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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 三戒大師-第3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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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沈默曾就汇联号小额银票进行过调研分析,但那时他的目标,只是希望对东南经济的发展,拥有更有力的控制权,并未像日升隆这样,竟有成为一国央行的野心。

    所以沈默用了很长时间,思索日升隆的条陈,到底是对是错,尤其是长远来看,到底有何影响:

    首先不得不承认,日升隆提出的货币制度方案,是从大明的现状出发的。其虽然担任宝钞的发行人,但并未将宝钞当作主币,而是强调以银为中心和基础一一对宝钞和铜钱,都以银计价,一定数额的纸币和铜钱,都固定地代表一定银价。按照上辈子所学的货币银行学,白银就成了惟一有价值尺度职能的主币、或者说本位币,而纸币和铜钱则都成了银的价值符号,这就是传说中的银本位啊!

    日升隆的厉害之处在于,他们选择了一种硬通货做本位币,如果钱和钞的发行量受到严格限制,那么这种白银本位自然是可行的。如果朝廷真能将宝钞的发行权交付给他们。而所有人都会相信,作为拿真金白银换宝钞的日升隆,为了保证宝钞不贬值,自然不敢滥发。这也是他们的计划下,让人如此有信心的原因所在。

    在这笔交易中,朝廷得到了无需偿还的巨额白银,所付出的,不过是烂透了的宝钞发行权;日升隆则获得了大明境内唯一的纸钞发行权,并且因其与朝廷合作,将村立起崇高的权威地仙……几乎可以肯定的说,这种关系一经确立,便可将其竞争对手秒杀于无形。到时候汇联号就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也无法阻止客户集体搬家了。

    如果他们真能这样踏踏实实做事,沈默就算把汇联号赔上也无话可说,怕就怕这只是他们的一种手段一一每年只支付给朝廷一二百万两银子,相对应的,只发行少量所谓的,嘉靖宝钞,。便相当于用一笔银子,买了一个唯一的、超然的地位,并使汇联号银票的流通变成非法,这极可能会导致汇联号发生大范围挤兑,甚至直接破产。

    这样想来,沈默不禁心惊肉跳,脑海中不断闪烁着八个大字‘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恐怕日升隆积极接下宝钞改革的重任,不是因为什么为国分忧,而是对汇联号下的杀招!

    官囧商勾结本就是晋商发达的不二法门,想靠官府打倒竞争对手,自然也不足为奇。这下沈默不能袖手旁观了,他必须为汇联号的命运,与这帮强大的敌人周旋,最好能把发行权抢过来,至少也不能让他们独占!

    ~~~~~~~~~~~~~~~~~~~~~~~~~~~~~~~~~~~~~

    有人说得好,人生就像一场旅行,可一旦步入政坛,旅行的地点就变成了海上,也许前一刻还风平浪静,下一刻就变得风高浪急吓煞人了。

    这边他还没想出个丁卯,那边拜访的人却接路而至了。十月底的这天,他正在与王寅几个说话,便听卫士前来禀报,说七八个年轻官员,自称他的学生求见。

    “学生?”沈默微微皱眉,从那一摞拜帖中随开一看,是王锡爵、再看,还有余有丁、陈有年、王篆几个,全都是壬戌科的骄子,不由低声道:“不是已经知会他们,无需再来见礼了吗?”

    “我看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沈明臣似笑非笑道:“我听说为了童男女的事情,京里官员都炸了锅,尤其是一些年轻官员,嚷嚷着要拼死上书,劝谏皇上,不要让道士们再戕害百姓了。”

    沈默闻言默然,其实这事儿,在京城已经无人不晓,且业已闹得人心惶惶、鸡飞狗跳口原来十月底,宫里颁下旨来,说是要选一百二十对十二岁的童男童女进宫侍奉。

    总听说宫里人数超标,宫人无所事事,怎么又缺人了呢?人们搏闷之余便四处打听,终于从他大姑姐的二大爷的三侄子的四表哥那里,得到了确切消息一一原来是要用这二百四十名童男童女为皇上配药引。

    四表哥在宫里做事,消息自然错不了,顿时引起了有适龄儿女人家的恐慌口之后又有更真切的消息传来,那药引的名字叫阴阳调和散,所用主料乃是童子尿与女童初潮的血水。男童的尿一柠就是,可那十二岁女童的月经可不是想有就有的。又有消息灵通人氏解密说,原来那个叫陶世恩的妖道,会用一种什么法术把女童迷镇,不出一天就来了初潮。传得神乎其神,养了女儿的人家听得心惊胆战。

    虽然男童看似轻松,可他们家里一样担心,因为京城百姓常在天子脚下,对宫里的事情多少都有所耳闻,知道在宫里伺候的男子都要去势的。若是用完了孩儿的尿就放回来还成,可要是给割了小,留在宫里咋办呢?

    在像天一样的皇权面前,老百姓能想到的办法,只有作践自己,于是京里掀起了一股子成亲潮,谁家有十二岁的男孩,连夜找人说媳妇,谁家有十二岁的女孩,满大街的抓姑爷,甭管啥年纪、啥条件、只要是个人,就赶紧弄来家成亲。

    诧默身边也有这样的例子,他邻居韩家的巧儿,好好的一个大家小姐,就因为正好十二岁,便要许给前门买豆腐的张麻子,巧儿娘都去看了姑爷了,才发现是个快四十的老光棍,哭着就回来了。百计无方之际,才想到跟沈家夫人有过一面之缘,硬着头皮过来求告。

    若菡一听,登时泛起侠义心肠,直接去找沈默,要他管管此事。沈默叹口气道:“京城那么多大人,他们不管,为什么偏要我管?”

    “这话像是你说的吗?”若菡气不打一处来道:“你管别人干什么,难道别人都装聋作哑,你也要跟别人一样吗?”

    “夫人呀。”沈默苦笑道:“前些日子你还教育我要和光同尘,莫要强出头呢,怎么现在又改主意了?”说着又叹一声道:“因为玉芝坛的事儿,我已经得罪那帮道士了,若是再横插一扛,他们非恨死我不行!”

    若菡这下没话说了,在那气得哼哼了半天,才憋出一句道:“我真就起了怪了,满京城的红袍大官,怎么就让一群道士治住了呢?”

    一句话说得沈默红了脸,低声道:“跟你妇道人家说不清楚,让韩家把那女娃子送过来吧,有什么事我担着就是。”

    “那别家的孩子呢?”若菡终究是个的善良的女子,明知道不该让丈夫管闲事,还是忍不住自相矛盾……也许在她心中,没有什么能难倒无所不能的夫君大人吧。

    望着失望的妻子,沈默心中暗叹一声道,夫人呐,我纵有通天彻地之能,又能拿皇帝怎么样呢?

第七五五章 江湖秋水多(中)

    其实从海瑞那里回来的那夜小沈默心中就有了计较。当他抱着最后的期望去找裕王,看到皇储殿下一点长进也没有,便彻底放弃了希望。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而对此刻大明的真龙来说,修真就是他的逆鳞,谁敢反对,就必死无疑。

    越是了解嘉靖的人,就越是知道皇帝已经不可理喻了,这时候什么委婉劝谏、什么据理力争,全都不起作用。如果不想成为又一个牺牲品,只能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听,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

    所以他这些天来,一直在家里研究日异隆、构思大明的币值改革,这些事情正如他所评价的,重要却不紧急”,全心沉浸于此,不过麻痹自己而已。

    但学生们联袂而至,让沈默不得不又一次面对时事,颇有些无奈的起身道:”我先到前面去了众人起身相送,王寅忍不住又一次提醒道:“大人,别忘了那十六个字。”不近二龙,不入党争小不惹是非、不争一时。

    沈默点点头,便往前院来了,进去之后,还特意在屏风后站了片刻,想听听这些家伙在说些什么,,

    只听一个粗粗的声音,语带悲愤道:“昨日我散班回家,路经蓖子胡同口时,见有老汉在道边守着具尸首痛哭,上前查问才知,原来是因他藏匿小儿,那些妖道找不到人,便要把他拿回去,他大儿子年轻气盛、想要阻拦,结果被官差乱棒打死,尸体都不让收啊”

    “我也见到了”。便有人附和道:“听说了吗?那些道士也不是什么人都拿,只要谁家给出一百两银子。就可免祸,只是寻常百姓。砸锅卖铁也凑不出这笔巨款啊”。

    “唉,听说那陶世恩并非真正的道人。在十几年前就混迹京师,与王金之流攀援结纳。沈涨一气,哪里会什么仙术,其实他们所炼的仙丹,在药理上荒诞不经,其实就是一种。皇上圣躬违安,本当清心寡欲,静养调理才是,却每晚都要一对童男女侍寝,唉,长久下去,怎能不有损龙体呢?”

    “唉,国有妖孽作祟、大内邪烟横生。实乃我大明之祸呀”。又有一人朗声道:“元驭兄,我们要联名上书,劝皇上莫要再受妖道迷惑,你却非拉我们来见恩师,这不是给老师添乱吗?回头要是连累了老师,让我们情何以堪?”

    那“元驻兄。自然就是王锡爵,他叹口气道:“这么大的事儿,总要稳重些好,听听老师的教导,总没有错的。”

    沈默听了暗暗点头,心说不错,王锡爵确实是个厚道人。后面的也不再听了,便重重踏着脚步。往屏风外走去。

    不少人一直竖着耳朵,听屏风后的动静,所以那脚步声一响起,便赶紧示意众人座师到了。

    当沈默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众门生先已肃衣起立,一起向他行了官礼。沈默挥手示意大家坐下,自己也径直走向正中的主人位子坐了。他平素和颜悦色,面上总带着微笑,此刻却面沉似水,让这些门生们倍感惴惴,坐在那里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先开口。

    沈默坐在那里,目光扫过门生们,淡淡道:“在外头就听见你们直嚷嚷,如何我一来,就变得鸦雀无声了?。

    在座师这里,一切以科举名次定尊卑,所以王锡爵算是个领衔,他欠欠身子,毕恭毕敬答道:“学生们看不过最近京里发生的事情,正商量着,是否要交章弹劾呢。”他这是为沈默着想,怕老师措手不及,是以先把来意道明了。

    沈默微微颌首,今日在家,他脚蹬一双黑色的绸面鞋,身穿藏青色的直掇,头带黑色葛巾、须发梳理的一丝不芶,再配上那不芶言笑的表情,端的是有为人师表的仪态。众人都等着他给个话,但他一开口,却说起了别的事,道:“我听说户科都给事中陈瓒昨日下了诏狱,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王锡爵闻言面色一黯,低声道:“陈科长带领几位给事中上疏面君,谁知被阻宫门。他便多说了几句,什么皇上终日修斋,将邦国大事,置于脑后,实非社稷之福之类的气话,其实也不算气话,都是大实话而已

    “结果默”沈默沉声问道。

    “结果便被东厂的人给扣下了”紧挨着王锡爵的余有丁,一脸愤慨的接着道:“过不一会儿圣旨传来,说他诽谤君父,祸乱人心。着廷杖四十,下诏狱审讯”。

    “陈科长本是言之无罪的台谏之臣,谁知竟一言遭祸,实在令人发指。”坐在下首的王篆情绪激动道:,“更让人齿寒的是,那些言官们眼看陈大人无辜遭祸,竟无人为他鸣冤说话,真是可耻啊

    “是啊、是,”一众年轻的翰林

    沈默却微微闭目,根本不理会他们。直到厅中的声音小下来,他才缓缓睁开眼道:,“皇上要的青词都写完了吗?”嘉靖最近祭天频繁,所需青词的数量自然巨大,整个翰林院基本上啥也不干,整天就在那为皇帝整着玩意儿。

    众人顿时傻眼,心说您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都什么时候了谁还有心思写青词?但老师问话小谁敢怪腔怪调,众人只好讪讪回答道:“还没有

    “那还待这儿干什么?游默垂下眼皮道:“都回去赶紧撰写去吧。耽误皇上修玄就麻烦了

    “恩师”众人终于明白他的态度。一下子如坠冰谷,他们万万想不到,一直视为偶像的老师,竟然这样的,胆小怕事。这种偶像的崩塌最要命,会让人心中长久以来积郁的怒气总爆发,从而说话都不管不顾”其中一个小叫余立的性子尤为耿直,热血一上头、当时就顶上道:“学生们满怀报国之志,寒窗苦读、层层科考,才得上黄金榜,原以为自此可以一展所学,为国分忧,谁知几年来政事一点没沾边,整天就坐在翰林院中拨肠刮肚。若是做些道德文章,修史著书什么的也算学有所用,却偏偏净做些劳什子青词绿章”说着重重一叹道:,“尽做些没用的东西,虚耗了大好光阴,于国于民有何用处?”

    一一一小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小一一一小一一小一一一小一小一小一小一一一小一小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心一小一一小一一一一一小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小

    余立一番抱怨,让厅中气氛十分尴尬。众翰林面色各异,有担心的、有赞同的、有茫然的,也有难过的,只有主位上的沈默,还是不动声色道:“那么依你所见,该干什么呢?。

    “回禀恩师”余立只觉胸中热血澎湃,便铿锵有力的放声道:“为大臣者,就该直言谏君、匡扶社稷,才是正理。一味的奉承讨好,那是太监和伶人才做的事”不少人为他暗暗叫好,却更捏一把汗,不知这样跟老师顶撞,会有什么结果。

    沈默的表情还好,只是有些不淡定的鼓了下掌道:“说得好啊,真是震耳欲聋啊说着话锋一转,沉声问道:”只是恕我记性不好,怎不记得《祖录》中哪一条,规定上书劝谏是翰林词臣的职责呢?”

    “确实没有”。王锡爵见状不好,赶紧出声圆场道:“朝林院所司都是修编考撰等文翰之事,在国政上没有任何要求。”

    “那劝谏君王是谁的职责?”沈默沉声追问道。

    “乃科道言官,六部九卿,内阁学士们的职责。”王锡爵低声答道。

    “原来还知道啊!”沈默冷笑一声道:“那你们为何要抢人家的饭碗?当初又何必考庶吉士呢?直接去六科去都察院。运气好的都当上科长了,能天经地义的说个痛快!”

    见老师真生气了,王锡爵连忙给余立的眼色,余立心里也后悔了了,毕竟对方是对自己爱护有加的恩师,说话怎能那么气人呢?便嗫喏着朝沈默作揖道:“老师息怒,学生知道在翰林院里应以学习为主,只是该出头的不出”

    “那也轮不到你强出头”。沈默哼一声,一字一句道:“还有二百名科道言官,还有大小九卿百余名官员亘在你们前面,这些人没死绝前,没你们说话的份儿!”

    “那要是都不说呢”余立鼓足勇气看一眼沈默道。

    “要是都不说,那就是还没到时候沈默感情复杂的望着他,心中暗暗道一句:“要是到时候还没人说话,你们不说也罢”但面上还要给学生们打气,他缓缓站起身来,一众翰林赶紧跟着起身。听他话道:“朝廷司设暗含天理,不给你们劝谏的权力,乃是太祖皇帝在保护你们。你们身为翰林,乃朝廷为未来储材,在十几二十年后,你们必将成为大明的主政者,将自己的才学、抱负,尽情施展出来,让这个国家按照你们的想法运转”。

    沈默深情的讲话,润物无声的抚平了学生们的躁动,他的目光扫每一个人,声音富有感染力道:“这才是你们的价值所在,是朝廷培养你们的目的所在,要记住,你们仕途并不仅仅属于自己,更属于朝廷,属于大明,保护好自己,才能为这个国家做最大的贡献,而不是争一时之气,酿未竟之恨啊

    学生们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良久,不知哪个角落才传出一句道:“可这些事,总要有人来做吧?”

    “只要是该当劝谏的”小沈默沉声道:“自然有科道言官、部院大臣出面,无需尔等操心。”说着把手一挥,坚决道:“都回去吧,记住我的话,,如果你们还认我这个老师的话”。

    这年代师生间的仕途紧密相连,学生要靠老师荫庇,老师也指望着学生飞黄腾达,能成为自己在官场上的有力臂助,双方的关系,远比后世人想象的要重,甚至超过了父子、君臣之间。所以学生们以肃乙二太服与,也不得不听老师的话。黯然退沈默陪他们走到前院,便站住脚,目送着他们离开,王锡爵有意拖在最后面,小声歉意道:“给恩师添麻烦了

    沈默微微摇头道:,“你很好,我很欣慰又微笑着低声道:,“回去后要多安抚一下余立几个小如果有什么困难,只管来找我

    “是王的爵恭声应下,朝沈默深深施礼,便在其微笑中。追随众人去了。

    沈默站在光秃秃的柿子树下,直到众人离去许久,才深深叹息一声,转身回到后面。

    一一一一一一小一一小一一一一小一一小一一一小一小一小一小一一一小一小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心一小一一小一一一一小一一一小一

    打发走了烦人的学生,烦恼却刚刚弄始,接下来的几天里,沈默接待了不下十波访客,所为也大同小异,都是想借助他的影响力,一起上书劝谏皇帝。

    那厢间,王寅仿佛唐僧似的,反复念叨着那十六字真言,沈默只能硬下心来,能应付的应付、能推脱的推脱。几天下来搞得身心俱疲,情绪十分低落。

    谋士们见状,说:“大人,不如咱们称病谢客吧”沈默也正有此意,于是让门子挡驾,任何人的拜帖也不接,心说这下总能安生了吧?谁知京城高手如云,竟让人家神不知鬼不觉的摸进来了。

    当时沈默在园子里摆弄他种得大白菜。看到那人出现在眼前时,嘴巴张得能塞下个拳头。

    那是个十分漂亮的年轻人,虽穿着一身粗布衣服,但依然让人赏心悦目。

    这时侍卫们也察觉有人闯入,赶紧围了上来,却被沈默挥手斥退,道:“你们都出去吧,林中承怎会伤害我呢?”原来竟是位文官,卫士们满脸羞红的退下,等待他们的,必将是胡统领变态的地狱特社。

    沈默舀一勺水,在地头上洗手道:“若雨,你这是要我好看啊。”来着正是他的同年好友,大名鼎鼎的都察院左金都御史林润。

    林润笑笑,走到他身边道:“逃避虽然比较容易,但你十多年来树立的形象,每天都在遭到损害。”

    “至少我还在这儿,在这儿就有希望沈默擦擦手站起来。淡淡道:“形象差了,以后可以补回来。”说着深吸口气道:,“不要再劝我了,好吗?”

    “我是了解你的。一旦打定主意,几乎不会再改林润点点头道:“但陈瓒和孙不扬的事情,你不能不管吧?”陈瓒是嘉靖三十五年进士,孙不扬也是,两人最近都因“非议君上。的罪名吃了廷杖现关在诏狱之中。

    “我已经通过关系”沈默面无表情道:“让他们得到最好的治疗,住处也换了地上通风的房间

    “是么”林润有些意外,毕竟蒋狱对普通官员来说,是个神秘而难以接近的存在,加之沈默担心惹来是非,命锦衣卫封锁消息,所以没人知道他做了什么。

    “刑部那边,黄部堂是个厚道人。”沈默看他一眼,稍解胸中的委屈,低声道:“人家说不需要关照,也会尽量为他们减刑,我能做的就这些了,其余能力之外的,我也没有办法

    林润其实还有别的事儿,但让沈默一阵赌气似的抢白,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良久才叹口气道:”抱歉,我唐突了

    沈默把郁积的怒火发泄出来,又恢复了善解人意的本心,无力的摇头道:“不怪你,不怪你,是时局如此,才让朋友离心,兄弟隔阂的这些日子,他竟然愈发理解徐阁老了”,

    就像当初徐阶在面对无法力敌的严嵩时,只能寄希望于强敌被时间淘汰一样。他在业已成为全民公敌的嘉靖皇帝面前,更加没有招架之力,最理智、最明智的选择,同样是等待其耗尽生命”按照当年李时珍的预言,嘉靖已经到了生命的末期,再加上那些妖道的折腾。估计时间所剩不多了。

    但人体的奥秘谁也无法彻底破解,哪怕是李时珍这样的神医,也无法准确预测出一个人的死期,他只能给出个理论上的存活时间。就像对嘉靖皇帝的预测,其实时间已经到了,可皇帝似乎还更精神了,这让一直笃信权威的沈默,心中难免惴惴焦灼。

    正如当初徐阶想等着严嵩自然衰老,谁知严阁老竟然问鼎两千年来最高寿的宰相,八十四岁高龄还赖着不走,险些把徐阶等崩溃了一样,哪怕你的方法怎么看都正确无比,也有可能以失败告终。

    也只有身临其境之后,才能真正理解。过程中那种无助的无奈,和不被理解的痛苦。

    汽油又涨钱了,呜呜,得多写点了,不然真要穷死了。

第七五五章 江湖秋水多(下)

    林润原本揣着一肚子话要讲,但见沈默根本不上道,只好提都没提,轻吧一声道:

    那就这样吧,日后一班同年出了什么事,全靠拙言你照应了。

    沈默点点头,吧口气道:我。却又生生打住,改口道:

    你保重。

    不要这样,林润的笑容如春日般暖人心脾,道:

    你的心思我知道,你是有大计较的,要做大事,就得忍常人不能忍,早晚天下人会知道,

    你沈拙言是个真正的英雄好汉。

    沈默一听,差点眼圈红了,赶紧歪过头去,声音暗哑道:

    要走便走,休在这儿聒噪,惹人不快。

    哈哈——林润放声笑道,被说中了吧。

    还不快走——,沈默拿起水瓢,作势要泼,林润便嘿嘿笑着退去了。

    望着他倏然消失的背影,沈默那许久没有笑意的脸上,

    终于浮现一丝微笑,把水瓢轻轻扔回桶中,轻声道:

    这家伙,始终这么让人讨厌。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就进了腊月,北京这个冬天,又是出奇的冷,却远比不上京城发生的事情,更加令人心寒。

    那被嘉靖帝寄予厚望的玉芝坛,并没有因为沈默的巧妙阻碍而停工,只是为了避免龙

    脉受损的风险。嘉靖命王?等人到外城去选地方——外城是严嵩当政时才修建的,会再

    碍事了吧?

    这样一来,沈默巧费心思的一番努力,就显得苍白无力了,虽然

    他保住了的那四条胡同的民房,可外城几百栋民居,却因之而遭难。

    唯一可以自慰的是,据说这次的补偿银子足有一百两。不过想到从户部拨出银子,到最后

    发给百姓,还要转好几次手,到最后能有一半流到百姓手中,也就谢天谢地了。

    不过中国的事情历来如此,也不必为奇。草民们更该为自己住天子脚下而庆幸,

    至少还能得一半不是吗?

    因为皇帝催得紧,徐阶亲自挂帅,工部加紧赶工,调动一切

    力量,希望能如期完工,只是大明虽不任缺人,钱上却很吃紧。好在这时,江南船舶司的税银解到,终能一解燃眉之急了。

    但是临近年根,各部堂官为了来看的预算,都紧盯着这笔款子呢。

    大人们都不傻,知道这时候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谁先

    抢到算谁的,所以干脆自己的衙门都不去了,整日坐在户部,

    要求先把自己的那份给批了。

    偏生那户部尚书高耀,又是个谁都不愿得罪的老好人,给谁

    不给谁,到底怎么分,他都不敢拿这个主意,只好将皮球踢到了内阁,

    请首辅大人拿主意。

    其实兹事体大,徐阶也压根没让高耀拿主意,便应下来,

    命他召集几位部堂来无逸殿会晤。

    首辅相召,又有钱大爷催得紧,几位堂官接到口谕,便急匆匆坐轿

    来到西苑。几乎是前后脚的功夫,吏、户、兵、工、礼五部

    的尚书便到齐了——除了刑部尚书黄光升之外,六部竟然到齐了。

    内阁的人也很意外,他们以为小满打满算,也就是四位尚书大人,是以

    只准备了四把紫檀木设垫的椅子。现在多了一位,赶紧去隔壁找了个坐垫。

    临时添了个座位。

    待人都到齐了,司直郎去请元辅,徐阶从后面转出,五位身穿

    一二品官服的尚书大人,便一起向首辅行礼,十只眼睛却紧紧盯着他手中那摞奏本,心里恨不得押着这老头儿,拿他的手在自己的那本上签字。

    从门口到正中的案前也就几步路,徐阶每一步都迈得方寸漫长,像走了好久才走到,默默坐下,沉重地将那摞票拟放到案上——显然把这场内阁会议,当成是一年一度的分赃大会了。

    但徐阶脸上全然没有收货后的轻松,他步履沉重的走到大案后坐好,动作那样的缓慢,让人感到一丝丝不安。察觉到这一点,徐除面上挤出一丝微笑,对众人道:都从下吧——

    说着对高拱笑道:高部堂怎么也来了?莫非礼部也有项目要开销?

    那倒没有。高拱还是那副直来直去的样子,似乎徐阶透过张居正释放的善意,全都落在空气中的一般:下官是来讨薪的。

    哦,——徐阶缓缓点头,没有言语。工部尚书雷礼却道:离发俸还有些时日,不必这么着急吧?

    这也是被逼的,——高拱哼一声道:诸位当然不着急,但本

    部是个冷衙门,不像你们的堂口,逢年过节,烧香拜佛络绎不绝。

    咱们上下百十号人,就靠那点干巴巴的薪俸过日子。

    说着朝徐阶笑笑道:再说礼部人少,下官也不贪心,不要把

    历年积欠补齐,只请发足今年的即可,统共不到一万四,还

    请阁老行行好,先把这根蚊子腿发了吧。

    雷礼被他逗乐了,笑道:一万两都算蚊子腿,那这蚊子莫非腿粗

    如象?引得众人嗤嗤直笑,徐阶摆手止住笑声,正色对高拱道:

    郭部堂管着吏部,全国两京十三省欠俸官员的怒气,都积在他身上,

    只要他没意见,本座自然应允。徐阁老把皮球踢给郭朴,让他

    们窝里斗去吧。

    郭朴虽然跟高拱同盟,但那是在斗争层面上,真要到了政事上,

    还是要就事论事,他当即就不答应了,对高拱道:等米下锅的岂止

    礼部一家?两京各衙门谁不嗷嗷待哺?河南,陕西、云南、贵州等五六个省,更是半年多没有发了——

    这不正给那群王八蛋,贪污搜刮到的借口吗?说着转向

    徐阶道:元辅,就是给地主家扛活,到了年底也不欠工钱,因为东家知道,

    不让长工们把年过好了,他们来年会捣蛋,最后吃亏的还是东家。郭朴也不是

    省油的灯,不是让我表态吗?那好,把大伙儿的欠俸都发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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