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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天工-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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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地里的大白菜已经全部用软草捆扎好,叶片也开始向内收缩生长,因为品种问题,估摸第一代还无法长成出后世那种结实的菜球,但也有了雏形,存放过冬不是问题,看这长势,半个月后便能采收。
一小片萝卜被二丫照顾得很好,绿油油的叶片随风轻摆,煞是喜人,青蒜是采过薹,准备长蒜头的,看上去蔫不拉几,却引起李彦的极大兴趣。
既然能种韭黄,为什么不试试蒜黄呢?道理应该也一样吧,李彦不清楚这时代有没有蒜黄,没有的可能性更大,值得去尝试。
当然,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培植韭黄,如果成功,再种蒜黄便很容易。
家丁被李彦派去河边割茅草,并收集一些树枝,李彦则小心地将刚刚割去一茬的韭菜中,露出地面的韭叶清理干净,并进行简单的培土。
然后在韭菜地的四周钉下木桩,用树枝和茅草围成严严实实、比膝盖略低的篱笆,只在北侧背阴处,留下可以开合通风的缺口。
篱笆顶部也搭上树枝,再用茅草覆盖,透不进半点阳光,远远看去,倒像随意放着的一小堆杂草。
“嘿嘿,少爷,你给这韭菜搭棚子干什么?”包有才和家丁们都觉得很迷惑,难道给韭菜遮风挡雨?
李彦笑了笑,没有解释:“你们以后会明白的。”
李彦见过农民用黑色塑料膜覆盖来培育韭黄,如今没有这个条件,便用这个搭得严严实实的草棚子代替,照理来说,应该是行得通的。
李彦作农事的经验并不多,包括培育韭黄也是根据后世一星半点的见闻,以及常见的科学知识,如光合作用进行推理,这也是他在这个陌生时代,所具有的不多优势之一。
只要这次能成功,他就可以从中总结出一套科学的方法,然后雇工种植,而将自己解脱出来,去做其他事情。
在他的计划中,未来还可以利用这些新式作物,向产业链的上下游发展,譬如上游的育种、下游的餐饮和粮食加工,都要比单纯的种地或种菜来得有钱途。
并且,不管种菜还是屯田,都是为了打基础,为他个人的事业打基础,也为工业化的梦想打基础。
第二卷 创锁记
第三十一回 训练家丁
等一切布置妥当,天色已经擦黑,回家路上,正看见郑书让人将两担番薯挑进屋子,李彦脸上露出笑容,远远招呼:“郑书,收了几亩地?屋里还放得下吗?”
郑书听到李彦的声音,忙转身作揖行礼:“已经收了七亩二分田,共计收获番薯一千三百四十八斤五两六钱……”
“等等,你是说七亩地才收了一千三百多斤,一亩才一百多斤?”李彦难以置信地问道,他记得后世番薯的产量,亩产都是五六千斤,甚至上万斤,而这时的亩数,还要比后世略大,就算品种差,可也不能连稻米的单产都不如吧?
“是七亩二分田,收获番薯一千三百四十八斤五两六钱,亩产一百八十七斤三两,”郑书认真地说出精确的数字。
“你确定已经挖得足够深,没留下什么吧?”李彦皱了皱眉头,感到非常疑惑,难道说盐碱地并不适合番薯的生长,又或者这时候的番薯产量本来就低?
“田地已认真翻挖,应该不会遗漏,”郑书看出李彦是对这个产量不满意:“相对别处盐地的麦黍只收得三五斗来说,亩产一百八十七斤,已经高出一两倍了。”
李彦知道郑书说的是实话,这个时代田地的产量还处在一个很低的程度,特别是天津附近的盐碱地,亩产三五斗也就是八九十斤已经非常不错。
但这还是鲜薯,用升斗计量的话反而要少些,折算成谷物肯定不划算,李彦记得后世都用五比一折算的。
李彦心中疑窦重重,亲自去田里看了一次,发现郑书说得果然不错,田地翻得很彻底,不过挖出的番薯个头小、数量也少,确实不像高产的样子。
看来要向徐家打听打听,问问番薯在南方的产量,弄清楚到底是品种问题还是土壤问题,李彦觉得无趣,便让长工们今日到此为止,暂且回去吃了晚饭,明天再来干活。
长工们都有些不愿离开,除了干活的热情高涨,还觉得第一天就吃两顿好饭,还有馒头与肉带回去,再算算下午做的活,也就每人挖了二百斤番薯,听说这东西灾年救荒,平常用来当饲料喂猪,就算和大麦一个价,也不值几个钱,都怕东家觉得不划算,以后就没有馒头吃了。
闻香楼的后院中,王好贤弥勒佛一般肥大的身躯陷在宽大的木椅中,目光阴森森地盯着躺在床上的王兴,要是李彦能看到,一定不会相信这个满脸戾气的胖子就是那个满脸堆笑的闻香楼老板。
“王兴,你这个贪钱的毛病能不能收收?”王好贤压低了声音怒道,充满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王兴哼了两声,目光中全是忿恨:“三叔,那可是一百多两银子,可以买十几个清官人,凭什么给那个农夫?”
王好贤目光一闪:“和你说过多少遍,咱们是要做大事的,区区一百多两银子又算什么?”
“大事?那是要掉脑袋的,要我说搂银子就是大事,”王兴没好气地冷哼道:“不管怎么样,今天这场子我要讨回来。”
“父亲和我经营三十年,闻香教信徒数百万,何愁大事不成?”王好贤冷冷地看了一眼王兴:“这个李三娃是要教训,但不是现在,这段日子,你就安心留在后院养病吧!”
说完这句话,王好贤将手上的茶盏重重顿在桌面上,起身离开房间。
屋内,王兴突然敏捷地跳下床,暴躁地将书桌上的茶盏物品扫落在地,像只受伤的狼般,露出凶狠的目光:“李三娃,咱们等着瞧。”
次日上午,王好贤亲自来到小直沽李家,以少许高出原来商定的价格,韭黄每斤两钱银、番薯每斤五分银、玉米每斤二分银的价格,分别购买了三斤、十斤、十斤,并签下为期一年、保证独家供应的字据。
在这次交易中,李彦总共得银一两三钱,比较起来,单靠菜谱就换到一百二十两银子,确实不少,要知道这三样东西的价格相比普通蔬菜已经高出一大截,市场上猪肉的价格也不过三分银一斤。
光种地还不行,价值太低,暴利机会只有一次,李彦迫切感受到寻找新办法的必要,不过眼下还是要将田地种好,这是他起家的基础。
虽然番薯产量有些低,李彦却没有怕花银子,又让包有才去募了六七个长工,而从原来的长工中,又选出两人,与夏二狗、崔石头一起,组成李家的家丁队伍,由宋大牛领着。
连续与周彪、王兴发生冲突,还有直觉王好贤笑里藏刀,也不是个好人,与这样的人做生意,双方处在的位置并不平等,也让李彦将安全问题提升到首要位置。
除去每天锻炼身体,练习拳法,并尝试使用棍棒,提高自身武力值外,就是打造可以信赖的家丁队伍。
家丁们平常不用下地干活,主要进行训练,项目由李彦亲自制订,包括对身体的锻炼、打熬力气,以及简单的格斗术和棍棒。
李彦不是军人,但他有练拳的经历,更重要是能全面、科学的分析、思考,至少从表面看,这套训练计划条理清晰、且涵盖了各个方面。
每天早上,在村头的菜地会合后,首先是担水浇地以锻炼腿部力量,李家的菜地少,用不了两桶水,连带将不远处徐二娘、宋里正等邻居家的菜地也照顾到。
然后就是在荒地里做俯卧撑,锻炼手臂力量,做完后围着村子开始长跑,这是要练耐力、肺活量,都做好了,才能吃早饭,进行休息。
白天要进行的训练,上午徒手格斗,下午棍棒,家丁们不需要掌握复杂的套路,一开始都是练习最基本的动作,如直拳、勾拳、直踹、侧踢等。
至于棍棒,李彦也是在摸索,从基本动作开始操练,无非是直刺、横扫、抡砸,其中又以刺练得最多。
李家的这些动静被人看在眼里,自然是风言***不断,都说李家三娃败家,要将父母留下的遗产挥霍一空。
与北方普通中田亩产八九斗、五六斗,下地二三斗相比,盐地上能种出一百多斤庄稼,还算不错,但在外人看来,产量就是差不多,又从未见过,不知道能不能吃,自然是相当不划算。
再提起之前用亩产一石多的水田交换盐地的传闻,李彦在胆小鬼的名号以外,又有了“傻蛋”的绰号。
对这些说法,李彦并不在乎,实力才是一切,除了家丁的训练,田里的农活也在郑书与石柱子的安排下有条不紊地进行,虽说番薯产量让李彦大失所望,不过近四十亩地,也要收七千多斤。
此外,十亩玉米的产量也很糟糕,亩产只有六十斤,能收六百斤。
李家只有两间土屋,才收到一半,屋里已经放不下,李彦也觉得有改善住房条件的需要,所以他决定建房子。
第二卷 创锁记
第三十二回 流言蜚语
要建房子,必须先选地皮,原来土屋周围的空地不多,不符合李彦的要求,他看来看去,最后决定将房子建在那几十亩旱地中,靠近卫河的一块高地上,大概有七八亩的样子。
高地上原来种着玉米,已经差不多收完,李彦便安排人平整土地,为了加快进度,在落霜前完工,又招募了一些人手,将长工队伍扩大到二十几人,加上泥水匠和木工,忙得热火朝天。
他还开出优厚价格,收购需要的材料,不仅商贩趋之若鹜,许多村民也将家中零星的材料拿出来转卖,只要是能用的,李彦都会收下。
“李家的娃子,又发傻了呢!”拿到银钱的村民,有的还主动帮忙,有的反而站在路旁,看着热火朝天的工地,酸涩地讥讽道。
“折腾吧,看他老母留下的家财,几时被败光,”几个村民聚到一起,说着说着就将李彦往日做过的“傻事”翻了出来,什么拿水田换盐地、捆菘菜叶子、给韭菜搭草棚、让长工吃肉,以及不务正业,和几个年轻人舞枪弄棒,当然也少不了在村外造房子。
“整天游手好闲,与几个年轻的娃子舞枪弄棒,还要天天吃肉,这样下去,有多少家财不败掉?”
“听说李家的娃子前两天又做了件蠢事,要出高价购买待收的菘菜,条件是要将菜叶扎起来,”有人轻蔑地笑着摇了摇头,显得非常得意。
“还有呢,这傻蛋居然还要高价收购最后一茬韭菜,就算是割了韭叶的韭菜根也要,难道真是有钱没处花了?”有人则提到另外一桩奇事。
“将菘菜捆起来,那还能长大?给韭菜搭个草棚子,难道就不怕冷了?年轻人呐,就是瞎胡闹!”
“你说傻蛋这么做,到底是想干什么?”
“傻了呗!”正巧走到路旁的严明抽了抽酒糟鼻,上次强逼退婚,想要打这几十亩的心思,却闹了个灰头土脸,让这老酒鬼一直耿耿于怀。
严明五十多岁,常年酿酒、贩酒,甚至身上也有一股酒糟的味道,今天似乎还喝了酒,摇摇晃晃地就向工地上走去。
李彦在工地上忙了半天,好不容易抽空和家丁一起吃点东西,隐约也知道自己的名声似乎越来越差,他抬头看了看不远处指指点点的村民:“包有才,最近村里都有些什么流言?”
“少爷,”包有才将尚未嚼烂的肉块吞进肚里,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实话,有些事情他也很不明白:“村里人都说……说用水田换旱地不划算,产量低,而且种出来的东西都不能吃。”
“你们也知道,番薯是可以吃的,”李彦看出包有才的怀疑,索性解释道。
包有才连忙点了点头:“我们知道,可其他人不知道,他们都觉得番薯产量不高,又不能吃,甚至还有人说用来喂猪都不好……”
番薯由徐光启从闽、广一带引种,试图在北方进行推广,不过人们囿于传统习惯,思想保守,并不相信他说的话,甚至遭人嘲笑,李彦遇到的也是同样情况。
特别是番薯在盐碱地上的产量并没有说服力,如果用升斗计量,甚至不比其它作物多,因而嘲讽他将水田换成旱地的人就更多。
徐光启也是首次尝试在北方种植番薯,对于这个产量也感到非常失望:“盐地里的番薯亩产不足二百斤,与沙土、山岭中的产量相比,差得多了,看来番薯也不宜在盐地上种植。”
徐光启听了徐管事的报告,正准备出门,突然想起那个要了五十亩盐地的少年:“前两天转让出去的几十亩地,那个少年可去收了?”
“收了,听说雇了十几个长工,天天吃肉和白面馒头,”徐管事说到那个传言很多的少年,不由露出讥诮的笑容。
徐光启愣了愣,他对农事清楚得很,闻言有些惊讶:“如此,他收得几千斤番薯,再无人要的话,岂不是要亏钱?”
“少年人不懂事,哪有长工天天吃肉的,照他这样的搞法,便是五十亩上好的水田,也要入不敷出,”徐管事略带讽意地笑道。
徐光启微微叹了气,坐上马车后,又掀开帘子对站在门口的徐管事道:“你去与那少年说,番薯可生吃,也可蒸或煮,虽然味道未必中口,却非无用。”
徐管事躬身答应,心中却不以为然,同样的话他曾对许多农户说过,但谁都不愿相信,即便是尝过煮地瓜的味道,也觉得不如黍麦,不愿接受。
看来,李家的长工以后要改吃肉为吃番薯了,不知道能不能习惯,徐管事站在门口,看着渐渐远去的马车,满心嘲讽地想道。
徐光启的马车驶进天津城后,径直去了城内最好的酒楼闻香阁,今日晚宴的主人是天津卫夏、温、梁、崔等几大家族,主客却不是他,而是刚从京城赶来的锦衣卫都指挥使、左都督骆思恭。
骆思恭又专门发帖请了天津道贾之凤、天津三卫的指挥使,以及即将奉旨入京的徐光启,名曰齐心协力,尽快侦破天津卫飞贼案件。
有明一代,文武殊途,文官对特务机构锦衣卫更加没有好感,骆思恭却是异类,与文臣的关系还算不错,特别在“争国本”、“梃击案”中,因倾向于太子而得到文臣们的好感,加上飞贼一案闹得沸沸扬扬,因而徐光启、贾之凤等文官也欣然前往。
这顿饭是为前来查案的骆思恭接风,宴席也有个名字,叫“金风宴”,主菜很特别,据说是三道正德皇帝御口钦封的“黄金菜”。
第二卷 创锁记
第三十三回 天价番薯
河边的高地上,有一块地已经被平整好,地面铺垫着厚厚的茅草,李家堆放不下的几千斤番薯堆成一座小山,不过在严明看来,它们还不如土块。
严明很快看到番薯堆旁,与家丁围坐在一起喝酒吃肉的李彦,心中怨气更大,这个李三娃,买酒也不买它严家的,实在可恨。
“李三娃,你什么时候将那五斗麦子还我!”严明舔了舔嘴唇,晃了晃昏沉沉的脑袋,大声说道。
李彦懒洋洋抬头看了严明一眼,这几天事情多,又对严明用恶毒的言辞逼迫二丫退婚感到不满,就没顾上还那五斗麦子。
“你是什么人?没见我家少爷正忙着吗?”家丁崔石头胆子比较大,见李彦面露不耐,便丢下碗筷,站起来大声呵斥。
严明被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又挺了挺干瘪的胸脯:“怎么,想赖账是不?咱衙门去!”
“行了,”李彦摆了摆手,示意崔石头继续吃饭,也不想和严明纠缠下去,对二丫的名声不好,周围已经有人听到动静走了过来:“明天便让人买了还你。”
“明天?又是明天?你想拖到什么时候?”严明怒气冲冲地大声说道,听在旁人的耳中,却都恍然大悟地看向李彦,原来这个傻蛋还欠债啊!
“这债可要赶紧讨回,”旁边有人小声起哄:“傻蛋这种搞法,指不定明儿就成穷光蛋了。”
“谁说不是!”严明将这句话听得一清二楚,声音也变得更大:“今个,就今个,你李三娃要是还不还,我就让人搬东西了。”
“不就是五斗麦子?”李彦一直对曾用恶毒言语逼迫二丫的严明不满,此时听得火大,扔掉盛酒的陶碗站起来,五六个家丁也都放下碗,纷纷站到李彦左右,虎视眈眈地盯着严明。
“你想干什么?”严明畏缩地向后退了一步,突然想起周围还有很多人,马上又挺了挺干瘪的胸脯:“怎么,想赖账?”
这边的动静有些大,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说来奇怪,很多人都是小直沽、大直沽一带的村民,彼此熟悉,又刚刚和李彦做过交易,多少得了些好处,却还是有很多人对突然暴富起来的李彦看不顺眼,竟有一大半人声援严明,对李彦指指点点,口中更是说出些很难听的话。
“欠钱不还,还整天瞎折腾,哪有这样的道理!”
“听说他以前做过喇唬,我看这银钱的来路也不对劲……”
“天津卫这阵子不是闹飞贼吗,别就是他们吧!”
也有人指着那堆番薯,啧啧叹道:“看,还真收了不少,不知道能不能换五斗麦子。”
“五斗?白送都不要,”严明听到众人的议论,胆气愈发膨胀,伸手指着李彦大声道:“呔,你能骗别人,却骗不了我,赶紧将麦子还来。”
“对,还钱还钱!”围观的人一多,竟是纷纷鼓噪,在众人看来,李彦只知道乱花钱,那这银子的来路自然不正。
“请问,李彦李三娃可在这里?”人群外突然有人说话,声音不大,但听到的人刚一回头,便马上噤声,来人的排场可不小。四个身穿蓝色号服的大汉抬着一顶绿绒小轿,后面还跟着一溜儿七八个护院模样的家丁,能有这般声势的,天津卫可数不出几个。
听到有人打岔,严明很不爽地转过头,看到轿帘后露出的那张脸,顿时蔫了:“夏三爷?”
夏、温、梁、崔,天津卫四大家族中,又以夏家最为煊赫,天津卫两三成的产业,都与夏家有关,与夏家比起来,严家那点产业,简直就是大海中的一滴水,可以忽略不计。
夏三爷看上去不到三十,一张国字脸不怒而威,有着历遍世情般的成熟世故,鹰鹫般的目光冷冰冰扫了众人一眼:“都围这里做什么,谁知道三娃在哪里的,快领夏某前往拜见。”
一般的村民见着这样大排场,早就吓得噤声不语,严明也紧张得很,也不知道听清楚没有,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无人说话,场中一片寂静,李彦自然听得清楚,想不起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施施然越众而出,拱手相问:“是谁要寻李某?”
田野上一阵秋风吹过,青色长衫随风轻摆,线条刚毅如刀劈斧削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夏三爷乍一见到李彦,不禁暗暗叫好,立马跨出轿子,疾步向前,拱手说道:“不才夏熙字元望,冒昧来访,还请见谅。”
刚刚回过神来的严明顿时愣在那里,这是怎么回事,在天津卫横着走的夏三爷,怎么会对李三娃这个傻蛋如此客气?
难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不知夏兄寻在下何事?”李彦隐隐猜到夏熙必有所求,但见对方微黑脸膛上真诚的笑容,以及表现出来的姿态,也不禁心生好感。
“三娃若不介意,称呼夏某元望即可,”夏熙的话让旁边的严明又是一惊,这可就是刻意交好的姿态,其他人听不出中间的玄机,却也明白夏熙对李彦相当客气,都是非常惊讶。
“实不相瞒,确有要事相商,可否借一步说话?”夏熙拱了拱手,彬彬有礼地说道。
李彦微微一笑,差不多已经猜到夏熙所为何来,韭黄无法长时间存放,想来闻香楼已经正式推出黄金菜,他与夏熙素昧平生,对方此来,十之八九是为了黄金菜。
“工地事情繁多,李某不便离开,元望兄有事但讲无妨,”李彦此话一出,严明等人的目光不禁变得怪异起来,天津卫有名的夏家三当家,多少人想说句话都不行,李彦竟然不给面子,难道又在犯傻?
夏熙脸色微凝,不过很快展颜笑道:“也好,听说三娃种了些特别的菜,不知能否供给四海居?夏家愿建立长期的生意往来。”
“元望兄怕是有些误会吧?”李彦大声说道,看了看围观的那些人:“这里的乡亲都知道,我家菜地只种了菘菜、大蒜、萝卜等寻常蔬菜,还有就是刚得来的几十亩地中,收了些番薯、玉米;卖给了闻香楼。”
“便是那些番薯、玉米!”夏熙在生意场上打熬多年,一眼看出李彦似乎想要让更多人听到,便也很配合地大声道:“徐大人已经与我说了,四海居想购买的便是那几十亩地中所产的番薯和玉米。”
“啊!”已经有人忍不住惊呼出声,与闻香阁齐名,甚至传承历史更久的四海居,竟然要买传说中连猪都不吃的番薯,这又算怎么回事?
李彦赞赏地看了夏熙一眼:“番薯和玉米的价格可不便宜,至少得五分银子一斤,四海居可要?”
“有多少,要多少!”夏熙大声道。
“哄”的一声,围观的人都惊叫起来,一斤稻米不到一分银,一斤猪肉才三分银,这番薯和玉米居然比猪肉还要贵。
怎么可能!其他人都和严明一样,再度发出这样的感慨,要不是说话的是夏家的人,他们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严明红彤彤的酒糟鼻急速抽动着,心里在飞快地算着账,五十亩地,番薯和玉米加起来恐怕要收得五千斤,一斤五分银子,五千斤就是二百五十两银子!
就算买不到十个严家宅子,买五个肯定是绰绰有余!严明羡慕地看着李彦,却瞧瞧挪动脚步往后退去:李家这娃要发财了,这门亲事,咱不退了!
围观的人声音小了下去,但都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现在看来,这个李家的娃子可不傻,五十亩地一下子就收入二百五十两银子,平均每亩五两银子,就算是再好的水田,也达不到啊!
这么一想,众人看向李彦的目光便变得敬畏起来,那可是有着几百两银子身家的富户了!
第二卷 创锁记
第三十四回 徐光启发癫
闻香阁三楼典雅的包间中,天津卫最显赫的文武官佐济济一堂,还有几位当地声望最为着著的富户士绅,一共坐了三桌,气氛倒也融洽,骆思恭信心满满地表示:“本督既来天津,定要让那飞贼无所遁形,还大家一个朗朗乾坤。”
这席话引起一片喝彩,天津本地文官之首天津道高邦佐也举起杯子遥遥相敬:“本官先代天津父老,谢过骆都督。”
趁着席上的气氛热烈,王好贤弥勒似的身影出现在雅间中,笑呵呵地向几位官员行了大礼,口中谀辞滔滔不绝,末了才道:“为欢迎各位上官,小店特意烹制了几道特色菜,正德皇帝御口钦封的‘黄金菜’,整个天津,甚至在顺天府也独此一家,请各位慢慢品尝。”
说罢,王好贤拍了拍巴掌,便有小二端着托盘走进包间,骆思恭第一个笑了起来:“本都督刚抵天津,便有人与我说起这天津才有的佳肴,据说每月才有三天,每天三桌,每桌需银一百八十八两,今日却是第一天,本都督倒要看看,这三个菜是不是用黄金做成的,哈哈!”
众人的吹捧逢迎让骆思恭有些得意,声音未免大了些,听得一旁的徐光启不悦地皱起眉头,天津卫飞贼猖獗,骆思恭奉旨而来,却还想着这些事。
又想到近年来北方灾荒频频,许多军民衣食无着,练兵的粮饷也不知从何处来,而这一桌饭居然就要一百八十八两,三桌就是五百六十四两,差不多可以练一百兵。
徐光启心中忧愁,也未听清王好贤的卖弄,在骆思恭的招呼下才拿起筷子,等他看到眼前的菜肴,却不由愣了愣:“咦!韭黄炒蛋?是那小子?”
“正是!”王好贤见徐光启认得这道菜,而且还口称“那小子”,以为他与李彦确实有师生关系,着意讨好道:“这道菜清新淡雅,与少詹事大人的品节可谓相得益彰。”
徐光启伸出筷子夹起几根韭黄,放到口中仔细咀嚼,味道要比李彦做的好很多,毕竟是闻香阁的大厨,不过韭黄还是那个韭黄,甚至没有原来鲜嫩,这道菜也值几百两银子?
徐光启惊讶莫名,连王好贤在旁边介绍黄金菜与他的渊源也未听清,直到第二道菜被端上桌,他才精神一振,想要看看这回又是什么。
既然是那个少年弄出来的,又被闻香阁说成独一无二,想来也是新品,却不知道是什么?徐光启满怀期待,便显得有些急切,其他人看在眼里,也不禁对这黄金菜更加期待。
等到王好贤亲手揭开银色的锡盖,徐光启早已提起银筷,却突然愣在那里,虽然闻香阁的大厨做得精致,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那金黄色、元宝状的菜点,就是他无从推广、处处碰壁,无奈之下只能堆在地窖中烂掉,或用来喂猪的“番薯”!
就是这玩意?八百八十八两银子?徐光启长大了嘴巴,伸手揉了揉眼眶,不会是老眼昏花,看错了吧!
“徐大人,这道菜经过闻香阁大厨的精心烹制,无论是色泽、形态、香气、滋味还是口感,都已最佳,大人请品尝看,”王好贤谄媚地用银勺分了一块烤精雕过的番薯到徐光启面前的瓷碟中。
“这第三道菜……”徐光启顾不得品尝,忍不住问道。
韭黄不过是韭菜用特殊方法,简单培育而成,番薯更是无人能接受的“饲料”,这李三娃莫非有点石成金的本事不成?
如果这黄金菜确实为人接受,还能卖到几百两银子,那么番薯的推广就不会再有问题,徐光启忍不住有些激动。
“红颜如梦,”王好贤连忙说道,不想让徐光启说出韭黄炒鸡蛋这样的俗名,何况包谷虽少,见过的人不多,但在座都是见多识广之辈,或许也会听到过。
“是道羹汤,待到各位用过菜,最后时再来品尝。”
“红颜麦?”徐光启有些精神恍惚,将“红颜如梦”听成了“红颜麦”,却歪打正着。
王好贤紧张地抬头看了看,发现大家脸上的表情都很疑惑,显然也不知道红颜麦是什么,连忙笑着说道:“正是红颜麦,还请徐大人先来品品这道‘富贵荣华’如何。”
席中以骆思恭左都督正二品的品级最高,徐光启正四品的少詹事次之,但文武殊途,加上少詹事又是太子的老师,徐光启出身于翰林,做过庶吉士、检讨,未来很有可能入阁为相,骆思恭刻意交好,徐光启不动,他也不动,他们不动,满席的人也只能看着面前的菜肴干瞪眼,都不能动。
“哈哈哈!”徐光启突然颤动着花白的山羊须大笑起来,深陷的眼眶中隐隐含着泪水,有些哽咽地大声道:“来,尝尝,大家都来尝尝!”
不仅是番薯,连包谷也上得宴席了,这两种作物最适宜在贫瘠土地上生长,虽然不适合盐地,但大明那么多山地、沙地、不适合水田的贫地,若是都种上番薯和包谷,大明百姓何愁没有粮吃?若是用来军屯,何愁练兵的粮饷?
徐光启越想越激动,不等面面相觑的众人反应过来,已经伸出干枯的手掌,抓起那只金元宝形状的番薯,一下子塞进进口中,咯吱咯吱地用力咀嚼起来,然后一口吞了下去。
“好吃……呃……”徐光启被噎了一下,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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