝治天下,在天下人看来,世庙坚持继统不继嗣,是完全站得住脚的,所以才会有支持者加入进来,帮他打败了强大的文官集团。然而万历皇帝所坚持的,却是完全非道义的……以孝治天下,说白了,就是太祖皇帝为了后代子孙能坐稳江山,才要求天下人都做孝子忠臣的。现在万历的决定,在众臣眼里不啻于自毁长城,权威自然跌落到谷底。

    现在唯一要考虑的,是要不要再陪皇帝坚持下去。坚持下去,恶名就得自己背着,抽身而出,皇帝就要背着个恶名。出于一名臣子的觉悟,张居正只能咬牙死tǐng下去,总不能把皇帝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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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他的苦衷无人诉说,面对着朱衡的质问,张居正只能匍匐在蒲团上,嘶声答道:“居丧之中,管不了外面的事,请朱老原谅。您德高望重,为何不自己上疏,皇上八成会答应。”

    “皇上在盛怒之中,哪肯听老夫罗唣。”朱衡捻着胡须摇摇头,道:“方才已经说过,只有太岳你能出面劝说皇上,收回廷杖的旨意。”

    张居正摇摇头,搪塞道:“皇上正在盛怒之中,吴中行艾穆等人冒犯的不是我,而是皇上,此情之下,我又哪能劝说皇上。”

    朱衡知道张居正对这几个人恨之入骨,不肯施以援手,但目下情势,惟有他的话才可使皇上回心转意,为了救人,他只得苦苦哀求道:“太岳,皇上的盛怒,是因夺情之事引起,而夺情之事,又因你而爆发。解铃还需系铃人,若想吴中行四人得救,惟有你来出面。”

    张居正却摇头道:“在下不能出面!”

    “这是为何?”朱衡不解问道。

    “这是皇上第一次亲自御政动用威权,为臣者若出面干涉,皇上的面子往哪儿搁?”张居正意有所指道。

    “你……”瞧着张居正振振有词的样子,朱衡顿觉灰心,但拯救善类的责任感让他再一次劝道:“太岳,有一句话老夫不能不说,但说出来,恐会引你震怒。”

    “你说吧。”张居正心说,嘴巴在你身上,我能堵住不成?

    “这次受廷杖的,虽然是吴中行等四人,但为之痛心的,将是天下所有的读书人。”朱衡捻着胡须,缓缓道。

    张居正听了先是一愣,旋即冷笑一声,反chún相讥道:“朱老大人的意思,是我张居正还是皇上,要与天下的读书人为敌?”

    “老夫不是这个意思,”朱衡赶紧申辩道:“但夺情之事,的确容易引起读书人的误会。”

    说来说去又说回到夺情上,张居正不禁一阵烦躁,他冷冷道:“皇上硬要留我,你说怎么办?”

    “你可挂冠而去嘛!”朱衡以己度人道。

    “你这岂不是要我不忠?”张居正闷声道。

    “这是致君尧舜,避免皇上和百官的冲突,怎么会是不忠呢?”

    “恕难从命!”两人的声调越来越高,有吵架的趋势。

    “首辅,难道你不念及吴中行赵用贤都是你的门生吗?”

    “他们眼中又哪有我这个座主,口口声声说孝道,却那我这个老师开刀!”不提这茬不要紧,一提起来,张居正就按捺不住满腔的怒火,厉声喝道:“你们这些迂腐的卫道士,还是双重标准!”说完他伸手抽出了旁边的一把裁纸刀。

    朱衡登时吓得面无人sè,难道张居正恼羞成怒,准备拿自己开个刀?正当他准备遗言之际,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只见生xìng高傲、从来不肯低头的张阁老,竟然直tǐngtǐng给他跪下了。

    没等朱衡明白过来,张居正就把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双目喷血道:“皇上要我夺情,你们要我守制,你们所作所为,不是要把我张居正逼上绝路么,你们若坚持己见,在下只有一死,方得解脱!”

    自从夺情以来,面对无数指责,张居正一直保持沉默。他希望有人能理解自己的苦衷,从国家的角度看问题……为什么要让腐朽落后的政策,牵绊改革的脚步?为什么自己毅然选择效忠国家,却被一面倒的攻击?

    从一开始,委屈不平之气就在他的xiōng中积郁,现在他的忍耐终于到达了顶点。张居正跪在朱衡面前,用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双眼通红的咆哮道:“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

    朱衡登时就懵了,一辈子动口不动手的老大人,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他唯恐真把张居正逼死了,情急之下手足无措,只好匆匆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朱衡一走,张居正便丢下刀,转身在父亲的牌位前放声大哭起来,哭得声嘶力竭,无比伤心,无比委屈……

    ~~~~~~~~~~~~~~~~~~~~~~~~~~~~~~

    第二天便是早朝的日子,大清早便铅云密布,压得人透不过气来。午门前的广场四周,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站满了锦衣卫缇骑,戒备森严。广场北面靠午门的一侧,已经搭起了木台,木台上摆一张长桌,桌后坐着两个人,一个是新任锦衣卫都督朱希孝,让一位王公主持今日行刑,可见皇帝对这次廷杖的重视程度。另一个则是面sèyīn沉的内阁首辅沈默,首辅是百官之师,纵使在国公侯爷面前,也是长官、所以朱希孝坐着,就不敢让沈默站着,把他请到台上来,一起监刑。

    木台下面,数百名官员按品级分站两厢,如他们的首辅一般,一个个神情严峻,面sè铁青。

    朱希孝这些铁杆子王公,地位清华,却没什么权利。维持偌大的家业,全靠官场上的一点交情。这次站在百官的对立面,他自然有苦难言,看看时间到了,先是歉意的朝沈默点点头,然后向身前的千户递个颜sè。

    那千户便向前一步,发出了一声拖长腔的呐喊道:“带犯官!”

    话音一落,一队锦衣卫缇骑兵,押解着戴着铁木枷的吴中行、赵用贤、艾穆、沈思孝四人,从左掖门旁的值房来,来到广场上。

    广场中央的砖地上,早已铺好了四块毡布,一俟廷杖完毕,行刑者只需把这毡布一拖,被杖者就被拽出午门广场,交给早已在那里等候的家属。

    吴中行等四人被押到四块毡前,面朝木台站好。风声呜咽,铅云低垂,这是隆庆皇帝登基以后,至今十二年来,第一次廷杖官员,广场上的气氛格外压抑,

    朱希孝看了看面前的四人,用尽量不刺jī到文官的语气道:“卸枷。”

    “卸枷……”千户大喝一声传话。

    几个锦衣卫上前,娴熟地开锁取枷。只听得一阵咣啷咣啷的磕碰声,四个人颈上的铁木枷卸了。几人还没来得享受如释重负的感觉,就听朱希孝沉声道:“有旨意。”

    吴中行四个便缓缓的跪下,不是他们托大,实在是戴枷久了,浑身骨头都要断掉了。

    朱希孝从桌上拿起一卷黄绫,展开之后高声读道:

    “吴中行、赵用贤、艾穆、沈思四人,反对曾士楚、陈三谟等夺情之议,名曰维护纲常.实则离间君臣。虽枷栲示众,犹不思悔改。今着锦衣卫杖吴中行、赵用贤六十……”

    朱希孝的声音在空中回dàng,广场上千余人等一片鸦雀无声。在场的许多官员,都已经听过这道上圣谕了,但他们至今仍不敢相信,如此严厉的惩罚,是一个不到十六岁的皇帝作出的决断。

    念完之后,朱希孝将旨意一收,冷冷望向四人道:“还有一道口谕,尔等四人固然罪大恶极,然而太后慈悲,有好生之德,朕亦念在尔等年轻无知,只要当场认错,便可网开一面,钦此。”说着轻叹一声道:“你们听到了吧,皇上是多么的仁慈,尔等还不快快抓住这最后活命的机会?”

    说完之后,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吴中行四人,全场上千人的目光,也都落在他们四个身上。

    分割

    第二更,明天继续两更……RO。

第八八九章 君臣(中)

    第八八九章君臣(中)

    午门前广场上鸦雀无声。

    朱希孝说完之后,便面无表情的望着四人。昨日里他被皇帝召进宫去面授机宜。万历对他说,打板子不是目的,目的是让百官低头。朱希孝领了旨意,便在诏狱里分别提审了四人,跟他们造膝而谈,推心置腹,告诉他们只要今日当众认个错,不仅可以免除罪责,官复原职,日后皇上还会对他们重点培养、加官进爵,总之好处大大的。

    为了让他们好好想想,朱希孝把他们分头关押,实指望着有人能一夜之间想明白了,只要其中有一个松口认错,就达到目的了。

    台下的四人心里,也在想着昨夜的情形,然而除了有朱希孝的那部分,他们想得更多的,却是另外一桩事……半夜巡视的时候,锦衣卫的狱卒悄悄说,外面的同僚已经为他们打点好了,到时候不会死也不会残。消息的来源虽然极不可靠,但四人都觉着,无风不起浪,狱卒不可能吃饱了撑的拿自己消遣。

    “回话!”长时间的沉默,让朱希孝脸上挂不住了。

    吴中行四人自然不愿在众位大臣面前表现畏葸,然而再看看眼前那一排强壮的行刑手,每人的手中拄着一根巨大的包铁廷杖,上面还有倒勾。不要说几十杖了,哪怕只吃一,也得受重伤。这让他们的牙关重逾千斤,满腔的豪言壮语难以启齿。

    “那就请大人回皇上话。”最终还是年长的艾穆鼓足了勇气,大声抗言道:“国朝以孝治天下,要求国人爱君如父,我等上书正是为了维护纲常,不知何罪之有!”

    “还敢狡辩!”朱希孝脸sè顿变,一挥手道:“押下去!”

    话音一落,四个如狼似虎的锦衣卫官兵上来,前两个手里的廷杖,从艾穆的腋下穿过去,架起了他的上身。后两个抡起廷杖,重重击在艾穆的膝窝上。艾穆闷哼一声,双tuǐ一软就要跪倒在地,却被前两根廷杖架住,拖到前方的毡布前。

    两个架着他的廷杖一抽,艾穆便直接趴在了毡布上,又是一声闷哼。

    “张嘴!”一个兵士喊了一声。艾穆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掐住腮帮子,嘴巴不由自主张开,然后被塞进去一根五寸长的檀木棒儿,棒两头都穿着皮带,紧紧勒在他的后颈上扣住了。艾穆的嘴巴被堵得死死的,不要说喊叫,连哼都哼不出来……这是廷杖前的准备工作,因为铁刺檀木杖击下去,不用几下就皮开肉绽,受刑人忍受不住,必定会撕肝裂肺地叫喊。现在给你堵住,让你想喊也喊不出来。

    这还没完,接下来,他的双手被单个上百斤的铁扣箍在地上,然后一字扯开,使他动弹不得。嘴和手处理完毕,艾穆已是动弹不得。接下来,到了最羞辱人的一步,只见锦衣卫将他的囚kù褪下,艾穆的下半身顿时不着存缕。虽然在场没有女子,但这种亵渎斯文的做法,还是刺痛了在场百官……读书人是国家的体面,死则死矣,怎能如此羞辱?许多人的脸上都lù出气愤之sè。

    ~~~~~~~~~~~~~~~~~~~~~~~~~~~~~~~~~~

    朱希孝却没有看向艾穆,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另外三人身上,见他们紧咬牙关,甚至闭上了眼睛,他无声的冷笑一下,问道:“你们呢,是个什么想法?”

    “呵呵……”吴中行惨笑一声,道:“难道我们这先上书的,还不如后来者?”

    “我等贱躯,何足惜之?”赵用贤心里清楚,如果不想让后半生沦为笑话,就必须捱下这一场来,他大声:“今日就算是死了,也可以坦然去见大明的列祖列宗!”

    剩下的沈思孝想了想,干脆用一首平生偶像的诗作答道:“浩气还太虚,丹心照千古。生平未报国,留作忠hún补!”

    “还以为你要自己作首诗呢。”吴中行开玩笑道。既然已成定局,索xìng光棍一些,也好在史书上多留一笔。

    “我又不是翰林,就不拿拙作献丑了。”沈思孝嘿然一笑道。

    “酸儒……”赵用贤翻翻白眼道。

    见三人非但不告饶,反而谈笑风生,大涨士气。朱希孝知道这次是失策了,赶紧恼羞成怒道:“全都押下去!”

    于是十二个锦衣卫上前,如法炮制三人,把他们牢牢按在地上,嚼头带上,kù子褪了,四个光腚暴lù在光天化日之下。

    司刑的千户逐一检查过后,转身向朱希孝禀告准备就绪。朱希孝眯着眼,看了看八瓣在太阳底下反光的光滑肉腚,轻轻一点头,千户便回身高喝一声道:“打!”这声音在午门前的高墙内回dàng。一些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一些睁开的眼睛又赶紧闭住,大家多希望有奇迹出现,能阻止惨剧在眼前发生。

    “慢……”一声尖喝从城门洞方向传来。已经举起廷杖的行刑手,心提到嗓子眼的百官,都不禁循声望去。

    只见一名太监气喘吁吁的跑来,也不理别人,亮径直对朱希孝亮出一支黄金令箭道:“皇上有旨,命将四人的嚼头摘了上刑。”

    朱希孝一看那金令箭,正是皇帝号令锦衣卫的信物,立刻肃然行礼道:“遵旨!”然后起身对手下下令道:“去嚼子!”

    锦衣卫们便将四人口中的檀木棍解下。

    朱希孝很清楚,皇帝的这道命令,说明他正在某个地方,注视着午门前的一切,哪里还敢蘑菇,重重一挥手道:“行刑!”

    几乎在同时,八支刑杖一起举起,然后重重落下,仅一下就肉末横飞,鲜血喷溅!沉重的钝器击在肉体上,发出沉闷,喑哑,却有着不可抗拒的穿透力的声音。紧接着受刑的四人一起直tǐngtǐng地昂起头来,发出声嘶力竭的嚎叫。

    因为是第一杖,他们还能对疼痛迅速作出反应,身体剧烈的扭动起来,发出揪人心肺的哀嚎,令现场观刑的官员一阵阵脑门发麻,许多胆子小的,直接吓得冷汗淋漓。

    “啪……”

    “啪……”

    “啪……”

    “啪……”

    廷杖一下下的落下,十分富有节奏感,每一下都打得受刑人血肉横飞,浑身抽搐。边上还有负责计数的锦衣卫高声报出击打的次数:“五、六、七、八、九、十……”打到十下,前两个锦衣卫收杖退下,另两个马上接上,以保持廷杖的力度。

    “十一、十二、十三、十四……”每一个数字喊出来,都像一记重锤,砸在每一位观刑者的心窝上。他们看着自己的同僚血肉模糊,浑身抽搐,听他们越来越微弱的喊叫声,许多人目眦yù裂,紧紧咬着牙齿、攥着拳头,恨不得上去替他们受杖。也有人骇得摇摇yù坠,看都不敢看一眼,只盼着这种折磨赶紧结束。

    “二十、二十一……三十、三一……四十、四一……”廷杖的人又换了几换,计数仍在继续。受刑的四人,早在十几下之后,便相继昏死过去。任你杖下如雷,他们一动不动,每一杖像打在棉花上。百官的情绪,也快要到崩溃或者爆发的边缘了。

    然而在午门之上,有个人却一直处于亢奋状态。那就是大明朝的统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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