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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花禽兽-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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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
周存道哂笑:“你知道我没这个意思。”
“别跟我说我的人生还很长,过去的就让它过去……过去了,可也是我生平最重要的,没法忘,哪怕直面它,接受它,当它做遗憾,也无法令自己快乐。”舒兰凝视窗外杨柳,已吐新芽,而自己的心,再也没了生机:“快乐与否,由不得人选择。”
“只怕是你不想选。”周存道毫不含糊,当即直指其痛处。
舒兰蹙眉,收回目光:“周存道你永远不管自己的话别人爱不爱听,你就不能狡猾点么?”
“子曰朋友相处须有度,过于亲近,就是疏远的开始。”周存道淡淡地:“从前我没度,后来发现还是得有,不仅如此,做什么事儿都要把握分寸,于是就成了任天口中的怪人。也许改得不彻底,偶尔还得发作一下旧疾。”
舒兰彻底无语:“要么不说,一说就呛死人。”
没有任天的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没有小天的日子,将是永久。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却不能抹去痕迹,不过,可以冲淡已经是万幸,早春三月,舒兰的病不治而愈了。
看着她把攥了一个冬天的小衣服放进箱子,周存道也松一口气:“女人有了孩子,是不是和以前完全不一样?”
“孩子是一切,不可或缺,不可替代。比男人重要,比我自己重要。”舒兰闭上眼睛,关上箱子:“从无到有,从有到无,也能让人和以前不一样。”
周存道看着她越发消瘦的脸,沉默。的确,她和从前那个娇滴滴动辄大吵大闹的大小姐相比,简直像两个人。自从住进来,从未见她一哭,没发脾气没指夷使气没看什么都顺眼,天生的骄纵劲儿和黑龙山任天惯出来的毛病一样也没带到这儿来。她似乎在一夕之前长大了,成熟了,熟过了头……沉默寡言,温文随和,伤痛像把她的灵魂完全遮盖。依然美丽依然动人,只是,不再是舒兰。
“那块有棱有角,闪闪发亮的水晶……”周存道出神,不知不觉喃喃道。
“什么?”
“没什么。”周存道已习惯掩饰任何情感,当下只问:“这里住着习惯么?若是不惯,天暖了去南边。”
舒兰对这安定的生活还是很满意的,这只怕已成为孤单俗世的唯一安慰:“你早就买了这宅子?”
“黑龙山,总不是长久之计。”他习惯提前安排生活。
不得不叹息,任天与其相比,太随性,也太任性,舒兰苦笑:“你是好男人,会找到好女人的。”
挥之不去的惆怅阴云一般在心的上空漂浮,周存道沉默一会儿,经过掩饰的声音仍然苦涩:“希望如此。”
“该吃饭了。”舒兰伸个懒腰,活动筋骨:“说老实话,昨天的菜是不是比前些天的好一点儿?”
“造诣又深了一层。”周存道违心地大点其头。
舒兰轻轻一笑,虽然知道他是在嘲笑自己,不过,谁管啊,能忘掉那些刻骨铭心的伤痛就行。多做一件事,就忘掉一记痛楚,事情多了,人忙得晕头转向最好不过,把时间填满,也就是把心填满。自从神智恢复正常,舒兰已经过了几乎一个月这样的生活,难以想象一年前自己什么都不伸手的样子,那时候,连睡觉都想让任天帮她翻身呢……如果从前的懒惰日子是上帝在打盹,那么现在的惩罚没什么不好,这样忘我,没什么不好。
只是苦了周存道的舌头和胃,总是在一些莫名其妙的食材和莫名其妙的味道下辗转求生,堪比哑巴吃黄连。谁让他说话那么不留余地?谁让他从前十个问题九个不回答一个闪烁其词?谁让他在黑龙山时总是对她阴着个脸子,不理不睬?这就是报应。
《吃花禽兽》卫何早 ˇ第 33 章ˇ
任天最不喜欢做的事的就是算来算去,可是现在,他不得不掰着手指头做加法。
“已经半个月了!”任天对这个结果一点也不吃惊,因为已经算过无数遍,如此大声断喝只是为了加重语气:“那死老头到底玩什么?!”同样,不是疑问,只是发泄不满奇 …書∧ 網。最后,幽居半个月的任天决定去找老爹,戳穿他的虚伪面具。
人还没往外冲,狄大人已经主动上门,台词经典而永恒:“外面风声太紧,你最好老老实实待在这儿,否则再出什么事,我也保不了你。”
我宁愿出事,任天栅栏里的公牛似的鼻孔吐粗气,呼噜呼噜的。老子快憋疯了,应该说已经憋疯了,这鬼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成天捂在着莫名其妙的屋子里,啥也不能做。风声紧谁不知道,可只要一无所事事就惦记着老婆孩子,又见不着面,是个人都要急得乱蹦嘛。
自己被偷天换日的真相没人知道,舒兰也一定认为他死了,那真个要哭死,她那么爱哭,大事小事不哭不行,这次这么大的打击,眼睛还不哭瞎了?那无德会不会不依不饶,继续折磨于她?孩子怎么样了?健康成长吗?这一大一小两个人,着实白了任天不少头发。
“你到底什么时候去救他们!”任天被这个言而无信的老头抽走了最后一点耐心:“满口答应,就是不见行动!”
狄远云淡风清地看着他:“这两年,什么也别做。”
“你一开始不是这么说的——”任天干瞪眼。
世上最愚蠢的话,恋人:为什么要分手,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夫妻:你为什么不爱我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警察抓小偷:站住,别跑!顾客问店主:你们家的蛋糕新鲜吗?任天质问官场老狐狸:你一开始不是这么说的……
“他们在吴府很安全,你死了,吴德没再为难他们。”狄远坐下,他决定跟儿子好好聊聊:“周存道虽然踪迹全无,我不信他会没有动静。我的人不方便,他却方便。”
方便的话,就不会半个月没有动静,不过托词而已。任天质地虽粗,脑子却不粗:“我的儿子就是你的孙子,你这么不上心,是不是……他们出了什么事?”
狄远千年修行,哪能这么容易露馅,当即面不改色:“吴闻启也算我的老对手,他的府邸,你以为就没有我的人么。”
理由正当,全无破绽,任天又一万个不希望他们有事,所以很乐于否定自己的猜测,对此一笑置之,好吧,相信你天良未泯,当初不要老婆孩子,现在改过自新,要了孙子:“既然有你的人,请他们带个话,我没死,让舒兰放心。”
“愚蠢!”狄远拍桌子,也只有亲生儿子才能让他愤而拍桌:“一涉及那女人,你就愚蠢得不可救药!”
任天心底有无数的细小的声音,温柔得像软体动物的触角,只要能让她停止伤心,死也值了。只要能让她和孩子好好活下去,十八层地狱也下得毫无怨言。他们是他的一部分,不,他们就是他自己,却比对自己的爱还要多:“为什么要可以救药,像你一样吗?”
抛妻弃子的人愣住了,良久无言。
“说真的,你对我再好,我也不感激你。你对我的儿子好,不说二十四孝,侍奉你到老还是可以的。”任天观察狄大人掩饰不住欣喜的面色,趁机提出要求:“所以,带个话吧。你不是想我跟你聊天?聊破大天也义不容辞啊。”
人老了,心没那么野没那么坚硬,便想有个温情来源,子女就是最好的快乐源泉,这个条件不是不诱惑,可是,狄大人欲哭无泪啊,孩子已经死了,他上哪弄个一模一样的小天来实现自己的梦想?告诉他实情,他肯定……狄大人想象不出那种暴怒,那种痛失爱子的人生之痛,脑中只有一个结论:让他知道,这个世界就不太平了。
都十多天了,再晚,任天真怕怕舒兰越想越伤心,越想越想不开,虽然她答应过他好好活着,可换位思考,任天觉得如果是他真得殉情,于是趁热打铁:“怎么样?我说到做到。” 〃奇+………書……………网…QISuu。cOm〃
“沉住气。”狄大人干咳一声,忍痛割爱:“年轻人,要学会等待。”
“两年以后我头发都白了!”任天劳而无获,恼羞成怒,从椅子上跳起来:“你跟老子扯这些有什么用,如果我捡回条命不能跟老婆团聚,还不如去见阎王!”
狄大人不高兴了,愧疚感荡然无存:“你在冲我发火?自己惹下的乱子,弄得不人不鬼,若不是我,你真成了鬼!你就这样冲如临深渊的救命恩人发火?!”
提到深渊,任天又想起舒兰,这娘们儿习惯性跳崖的毛病改了没有?这此不会一个想不开,也去跳崖吧?这次等多久都没人去拉开她啦,任老大的心又瘫软了:“让我见她一面……”
“那女人果然不是好东西。”狄远不跟他废话,直接下结论。红颜祸水,红颜祸水啊,把好好的一个血气方刚的大丈夫变成了没骨气的鼻涕虫,说完令任天暴跳如雷的一句话,起身,甩袖走了。
任天为此恨透了狄远,认定他是赤裸裸的偏见,外加那么点儿酸葡萄心理,总之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四月,百花盛开,任天狂躁的心终于得到安慰——舒兰被周存道顺利地救走了。
这厮真讲义气,任天手舞足蹈之下直感慨自己交友成功,成功人士果然方方面面都无懈可击啊。周存道这样的精细人,一定也会不负重托,照顾好舒兰母子,自己这样度日如年,苦熬岁月,只为今后能与他们想见,再空虚再寂寞再纠结,也是值得的!
只是时日一长,思念也越发浓重,这千斤重的牵挂,把人的心吊得老高,又压得偏偏,难以透气,如何是好?
任天沉不住气了,一个月可以忍,一年呢,几年呢?心里有牵挂,时间就变成难熬的酷刑。难道偷偷出去见他们一面也不行么?所有人都认为他死了,闭门不出一个月,谁还能想到黑龙山的匪首还活着,哪怕是吴德,都做梦也想不到吧。退一万步想,即使他被发现,也不会被活捉,连累老头。大不了自尽嘛,只要确定舒兰母子平安,死了也值!
当天晚上,果断的任天就果断地溜出了这座僻静的宅院。
惨剧是在宅子的大门外发生的,那时的任天刚刚脱离牢笼,满心喜悦,俗话说得意忘形,乐极生悲,背后先是毫无预兆地中了一脚,没来得及反应,迎面又来一拳,任天也不是吃干饭的,凭着本能与敏捷的身法避开,不幸的是对手似乎比他厉害得多,几乎同时,一掌推出,任老大呈水平状做了次短暂滑行,撞到墙上,不省人事。
醒来的时候还是那间屋子,浑身都疼的任天简直要崩溃了:“狄远你个老东西!”
狄大人背对着儿子,闻言转身,那抹阴险的笑纹也随之消失,老狐狸变成了孺子牛,含辛茹苦的那种:“哦,你醒了?”
“别在这儿装好人,别当我不知道你琢磨什么。找人监视我,亏你好意思!”自从和舒兰过上小日子,久不练武,身手退步不止一点,时间啊,都用来和老婆缠绵了。挫折感油然而生的任天咬牙切齿,说出一句通常最使父母绝望的话来:“我不要老爹,我要老婆!你把老婆还我!还我!!”
“别激动,多疼啊,前后都有伤吧?”狄远为掩饰滴血的心,递过一条拧干的手巾。
任天忍痛坐起来,将虚伪的东西一把打飞:“舒兰是我老婆,我找我老婆有什么不对,你再不喜欢她都没用,是我的老婆,不是你的,不需要你喜欢!”
诚然,狄远不喜欢舒兰,非常厌恶。就是因为这个女人,儿子才惹上吴家,吴家颜面尽失,才赶尽杀绝,如果没有这个女人,一切都不会发生。难道当真不能让他与舒兰团聚?狄大人有这个实力与能力,只是一个不喜欢,什么都白说:“女人多的是,儿子,何苦为那女人赔上性命。”
“说的轻巧,你以为我不知道什么叫没出息,不知道什么叫白痴么。”任天躺下,嘀咕。
即使不是,离此亦不远也。狄远叹息:“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靠。”任天忍无可忍:“跟你几十年如一日养大我似的,我娘说这话,没说的,老子立马给她跪下,随便她教训,打左脸把右脸伸过去,手累了老子自个儿打自个儿。你说这话,没资格。”
最近总是不由自主地自取其辱,狄远也很郁闷,更郁闷的是但凡涉及到亡妻的话题,自己总是没了发言权,和任天的身份顿时逆转,谁是谁的儿子还不知道呢。为了维护尊严,闭嘴是唯一选择。
“不是我明天去见舒兰,就是三天后把舒兰弄来见我。”任天翘着腿,抖啊抖。
狄远沉默一会儿,缓缓道:“今天,吴府派人去乱葬岗,挖出了你的尸体。”
“嗝——”任天吓一跳,诈尸一样坐起来:“什么意思?”
“消息还是传出去了。”狄远沉声:“这也是我不让你露面的原因之一。”
任天不解:“你不是说万无一失,都是你的什么心腹,他妈的这墙要多厚实有多厚实,肯定不会透风?”
“我也不知道哪出的问题。”狄远踱步:“不跟你说,是怕你多想,多想无益啊……到底是哪出的问题?”
管你是哪儿的问题,问题是老子短期内见不到舒兰了,这才是大问题,任天干瞪眼:“老头,你不是撒谎吧,撒谎可不是好老头。”
狄远汗颜:“我像吗?!”
“像啊……”任天木然:“你不像谁像。”
原来我在儿子心目中的形象是这样的,狄远很是寒心,不过父母就是再寒心也无怨无悔罩着孩子的生物:“别出去,与舒兰无关,与我也无关,我老了,是死是活重要吗,你还年轻,你是我儿子。”
最后一句,分量莫名地重了许多,任天不是傻子,也不是冷血动物。一个人,他从前做错很多,你恨他,这很正常,现在他后悔了,痛改前非,修亡妻的墓,救快被砍头的儿子,用自己全部家当,去赌,却不要赢,只要儿子平安。你现在没有当初那么恨他了,这也很正常,任天接受了自己的心软,暗想你把我当儿子,我虽然还没法儿把你当爹,却还是尊重你的。说不出违心的漂亮话,只得沉默。
狄远见儿子口气松了,便知装可怜这招对付他是无敌的,当即连眉毛都耷拉了下来:“别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恳求,这是恳求。”
“好吧……不见,就不见吧。”任天一闭眼,终于松口,导致狄远的心也跟这波浪起伏了一下,终于平静,而接下来的话,又让他从舒心的天堂跌入暴怒的地狱:“带个信就行——”
“从今以后不要跟我提舒兰!”狄远急了,眉毛玩起了立正,且动作十分到位。
任天还就不吃这一套,连番咆哮,无非是她是我老婆是孩子他妈之类,震得狄远耳朵嗡嗡作响,濒临崩溃边缘。忍字头上一把刀,继续吧,可任天还在不知好歹地强调舒兰母子的重要性。那女人到底有什么好?狄远想起自己年轻时,根本就不把感情提到日程上来,甚至,人生中的一小部分也算不上,因此他抛妻弃子,因此他成功。在狄远看来,男人要想有所作为,就根本不能有儿女私情的牵绊,一旦产生,唯一的解决之道就是毫不留情,砍!所以无须再忍,违背初衷,脱口而出:“你儿子已经死了,别口口声声你儿子!”
《吃花禽兽》卫何早 ˇ第 34 章ˇ
如果舒兰从前最大的毛病是患得患失,斤斤计较,那么现在的她,脑中已无得失二字。不知道是不是不在意,反而会有意外收获,彻底的黑暗过后,竟然会有黎明的微光。这微光,便是平静生活给人带来的止痛,并不能彻底治愈疼痛,只是那样的缓解,已经让人提上一口气,活着的那一口气。
那么想死,终究还是混迹于世,且熬吧。
日复一日,这一天,周存道送了她一尾琴:“打发时间,比发呆好。”
“九霄环佩。”舒兰轻声。周存道是行家,出手不俗,一送就是古琴,乌黑的琴身,黑得发亮。舒兰微微一笑,柔荑抚上琴弦,不觉久违,只觉陌生。待字闺中时,此乃最佳伙伴,自从嫁予人妇,为生活纠结,许久没有看见老朋友了。还能奏出行云流水?即使琴声依旧,心里的弦,已断,如破镜难圆,覆水难收。
舒兰坐下,指尖拨弄,流水宗宗倾斜而出,轻盈脱俗,从容跳跃于初夏阳光与植物的气息中,不绝于耳。
“高山流水。”周存道莞尔。
曲子是极熟的,不知不觉奏了下去。高山流水,知音难觅,这些和任天是绝无交流必要的,跟周存道,就可以说上好一阵子。谁不想有知音?舒兰当然喜欢闻弦歌而知雅意,一曲奏完,竟有些意犹未尽。
“商音有些不足。”周存道说着,重弹了一段。
同样的曲调,经他之手,去了脂粉气,只觉利落大气,舒兰惊艳之下佩服得五体投地:“原来我身边一直有位高手,高手,您也太深藏不露了吧?”
“雕虫小技耳。”周存道很是低调。
舒兰一向佩服真才实学,同样是学,同样是练,人家怎么就能完美无缺?时间精力放在哪儿,一眼便知:“嗨,真是,我老觉得我无懈可击。”惭愧啊,真惭愧。
周存道一笑,戏谑地竖大拇指:“这才是大师风范啊。”
说说笑笑,舒兰的心境明朗不少,人也显得有活气:“我的阳关三叠总是差点火候,你得教我。”
周存道巴不得她活泛点儿,欣然同意,教也是真教,认认真真,师徒俩一教一学,一下午就这么过去了。为答谢周存道的不吝赐教,舒兰决定晚上烧点儿好菜,好好慰劳周老师。
对于舒兰恢复乐观,周存道是很开心的,可对于品尝她的佳肴,却是充满了深深的恐惧。借故不吃,舒兰会灰心,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在品尝了两道菜后,表示今晚自己有事出去,因为时间实在匆忙就此别过,你的菜很好吃,等等等等……
“你去了我怎么办?”舒兰不安地绞手帕。
“有事喊我。”周存道像那次陪她回娘家一样的语气:“我就在不远,你喊,我就到。”
“我……”这么大个人了,舒兰真不好意思说我怕黑,我怕一个人待着,我怕独自面对自己伤痕累累的心,强忍着落寞:“今晚,怕是有雨耶。”
周存道连个磕巴都不打:“不要紧。”
“我看了黄历,今天不宜出行,尤其是夜里。”舒兰不依不饶。
周存道纳闷:“你哪儿看的黄历,咱们家没黄历啊。”
一直以来,都是周存道陪伴她走过这段日子,舒兰又是个很容易对他人产生依赖感的人,娇小姐希望别人围着她转的本性是不会变的:“我有点儿不舒服。”
周存道忙拿起她的手,观察断指处:“又发炎了?身上怎样,觉得烫么?”
“手倒是还好。”舒兰弱弱地:“就是胸口有点闷,透不过气。”
“躺下,我给你把把脉。”周存道扶她到床边,待她躺倒,手指刚搭到她腕上,舒兰忽而叹了一声:“真无聊,我在做什么?”周存道以为她烧糊涂了,她要起身,他于是按住,只听她冷冷地:“骗你的,我根本没病。你要做什么就去做吧,别理我。”
女人忽冷忽热,想一出是一出是很正常的反应,早在一年前,刚到黑龙山的舒兰就给他上了一课。她又哭又闹,哄之,劝之,恐吓之,统统没用。这还不算厉害的,最强悍的她居然频繁跳崖!这……这还是人干出来的事吗?换成是他老婆,还不一次治到底,以绝后患。最最喷饭的是任天居然容忍她!她一跳,二跳,三跳,他没一次为这个教训她,反之,她有恃无恐,越发娇纵了,唯我独尊,目中无人,持宠成骄,无法无天!
“本来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惹不起,躲得起,周存道小心翼翼地:“心情不好也是身子不舒服,身子不舒服最好什么也别做,好好睡上一觉。”
舒兰望着帐顶,怪脾气撒了也就好了,沉默一会儿,眼神柔弱而无依:“你一走,我就害怕。是不是很没用?我是个大包袱呢。”
周存道松了口气,妈妈呀,虚惊一场,还以为她要玩出比跳崖更有才的新花样:“你有你的好处,别妄自菲薄。”
“什么好处?”
“让别人觉得自己伟大啊。”周存道想也没想。
舒兰睁着大眼睛,扁了扁嘴,郁闷:“原来我是绿叶啊……”
跟这种柔弱而敏感的生物对话,周存道汗都要冒出来了。从前和她不熟,她又是别人的女人,所以说话行事一点也不顾及,该面无表情,就面无表情,可现在不同啦,她是亡友的遗孀,他得好好照顾她,加上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接触的机会多了,熟悉起来,发现她也不是那么讨厌,渐渐地就不愿对她过于冷淡,毕竟低头不见抬头见嘛,再说她又这么可怜,是个人都不忍心对她不理不睬吧?周存道其实和他的亡友一样,面冷心热:“你给人无条件对你好的机会,奉献一些东西,对有些人来说,可获得不少轻松感。不是谁都有把另一个人宠坏的权力,而你恰恰给人这样的权力。”
舒兰不懂,她只注重自己的容貌,至于给人的感觉……漂亮就好了嘛,这是最大的虚荣:“你刚才出去,要做什么?”
存道君面色一僵,险些不能还原:“……给任天烧点儿纸钱。”
“前天才烧过。”舒兰眉尖一蹙,狐疑:“嗯?”
“把你卖了。”周存道难得开玩笑,又做了个难得的鬼脸。
皱一会儿眉,舒兰缓缓道:“是不是,吴德发现我们在这儿?”
周存道怕她紧张过度,又犯了病,连忙否认:“吴德最近毫无声息,似乎忙别的去了,再没见他没露过一次面。”
“你的私事,我本不该问。”舒兰有她善解人意的一面,不过不是长期持有性优点,间歇展现,比如现在:“如果与我有关,你也不会瞒着我,对吧?”
周存道简直受宠若惊:“那是自然。”
“我要睡啦。”舒兰浅浅一笑,拉过被头,遮住半张脸。
周存道说了声晚安,转身离去,刚要开门,修长的身影顿了顿,就这工夫,只听身后一个得意洋洋的声音:“说,还是不说?这是个问题。”犹豫中的周存道笑了,这里只有他们俩,一直以来,不是他陪她,而是互相陪伴,他的确需要倾诉。
舒兰坐起来,拿过一个抱枕,横在胸前以免受凉,调整靠姿,拢了拢头发,做好一切倾听的准备,就差没嗑瓜子了。
“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良久,周存道缓缓道。
舒兰想了想,突然明白了,轻声:“那个……她?”
“的确不该去。”周存道苦笑,始终背对着舒兰,万一不小心流泪,好不被发现。
“那你刚才,为什么又要去?”
周存道沉默许久,叹了一声:“不想去,又想去。”
舒兰的脑子乱了,她根本不知道前因后果嘛,这故事听得费劲:“她为什么不跟你——”
“我们年纪悬殊太大。”周存道淡淡地。
掐指一算,舒兰又迷惑了:“你二十八,她十三,不大啊,要是真觉得她年纪尚小,家里人也不会让她现在成亲。”
周存道发现跟女人倾诉是件很累的事,因为他们的问题比你的悲伤还要多:“当时,我二十五,她刚满十岁。”
“真心相爱,等几年算什么。”舒兰激动地拍着抱枕。
半晌,周存道转身,神情已经接近一种无可逆转的绝望,看着舒兰,眼神却空洞得可怕:“因为,她不爱我。”
呵,最无回天之力的话,一句是我爱她,另一句就是,她不爱我。如果说两厢情愿的苦恋是致命的甜酒,那么单恋就是阴沟里的水,酸臭苦涩,唯独没有一丝甘甜。
“你有什么不好?”舒兰歪着头,满心不解:“她凭什么看不上你?”
“新郎官是他父亲的学生,很优秀。为人孤傲,自信到自负。他对她一点儿也不好,不温柔不体贴,几乎没正眼瞧过她,她却甘愿为她献出所有。她父母很反对,可没用,她发了狠,这辈子非他不嫁,寻死觅活一阵,父母终于也就不再坚持。他一无所有,她求她的家人为他添置房产,带过去一大笔嫁妆,只为与他厮守终身。”周存道说到最后,声音已轻不可闻:“那个人不会对她好,她不会幸福。”
舒兰扔飞抱枕,急道:“那还嫁?有病啊?有钱难买爷愿意也不能这样啊,既然这样你怎么不把她抢走?!”
不想得到一个憎恨自己的妻子,却宁愿失去一个自己爱着的姑娘,周存道不否认自己的自私:“她会恨死我,我不想她恨我。”
“也是,说到底,都是她自己的事,外人再干涉,都不合适,也没什么用。”感情用事的舒兰冷静下来,对存道君寄予数以百倍的同情:“对不起,不该问你。”
周存道说完,心里宽敞多了,说到底,那份感情,早已成为自己多年的负担,既然无法改变,有个结果,也好,不管是不是颗坏果子:“你休息吧。”
“喂喂,真的不去啦?”舒兰冲他的背影喊道,千万别因为自己耽误了他见至爱最后的机会啊。
周存道已经走远,只留下细微的余音:“你的菜真是能把人脑袋吃坏。”
舒兰一怔,暴怒了。暴怒而无处发泄,就要折磨自己的神经。厨艺遭受质疑,一向自信满满的美少妇舒兰遭到了巨大的打击,那一晚,独自生了很久的闷气才睡着。
要告她种族歧视啊啊啊……
《吃花禽兽》卫何早 ˇ第 35 章ˇ
繁春似锦,空气中好像有只手在勾人出去,品味她醉人的芳香。
周存道反正也没事,吴德那边毫无动静,出门不存在多少危险性,自己也需要四处走走,散散心,把舒兰留在家里,她肯定抱怨孤单,便邀她同往。舒兰久未出门,快要忘了外头什么味儿,欣然同意。
离家不远的小山谷,春深如海,百花争艳,人世之美尽现于此。周存道一个深呼吸,悠然道:“世间最美,莫过于花了吧。”
舒兰蹲下,触碰一只蝴蝶白色的翅膀,人家哪里肯让她摸啊,扑闪着翅膀飞走了。舒兰将花骨朵凑进鼻尖:“何必分出个高低,一个‘最’字,不知误了多少人。”
周存道微微一笑,看着她,又看向花:“春到兰芽分外长,不随红叶自低昂。”
“梅花谢后知谁继,付与幽花接续香。”这诗极熟,舒兰本是随口一接,接完才有些不好意思,未等他笑,自己先笑了。人家吟咏兰花,自己名中有个兰字,这一接,岂不成了自夸。
周存道见她娇憨之态,也觉可爱:“还真是空谷幽兰,是花,也是人。”
这家伙真会说话,三言两语就解了她的尴尬。舒兰一时有些唏嘘,任天就没这么甜的嘴,这么体贴他人的性格,他只给人他以为重要的,至于别人的想法,从不琢磨。自然也是没这等闲情了,想玩也玩不转啊,他连字都识不全。
周存道见她沉默起来,便知又沉浸在回忆中,记得在黑龙山,起初她并不快乐,后来终于心满意足,又因为孩子的事和任天闹得不甚愉快,任天也没少跟自己抱怨过。那些回忆,不算十分美好,却是甜比苦多,何况任天已死,人不在了,爱他的人必会将他的缺点抹去,心中一味留下好的,只因他不复存在。
她该快乐些了,如果自己能给她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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