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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医卫-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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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章 火药库爆炸案
火药库爆炸了!
马德宝反应过来之后,第一个动作就是跨着箭步护在徐辛夷身前,大声喝道:“保护大小姐!”
不愧为百战之师,众游击、千总、把总立刻排成四面人墙,把徐辛夷和秦林护在中间。
等徐辛夷被严严实实的人盾保护起来,马德宝才稍微松了口气……炸了火药库是革职查办的罪过,可要伤了徐大小姐,魏国公铁定把他这身骨头给拆了。
秦林想看爆炸现场吧,被一道密密实实的铁甲人墙挡住,暗笑自己也跟着徐辛夷享受了一次国宝级待遇。
大营中的精锐浙兵都久历战火,火药库刚炸的时候被巨大的声响和震动所慑,但眨眼就明白过来,一个个站在原地、紧握武器,并不乱跑乱叫。
马德宝即刻下达命令,叫众官将勒束兵丁谨防敌袭,中军扎稳营盘不得挫动,前营飞骑一路前往哨探,另分两路左右包抄,若有奸细务必生擒,又放连珠号炮叫营外各处路口的巡哨把总立刻设卡,不论军民人等一律不得离开。
秦林听到马德宝的处置,便就不着急了,侦查现场、封锁搜捕,这些套路放到后世也是一样的,看来这位马参将颇有大将之风嘛。
感觉掌心被人挠了挠,秦林回过头。
徐辛夷正神神秘秘的往这边凑过来,又遇到秦林回头,这下好了,两人嘴对嘴结结实实的亲了一口。
唔、唔,徐辛夷蜜色的脸蛋泛起了姹红,赶紧退开两步,狠狠瞪了瞪秦林。
秦林讪笑着挠挠头,嗯,刚才的感觉不错,柔软丰润的唇瓣,带着火辣辣的热情。
徐辛夷心虚的四下看看,幸好四面都被密密匝匝的人墙挡住,这些人又都是手持兵器面朝外做出防御姿态,倒也没人瞧见刚才羞人的一幕。
定了定神,瞧着秦林那副惫懒样子她就来气,低声道:“喂,别是你刚才打飞的两枪,把火药库打爆了吧?”
“如果是我打中的,那么这两杆鸟枪就比大炮还厉害……能打到两三里远。”秦林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很想把徐辛夷脑袋敲两下。
徐辛夷倒是悬着的心放了下来,长出口气,拍了拍胸口:“不是就好喽,如果是你弄炸的,要帮你瞒下来可不容易哩!”
秦林笑着,也挠了挠她的掌心,怎么越来越觉得这个傻瓜也挺可爱的呢?
不一会儿派过去的飞骑回来报告,并没有抓住奸细,爆炸现场整个火药库都被炸飞了,连挨着的兵营都成片垮塌,伤亡情况不详,已留了大半弟兄在那边抢救受伤的同袍。
并没有发现混进营中的奸细,说明至少没有大股敌人趁乱来袭,火药库几乎炸飞,就不会有二次爆炸。
马德宝稍稍定下了心,转身朝徐辛夷拱手:“末将职责在身还要去指挥布置,恐这里不安全,不知大小姐是否起驾回府?末将即派兵丁护送。”
徐大小姐从来都是唯恐天下不乱,哪里肯走?拉着秦林就朝爆炸现场跑:“走,咱们看看去……秦林你不是会破案吗?看你能不能破火药库爆炸的案子!”
秦林见猎心喜,早就心痒痒了,当然乐意去看看现场。
马德宝无奈,只好率兵将跟在后面,他平时就对徐大小姐毕恭毕敬,此时更不敢丝毫违拗,火药库炸了已是玩忽职守的重罪,再得罪徐大小姐,不是厕所里打灯笼,找死(屎)吗?
跑过极大的演武场,便是火药库了,为了安全起见火药库附近没有任何建筑,离得稍远点才有各类军匠的工坊,种类极多,单单铁匠有专钉马掌的、重炼兵刃的、打磨开锋的、修治火器的,皮匠则分替战马制造马鞍挽具的、做行军牛皮帐篷的、做兵丁皮靴的……
虽然和火药库离得远了,爆炸的威力仍然波及到这里,好几座房子垮塌,把正在里面干活儿的军匠埋住,也有从火药库飞过来的砖石,将倒霉蛋砸得头破血流、筋断骨折。
已有不少兵丁投入救援,将死伤者抬过一边,他们原本的工作岗位上,皮匠的牛耳尖刀、毛刮子、皮绷子,铁匠的锤子、火钳,木匠的斧头、锛子、大锯散落一地,不少家伙什物沾着鲜血,看上去好生凄惨。
马德宝立刻命官兵投入抢救,看着这幅惨景又气又愧,这时候一名把总过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那把总说话时直朝秦林和徐辛夷看。
“怎么,嫌咱们麻烦,不该来?”徐辛夷不乐意了。
马德宝连连摇手,朝徐辛夷、秦林深深一躬,叫那把总自己说。
把总单膝跪下,大声道:“军匠弟兄们白天都在工坊做活计,炸的这般厉害,怕不要多死几倍,现在死伤并不算多,只因大小姐和秦长官在演武场比枪,轰动这些军匠到演武场边上观看,因此不少人死里逃生,实是沾了大小姐和秦长官的福气。”
原来如此,秦林和徐辛夷点点头,听说无意之中救了人,心情自是好得多。
被爆炸波及的工坊都坍塌不少,爆炸现场的火药库就别提了,一座大仓库变成了瓦砾堆,中间一个老大的坑,便是爆炸的中心位置,泥土被掀得翻起来,木头的房梁椽子柱子,青砖头红砖头,顶上盖的瓦片,乱糟糟的向四面散开,好多被爆炸浓烟熏得乌漆麻黑。
热浪袭人,空气中烟雾弥漫,呛人的硝烟味道久久不散。
看这样子应该不会有存活的人了,马德宝也就不急着去扒这堆垃圾,叫兵丁拿水泼洒,待烟雾散去、温度降低,再用挠钩、铁叉扒开。
像这种重大军情是隐瞒不了的,二十里外的南京城里头都能听到爆炸声,所以马德宝在组织抢险的同时,就命人快马向南京中军都督府和兵部急报,自请处分。
忙忙碌碌一通,忽然不见了徐大小姐和秦林,马德宝惊得后背冷汗淋漓,四下看了看,却见这两位蹲在废墟上一寸一寸地翻找,活像两个玩蚂蚁的小孩。
第274章 徐邦瑞的许诺
洒了水降温,废墟附近仍然热浪袭人,灰尘漫天飞舞,呛人的硝烟味道像调皮的小妖精,一个劲儿的往人鼻子里钻。
秦林顾不得许多,扯下衣襟蒙住口鼻,蹲在废墟上翻翻找找,时不时眉头深锁思忖着什么。
徐辛夷同样蒙了口鼻,像个好奇宝宝蹲在旁边,也学秦林的样子在废墟中翻找,可她根本就不知道要找什么,百无聊赖,想问秦林吧,看到他那种专注的样子,又不想打断他的思路。
蹲在地上,浑圆的大腿把裤子绷得紧紧的,徐大小姐双手撑着大腿,偷偷瞧工作中的秦林:“咦,还真别说,这家伙专心做事的时候,看上去还挺帅的……”
终于憋不住闷葫芦,徐辛夷把秦林的腰眼捅了捅:“喂,你找什么呢?”
“一些有趣的东西……”说着秦林就像疯了似的,一个劲儿的扒拉瓦砾堆,把砖头、瓦片和别的东西往两边刨开。
“什么嘛,还保密呀?切!”徐辛夷不满的嘟哝着,但仍动手帮着秦林刨砖瓦。
我的姑奶奶诶!马德宝正好看到这一幕,登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尽统南京诸军魏国公的大小姐,在瓦砾堆里面爬得一身都是灰,还帮着那姓秦的刨砖头瓦片,待会儿要是被魏国公他老人家瞧见了,咱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啊……姓秦的,你丫得有多大面子,敢叫大小姐来做苦力?
快快快,马德宝招呼兵卒上去帮着刨。
秦林朝他笑笑,也不客气,就让兵卒沿着爆炸形成的大坑周围清理砖瓦,注意不要动地面的痕迹,他自己则和徐辛夷留在原地,继续把砖瓦往两边扒拉。
突然秦林哈哈一声笑,嘴里吐出三个字:“找到了!”
只见刨开砖瓦、扫掉浮土,地面上赫然留着一道弯弯曲曲的焦黑印迹!
这、这是……徐辛夷睁大了眼睛。
“火绳在地面燃烧的痕迹!”马德宝回答了问题,他的神色越发阴郁。
爆炸只有两种可能,意外事故和故意破坏。
火药库只存放火药,铅弹和火绳都存放在另外的库房,如果是意外事故,现场不应该留下火绳在地面燃烧的印痕。
那么现在结论也就呼之欲出了:有人用火绳作为延时引信,点燃之后利用它缓慢燃烧的时间远走高飞,直到爆炸突然发生,酿成伤亡惨重的灾难……
“妈的,什么混账王八蛋干的!老子要扒了他的皮!”马德宝愤怒得咬牙切齿,伤亡的军匠虽不是一线战兵,但他们的娴熟的技艺为战斗力提供了保障,多年来随营征战,立下了汗马功劳,谁曾想没有死在抗倭御寇的前线,却在南京自己大军云集的营盘里遭遇飞来横祸?
正在此时,忽听得远处一声大喝:“马德宝,老子先扒了你的皮!”
铁塔般的天策卫校尉,打着飞虎旗、帅字旗、中军旗、冲锋旗,扛着金瓜斧钺金鞭金锏,各卫兵马黑压压的多得数不清,众中军官、旗牌官前遮后拦,簇拥着身穿蟒袍的魏国公徐邦瑞。
众浙兵大营的官将尽皆拜伏参谒,哗啦啦跪倒一大片。
徐邦瑞脸色黑得像锅底,正冲着马德宝怒目而视:“马德宝,你如何玩忽职守、懈怠军机,治军如此粗疏,竟至炸了火药库?!来人哪,拿下了!”
“末将知罪,末将知罪!”马德宝连连磕头。
七八个旗牌官一拥而上,立刻把他擒下,浙兵大营的官将们噤若寒蝉,大气儿也不敢出一口。
“等等!”废墟上传来一声喊。
是谁在魏国公气头上还敢阻拦?随徐邦瑞来的京卫各都指挥佥事、指挥使、指挥同知齐齐抬眼看去,只见废墟堆上站着两个人,在浙兵大营全体官将下跪参谒魏国公的时候,自是特别显眼。
而且这两人满身灰尘像刚从地底下钻出来的,还蒙着脸,不知道什么来路,登时把众指挥使吓了一跳,只道是哪里来的刺客。
有个脾气暴躁的指挥使,拔出剑擎在手中,毛躁躁地喝道:“大胆!”
同僚赶紧把他连扯几下:“是大小姐!”
亏得这位指挥使情急智生福至心灵,赶紧接着道:“大胆的马德宝!”
可怜的马参将,再一次躺着中枪……
刚才还吹胡子瞪眼睛的徐邦瑞,一听出是女儿的声音,立刻喜笑颜开,跳下马来,一边走一边说:“怎么闹成这个样子?像从灰堆里钻出来似的,回去看你娘亲怎么收拾你!”
“下官参见徐公爷!”秦林躬身施礼。
秦林满身灰尘又蒙着脸,徐邦瑞没认出他来,发现是他,登时又是一喜,本来还想发落女儿几句,这下也不说了,笑嘻嘻地冲着秦林点头,环顾众将:
“诸位,秦长官这才叫做公忠体国啊!虽被朝廷革职留任,却没有丝毫怨言,仍然戮力王事,听到爆炸就不辞辛劳的从城中赶来调查,我大明朝的官儿做到这份上也属难得了……哼,因小过就将他革职,岂不寒了英雄豪杰替朝廷效力的热肠忠心?”
徐家自大明开国就与国同休,有大明就有魏国公,所以徐邦瑞话里隐隐指责张居正,却也无所顾忌。
众官将却不知道这一层,立刻谀词如潮,大赞秦林,浙兵大营的游击、千总们也不敢说,选择性无视了秦林是来比枪的事实。
徐邦瑞偷偷直乐,很为“挑拨”秦林和张居正而自鸣得意,又板着脸直斥马德宝:“马参将,你看看你怎么办的事,嗯?但凡有秦副千户十分之一的忠心,也不会让火药库炸得稀烂!”
马德宝第三次中枪,脸都绿了,暗叹自己倒霉,这次恐怕不只丢官就能了结的。
“爹爹,这事儿恐怕不能全怨马参将呢!”徐辛夷突然来这么一句。
秦林则指着那块地面的焦痕给徐邦瑞看:“这个焦痕看起来就是用火绳引爆火药留下来的,那么很有可能就是蓄意破坏,虽然马参将仍有治军不严之过,却不便只归咎他一人。”
“是这样啊……”徐邦瑞拈着胡子,诡异的偷笑着,就叫左右暂时放了马德宝。
马参将又磕了三个头才爬起来,一时间对秦林感激入骨髓。
徐邦瑞又面色一肃,正儿八经的对秦林道:“本公这就委秦副千户查办此案,若能查清案情,本公保举你开复原官!”
第275章 失踪的军匠
魏国公徐邦瑞是被火药库爆炸所惊,担心营中有变才点兵前来,既然全营安然,并没有哗变骚乱,只是一起被人炸掉军火库的案件,他就放心离去。
以往徐邦瑞在外面遇到女儿胡闹乱跑,总要摆着父亲大人的架子,假模假样的训斥几句给外人看,有时候还要把她带回去……当然完全不妨碍徐大小姐下次继续出门走马围猎,南京城内外文武官员都把这套看熟了的。
可这一次叫人奇怪得很,明明女儿满身裹着灰像刚从石灰窑里面钻出来的,徐邦瑞却什么也没说,笑嘻嘻地冲她和秦林点点头,就又带着兵将回城去了。
马德宝为人也算乖觉,否则没有背景靠山,单凭战场上浴血厮杀搏命最多到个千总、把总,绝不可能做到都指挥佥事衔的正三品参将,他瞧着这一幕,心头登时嘹亮。
不少军官也瞧出了苗头,敢情秦长官非但和大小姐关系挺好,就连国公爷也对他分外看重啊!嘿,咱们今后可得想办法和他攀攀交情。
唯一不解的恰是当事人徐辛夷,她完全没领会父亲的苦心,冲着秦林呵呵地笑:“今天好造化!以前在外面遇到老爹,就算不骂也得发落几句,今天奇怪得很哪,他吃错药了?”
秦林干笑两声并不作答,想了想,指着地面废墟道:“还得多谢令尊国公爷许我保举,不过首先得把案子破掉吧。”
嗯,徐辛夷点点头,摩拳擦掌就想大干一场……听爹爹说秦林破案就能开复原职,她简直比秦林自己还要积极。
“马参将,现在可要借重你的人马了。”秦林笑眯眯地望着马德宝。
识时务者为俊杰,马德宝早就巴心巴肠要讨好这两位了,自是无有不从。
秦林立刻让他派人飞骑进城,去让文德桥边上他家里,叫陆远志带上法医工具赶来此地。
“法医?”徐辛夷睁大了眼睛,十分不解:“这里需要勘验尸首吗?”
秦林点了点头,将手中一块碎砖头转了过来,其中一道棱角上,赫然鲜血淋漓!
这、这是?徐辛夷和马德宝都十分吃惊,火药库房内部应该不会有人啊!怎么秦林从爆炸中心附近捡到的砖头,会带着鲜血呢?难道爆炸时还有人待在库房里面?
已经出现的火绳燃烧痕迹,是罪犯点火之后利用火绳燃烧延时来逃跑的证据,现场又发现了血迹,说明爆炸时还有人待在库房,这两者岂不自相矛盾?
“这个真是奇怪……”徐辛夷忍不住挠了挠头。
在找到切实证据之前,一切猜测都是空中楼阁,秦林让马德宝再做两件事:首先命兵丁仔细清理现场,把所有的人体组织都找到,注意不要在挖掘中破坏掉;其次统计全营失踪人员,除了受伤的、被埋在工坊的之外,还有谁下落不明;最后,把管理火药仓库的军官和负责巡哨的军官都叫来盘问。
马德宝一一照办,立刻派文书清点失踪人员,又叫来管库把总和负责这一片军营的巡哨把总,自己则亲自带领官兵,也不用铁铲抓钩,就赤手去清理废墟。
两位把总被带到了秦林面前,一个负责火药库的把总姓黄,一个巡哨的把总姓白,被秦林锋利如刀的目光在脸上一转,两人同样诚惶诚恐。
秦林先盘问黄把总:“这个仓库平时戒备如何,里面有没有值班的官兵,点不点灯火之类的?”
黄把总点头哈腰地道:“回长官的话,因为火药库在大营里面,巡哨官兵极多,火药库本身的戒备算不上森严,也就是两名兵丁把守大门。库内并无值班官兵,也决不允许点油灯蜡烛之类的,以防失火爆炸。”
嗯……徐辛夷摸着下巴,低声嘀咕:这么看来,莫名其妙出现在库中的血迹就很奇怪了,库里面本不应该有人的呀。
“那两名守库的兵丁呢?”秦林眉头微皱,顺着黄把总的话往下追问。
黄把总神情黯然:“已经、已经殉职了,他们守在库房大门两丈外的草棚里面,连人带草棚都被炸飞,那个惨啦……长官,您一定要找到真凶,替弟兄们报仇啊!”
秦林点点头,宽慰他几句,又盘问白把总:“刚才有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没有……”白把总毫不迟疑的摇着头,“虽然长官和大小姐在演武场较量枪法,弟兄们想过去看,但下官勒束部众正常巡哨,仍在火药库附近巡逻,若不是正好巡逻到了远点的地方,下官和全哨兵丁都要被爆炸送掉性命。”
徐辛夷大大的杏核眼忽地一亮,附到秦林耳边:“喂,别就是他做的案子吧?刚好爆炸的时候就走到远处,这也太巧了嘛!”
这可不一定,秦林摇摇头,有时候案件中的巧合挺多的,不能仅仅因为白把总没受伤就怀疑他……没受伤的多着呢,就算是内鬼,罪犯也完全可以在点燃火绳之后,借口看秦林和徐辛夷比枪而跑到演武场那边,逃脱爆炸的波及范围。
不过,白把总的嫌疑暂时不能洗清,必须放在嫌疑名单里面。
这时候听得废墟里面传来几声惊呼,秦林抬眼看去,是几个士兵从砖瓦底下挖出来一具尸体。
准确的说,是尸体的躯干部分,脑袋和四肢都不知道炸到哪儿去了,一个大活人只剩下树桩似的躯干部,不仅因烟火熏得漆黑,皮焦肉烂,而且爆炸的冲击波炸得死者胸腹洞开,赫然拖出一截滑腻腻软嗒嗒半红不黑的肠子。
稍微走近点,暴露的内脏秽臭和皮肉中蛋白质被烤焦的糊味,随风扑鼻而来,浓烈的硝烟味道都压不住。
便是徐辛夷经常打猎,见惯了比较血腥的场面,这时候也转过头不敢去看,一只手捂着上腹部,胃里翻江倒海的,很有些不舒服。
马德宝麾下多有参加过抗倭御寇战争的老兵,见惯了残肢断臂,但瞧见这么一截皮焦肉烂、肚破肠穿、乌漆抹黑的焦尸,也喉头直冒酸水,碍着军令难违,一边用竹竿将它扒拉出来,一边扭着头、捂鼻子,直犯恶心。
同时,人们都在猜测着这具尸首的来历,究竟是点燃火药库的罪犯本人,还是额外被卷入的牺牲者?
徐辛夷瞧着秦林大皱眉头,脸都苦了下来:“这个,你不会……”
秦林摇摇头,这么重口味的玩意儿,还是交给神经大条的家伙来处理吧,于是他朝马德宝做了个手势。
“既然找到了身子,就有四肢和脑袋,弟兄们继续找啊,咱浙兵爷们儿是戚爷爷带着打过倭寇小鬼子的,可不作兴脓包软蛋!”马德宝动员着士兵,自己也用两只手扒拉砖瓦,仍不许使用铁锨抓钩等工具,害怕弄坏了尸首。
这边继续寻找尸块,那边的搜救工作也已完成,毕竟人多力量大,全营官兵齐上阵,只是扒开坍塌的军匠作坊,没有花费太长时间,很快就把死伤者弄了出来,各千总、把总也让士兵列队点名,于是文书也把失踪人员统计出来了。
文书还带来了一位穿着破旧的中年妇女和一个身材瘦瘦小小、十来岁出头的女孩子,以及好几个年轻的军匠。
那中年妇女过早衰老的脸上沟壑纵横,眼睛珠子混沌而昏黄,满脸麻木与悲戚;小丫头长相颇为清秀,可惜面有菜色,瘦骨伶仃的,小嘴紧紧地咬着,眼睛里带着与年龄不相称的倔强。
“唉,全营军匠只有一个人失踪,怎么偏偏就是他?”文书一路走一路叹息,瞧着那母女两人颇有怜惜之意。
走到秦林身前,文书躬身施礼:“启禀长官,全营只有军匠李火旺下落不明,他学生说自从昨天下午开始他就不见下落,这是他的老婆和女儿,也说昨天晚上他没有回家。”
李火旺?听到这个名字徐辛夷就吃了一惊,大声抱怨起来:“怎么搞的,要找他偏偏就失踪了,那死的千万别是他呀,他若死了,将来谁替本小姐打造好鸟枪?”
秦林暗叫一声我不会这么倒霉吧,仔细问过徐辛夷,果然李火旺就是那位极其擅长打造鸟枪的军匠。
这事儿,真是太操蛋了,怎么李火旺就突然失踪了呢?看了看那具半截焦尸,秦林暗暗骂娘。
李火旺的老婆和女儿胆战心惊,看也不敢看那焦尸,再说了这么个皮焦肉烂的状态,她们也认不出来呀。
秦林慢慢盘问李火旺的妻女和徒弟,这才知道李铁匠是军中最有名的鸟枪师傅,做的鸟枪性能极佳,所以也常留在工坊加班不回家过夜……军匠的妻儿也住在营中的家属区。
昨天下午工坊的人看到他回家去了,但他待在家里的妻儿却没看到他,因为李火旺经常不回家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就自己睡了。
第二天是轮休的日子,李火旺没有到工坊他的徒弟们也没奇怪,直到炸了火药库,李家妻女到这边寻人,左找右找就是找不到他,这才着急起来。
听到这些情况,秦林揉着太阳穴思忖。
此时废墟那边又有名士兵用竹竿挑起一只乌漆抹黑的断手,大声叫起来:“不好,死的果然是李师傅!”
第276章 军匠的疑点
这样惨烈的爆炸,就算找到头颅也一定被冲击波挤压变形,怎么能从一只手就认定是李火旺呢?
原来这位师傅左手手肘位置上生有一个铜钱大小的肉瘤,平日里不疼不痒就没管,但打铁的时候上半身精赤,自是人人都见过。
找到的这一截左手已被熏得漆黑,皮肤焦烂,手肘位置赫然正有一只同样大小的肉瘤!
李家母女再无怀疑,母亲一下子瘫在地上,两只眼睛木木呆呆没有丁点儿活泛,倒是那黄皮寡瘦的小女孩咬着牙,忍着泪,不停摩挲母亲的肩膀,在她这个年纪上十分少见的顽强,叫人见了实在可怜得很。
本来徐辛夷对一个普普通通、身份与奴隶相差无几的军匠不会有多大同情,听说李火旺可能死掉也是先想到今后没有人替她打造精良鸟枪,可见了母女俩这个样子,她禁不住心头酸楚难当,走过去拍了拍小女孩的肩膀,意思是安慰几句。
没想到小女孩身子一侧,竟然躲开了,看神色执拗得很,是不愿接受旁人的好意。
马德宝本想替大小姐呵斥她几句,见母女俩这个样子又实在开不了口,反而暗自代她们捏把汗:徐大小姐的脾气,可不怎么好哇!
徐辛夷只是苦笑着摇摇头,从怀中取出一叠会票,想了想,这孤儿寡母怕遭人觊觎,也不敢给多,就抽了张百两的递给这对母女:“买口棺材,剩下的拿去做个小生意吧。”
小女孩仍怔怔地看着她,往后退了一步没有接,倒是母亲把会票接在手中,又哀哀的磕了个头:“谢大小姐恩典。”
军匠是世代承继,户口编在民户之外的另册,生活相当贫苦的,李火旺已死,连那点微薄的收入都没有了,母女俩要活下去,总归得吃饭呀!
这些军匠和家属久居军中,都知道规矩,母女俩倒也没像普通民户那样要死要活的扑上去抢尸首,马德宝又派了几名老成稳重的军匠婆娘过去劝慰。
徐辛夷走到秦林身边,她圆圆的杏核眼有些发红:“秦林,这次,你一定要找到真凶。”
秦林点点头,他见多了穷凶极恶的罪犯,但像这次,炸毁火药库,造成如此惨重的伤亡,绝对属于丧心病狂。
继续指挥士兵挖掘,不一会儿就把废墟彻底清理开,果然从瓦砾堆底下发现了另外的四肢部分以及李火旺的脑袋。
不消说,如此严重的大爆炸,冲击波挤压变形再加上砖瓦碰砸,死者的脑袋早就不成人形了,就血糊淋当的一坨,连五官都不见了,徐辛夷本还大着胆子去看,远远瞧着一点儿就赶紧转过脸,蜜色的漂亮脸蛋霎时变得有些发白。
那些久经沙场的老兵,看到这样子也直犯恶心,将人头、躯干和四肢摆在空地上,一个个侧着脸,都不愿意去看。
只有秦林不紧不慢的踱着步子走过去,神色平和自然,胜似闲庭信步。
“了不得,没想到秦长官像个斯文书生,胆子比咱们这些死人堆里滚出来的还大!”千总把总们议论纷纷,都说怪不得这人年纪轻轻就能做到锦衣卫副千户,果真非常人可及。
只有徐辛夷看到秦林似乎要去摆弄那些尸首,又希望能破案吧,又替他恶心,最终忍不住抓着他的胳膊:“别……太恶心了,想想你去弄过这尸首,我就会做噩梦的。”
秦林莫名其妙,伸手挠了挠头皮,心说我去摆弄尸首,你干嘛要做噩梦?
正在不解,几名飞骑相伴,陆远志骑着马飞驰而来,他圆滚滚的身子在马背上赛如皮球,荡来荡去的极其滑稽。
胖子跳下马,提着装法医工具的生牛皮包兴冲冲地跑过来,老远就叫:“秦哥,又有什么案子了?”
秦林满脸的坏笑,嗯,这种重口味的生意,还是照顾陆胖子吧!于是他奸笑着指了指黑漆漆软嗒嗒地尸块:“胖子,你的生意来了,拼起来,查查死亡时间和身高年龄。”
胖子一看那尸首“外焦里嫩”的样子,圆乎乎的脸就开始皱巴了,哭笑不得地道:“秦哥,您对兄弟可真够义气啊……”
“兄弟如手足嘛!”秦林憋着笑,一本正经。
徐辛夷在旁边弯着腰捂着肚子,想笑又觉得不该亵渎众多死伤者,实在辛苦。
好在胖子的神经比普通人粗大十倍还不止,他从生牛皮包里面取出口罩戴上,立刻就动手开干,摆弄那具四分五裂的焦尸。
马德宝和他麾下众官将又是一惊:“靠,这胖子貌不惊人,没想到也是胆大如斗的角色,果然秦长官强将手下无弱兵啊。”
胖子经过秦林的调教,法医本事也长进了,比起公门中二十年的老仵作也只强不弱,只隔了一盏茶的功夫,就把基本的检查做完了。
结论是死者男性,年龄大约在四十岁左右,身高五尺一寸有余,死亡时间确实在半个时辰左右,身体虽被炸得四分五裂,但检查腹腔颈部等处并没有锐器刺伤,全是爆炸冲击波形成的撕裂伤,从而得出结论,委实是因火药库爆炸而死。
另,死者头颅五官尽碎,无法辨识,全身皮肉焦烂,也查不出胎记、黑痣、伤疤之类可供辨认的特征,唯有左手肘部生有铜钱大的一枚肉瘤,与失踪军匠李火旺的特征相吻合。
“看来确是李火旺无疑了。”秦林点点头,接着又揉搓着太阳穴,奇怪李火旺为什么会出现在火药库,又为什么会在爆炸中一命呜呼?
因李火旺的老婆精神恍惚,秦林便不慌问她,先盘问那几个铁匠徒弟:“这几天,你们师傅有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比如精神困倦、精力不集中、工作中出现错误,或者别的什么反常。”
“好生回答秦长官问话,提供线索有赏,隐瞒不报重罚!”马德宝从旁威逼利诱,叫军匠们吐实。
这……几个铁匠徒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作为世代承袭的军匠,他们地位比普通百姓还要低,自然不敢违拗参将大人,可师傅的表现又实在奇怪,作为徒弟说出来未免有点那啥。
马德宝看到这样子,登时气冲脑门心,黑着脸怒道:“有什么不敢说的?火药库爆炸乃是惊天大案,连魏国公他老人家都惊动了,你们但凡敢隐瞒一句,就是杀头抄家的罪过!”
说着马德宝就伸腿想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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