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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医卫-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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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林嘿嘿干笑两声,他哪儿是什么心外无物啊?根本就是不能做其他反应好不好!被短弩毒箭指着,不动的话前面好歹有东厂高手霍重楼挡住,要是乱躲乱动,被别人抽空子射一箭,岂不冤枉得很?
“他奶奶的还心外无物,老子后背都是冷汗,只不过冬天衣服厚看不出来罢了!”秦林心里头骂了句愣头青小舅子,脸上当然不露声色,自信满满的大吹法螺:“大明圣天子在位,首辅张相公贤明果决,眼下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我料定漕工并无谋反之心,就算白莲教妖匪暴起发难,也必定立刻被漕工制服。”
众人听了这番话,自然谀词潮涌,小半冲着万历皇帝,大半倒是奔着张居正去的!万历的耳朵伸不到扬州来,可张居正的二子一女就在这里呀!正是拍马屁的好时机嘛。
李肱、丘百户和扬州知府等人暗暗感激秦林,这次他们地面上搞出漕银失窃、白莲教谋反一事,只怕朝廷要降罪责罚,秦林挑起话头叫各位在张居正儿女面前大拍马屁,还顺理成章,不显得突兀和过分恶心,这份心意可就难能可贵啦!
霍重楼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心道:原来自己是白担心了,秦长官才是成竹在胸从容不迫一切尽在掌握呀!不过,刚才自己那番举动也没有白费,这番尽忠职守舍身相护的忠勇行为,谅秦长官和众位大人也是瞧在眼里了的。
耳听谀词如潮,张敬修温和的与众位官员客套,张懋修就乐得合不拢嘴,颇为父亲的执政之道而骄傲。
张紫萱则瞥了秦林一眼,抿着嘴笑。
眼下的局面,当然不像秦林说得那么好,若真是四海升平之世,何以兴国州的土地清量工作搞出一场天大的弊案,还闹出了人命?何以麻阳金道侣、白莲教仍要作乱,边境上不少势力仍在蠢蠢欲动?
当然也不像白莲教宣传的那么黑暗恐怖,至少北方俺答汗年年朝贡,九边从军事前沿变得更像边贸集市,困扰东南沿海数百年的倭寇一举荡平,江南恢复繁荣,在一条鞭法和考成法激励下,国库也前所未有的实现了盈余,戚继光在蓟镇编练的新式军队也相当精锐,辽东诸番、朵颜三卫和漠北蒙古都不敢入寇……至少东南地区的普通人,是绝对不愿意造反作乱的,今天漕工的表现就是明证。
如果给目前的大明朝一个中肯的评价,那么就是张居正所言:“大明这座房子外面看起来依旧红墙黄瓦光鲜辉煌,但内里的柱子不少被白蚁蛀蚀,房梁被雨水浸朽,如果居安思危、及时修理,更换梁、柱,大厦再屹立数百年也未可知;但要是存着因循芶且之心,看着暂且无碍便听之任之,坐享眼前的这份安乐,那么数十年后立柱蛀空、横梁朽断,到那时纵有擎天玉柱、架海金梁,只怕也是大厦将倾、独木难支!”
张紫萱打小儿长在江陵相府,出生之时父亲已是嘉靖朝炙手可热的右春坊右渝德兼国子监司业,她颇得乃父真传,于为政之道、大明朝局那是再熟悉不过,但对民间疾苦和朝政的黑暗面认识不多。
这次离家外出,先是在兴国州见到官宦乡绅借清量田亩之机欺压百姓,后又见识到所谓清流的王本固竟然卑劣无耻……从前虽听父亲说“用能吏、不用清官”,只是说清流眼高手低没有真本事,道德还是没有问题的,不料王本固竟然如此恶劣。
张紫萱表面上没有流露什么,内心实对父亲的新政产生了些许怀疑……秦汉唐宋,皆有盛极而衰之时,大明朝也不可能万世永固,若现在确是由盛入衰之时,父亲以一人之力试图逆天而行,岂不落得诸葛武侯、王荆公相同的失败下场,甚至……
直到听见秦林的分析,亲眼看到极贫苦的漕工仍对朝廷忠心耿耿,张紫萱方才释怀:从古到今,民心至为宝贵,载舟覆舟只凭它,如今大明尚有民心可用,万事无不可为也!
“秦兄,多谢指点!”张紫萱朝着秦林嫣然一笑。
指点什么了?秦林挠挠头皮,他的首要工作是深挖细查顺藤摸瓜,将参与其事的白莲教一网打尽。
“老兄,还是实话实说了吧!”秦林“怜悯”地看着白师爷:“你也知道锦衣卫和东厂各有十八套刑法,号为大小十八层地狱,等闲人也消受不起。”
呸!白师爷朝地上吐了口带血的唾沫,他刚才准备服毒自尽时,被霍重楼打掉几颗牙齿,说话就有些漏风:“死且不怕,怕你什么刑法?”
霍重楼、韩飞廉大怒,摩拳擦掌的准备好好教训他。
那边,审问皮大哥的陆胖子也没得到有用的线索,这个白莲教徒也有颗被邪教洗得干干净净、装满歪理邪说的花岗石脑袋,于是胖子只好投来了求援的目光。
除了两位香主级别的首领,另外的基层教徒并不知道上级的联络方式,就算愿意坦白也提供不了有用的线索。
那么,对于一心求死的人,刑法真的有用吗?霍重楼和韩飞廉观察着白师爷的神色,心头都暗暗吃惊:看样子这家伙真是硬骨头,就算动手拷问也只能出口气罢了,要他吐实,只怕不容易呢!
但这能难倒秦林吗?
咱们的秦长官老奸巨猾的笑了起来,桀桀的笑声叫白师爷和皮大哥不由自主地心头发寒。
“不必拷问了,自有人带我们去找他的上级!”秦林说着话,不慌不忙的拍了拍手,刚才把被打晕的黑衣弩手拖过来之后就消失了的牛大力,从行辕里面走出来,手上还抱着白师爷的鸽子笼。
白师爷身在虎穴,是相当高级的潜伏间谍,但他身在陈王谟行辕之中,如果以他为指挥中枢就多有不便了。
再者,这个时代有人斗鸡走马,有人养画眉、鹦鹉,文人雅士养几只鸽子并不稀奇,不过养一大群还随身带着就太惹眼了……你丫的是当师爷呢,还是想搞信鸽公棚赛?
所以白师爷也只敢弄只两尺长宽的笼子,养了四只鸽子,靠这几只鸽子要及时联络整个南直隶的白莲教各路人马,以及像上次秦林发现端倪之后及时通知镇江那边的暗桩杀害崔司仓灭口,这就力有不逮了。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在距此不远的地方,另有白莲教设置的指挥中枢,白师爷用信鸽与他们保持联系,而那边拥有大量的人手和信鸽,可以根据白师爷上报的情况及时做出针对性的调配部署。
利用信鸽,可以很容易的找到那里。
“如果没有猜错,那儿还会有一位大人物呢!”秦林猫戏老鼠般瞧着白师爷,温和的笑容,在俘虏的眼中显得分外可怕。
“你、你简直就是个魔鬼!”白师爷嘶声叫喊起来,精神已近崩溃,白莲教在这边的暗桩都被消灭,没有人及时报告行动失败的消息,那边的教友来不及逃走……不敢再想下去了,白师爷愤怒至极的咒骂着:“秦林,你会下地狱的,万法归真无生老母不会放过你,本教大贤盛德至圣至明教主不会放过你!”
秦林面色一沉,森然道:“我等着!”
飞起一脚踢到白师爷嘴上,叫他没法再嘶嚎,秦林拍了拍巴掌,直接以最高指挥官的口气下达命令:
“行辕所有骑兵上马,刀出鞘、弓上弦,韩飞廉、陆胖子、霍重楼也都骑马跟来,其余兵丁整理武备,紧守行辕,防备白莲教大举来袭!扬州知府调集衙役捕快民壮,封锁四面各城门,丘百户率贵所校尉弟兄们全城大索,李都堂为首、黄公公以钦差副使身份副署,发七百里火急军令到各卫、所、府、州、县……”
尽管秦林的实授官职几乎是这里最小的,连扬州知府都比他大,但包括漕运总督凤阳巡抚李肱、钦差副使黄公公在内的众位官员,全都躬身听令,无一胆敢违拗,各各将符牌令箭火签滚单流水价发出,而行辕军队也悉听调遣。
就是挂部堂衔的正牌钦差大臣,也没有此时此刻的秦林这样威风气派!
秦林见准备已定,便令牛大力将鸽子笼打开,里面的三只鸽子扑扇着翅膀扑棱棱飞出,在半空中盘旋一圈,便朝偏西飞去。
“驾!”秦林一鞭子抽着马屁股,军马立刻西律律一声大叫,四蹄翻飞冲了出去。
霍重楼、牛大力、韩飞廉、陆远志各各乘马前遮后拥,行辕上百骑兵泼拉拉打马紧随,只听得一阵闷雷也似的马蹄声渐渐朝西边去了。
张懋修颇为羡慕的咋了咋嘴唇,哪个男儿没有一腔热血一颗赤心?他恨不得跟着马队去冲锋杀敌,只可惜他学的文,并不会沙场厮杀。
从来稳重少言的张敬修也忍不住赞道:“指挥若定失萧曹,身怀审阴断阳之术、胸罗六韬兵法,大明朝有此少年英雄,真朝廷之福、社稷之福!”
张紫萱闻言扑哧的笑,欣然道:“只说了指挥若定失萧曹,大哥没提前面一句‘伯仲之间见伊吕’,前一阵子倒是有人拿这句来赞父亲大人呢。”
张敬修微微一笑,张懋修本想忍着,脸憋得通红到底没忍住:“果然女生外向,这都拿秦世兄和爹爹相比了,哈哈哈哈……不过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小妹未雨绸缪,倒也没什么错。”
“三哥真讨厌!大哥你也不管他!”张紫萱嘟着小嘴儿,低下头不说话了,垂着的脸儿看不出来,粉颈已是嫣红。
正忙着的众位官员,耳朵却是竖着听这边动静的,把这番话听在耳中却是另一番光景。
“伯仲之间见伊吕,指挥若定失萧曹”本来是赞诸葛亮的,张家兄妹用前面一句来比张居正,确实恰如其分,后面一句来赞秦林,岂不是隐隐有把他和张居正相提并论的意思?尽管没有明言,那也是为人子的避讳嘛!
小小锦衣卫副千户,何德何能?
如果是别人这么说,急于表现的李肱等人早就跳起来正言厉色的指斥了,但这话是张家公子小姐自己说的,却又不同。
难道那秦林已为元辅少师张太岳青目,即将鱼跃龙门,潜龙在渊化作飞龙在天?
李肱为首的众官,都暗自下定决心排除万难,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制造困难也要上,千方百计和秦林拉好关系。
另一边,秦林率众追出去七八里地,快到二十四桥了。
鸽子在天上飞,人马在地上追,又害怕跟丢,短时间内累得够呛,但众人想到一举荡平白莲教指挥中枢,彻底破获漕银失窃、煽动叛乱的要案,朝廷必定厚赏酬劳,立功升官,就人人踊跃争先。
特别是立功心切的霍重楼,以他超群的武功,在东厂混了二十年还是个小小司房,早就想升官想得快疯了,这件案子本身极为朝廷关注,一旦立功就很有可能上达天听,秦林又是前程无量,跟着他办事总有升赏,再开心不过了。
于是东厂高手霍司房就纵马紧紧跟在秦林身旁,前后只让着一马头,做出全神戒备的样子,那副忠心耿耿杀身报国的表情简直就写在布满络腮胡的脸上!
秦林侧着脸儿冲他点点头,暗道老霍越来越开窍了。
想到初见霍重楼的光景又不禁哑然失笑,这家伙要早就有这般懂事,何止区区司房?
“降、降了!”有人指着空中的鸽子,那三只信鸽正在盘旋着降低高度。
敌人就在附近!
秦林与众将士同时精神一振。
却见那三只鸽子飞进了远处一所民居。
第194章 一击毙敌
白莲教十长老之首“血海飘萍”段海萍兴奋的搓着手掌,等待着来自十多里外,漕运总兵官行辕那边的好消息。
段海萍迫不及待地想杀人了,他那种眼睛红、嘴唇干裂,兴奋地走来走去的可怕神态,惹得别的白莲教徒都暗自退避,生怕惹到这个魔头。
正如他在江湖上流传的那个血腥恐怖的声名,他在白莲魔教之中也算得上头号杀星,纵横天下数十载,杀人如麻,甚至到了“大贤盛德至圣至明神教主”也不得不警告他,再肆意妄杀就会破坏白莲教民间形象的地步。
这一次,他终于可以借着起事,名正言顺的大杀一场了,人头滚滚、血流成河,正是他这种嗜杀成性的人最期待的呀!
咕咕的叫声,从后院传来,那儿有一只极大的鸽舍,由专人驯养着上百羽信鸽……扬州商客云集,从元代开始便有大商人驯养鸽子往各地传递商机,白莲教的这处秘密机构设在距离漕帮不远的地方,非但富商云集、其中饲养信鸽的不少,就连漕帮总商也利用这种飞翔的小生灵传递漕运消息,自然不会有人注意到这处院落。
现在,三十羽鸽子已绑上了写有密令的纸卷,一旦接到白师爷那边传过来的消息,鸽笼便会立刻打开,这些鸽子将会携带着死亡的讯息飞向各自的目标,接到命令的白莲教各路人马便即刻发动,将朱明王朝的东南半壁,搅个天翻地覆,杀个血流成河!
躲在阁楼上监视天空的教徒,惊喜地叫道:“来了,白大哥的鸽子飞过来了!”
段海萍面露喜色,众香主、传法大师兄也呼出了一口憋在胸口很久的浊气:终于,成功了!
“咦……”有眼尖的教徒惊讶起来:“怎么有三只鸽子?”
段海萍心头咯噔一下,凝神细听,忽然眼露凶光,脸色刷的一下变得狞恶。
只消片刻,白莲教徒也都听到了由远及近的隆隆马蹄声,在院门外布设的暗哨也跌跌撞撞地奔进来,气急败坏地喊道:“不、不好,伪朝的官兵来了!”
秦林迅速出击,转瞬之间便使白莲教徒面临灭顶之灾,饶是杀人如麻的段海萍,强自镇定的同时眼中也闪烁着前所未有的一丝慌乱。
马队疾驰何等迅速,在白莲教徒做出反应之前秦林便已经率兵冲到了院子前面,指挥众官兵团团围困。
这家伙把手卷成喇叭放在嘴边,大声叫道:“里面的人都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负隅顽抗是没有希望的,赶快缴械投降吧!自首从宽,抗拒从严,不要妄图挑战人民专政的铁拳……”
不仅院子里面的白莲教徒听得莫名其妙,就是外面的官兵也满头雾水,觉得这位秦长官实在高深莫测。
陆胖子讪笑着把秦林衣服扯了扯:“秦哥,你刚才说啥铁拳?”
啊呃……秦林抓了抓头皮,貌似把过去客串谈判专家那套拿出来了,老脸一红,赶紧换了番说辞:“里面的人听着,朝廷宽宏大量,今上天恩高厚,你们快快弃暗投明尚可宽大处理,反戈一击更是将功赎罪,自思自量,切莫执迷!”
这一次都听明白了,不过效果并不理想,院子里一片声地叫喊:“鹰爪孙做梦,爷拼一个够本拼两个赚一个!”
秦林摇摇头,这些被洗脑的顽固教徒,要他迷途知返,实在是千难万难。
也不多说了,他十分潇洒的并拢食中二指,朝院子一点。
随来的中军官立刻拖长声音大叫:“全体张弓……飞!”
嘈嘈切切的弓弦响处,上百支羽箭带着嗖嗖啸音从四面八方射进院子,几乎同时就听得里面传出夺夺夺的声音,以及竭力压抑着的低呼呻吟。
而院子里面的白莲教徒就更加感同身受了,他们躲在墙根屋角和桌子底下,眼前箭矢横飞,耳边听得尖利的破空啸音和钉进土墙或者房门桌面的夺夺声,如同暴风骤雨的洗礼,时不时还有箭矢射进人体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噗噗声,和受伤者、濒死者强忍着的闷哼。
“该死的鹰爪孙!”白莲教徒们愤恨的诅咒着。
大约过了五六轮箭雨,箭矢渐渐没有开始那么密集了……精兵使用军队强弓也不过射得十多箭就手臂酸麻,何况秦林所带的是漕军马队,并非正规弓箭手,到五六轮之后射速便慢了许多。
“弟兄们跟我上!”几名香主猛地打开大门,举着腰刀冲了出去。
残存的众教徒高颂着“真空家乡、无生老母”紧随其后,这些教徒都是被彻底洗脑的顽固分子,即便在刚才箭雨下身负重伤的人,仍凶神恶煞的拿着武器冲锋。
秦林正准备下令正面攻击,不料敌方还有胆直接杀出,他嘿嘿冷笑:还想负隅顽抗吗?
十名骑在马背雁翅排开的鸟枪兵,同时举枪瞄准。
鸟枪,是我国于明代中期出现的一种火枪。
明代朝廷和民间都重视火器,朱元璋朱棣父子北逐蒙元出朔漠,所倚仗的经典战术便是“神机铳居前,马队居后,先以铳摧敌锋,后以马队冲敌阵”,其后各种火器蓬勃展。
三十年前嘉靖年间,明军在收复被倭寇及葡萄牙人侵占的双屿战斗中,俘获了一些善于制造西式火枪的日本人。由马宪、李槐等人,学习了制造火枪的方法,并在其基础上,加以研究改进,于二十年前造出了“比西番尤为精绝”的中国第一批火绳枪,首批数量就达到了一万支,称之为“鸟枪”。
鸟枪并不是威力小到只能打鸟,有人说因为枪口像鸟嘴而得名,有人说这枪精度极高能命中飞鸟,所以才叫做鸟枪。
后世明朝火器多被诟病,其实并非工艺落后,而是王朝末年制度朽坏,偷工减料造成质量低劣;嘉靖、隆庆、万历初年,大明还相当兴盛,制造的鸟枪相当犀利,戚继光除了闻名遐迩的鸳鸯阵之外,后期也以鸟枪狠揍倭寇,蓟镇编练新式军队更是大规模使用包括鸟枪在内的各色火器。
鸟枪不像弓矢那样可以抛射,所以刚才这十名鸟枪手一直没有开火,点燃了火绳等待战机。
等白莲教徒从正门冲杀出来,正是战机到了,秦林一声令下,鸟枪手齐齐扣动扳机。
铜做的龙头夹着咝咝燃烧的火绳落进引药池,引火药瞬间被点燃,火焰沿着引火孔传进枪膛,顿时点燃了火药,迅速燃烧的高温气体推动铅丸沿着枪管前进……
砰的一阵响,十支枪口喷着小白花!
正举着武器乱糟糟冲来的白莲教徒,就像被无形的奔马狠狠撞上,身子一仰往后便倒。
立刻就有包括两位香主在内的五六名白莲教徒被这轮火枪打翻,剩下的也气势为之一挫。
鸟枪兵原地不动,骑兵则小跑着加速。
战阵厮杀与江湖格斗完全不同,漕军精兵在中军官、旗牌官率领下,以五名骑兵为一横排起了波浪式的冲击,五支锋利的长枪整整齐齐的平端,就像野兽的獠牙一样叫人生畏。
挥舞着武器的白莲教徒在第一波冲击之下就溃不成军,骑兵兜马向斜刺里散去,后面跟着还有第二波、第三波……
就算武功相当了得的最后一名香主,也只有机会在首波冲击时发射弩箭,射翻一名骑兵,接下来就失去了还手之力,仗着武功高强勉强撑过两三轮就再无余力,不是被战马撞的筋断骨折,就是挨长枪刺个透心凉。
白莲教玩阴谋诡计、暗杀、邪教洗脑这套厉害,但真刀真枪打仗和朝廷经制军队相比还差得老远。
霍重楼哈哈笑着,也想冲上去显一显身手,刚把缰绳提起,就被秦林拦下了。
“瞧老霍这脑子……”霍重楼以手加额,讪笑道:“杀敌自有军兵,霍某当然是保护秦将军要紧。”
秦林摇摇头,神色平静地看着那处院落:“杀鸡焉用牛刀?这群白莲教徒死命冲锋,必定掩护着什么,所以本官料定里面的大人物还没现身,现在不是你出手的时候。”
哦?霍重楼闻言一喜。
话音刚落,院子后面就传来了凄厉的惨叫!
漕军精锐骑兵将院子团团围定,听得前面喊杀声不绝于耳,这边的士兵也热血沸腾,但军令如山不可擅离岗位,他们便焦灼的兜着马,绕着后门转来转去。
忽然围墙上一道人影叉手叉脚的飞出,骑兵们吓了一大跳,几名张弓的立刻放箭,手持马刀长矛的也围了过去。
面对枪林箭雨,那人不闪不避直挺挺的飞扑,官兵校尉们大吃一惊,心头惴惴道:这位莫不是白莲教中的绝世高手,练了什么金刚不坏体、乾坤大挪移,修为已到了刀枪不入的境界?
想到传说中白莲教的诡异,最前面几名举着长枪的骑兵,两只手膀子都有些发软了。
万万想不到羽箭扑哧扑哧的射进这人体内,枪尖一扎也即刻透体而入,枪杆上传来的手感,真真切切的告诉骑兵们已把对方身体捅穿。
这一下骑兵们全都张口结舌,刚才哪怕那白莲教“高人”展现刀枪不入的盖世神功,如长坂坡上赵子龙、虎牢关下吕奉先一般,冲进乱军之中大开杀戒,砍瓜切菜似的把他们杀个七零八落,乃至双手合十放个如来神掌或者龟派气功,众人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莫名惊诧。
天底下岂有这种嫌自个儿命长,跳出来自动往枪尖上撞的人?
一名骑兵发现了异样,枪尖倒转把尸体翻过来,却见他背后插着一支羽箭……原来冲出来之前,就已被最初那几轮箭雨射死了的!
那么……
众人情知中计,正待勒马后退,就听得一声尖利刺耳的怪笑,犹如夜晚枭鸟的鸣叫。
黑漆漆的屋檐底下,身穿紫袍的段海萍不再掩藏身形,双足猛力往椽子上一蹬,飞扑的速度快如离弦之箭,只见一道紫电划破长空,朝聚集起来查看那具诱饵死尸的骑兵当头罩落!
骑兵们被他诡计所骗,根本来不及做出有效的反应,有人举起长枪朝空中的身影刺去,无奈段海萍身法快如闪电,只刺中了他身后的残影,也有人用枪杆横扫,段海萍在空平一扭一折便连他衣角也没有沾到。
稍远一点儿的骑兵急忙弯弓搭箭,可刚才那诱饵死尸叉手叉脚的被扔出来,他们已将箭射了出去,这时候再开弓哪里有那么快?
来不及了,段海萍已飞进几名骑兵之中,只见他右手一抖已将软剑晃得笔直,顺手往下斜拖登时把正面的骑兵咽喉削断,合身撞上,血雾纷飞中骑兵倒撞下马,眼见不活了。
段海萍坐上马背,左边一名骑兵距离太近长枪递不出去,正提着缰绳想退后两步,段海萍左手一提缰绳,右手软剑迅捷无伦的从腋下穿过,如毒蛇吐信般刺进那骑兵胸口。
骑兵如遭电击,身体猛地一震顿时僵住,段海萍狞笑着将软剑拔出,带起一股殷红的血泉,显然剑锋已经穿心而过。
被段海萍冲入骑兵群中,登时如虎入羊群,剑光一闪、一闪、再一闪,每每以最为意想不到的角度刺入牺牲者的要害,速度快得根本来不及反应。
只见血雾纷飞、血泉喷涌,措手不及的骑兵们一个接一个倒撞下马,果然不愧为“血海飘萍”、白莲教十长老头一号杀星。
段海萍满头满脸都是手下亡魂的鲜血,紫色的袍子被血浸成了诡异的暗紫色,仿佛有无数冤魂缠绕其上。
他厉声长笑着,左手抓起一名被害的骑兵举在身前挡住箭矢,策马冲向距离稍远的几名骑兵,这几个漕军虽是精锐,却没有真刀真枪的上过战场,见此情形吓得亡魂大冒,赶紧兜马避开。
眼看段海萍就要透阵而出,他回首望了望院子前面,暗自思忖将来一定要报仇雪恨,打探得谁是主持围捕的官员,必定杀他全家泄愤。
“老伙计,这就要走了?”前方右侧的屋顶上站着一人,声音虽不大,隐隐有金石交击之声:“有我老霍在,你就乖乖留下罢!”
段海萍浑身一震,将骑兵死尸抛下,单掌在马鞍上用力一拍,身形朝左侧屋顶飞落,还在空中就冷笑道:“手下败将,也敢口出大言?”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霍重楼更不答话,双手运起大力鹰爪功揉身而上,焦黄的指甲在空中划出道道爪影。
段海萍不敢怠慢,使出看家本领青萍剑法,一柄软剑被他使得出神入化,连人带剑化作一团清光,与霍重楼舍命狠斗。
两人都已算得上江湖中顶儿尖儿的人物,这一番狠斗当真厉害,只见霍重楼爪影重重,凝重如山,段海萍剑光电飞,诡异毒辣,短时间斗了个旗鼓相当。
骑兵们渐渐围拢,都想替被杀的同袍报仇雪恨,但要冲过去肉搏吧,人家在屋顶上打斗,马儿跳不上去,再者恐怕格斗也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反而给霍重楼添乱;待要放箭吧,霍重楼和段海萍舍生忘死的苦战,一箭射过去说不定没射中段海萍,反而误伤了霍重楼,岂不冤枉?
霍重楼也晓得这里头的关窍,因此手底下毫不放松,着着抢逼,要叫段海萍在强敌环伺下暴露破绽,将其擒于爪下,一雪前耻。
孰料段海萍临危不惧,反而越战越勇,软剑舞得风雨不透,霍重楼立功心切,被他卖个破绽抢进中宫,剑锋反把手背划破一道血口子。
秦林已扫荡了前面的白莲教徒,率众官兵追到后院来了,见此情形吃了一惊:“妈的,老子本想生擒活捉,看来只好……”
他一声令下,鸟枪兵立刻分散排开,枪口指着屋顶,然后才吼道:“老霍,让开,我来对付这人!”
霍重楼在京师里面也见过神机营操练,对火器并不陌生,但神机营用的佛郎机和将军炮、三眼铳,精度和便捷都比不了鸟枪,他便有些迟疑。
段海萍见到鸟枪倒是有些心虚,他是南方人,浙兵使用鸟枪已有二十年,听说过这种武器的厉害,不过此物没有流传民间,具体如何他也无从得知。
趁着霍重楼分心和秦林说话,段海萍刷刷刷几剑逼得他手忙脚乱,然后奋力一纵就想跳出圈子。
“费尔!”秦林极有派头的把手往下一挥。
鸟枪兵们虽不懂费尔是什么意思,也明白是叫他们开火,立刻扣动扳机,十杆枪对准了屋顶上的段海萍攒射。
只听得乒乒乓乓一阵枪声,刚才还耀武扬威的段海萍,身上炸开好几处血洞,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头从屋顶栽下来,手足挣扎两下,吐出一口污血,眼见不活了。
和段海萍隔着一丈远的霍重楼吓得不轻,连忙摸自己身上有没有被射中,发现并没有伤口才定了神,仍是惊讶不已:享名江湖二十年,白莲教十长老之首、杀人无数的“血海飘萍”段海萍就被这么几杆鸟枪打死了?居然连反抗都做不到!
秦林搜查着尸体,从段海萍身上摸出了一朵银莲花,他桀桀的怪笑起来:“哇、哈、哈、哈,你有神功,我有鸟枪!”
第195章 自投罗网
陆远志、韩飞廉率领士兵们忙着打扫战场,检查白莲教徒尸体,搜查那座小院,审问生擒的俘虏,霍重楼则一刻不停地拖着鸟枪兵问这问那,又端起鸟枪研究,似乎想弄明白这玩意儿哪来那么大威力,轻易就把段海萍这种级数的高手击毙。
众人各忙各的,唯独秦林饶有兴致的逗弄着后院鸽舍里面的鸽子,三根手指头拈着炒熟的米麦喂它们,逗得鸽子咕咕地叫,看起来这位指挥若定失萧曹的锦衣卫副千户实在悠闲得很。
“秦兄逗弄飞鸽,是学姜太公避居渭水垂钓呢,还是欲效法刘玄德灌园韬晦?”
张紫萱已将脸上涂的姜黄水擦去,不施脂粉而肌肤莹白如玉,眉目清婉,樱唇微启,笑盈盈地看着秦林。
李肱、黄公公、张家兄弟等人都已赶来,张紫萱见秦林逗弄鸽子,所以出此戏言。
秦林眉头一挑,瞧着她似笑非笑地道:“我正要洒下金钩钓香鼋呢!”
相府千金立马大囧,脸蛋儿两侧红霞嫣然。
孰料秦林话锋一转:“白莲教是人不是神,他们也会犯错误,没想到居然会给我留下一网打尽的机会!”
“你是说?”张紫萱眨了眨眼睛。
李肱倒是不解得很,上前拱拱手:“秦将军大获全胜,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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