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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 三戒大師-第4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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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沈默这次的回答十分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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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阁散会后,被全权授权处理此事的沈默,便来到了兵部。
分管兵部三个月来,他并未如人们想象的那样,被山西帮杯葛在外,恰恰相反,他与兵部上下处得是蜜里调油,人人交口称赞,没一个觉着他不好的。
首先在与几位堂官相处时,他没什么架子……这与在礼部当堂官时有不同,当时他对下属要保持威仪,现在却只是分管,并不是直接领导关系,所以沈默一直保持谦和的态度,遇到事情能听取他们的意见,有什么需求也尽量帮他们争取,还从不插手具体部务,这样的管理者谁不喜欢?所以他能赢得兵部的上下欢心,也一点都不意外。
然而想要树立自己的权威,靠兵部做出些成绩,光靠怀柔是不行的,还得要立威,但立威就不会让人那么舒服了,所以必须把握好时机,如果时机不好,沈默宁肯等,如果等不到,他就会自己创造……
当他在一条彪形大汉的陪伴下,进驻兵部的时候,还有人意识到,沈阁老这次,是要来立威的
兵部里,因为尚书大人遇袭,大小官吏们都无心工作,是以都巳时了,仍然这一堆、那一堆,聚在一起议论着昨天的事件,沈默止住门房的通报,在厅口听了片刻,有些悲哀的发现,这其中竟然幸灾乐祸者居多,很多人都在看王国光的笑话。
直到有人掀开纱帘,准备把茶壶里的茶根倒掉时,才发现沈阁老面如寒霜的站在那里,不由先是一惊,然后堆着笑道:“沈、沈阁老……”
沈默哼了一声,径直进了大厅,目光冰冷的扫过众官吏,便穿堂而过,来到了正院的阁老签押房中……为了奉承上司,每个部都为分管的阁老安排了上好的签押房,兵部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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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括之前所写的,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沈默尽快拥有权力,而不是为了所谓的虐主,有时候不争就是争,争来争去,反而什么也争不到。
第七九六章 尚书遇袭(中)
第七九六章尚书遇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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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进驻兵部之后,宣布将分别与郎中以上官员谈话,这也是为稳定人心、消除谣言的应有之意。
他先召集二位侍郎,向他们传达了内阁的会议精神。并正告二人,内阁并不认为,此次兵部尚书遇袭,并非只是一个偶然事件;相反,内阁认为,它折射出大明整个军事体系都出现了严重的问题。
“堂堂戎政大臣,竟然连一点保护自己不受侵犯的权威都没有,我不知二位作何感想。”沈默的脸上,在没有一丝笑容,严肃的表情,与平时截然不同。
王崇古和霍冀无言以对,有些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只能装聋作哑了。
“好吧,是不谷问得太空泛了。”沈默淡淡一笑道:“那好,我问具体一点……你们认为王部堂为何会遭此厄运?”
“部堂大人迫切希望做出些成绩,推行的一些政策难免操切,引起一些士卒的不满。”这下两人不能再推诿,王崇古道:“他又不了解武人粗鲁暴躁的脾气,始终与其针锋相对,结果惹得他们兽性大发,这才酿成了这场大祸。”
“为什么会惹恼了武人?”沈默追问道。
“说到底,还是部堂大人碰到了很多人的饭碗。”霍冀答道:“京营之中的状况,虽比大多卫所强些,但同样有一批老弱病残混饭吃的存在,部堂大人推行的分营练兵,无疑会打破这些人的饭碗,他们能不恨吗?”
“好吧,就算这些人恨他入骨,”沈默冷冷问道:“那为何营中其他官兵没有援救?”
“他们可能碍于同袍情分,又是世兵,大都沾亲带故,”霍冀道:“可能不想伤感情吧。”
“怕伤感情……”沈默点点头,两眼微眯道:“却不怕折了戎政大臣,所有人被连坐处置?看来我们的京营官兵,真是义薄云天呢。”
“这……”王崇古和霍冀再次无言以对。
“还是说,他们有恃无恐,知道打了也是白打,”沈默的目光如利剑般直射二人,强大的气场竟压得两位指挥过千军万马的侍郎,一下子喘不过气来:“你们到底想隐瞒什么,还是根本和他们串通一气?”
“卑职不敢……”两人额头见汗,吃力道。
“是不敢说,还是不敢做?”沈默追问道。
“既不敢做,也不敢说。”霍冀无奈哀求道:“沈相您就别问了,有些话我们实在不能说,说出来也没用,还给大家都惹麻烦。”
王崇古仗着和沈默的关系,低声道:“江南,别再问了,快要把老哥逼死了……”
“二位看来有些误会。”沈默闻言笑起来,身子前倾,给两人斟上茶道:“觉着是内阁小题大做了。”
“卑职不敢……”虽然口中这么说,但两人的表情却深以为然。
“那太好了,”沈默点点头道:“我确实不是来抖威风的,恰恰相反,我是来救你们的。”
“救我们?”王崇古和霍冀面面相觑,后者更是讪笑道:“这个是手长袖子短,根本扯不上吧?”
沈默盯着两人看了一会儿,终于展颜笑道:“看来是我误会二位了。”
“呵呵……”两人笑得有些勉强,道:“也是沈相的职责所在。”
“唔,”沈默点点头道:“不谷的压力也很大,未免有些神经过敏了。”便端茶送客道:“就不耽误二位的时间了。”
“哪里哪里。”两人如蒙大赦,虽然此次谈话并未触及什么实质性的东西,然而沈默压迫性的气势,和似有若无的看破天机,让二人不由心慌意乱,一刻也不愿在他面前多待。于是起身道:“我等告退。”
沈默点点头,并没有起身相送的意思。
王崇古走了一半,觉着这样灰溜溜的出去,似乎有些没面子,便回头道:“本想请江南吃饭,不过这几日实在不合适,还是等这事儿过去了,咱们再聚聚吧。”
“用不了多久,”沈默点点头道:“鉴川兄就会来找我的。”
“那是当然。”王崇古随口应下,出去后却觉着沈默这话似乎有些别扭,却又不那么肯定,只好摇头苦笑道:‘人在屋檐下,只能把头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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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部一共有四个清吏司,分别是武选司、职方司、车驾司、武库司;七名郎中,前三个司各有两名,武库司是一名,这七人掌管着本部的四个职能机构,维系着本部的正常运转。接下来的时间,沈默便与兵部的郎中们进行了保密会谈,且都是不厌其烦的一对一,似乎他对这些人,比对两位侍郎还要上心。
“其实所谓的京营禁军,久已是一个腐化的体系,从下层到上层,是层层的剥削。”谈话中。竟有个郎中语出惊人道:“京营十万官兵,除了神机营外,每年军费开支折银二百万两,如此巨大一块肥肉,用克扣军饷,虚报空额,倒卖军需……等等五花八门十几种方法,最多可以套出一百多万两的白花银子,凡是经手的自然都能吃肥谁管士兵饥寒交迫,谁管军队毫无战力”
沈默没有坐在大案后,而是与那郎中一起坐在一排花梨木椅子上,一边给他斟茶,一边听他语带愤怒道:“但大头轮不着军官,他们得把剥削所得,进贡给那些个勋贵世家。”
“勋贵世家……”沈默轻轻念着这几个字。
“是啊,虽然自土木堡之变,本朝的勋贵武将被一扫而空。现在他们的后代,已经拉不开弓、上不得马,但京营军官尽出其门下,向来以其马首是瞻。”那郎中和沈默说话的语气,比两位侍郎还要稔熟,道:“军官们向勋贵世家进贡财富,并支撑起他们的地位,而勋贵世家则为军官们提供保护,并帮助他们的升迁……但那些公爷侯爷也无法插手朝政,就只能采取曲线救国了。”
“行贿。”沈默给他斟上茶,淡淡道。
“不错,他们将得到的孝敬分润京官,早就买通了兵部上下,甚至连科道都被他们喂住了……听说有时大学士也受贿。”那人的心直口快,已经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
“不是每个人都爱钱。”沈默轻声道。
“那是,部堂大臣大都比较清明,而且山西人最不缺的就是钱,谈不到贿赂。那些国公侯爷们,便与尚书侍郎们拜把子,结姻亲,想尽法子拉关系。甚至降尊纡贵,与武选、武库、车驾这些要害部门的郎中称兄道弟。这么多年经营下来,勋贵和兵部,早就沆瀣一气,揪扯不清了。”那郎中揭露谜底道:“所以王学甫和霍尧封才没法回答你,怎么回答?拔出萝卜带出泥,非得把自己也绕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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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那郎中感到喉咙发干,便端起茶盏轻啜起来。
沈默歪头看着他,脸上挂着放松的笑道:“你在这里前后加起来,也有七年了吧?”
“七年零七个月。”那人点点头,回忆往昔道:“散馆之后,我就在这儿,先任职方司主事,然后去宣大当了三年的参议,回来武选司,已经又是三年多了。”说着看看沈默道:“说起来,咱们几个人里,我可是落在后面了。”
“知道什么叫后来者居上吗?”沈默笑着坐直身子道:“这次叫你一次超过他们。”
“怎么,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有把握?”他显然对沈默要做的事儿早有所知,因为他叫吴兑吴君泽,沈默的同窗同乡同年好友,也是琼林社的创始人之一。他今年四十岁,正是男人一生中最好的时候,边关生活的磨砺、兵部任事的锻炼,使他已没了当初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年少轻狂,而是呈现一种稳重如山、刚毅如刀的成熟气度——然而那颗渴望建功立业的心,却没有丝毫改变,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发的强烈起来。
“谁能有十足的把握?”沈默摇摇头道:“只是这次的机会难得,该出手时就出手罢了。”
“下一阵风会往哪吹?”吴兑在部里,没有沈默在内阁那样先知先觉。
“接下来一段日子,”对着自家兄弟,沈默自然不需隐瞒:“山西帮的日子会十分难过,我正要趁此机会,拿下兵部的控制权。”
“想插足谈何容易,”吴兑闻言皱眉道:“堂官和佐贰都是山西人,武选司、武库司、车驾司的郎中、员外郎,也大都是他们的人。”
“至少我还有你吧。”沈默笑起来道:“你也是堂堂武选司郎中啊”
“老西儿排外,我能有多大权力?”吴兑苦笑道:“虽然是武选司郎中之一,但武官的品级、选授、升调、功赏之事,全都归另一个山西人管;我只负责考查各地之险要,分别建置营汛、还有土司的武官承袭、封赠等事,权力几乎没有,纯属打杂的干活。”
“你管那么多,品级一样就行。”沈默却不以为意道:“在部里这么多年,你也该有些人脉了吧?”
“关系处得都不错,”吴兑想一想道:“说起来,其实山西人抱团也有个坏处,就是但凡好点的位子,都被他们把持的死死的,部里其他人自然意见很大,虽然因为前后几任堂官,都是他们的人,大家只能私下发发牢骚,但怨气其实是不小的。”
“你就说,如果兵部变了天。”说到正事儿上,沈默又恢复了平常的神态道:“你能保证多少人跟你干吧。”
“一个郎中,三个员外郎,五个主事……”吴兑盘算起来,算来算去有些气馁道:“唉,这点人有什么用,只要杨博仍然在,就没人敢跟他对着干。”
“杨博的日子不好过了,”沈默淡淡道:“高拱已经走了,你认为那些杀红了眼的言官,能放过他这个始作俑者吗?”
“他也会走人吗?”吴兑有些不太相信道:“他可比高阁老的根基深厚多了,人缘也好,而且还在阁潮中,不计前嫌的保过徐阁老,这次应该能顶得住吧。”
“哈哈哈……”沈默笑着起身道:“君泽兄,你可知徐阁老深恨杨惟约。”
“为什么要恨他?”吴兑吃惊问道,他一直以为,徐阶和晋党结为姻亲,两边联起手来诳高拱呢:“难道就因为去年廷推,杨博诳了徐阁老一下?”
“那算不得什么。”沈默低声道:“双方结怨,还是在这次阁潮,作为导火索的杨惟约,绝不是看上去那么无辜。”
“怎么讲?”
“他这种成了精的老官吏,严世蕃推崇的天下奇才,怎么可能在京察中,一个山西人也不发落,白白的授人以柄呢?”沈默淡淡道:“徐阁老一开始以为是他出了昏招,便将计就计,把火烧到了高拱身上,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徐阁老才发现,高拱在皇帝心里,竟是那样的重要,重要到不顾一切也要保住他的地步,这大出徐阁老的意料。”
“假使判断准确的话,徐阁老很可能不会下决心对付高拱,维持原状其实对他更为有利。”沈默为吴兑分解道:“但世上没有后悔药,既然与高拱彻底翻脸,再没有和解的可能,徐阁老也只能不死不休了。结果还是徐阁老势大力沉,连圣意都只能甘拜下风,最后逼得高拱下野。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为了逼退高拱,徐阶使出了浑身解数,暴露了全部爪牙,连皇帝也得罪了,在朝野间的形象,亦必然大受影响,说是伤痕累累也不为过。”
“你说这场争斗是杨博故意引起的?”吴兑难以置信道。
“谁也没有证据,因为杨博确实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露了个破绽。”沈默淡淡道:“但很显然他可能获得最大的好处,且付出的代价,不过是被言官弹劾几下而已,而且他早就找好了替罪羊……”杨博的辨疏上说得清楚,按例都是由陆光祖察第一遍,而他只是在其结果上进一步审查,所以不会去注意那些被察官员的籍贯,更不会去关心,哪些官员没有被察了。
以经验看,凭杨博的身份地位,又有替罪羊的情况下,应该不会被伤到筋骨的。所以徐阶有理由怀疑,杨博这是主动伸头挨刀,上演了一出苦肉计,目的就是引起内阁的纷争……两强相争,必然两败俱伤,得利的必然是第三方,也就是他杨博。说白了,最好是徐阶和高拱连同他们各自的同党,都卷铺盖回家如此,则毋须劳他杨少保费神,横在前面的两个强势人物就一下子都搞定了。
这到底是不是事实,谁也说不清楚,但徐阶有理由这样怀疑,尤其是在某些唯恐天下不乱者的挑唆下,他就更加深信不疑了……而这样一来,杨博不计前嫌的帮他说话,在徐阶眼里,就成了他见高拱败局已定,怕遭到报复而掉过头来巴结自己。更加觉着这人两面三刀,表面道貌岸然、其实一肚子男盗女娼了。
报复是必然的,徐阶虽然不愿再和杨博撕破脸,但一定得给他个终生难忘的教训,以惩戒其一再的搞小动作……听话听音,沈默已经从其在内阁会议上的讲话中,听出了这方面的意思,所以才大张旗鼓的来到兵部。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做给徐阶看。
接下来沈默若是有所行动,徐阶肯定会默许的,要是能把兵部从山西人手中的夺走,相信徐阁老更会乐得合不拢嘴。
“就算要给杨博点颜色看,”吴兑皱眉道:“但我觉着烈度是有限的吧?连续发动两场政治斗争,徐阁老不会那么不明智吧。”
“呵呵……”沈默站起来,拍一下吴兑的肩膀,轻声道:“第一,言官们已经杀红了眼,徐阁老也没法控制他们;第二,虽然天下人都认为现在所有的言官都姓徐,”说着微微一笑道:“但其实不是这样,也还有几个,是浑水摸鱼的。”
“说自己想浑水摸鱼不就好了。”吴兑终于明白了,笑起来道:“原来你打的这种主意。”
“没办法呀,没办法。”面对着自己的兄弟,沈默也特别放松,摇头晃脑的笑道:“谁让咱一个也惹不起,只能借点东风,跟着混一把了。”
“有意思,”听明白了沈默的计划,吴兑摩拳擦掌道:“火中取粟才有意思,这几年不见你动作,还以为你生锈了呢。”
“等待时机而已。”沈默轻吐口气道:“兄弟,我这是个完整的计划,一旦开始就是一环扣一环,只要顺利进行,我相信可以圆大家的边防梦,也能让我挺过这段震荡期……”说着紧紧地握着吴兑的手道:“容不得一点差池啊”
吴兑反握住他的手,重重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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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没更新,是给岳父过生日去了,老家没有网络,顺便也想散散心,舒缓一下心中的块垒,见谅……
第七九六章 尚书遇袭(下)
第七九六章尚书遇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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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一方面与兵部上下积极谈话,消除尚书遇袭事件的不良影响;另一方面,又令兵部立即调蓟镇总兵戚继光回京重领神机营,并奏请皇帝起复东宁侯焦英统领京营。
对于这两道饬令,王崇古和霍冀有些嘀咕,这二位可都是沈默的亲信,好容易才撵出京营去,怎能让他们轻易回来呢?虽然沈默现在是分管军事的大学士,然而想要插手部务,却主要靠自身的影响力,如果兵部铁心不买账,他只能在内阁会议上提出来,通过之后,再以圣旨的形式下颁兵部……如果通不过内阁会议,就只能无可奈何了。
而且两位侍郎判断,以目前内阁的态势,通不过的可能性,甚至要大于通过的可能,所以他们并没有立即执行他的饬令,而是在当天晚上,由王崇古前往杨博府邸问个可否。
听了王崇古的汇报,杨博陷入了沉默,良久才缓缓道:“听说内阁会议上,徐阁老提出,要整改兵部?”
“啊……”王崇古有些错愕,旋即道:“好像有这么一说。”
“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兵部和主管军事的大学士对着干,”杨博有些萧索道:“你说会怎样?”
“怕是更给他们理由和借口了。”王崇古说着微微摇头道:“不是说,徐阶和沈默不睦吗?”
“不睦他们也是师徒就凭这便比我们近”杨博看他一眼,语调恢复平淡道:“更何况在这次‘倒拱阁潮’中,沈默的表现使他们的关系大大缓和……”
“没看他干什么呀?”王崇古皱眉道。
“没干什么就对了。”杨博道:“朝野皆知,沈默与高拱相善,然而在历时三个月的倒拱中,他不曾为高拱说一句话,也没有给徐阶使绊子……”说着手一抬道:“我知道你想说徐陟的事,但在徐阶眼里,我的嫌疑更大”
王崇古的话被憋回去,只好继续听他道:“关键时刻能和高拱划清界限,无疑能让徐阶大大的松口气,觉着学生就是学生,打断骨头连着筋……现在让他三心二意的高拱也走了,该给的教训也给了,徐阶还是要用他的。”
“呵呵,”王崇古笑道:“您的揣测也太善意了吧。”
“不是我善意。”杨博叹口气道:“而是我对沈拙言太了解了,别看这小子整天低眉顺目,其实他骨子里,根本就是个胆大包天的亡命徒”说这话时,他想到了去年秋里,那家伙连诳带骗的取得了自己的信任,拉出部队去跟俺答干了一仗……那一仗也就是打赢了,要是输了的话,他沈某人轻则仕途完蛋,重则拉出午门斩首这哪是个稳字当头的政治家该干的事儿?
事后杨博反复推敲,都被沈默那种藏在骨子里的疯狂所震惊,所以才会在其入阁的事上采取了妥协,就是为了不跟这个疯子彻底交恶。在今春的阁潮中,这家伙却玩起了失踪,大出杨博的预料……其实杨博真正要算计的是徐阶,他认为沈默会帮助高拱的,或早或晚。只要这两人联起手来,再加上自己的力量,未尝不是徐阶的对手
然而他等啊等啊,直到高拱败局已定,也没等到沈默出手,这才知道自己失了算。此刻先机尽丧,再想保高拱也只是给他殉葬了,所以杨博只能死道友不死贫道,为了自保,公开表态保徐阶,不仅大丢面子,还得罪了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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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此时,杨博才明白沈默为何一直按兵不动,这小子极精明地选择了,对他收益最大、风险最小的策略……沈默毕竟与徐、高二人的关系都非同寻常,如果言行中流露出明显的倾向性,肯定要遭到另一方的痛恨。所以在公开场合,沈默只是保持沉默,不发一言,更不要说站出来为谁辩护了。当然,也会做些表面文章,比如在徐阶和高拱面前,说些无关痛痒的劝解的话,给人一种他沈默很为难、很尽力在调解徐阶和高拱的矛盾的印象。
至于暗地里,沈默到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杨博不得而知,但估计左边拍胸脯、右边表忠心之类的事儿没少干,不就不是沈拙言——坐山观虎斗、两不得罪,这就是沈默的对策。
这九个字,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可就难上加难了,毕竟这不是小孩过家家,而是在与当今最顶尖的政治家周旋,一旦露出马脚,便会满盘皆输,然而沈默这个疯子,还是这么做了
更不可思议的是,他竟然真的做到了,不仅没有被扯进阁潮的漩涡里,还在一地鸡毛的混乱中,觅到了掌握兵部的良机,于是断然出手以杨博对他的了解,其必定后招绵绵,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挠头啊。”杨博苦笑着摇头道:“理智的人不可怕,疯子也不可怕,但理智的疯子,就太可怕了……因为他的举动总会出乎你的意料,却又往往十分有效,让人防不胜防。”
“那怎么办?”听杨博对沈默如此忌惮,王崇古郁卒道:“乖乖的依命行事?再把兵部全交给他?”
“那哪行呢,”杨博寻思半天,低声道:“他得先过了眼前这关再说,如何把王汝观的事儿处理周全,如何平息京营的混乱,这都不是那么容易的。”说着看看王崇古道:“咱们不宜直接和他起冲突,知会一下几位国公,让他们的人务必顶住,时间拖得越久,就对他越不利,对咱们却越有利。”
“成。”王崇古点点头道:“我今晚就让人去传话。”
“另外。”杨博看看王崇古道:“让部里那些人,最近收敛点,别给人家落下把柄。你也不能一点面子不给他,趁这个机会,除去几匹害群之马吧,还不用自己当恶人,何乐而不为呢?”
“是。”王崇古又点头,然后继续等着杨博的吩咐,却见他已经端起茶盏润喉了,显然已经说完。不由有些失望道:“就这些?咱么不主动出击,给他点颜色看看?”这才是他来找杨博的真正目地。
“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杨博摇摇头,望望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幽幽道:“最近少往我这儿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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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王崇古就明白了杨博为何如此消沉,仅仅隔了一天,大名鼎鼎的詹仰庇,便上书弹劾杨博,说‘帮凶既然已经遭到惩罚,为何始作俑者却还厚着脸皮赖在朝堂上?’又说‘杨博这个人,十分的阴险,这下把高拱个蠢人坑惨了,被他卖了还帮着数钱呢。’
身为‘四大能战’之一,骂王詹仰庇的号召力,也就是比欧阳一敬差一点,马上就有一些个言官起哄架秧子,对杨博发起了全方位弹劾,不仅局限在京察事件上、还有去年爆发的冬服事件,以及更早的与蒙古人暗中讲和……细数起来,老杨博最近几年的破绽,竟要比之前几十年都多,其实他有苦自知,这是因为随着王崇古、霍冀这样新一代势力成长起来,他们胆子更大、做事更少顾忌、遇到风波总是想着参与进去,而不像他和葛守礼这样的老一辈,总是会选择回避是非。
年轻一代抢班夺权,杨博感觉到自己在乡党中说话,已经没有以前好使了;更知道这时候,最紧要的是先让徐阶把气出了再说。便索性就地一滚,写了辩疏后,便回家闭门谢客,听候处置了。
紧接着,最新一期的邸报上,又摘抄了左副都御史林润的一份调查报告,一下子让处在风口浪尖的兵部,感受到了泰山压顶的痛苦……去岁军衣事件之后,林润奉密令对整个军需系统进行调查,他历时半年,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神不知鬼不觉的,便把整个军供体系摸查了个底儿掉,最后写成一份八万字的调查报告复命。
看到那份报告,内阁震惊了,他们虽然已经料想过情况会很糟糕,却未想到竟然比料想的还要糟糕十倍……
本朝的军事供给和政事参合为一元,相当的松散而混乱,需要以兵、户、工三部通力协作才能完成。三部中涉及后勤的职掌分别是:兵部的武库清吏司掌管兵器的保管和发放,车驾清吏司掌管军马的牧养和分配;户部掌管军费及发放粮饷;工部掌军需制造,凡甲具、武器、火药、战车、战船修造等,都属其责。
每年的军需预算,是由兵部提出预案,然后会同工部、户部进行磋商,最后定下方案,在内阁年终财务会议上提出,通过后,该拨款拨款、该生产生产,然后再由兵部验收后,下发到各军队。整个流程中,兵部即负责提出标准,又负责最后把关,所以其占据着主导的地位。
但如果这种中央统筹分配,能够被有效地贯彻执行,也可以满足这个庞大帝国的军事需要,然而更糟糕的情况是,各部并没有直接控制生产的能力,生产执行全赖互不相属的下级机构……以盔甲的生产为例,在燕郊设有工部下属的兵甲厂一处,这是为京营官兵提供五万套甲具的法定兵工厂。然而事实上,这个兵甲厂本身每年只能制造五千套甲具,其余的九成订单,是分包给散落在北京、天津、保定、甚至山东的近百家小型作坊,共同生产、拼合凑拢而成。各厂之间各自经理。虽有一个类似于总管理处的工部兵器局居中协调,然而它却无统一调度人力和物资的权能,自然也更谈不上有效的技术分工。
不消多说,组织上的低能和混乱必然造成装备上的落后,更是滋生的温床。大明的工艺水平其实很高,也不缺乏这方面的能工巧匠,这从禁军四卫和军官们的精良装备上便可见一斑。然而其余的部队,只能装备衬以小铁片的棉布祆,或者由纸筋搪塞而成的‘纸甲’,少量金属甲具,也是质量差、规格乱,根本谈不上精良,十分的寒碜。
其余的武器装备也是如此,然而,朝廷的采购款可没少拨付,都是按照标准装备定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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