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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医卫-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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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矶大案时那艘被俘的船,秦林发现它来自海上,和突然出现在南京的金樱姬颇有关系,便由南京锦衣卫行文到宁波、月港两处查探消息,福建月港远而浙江宁波近,算算日子,宁波该有消息回复了。

黄公公醉眼惺忪:“今朝有酒今朝醉,莫管他人是与非,咱们自在逍遥,让刘一儒头疼去吧……来来来,秦哥儿满饮此杯!”

“他是钦差正使,朝廷正三品大员,咱们算什么东西?也配管他的事儿?”霍重楼愤愤不平地说着,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好像和酒有仇似的。

秦林笑笑,张紫萱曾说过大明朝廷的体制,像中官副使、监军太监之类的,主要是体现朝廷中枢对外派大员的监督,但事情主要还是文武官员去办。

像现在刘一儒奉旨由燕子矶一案追查江南的白莲教,就该他负责办理,如果没办成是他办事不力,而中官副使黄公公和东厂派来协查的霍重楼并没有什么责任……当然也没有功劳,算白跑一趟。

刘一儒虽然不像张公鱼那么瞒颃糊涂,但更过分的是,他刚愎自用完全不理会别人的意见,只知道把捕获的白莲教徒一天打三遍。

其实这些俘虏都只是底层教徒,根本就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被打急了熬刑不过就张口乱攀咬,漫天乱飞的胡说一通,偏偏刘一儒还要当真,火签符牌流水价发往各州府县抓人,搞得民间骚动不安,结果连白莲教的毛都没抓到一根。

黄公公和霍重楼看这架势,估摸着破案立功的梦是做不下去了,干脆破罐子破摔吧,再不管刘一儒怎么折腾了,两人每天外出喝酒闲逛,好歹有块钦差副使的招牌,到南京镇守太监那儿去打打秋风,找不明所以的中低级官员撞撞木钟,准备弄点银子,等旨意下来就收拾回京。

这不,霍重楼就打着酒嗝,大着舌头对秦林道:“秦长官,这南京有啥富商要走漕运往京师运货的,您帮着问问,咱搭船回京,把钦差副使的官衔灯笼借给他,免了他过闸的税赋常例。得了他孝敬的银子,咱们自己兄弟,三七、四六都好说。”

秦林暗笑,传说中不食人间烟火的武林高手,根本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啊,武功再高也得穿衣吃饭养活妻儿老小,这不,“鹰爪铁布衫”霍司房讲起扣头来,三七啊四六的门儿清。

“这个倒不难打听,兄弟既然做着锦衣卫副千户,连南京谁有钱,谁要往京师运货都不晓得,这官儿不是白做了吗?”秦林大笑着,手指头点着霍重楼的肩膀:“不过,老霍你就真的只在乎一点儿银钱?不想着立功升官?”

霍重楼的确很缺钱也很爱钱,但他更喜欢当官,否则以他的武功,脱了这身官皮改行去做独行大盗,早就富得流油了。

秦林就是看准这一点,才每次都把他撩拨得心尖儿发痒。

果然,这一次霍重楼又上钩了,听到升官两字,酒意都醒了大半,连忙追问:“秦长官,你这是怎么说?我们倒是想请您去帮忙破案,可刘一儒那狗东西是钦差正使,咱们拿不到权柄啊!”

黄公公本来惺忪的醉眼,也变得亮了起来,知道秦林这么说就必定有些门道,急忙左右看看,把雅室门关上,小声道:“不瞒秦哥儿,宁波那边有了回复,但都没什么用……”

宁波虽未开放海禁,走私贸易却比开了海禁的月港还要兴盛,往来的日本人、高丽人、西洋人很多。

当地派驻锦衣卫接到行文,立刻派员查探,侦知汪直死后海上群雄纷起,日本浪人、高丽海盗、西洋商人各有所长,再没有谁能像汪直那样一统东海南洋。

汪直死后余党本已衰微,近来转而势大,盘踞海岛之上,有战船数十艘,商船上百,虽然和汪直生前全盛时相距甚远,但也不可小视了。

至于他们是否和白莲教勾结,并无明确的线索,只得到消息,近来有内地人乘船与其联系,汪直余党的海船频繁来往于白水洋附近海面,又有逃亡船匠说他们曾建造平底内河船……

这个消息完全证实了秦林的判断,明代白水洋就是指长江出海口一带,汪直余党的海船往来其间,一定是寻找江防水师疏漏溜进了长江,所以才有燕子矶一案白莲教所乘的那艘海船。

不过,他们建造平底江船做什么呢?采石矶以下江段尖底海船都可以通行的呀!

暂时把疑团存在心头,秦林坏笑着当起了教唆犯:“刘一儒不是妄自尊大、刚愎自用吗?咱们完全可以甩开他,自己查办这案子,兄弟我手里有锦衣校尉们可以调动,何必仰刘一儒的鼻息?到时候咱们把案子破了,联名奏报上去,叫刘老儿干瞪眼!”

甩开刘一儒单干?听到这个主意,黄公公和霍重楼都喜得眉花眼笑。

此前他们不是没想过,但离了刘一儒这正牌钦差,南京许多大官大府谁来理会你个中官副使和小小的东厂司房?再说,霍重楼武功厉害,破案嘛也就稀松平常。

不过现在,有了秦林加盟,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黄、霍两位仰仗他破案的本事,秦林则需要他们办案钦差的名义,于是一拍即合。

“好,咱们同心同德,一定要破了此案!”霍重楼说着伸出了手。

三双手紧紧相握。

黄公公补充道:“破了案子,叫刘老儿跟在咱家后面吃屁!”

三个家伙同时阴险奸诈的笑了起来。笑声是那么的阴森可怖……

第169章 库银被劫

万里长江浩浩荡荡,自金陵下泻至镇江,便到了京杭大运河的一大枢纽,各色船只陡然增多,江面上千帆竞渡、百舸争流。

江北起自扬州府的泾运河直通黄河清江浦,再由里运河联系华北平原上的帝国统治中心,京师。北上的粮船源源不断的把江南的粮食运往华北,供应京师所需,养育着九边的将士,朝廷赈济所出、军粮所用、官吏所食,全赖于此。

江南运河则从镇江府经常州、苏州直通杭州,贯通了江南膏腴之地,蜀锦、宁绸、景德镇瓷器,全都得经过它运往杭州湾或者宁波出海,为帝国换取源源不断的白银。

京杭大运河就是大明帝国生机勃勃的血管,维系着庞大帝国的生命。

此时就在大批粮船之中,混着一艘外观普普通通的平底江船,看上去和别的客船没有什么区别。

可它的内部却不像外表那么简单,不仅船只建造特别的坚固,操船的人员也格外不同:虽然都穿着普通水手的短打扮,但不少人被晒成了古铜色的皮肤和身上挥之不去的海腥味,都说明了他们并不是江上讨生活的百姓,而是从大海溜进长江的过江龙。

其中更有几个身子矮壮的家伙,神情动作与华夏子民迥异,如果在数十年前,他们会被称为倭寇。

江船中舱,金樱姬大马金刀地坐于榻上,和天香阁中楚楚可怜的神态截然相反,她现在身穿黑色绣金倭缎箭袖,满头乌发盘着高髻,腰系一条七宝鲨皮带,足踏鲨皮靴,脸上柔弱可怜的气质抛到了九霄云外,嘴角挂着几分妖异的笑容: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还。龟板先生,你怎么又回来了呢?”

龟板武夫跪坐在她身前,肩膀上裹着厚厚的绷带,把腰一挺,头一低,用生硬的汉语请罪:“属下,行刺失败了!只好以切腹自尽保持武士的荣誉,请少主指定介错!”

日本武士自尽,把自己肚子剖开的时候,身后站着一人挥刀替他把头砍下来,就称为介错。

嘻嘻……金樱姬抿嘴笑着,“毛海峰如何?”

龟板武夫一怔,继而沉重地点了点头。

金樱姬忽然狂笑起来,声音带着妖冶:“你们这些日本人呐,动不动就要寻死觅活,放心吧,你既然发誓效忠我父女,你这条命就是我的,我没让你死,你就不能死!”

“哈依!”龟板武夫跪直了身子,用力把头一点。

沉默半晌,龟板武夫又道:“为什么,要和白莲教结交?他们在海上,并没有什么力量!”

“可是大明有力量……”金樱姬神色颇有些怨愤:“我父亲是大明钦定的倭寇首领,我们想要东山再起,佛郎机人、日本人、高丽人都不是问题,只有大明,如果我们的对头、各国海商要求大明出兵对付汪直余党钦定倭寇,大明会怎么做?你们抵挡得了朝廷水师和戚继光吗?”

龟板武夫摇了摇嘴唇,对这个问题他只能保持沉默。

大明朝的力量实在太强大,它没有反应过来倒也罢了,一旦它全力动员,无穷无尽的人力物力,对于任何挑战者都是灭顶之灾。

“白莲教能替我们报仇雪恨,当然很好,但我不仅仅只盯着报仇,让他们替我们吸引大明朝的注意力,不是很好吗?”

金樱姬咯咯娇笑着,挥手打发龟板武夫出去:“对了,白莲教那边,告诉他们那个装神弄鬼的圣女,千万别把咱们当傻瓜,这次冬解的库银,咱们要三成!”

……

南京刑部右侧的院子,既是刑部侍郎刘一儒办公的处所,也充当办案钦差的行辕。

北风正紧,虽说江南地方温暖,守门的两名兵卒也冻得鼻涕长流,在那儿晒着点若有若无的太阳,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

“哎,老张,新来那位秦大人,又不打板子问口供,又不像戏台上演的那么微服私访,他能破案吗?俗话说得好,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放屁,秦大人神目如电,以前破了不晓得多少大案,也不差现在这一桩。再说了,秦大人仁厚慷慨,跟着他走那叫个升官发财!可惜咱们没那本事,否则求爷爷告奶奶也要拨到他老人家手底下去。”

正说着话,老张就啪的一下站得笔直,中气十足地叫道:“秦长官!”

秦林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随手扔了块不轻不重的银子:“去买件厚实的棉衣穿,冻成这个样子,丢脸。”

接过银子,两名兵卒激动的不行,就算丢脸也是丢刑部的脸,不管秦林什么事儿呀!现在人家出手就是几两银子,且不说值得多少,就是长官厚赐这点面子,也叫他俩打心眼里感激。

秦林笑笑,前几天中官副使黄公公已经咨文南京锦衣卫,把他调来协查白莲教了,所以每天过来办理案件。

刘一儒这家伙依然不老实,仗着是正钦差,连中官副使黄公公和代表东厂的司房霍重楼都不放在眼里,哪儿在乎秦林这么个协办锦衣副千户?

刘老儿只当秦林是想混进来分分功劳沾沾光的,倒也没想别的什么,于是每天见面就冷嘲热讽,好像他手上真有天大分功劳,人人都盯得眼红心跳一样……殊不知秦林看过案卷,早就笑得牙疼:

刘一儒把白莲教打尖的客店掌柜、小二,白莲教买过干粮的点心店老板,等等完全无关的人通通抓起来,硬说他们通匪;又一味狠打,叫犯人胡乱攀咬,还美其名曰广撒天网,疏而不漏。

秦林看这样子,是必须另起炉灶了。

阎王好说小鬼难缠,他把刘一儒手底下这群人几乎全买活,现在刘一儒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全知道。

中官副使黄公公的签押房,黄公公和霍重楼正又吃惊又兴奋地看着什么,见秦林进来,两个人凑近了,神神秘秘地道:

“秦兄,不得了,扬州往京师解的库银,出事啦!”

第170章 奉令办案

大明朝的税赋征收都在秋季粮食收获之后进行,谓之秋征,各地缴纳的税赋在冬天解往京师,谓之冬解,乃是帝国财政最重要的事项。

苏松常、杭嘉湖江南膏腴之地,粮食丰产、丝绸业发达、商业繁盛,撑起了大明财政的半壁江山,每年冬天都有大批钱粮从这里出发,经过京杭大运河运往北方,供养着文武百官、维持朝廷的各项开支、滋养着戍守九边的忠勇将士。

可就在六天前,北运库银的船队在运河中遭劫,整整五十万两库银不翼而飞现场,还留下了一朵纸折的白莲花!

士林哗然,朝廷震动。

京师,元辅少师张居正的府邸。

“啪!”张居正不轻不重的拍了拍桌子,捋着黝黑的胡须,不紧不慢地道:“这白莲教,也太肆无忌惮了。”

作为美男子的他依旧风度翩翩,不知是因为腽肭脐的功效,还是阿古丽和布丽雅两位波斯美女的柔情蜜意,让他保养很好的脸庞呈现红润之色。

而他的神态依旧闲雅雍容,好像闲庭信步一般。

可坐在张居正对面,只有半边屁股落在椅子上的掌锦衣卫事左都督太子太傅刘守有,就没有这么轻松适意了。

张居正在桌子上轻轻拍的那一下,就如晴空震响的霹雳,吓得刘守有后背冷汗直冒……多年的追随,他深知这位元辅少师张先生的脾气,正所谓圣人怒发不上脸,像现在这个样子,太岳先生的胸中恐怕已有雷霆轰鸣。

刘守有想了想,他熟知这位恩相的脾气,所以没提别的而是先表示感谢:“下官愚鲁,未能及早查知白莲妖匪的奸谋,真正惭愧!不过还得多谢相爷仗义执言,今天早朝群情汹汹,若不是相爷回护,下官实在无颜再立于朝堂之上了。”

明代不设丞相,但张居正以摄政自居,门生故吏都称他为相爷。

张居正鼻子里哼了声,细长的眼睛眯了起来:“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他们表面上是对你群起而攻之,其实矛头仍对着我嘛。”

“蚍蜉撼树,螳臂当车!”刘守有呸了一口,发自内心地道:“相爷是国之柱石,内以顾命元臣辅佐幼主,外则勘定倭乱、册封俺答汗、平定僰人之乱,近年来实行一条鞭法,太仓银库从空得跑老鼠,到现在银两堆积如山,一般般一件件,哪样功绩不是相爷呕心沥血孜孜以求?”

张居正无所谓的笑笑:“做的总不如说的,任你做了一千件,只要错了一件,就总有他说嘴的。”

这次库银失窃,张居正也有些无奈,毕竟损失很大,他主持的财政不知要花多大力气才能填平亏空,九边将士要钱粮,戚继光在蓟镇练新军,火枪火炮都得花钱,凭空短了五十万白银,财政顿时变得捉襟见肘。

而那些迂腐之臣的指责,就更让他心情不佳:

过去朝廷征收税赋,除了少部分银两,是以征收实物为主,譬如江南的丝绸、粮食,江西的棉布,云南的赤铜,是张居正实行一条鞭法之后,才全部改为征收替代实物税的折色银。

这次库银在冬解途中被窃,便有一些迂腐之辈指责说若不是实行一条鞭法,而像往年那样征收粮食、布匹,动辄就是以多少万斤来计算,断断不会如此轻而易举地被窃。

朝野内外的攻讦从失窃事件本身应该负责的官员和衙门,逐渐转移方向朝一条鞭法开火、质疑新政,这就是张居正无法忍……为了大明朝的长治久安,他竭尽全力推行新政,在他心目中提拔戚继光平倭御寇,招抚俺答汗这些事情都只是治标而已,只有改革税制、强国富民,才是标本兼顾的谋国之道。

“那些胡说八道的,就算是当路芝兰,本相也容他不下!”张居正慢慢啜饮着茶水,又点了点头:“不过当务之急并非党争,还是破案、找回库银摆在首位……戚帅要练新军,又伸手向本相讨银子啦,边关紧要啊!”

刘守有却愁眉不展:“那边查办白莲教的钦差办案大臣是刘一儒,这老儿可对新政没什么好话,要是起了党争意气,他岂肯出力查案,替相爷办事?”

“不是替我办事,是替国家办事!”张居正非常严肃的指出这一点,不过很快他就苦笑着摇了摇头。

只要有人就有党争,张居正也利用各种手段打击反对派,但他始终把国家社稷置于个人荣辱得失之上;可刘一儒、王本固这些所谓的清流呢,他们为了党争获胜、为了博取清名,完全可以不顾社稷安危和百姓福祉。

不过张居正是什么人?他很快就笑了起来:“钦差正使不肯出力,咱们有中官副使和东厂协办嘛,另外我们在南京还有一位极富干才的自己人呢。”

刘守有喜形于色:“您是说……”

……

南京,秦林在秦淮河边的那座大宅,张紫萱再次登门。

“秦兄……”张紫萱格外的客气,试探着问道:“咱们,应该算朋友吧?”

秦林伸出魔掌在相府千金光洁如玉的额头上摸了摸,“没发烧啊?干嘛说得好像生离死别似的?哦,明白了,你是准备说出压抑在心底很久很久的那句话……我爱你!”

张紫萱笑着把他手甩开,绝美的脸蛋浮起了若有若无的红晕,“秦兄你就不能有个正形吗?小妹真有事情要求你呢。”

“不会是求我入赘吧?”秦林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张紫萱,“我是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男子汉大丈夫,不过对美人计的抵抗力从来都不高,所以你要是色诱一二,哇哈哈哈……说不定我就答应了哦!”

张紫萱嘴一瘪,凶巴巴地瞪着秦林,看他那个惫懒样子又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好了啦,是家父有事要你去做,愿不愿意都随你,行了吧?”

张居正?秦林脸上嬉皮笑脸的神情隐去,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追问是不是为了扬州库银失窃的案件。

张紫萱非常认真地点了点头:“秦兄果然心有灵犀一点通。”忽然又想到心有灵犀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她又不好意思起来,偷偷看秦林并没有什么失惊打怪的样子,才放了心。

秦林本来就想介入此案。

刘一儒像条癞皮狗似的阴魂不散,王本固和汪直余党金樱姬的仇怨,金樱姬和白莲教的勾结,自从秦林卷入案子之后就成为了其中的一员,绝不可能在解开答案之前独善其身。

扬州一案就是解开目前乱局的重要契机,秦林当然要介入此案,找到金樱姬,把当日之事问个明白,搞清楚她究竟有何居心。

有张居正做靠山,名正言顺的查办此案,那是再好不过了……话说前两天和黄公公、霍重楼主动请缨要去扬州办案,还被刘一儒指桑骂槐的嘲讽了一通呢!

张紫萱回家去取张居正写给秦林的书信,秦林则去钦差行辕找黄公公和霍重楼,约他们同去扬州。

一到行辕,就看见刘一儒好整以暇地坐在正厅上喝茶,黄公公、霍重楼两位坐在下首,面露不平之色。

看到秦林过来,两位都站起来出厅相迎。

霍重楼郁闷至极地道:“好说歹说,这老儿就是不同意咱们去扬州,说什么南京乃中枢之地,在此严防死守避免白莲教搞破坏,就胜过去扬州查办案件……秦长官,您看他这个样子?”

黄公公也气愤得很,尖声尖气地道:“如此敷衍拖沓,还有点替大明天子办事的勤谨吗?我看他这点小肚鸡肠的,连宫里的小宦官都不如!”

秦林笑着把这两位劝了几句,走到厅里头,刘一儒果然连屁股都懒得挪一下,大模大样的喝着茶。

“白痴,等老子弄到白莲教,看不给你栽点赃!”秦林不屑的撇了撇嘴,忍着气拱拱手,说了想和黄公公、霍重楼一块儿去扬州查办库银失窃案件。

果然刘一儒立刻回绝,强词夺理:“这次事情闹得特别大,朝廷总会另派专门钦差去扬州办案,咱们只办南京的白莲教,可管不了扬州的事情。”

“老先生你仍留在南京断案,我们三人自己去扬州。”秦林解释着。

黄公公嘟嘟囔囔地道:“反正我们在这儿,你也把咱们当成摆设,从来不过问咱们的意见,我行我素,刚愎自用。”

“本官是钦差正使,一切理应由本官做主。”刘一儒傲慢的回答。

“等着看,老子还非去扬州查案不可!”秦林气得不行,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刘一儒这种把意气之争放在国家社稷之上的家伙。

忽然张紫萱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哼哼,刘老先生,侄女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听说扬州不在南直隶呢!侄女舆地学的不好,还请刘世叔指教。”

刘一儒脸色立刻就变得不好看了,情知刚才借故推诿的场面被张紫萱看见,回去告诉张居正,自己就得做一辈子南京刑部侍郎,没机会调回中枢啦。

张紫萱又把几封书信文牍慢慢摆在刘一儒的桌上:“这是家父给秦世兄的书信,这是司礼监掌印、提督东厂冯厂公和掌锦衣卫事刘守有刘大人的钧令,调黄健、秦林、霍重楼赴扬州查办案件。刘大人,您要不要检验一下图书和笔迹?”

刘一儒目瞪口呆,司礼监掌印冯大伴和元辅少师张先生,这两位大明朝除了皇帝之外最有权势的人物,竟然直接给秦林这么个锦衣卫副千户发下钧令?

“哈、哈、哈!”秦林嘲弄的笑着,“刘大人,咱们现在可以离开了吧?”

刘一儒面红耳赤,胡须直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171章 微服侦查

漕银失窃案,秦林定下了明察暗访的策略,分成两路部署:

明面上钦差副使黄公公和东厂司房霍重楼乘官船,摆齐全副仪仗大张旗鼓的前往扬州,和漕运总督、漕运总兵官、扬州知府等官员进行接触,详细了解当地官方所掌握的情况;暗访这路便是秦林率陆远志、牛大力、游拐子,坐民船微服前往,趁黄、霍两位吸引了绝大部分的注意力,在街头巷尾、漕运码头和船工纤夫中间秘密侦查,根据当地官方掌握的情况,有针对性的和三教九流接触,寻找破案的线索;韩飞廉则作为联系人在两路人马之间来回奔走,传递消息。

部署已定,众人尽皆佩服秦林思维缜密、指挥得宜,各各遵令行事。

就在秦林准备各项事宜的时候,张紫萱忽然提出要一同去扬州……漕银失窃不但从现实上导致朝廷财政遭遇了危机,也成为反对派攻击一条鞭法的标靶,张居正的新政在兴国州清丈土地案中就已受到了较多的抨击,岂能让库银案再起波澜?

作为张居正的独生女儿,张紫萱十分清楚父亲的抱负,也知道大明朝局的深浅,眼看父亲竭力推行、可使天下长治久安的新政遭遇前所未有的攻讦,她又怎么可能在南京坐等消息?

秦林资历尚浅,对大明朝局、地方官员权力格局乃至漕运本身都不如张紫萱熟悉,此行正要她做个刑名师爷,再说了,带着位美女秘书,不但养眼还倍儿有面子嘛。

但这家伙从来不会有半分老实,反而沉吟半晌,做出极其为难的样子。

张紫萱斜飞入鬓的修眉一挑:“怎么,秦兄不欲与小妹同舟共济?”

秦林把脸一板:“这怎么可以?男女大防、授受不亲,怎可同船而去?哼哼,元辅少师张太岳要是有点误会,把我抓去硬逼着做什么赘婿,你可别后悔啊。”

张紫萱起初还奇怪秦林怎么忽然变成了道学先生,至此才明白他是打趣,她洁白的牙齿轻轻咬着嘴唇,粉面微微发红:“小妹的两位兄长都在扬州以文会友,此去可以说是去投奔兄长,断不会有损秦兄清誉的。”

秦林笑笑:“清誉谈不上,那是王本固、刘戡之玩的;至于我嘛,浊誉倒还有些。”

浊誉?张紫萱忍俊不禁,这个词儿可真新鲜,也亏秦林说的出来。

陆胖子和韩飞廉在旁边挤眉弄眼的笑:咱们这位秦长官,桃花运真正旺得没边啦!

游拐子则心跳犹如擂鼓,他从前也隐约知道秦林和徐辛夷、张紫萱有那么点瓜葛,徐辛夷大大咧咧的乱开点玩笑倒也罢了,张紫萱羊脂玉一般的人儿,又是家教森严的相府千金,说起来未免有些不相信。

可今天一看,比传言有过之无不及,两人关系匪浅呐!

游拐子不禁分外庆幸自己跟对了人,秦林才华横溢,又有张居正为奥援,将来还怕不飞黄腾达吗?跟着他随便沾点光,也就足够升官发财啦。

秘密侦查需要隐藏身份,游拐子虽然是市井中乱晃的老油子,陆远志也有自来熟的本事,可他们都不是扬州人,以什么方式融入当地市井,开展调查呢?

秦林不慌不忙,道出一个人的名字:贾富贵。

贾富贵就是曾经从蕲州送秦林等人到南京的茭白船主,他在长江中行船,上抵湖北秭归,下到长江入海口白水洋,都熟络得很,让他配合假扮成商客身份,去扬州就方便多了。

但贾富贵肯冒险相助吗?张紫萱不禁有些怀疑:“秦兄,这些商人虽不能一概斥之为见利忘义,但追逐利益、心中只有银钱,对朝廷并无丝毫尽忠之心,叫他冒险替我们做事,恐怕不太容易。”

秦林笑笑:“山人自有妙计。”

贾富贵就在南京城里花牌坊街住,一行人找到说了要他帮忙配合,扮成商客去扬州查案的事情。

果然贾富贵举着一双白白胖胖的手乱摇,神情像见了活鬼似的:“做不来,这个要命的勾当小人实在做不来,求秦长官看在同船千里的分上,将差事委了别人吧!”

说着他还叫小厮捧了一百两银子出来,满脸堆起假笑,说是要贺喜秦林升了副千户,摆明了舍财免灾的架势。

张紫萱大失所望,早知道这些商人不愿意报效朝廷的,现在看了贾富贵那副油滑奸诈的样子,仍不免心头生气。

“唉,本来有一套大富贵要送与贾兄,到时候‘假富贵’就变成‘真富贵’了,没想到贾兄竟然把本官的好心当作歹意……”秦林叹息着把张紫萱一拉,“咱们走吧,这场买卖贾某人不做,等着做的人可多得很呢。”

大富贵,买卖?听到这几个字,张紫萱困惑不已,贾富贵却一下子被吊起了胃口,略想了一下就赶紧追上去,赔着笑脸问到底如何。

“本来嘛,谁要肯帮忙,事成之后本官就把锦衣卫副千户的官衔灯笼借给他打几年,乃至叫张小姐禀明元辅少师张先生,求道特许海贸的札子也不是什么难事。因为有点儿交情,才先来找了贾兄,没想到一套大富贵竟然被贾兄推出门来……”秦林一边走,一边摇头叹息。

贾富贵一听之下又惊又喜,绿豆大的眼睛亮得像灯泡。

惊的是秦林虽未明说要去办什么案子,可最近扬州那边沸沸扬扬的不就是五十万漕银失窃的惊天大案吗?

喜的是这一票做下来,今后他的船可以随便打锦衣卫副千户的官衔灯笼,税随便逃、常例随便免,铁定大赚特赚,万一张紫萱真求来了特许海贸的札子,那更是坐在家里数钱数到抽筋啊!

啪!贾富贵一巴掌抽到自己脸上,立马起了五根红指印:“小的不是个东西,小的混账王八蛋不识好人心,秦长官这边请……来人呐,快泡茶,泡好茶!”

秦林要查案,贾富贵要赚钱,一拍即合,很快就达成了协议,片刻之后房中就响起了两人奸诈的桀桀笑声。

在张紫萱看来,此刻的秦林完全成了老奸巨猾的奸商,贾富贵这种家伙,就算拿东厂来恐吓他,也不见得肯用心出力,但现在有利益相诱,他就真的死心塌地要替办案出力啦。

小嘴一抿,张紫萱若有所思:如果是刘一儒、王本固、耿定向那些清流来劝贾富贵,被拒绝之后铁定掉书袋大讲“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食毛践土忠君之事”的道理,然后贾富贵还不答应就转成“无君无父”、“不忠不义”的一通大骂,最后一拍两散,屁事也办不成吧!

倒是秦林以利相诱,贾富贵就心甘情愿的出力、出死力,效果就截然不同了。

张紫萱于朝廷格局、大明政道异常熟悉,但从没和市井中人打交道,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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