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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医卫-第2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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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账册,但不知道放在哪里。
冯保做了十年的司礼监掌印、东厂督公,手底下不知道干过多少坏事儿,找到这本账册,就等于把许多官吏的小辫子,牢牢的捏在了掌心!
所以刘守有在冯府,搜刮金银财宝、文玩古董倒在其次,首先是要找到那本账册。
可他找了这大半天,账册连个影子都没看见,自然心中有些着急。
“奇怪,冯保把账册放哪儿了?”刘守有悻悻地挠着头皮。
张昭想了想,脸上厉色大增,低声问道:“要不,咱们追上冯保?”
刘守有摇了摇头,陛下既然放冯保到南京守孝陵,这就是最终结果了,不能更改,更何况逼死冯保,李太后那边也没法交代。
“冯保这人心性坚毅,到了这步田地,离死也差不太远,硬逼他肯定没用!”刘守有说着就皱了皱眉,暗自寻思要不要和冯保做个交易。
“哎呀呀,刘都督也不和下官打个招呼,就这么急着来冯府了,真是公忠体国呀!”
秦林带着讥讽的笑声从外面传进来,刘守有没来由就是眼皮子一跳,也堆起了假笑:“秦少保来了?毕竟冯党奸邪众多,这冯府之中恐怕也藏着机关暗道,本官尽忠效力的心切,就先来替老弟趟趟浑水。”
“那么,下官就多谢谢刘都督了!”秦林冲刘守有拱拱手,踱着四方步子走进来。
张昭、庞清、冯昕等人就有些不好意思,他们袖子里、怀里,都塞着东西呢!
“啧啧啧,吴道子的画,哎呀,王羲之的字!”秦林大呼小叫,看到每一样珍宝都要手舞足蹈。
刘守有、张昭这几位面面相觑,恨不得伸手把他嘴堵住:叫个什么劲儿?唯恐别人不知道咱们把好东西塞自己腰包了?
“来来来,秦少保这边请,咱们好说、好说。”刘守有满脸堆笑,把秦林拉到一边,指着许多宝物说:“秦少保相比也知道,冯保贪墨数额巨大,看,这些都是无价之宝。”
“是啊,陛下让咱们来查抄冯府,这些东西待会儿就送进宫里。”秦林理所当然地说着,还很傻很天真的眨了眨眼睛。
装傻?刘守有低声道:“陛下让咱们俩来查抄冯府,究竟是个意思,咱们彼此心照不宣。”
秦林越发茫然不解:“什么意思?我可不敢妄自揣摩圣意。”
刘守有的脸又抽了两下,很想一巴掌把秦林扇飞,终究忍住了,嘴唇哆嗦两下:“秦少保,你别和本都督装傻,陛下让咱们来查抄冯府,本来就是让咱们来发财的!老实说吧,这里东西,咱们见者有份!”
“真的见者有份?”秦林又像不相信,又有点害怕似的。
刘守有很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这可是你说的。”秦林顿时两眼放光,朝外面挥了挥手:“弟兄们,进来抬东西!”
话音刚落,早就准备好的牛大力、陆远志率锦衣官校蜂拥而入,抱的抱、扛的扛、抬的抬,一点也不客气的拿房间里的各色珍宝。
刘守有看得直了眼,见过贪污的,没见过秦林这么狠的!
秦林嘿嘿一乐,你老兄刚才说的很清楚,咱这是奉旨贪污,不多贪点,岂止对不起自个儿,还对不起皇上嘛。
张昭、庞清这几位堂上官郁闷得不行,好多珍宝,是他们在前头先看上的,只是没来得及揣进怀里,就被秦林的人搬走了。
“让他们搬,大不了咱们少要点!”刘守有咬了咬牙,最要紧的还是找到冯保那本账册,至于这些珍宝,毕竟是身外之物,舍弃一些,尽早打发秦林滚蛋吧。
张昭和同僚们眼见财宝被搬走,心头都在滴血啊,秦林,你好狠,都不给咱留点啊?
“哎呀,这卷画儿不错,刘都督我帮您拿着!”秦林说着就从刘守有右手,拿走了一副吴道子的天王送子图。
“咦,这画册看起来不错,拿回去给我老婆当个刺绣样子!”秦林又从刘守有的左手,顺走宋徽宗的工笔花鸟册页。
没听说你哪个老婆会刺绣啊?刘守有恨得牙痒痒,一再告诫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不要和姓秦的争这些玩意儿。
等到秦林满载而归的时候,整个宝库几乎被搬空了,而刘守有从盘满钵满,重新变得两手空空,手底下那些堂上官们,要是乖觉的还藏了几件珍宝,反应慢的就和刘都督差不多了。
“呼……”刘守有看着秦林背影喘口气,这小王八蛋终于滚蛋了,赶紧招呼属下们:“给我找,一定要找到那本账册,反正金子银子还多的是,待会儿咱们再分分!”
众堂上官也只能如此,只是想想刚才被秦林拿走的那些珍宝的价值,就觉得肉疼啊。
于是,他们开始了挖地三尺的寻找……
“希望刘都督找到他想找的东西吧!”满载而归的秦林,嘴角带着坏坏的笑意,又伸手按了按怀中的书册:“不过,那是不可能的。”
第783章 母与子
黄昏,慈宁宫一反常态的肃静,要知道李太后笃信佛教,以往到了这时候,慈宁宫都是香烟袅袅、木鱼和佛经声声作响的。
宫女太监们大气儿不敢呵一下,人人都盯着自己脚尖儿,连眼珠子都不敢乱转,气氛显得万分的凝滞,汗水湿答答的贴在后背,好像连风都变成了某种粘稠的东西。
李太后脸色铁青,强行压抑着愤怒,看了看对面坐着的儿子,久久不发一语,而失望就明明白白的刻在脸上。
万历正襟危坐,鼓嘟着嘴巴,好像受了很大委屈似的,每逢李太后目光扫来,他就扭过头去看着别处。
张宏跪在殿内,一只膝盖冲着李太后,另一只膝盖朝着万历。
张诚、张鲸两个跪在宫门外台阶上,被太阳晒得脑门通红,汗水大滴大滴地落下来,实在是苦不堪言,心中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感慨:秦林这家伙,刚才溜得真快呀!
李太后怒发如雷那是必然的,得知儿子以贪墨受贿、结党营私为罪名逐冯保去南京守孝陵,她心中又愤怒又失望,因为冯保是她最信任的太监,是她在宫里的大总管!
“好,我的好儿子!”李太后痛切地看着万历,沉声道:“张先生刚死去不久,你就又逐走了冯伴伴,母后知道,你是嫌被人管束着,被管烦了,被管腻歪了,好好好,母后成全你,这就去慈寿寺住,省得你烦!”
见母亲如此愤怒,万历心中是有些害怕的,但明朝毕竟不是汉朝,没有外戚专权之患,太后的地位虽高,也没有汉朝那么厉害了。
李太后的实力,外靠张居正,内靠冯保,现在这两条臂膀都已折断,她也就只能用搬出宫,来吓唬吓唬儿子啦。
“母后万金之躯,若搬出宫去,置儿臣于何地?天下臣民必以儿臣为不孝之子。”万历跪下来,两只眼睛瞧着太后:“儿臣请母后息怒,请母后收回成命。”
李太后终究是疼这个儿子的,心就软了些,只是顾念着冯保十年辛苦,又觉得儿子翅膀硬了就不听话,她还有些生气,冷着脸不理会万历。
朱翊钧小处却是极聪明的,察言观色就知道母亲心意有所松动,连忙道:“母后就算不顾惜儿臣的名声,也该多为御弟想想,再过三个月,潞王就要大婚了,到时候母后不在宫中……”
李太后有两个宝贝儿子,一个是做了皇帝的朱翊钧,一个是潞王朱翊鏐,而且比较起来,对大儿子的爱里头,恐怕功利的心要重些,而对潞王,那种母亲疼小儿子的天性更居多。
听得万历提起潞王,李太后立马就回心转意了,重新坐正了身子,“哼,你弟弟可比你这哥哥心疼母亲些……母后走不走,容后再议,你且说说,替翊谬大婚准备得怎么样了?”
朱翊钧暗暗一笑,他只有中人之姿,但这些小聪明是不缺的,便愁眉苦脸地道:“如今各处都要花钱,要准备大婚也不容易,恐怕御弟那里要受点小委屈了……母后要不要见见张四维?筹备婚礼银子的事情,是他在办。”
听到潞王婚礼经费困难,李太后立马坐不住了,吩咐传召张四维。
张四维来得特别快,山呼舞蹈之后,万历朝他使了个眼色。
“启禀太后娘娘,如今虽说四海升平,其实咱们朝廷就是个空底子,要拿钱出来办大婚,实在是不容易。”张四维一张脸拉得像苦瓜,没口子的抱怨起来。
李太后眉头一扬,惊讶道:“故太师张老先生治国,不是国泰民安四海升平吗,怎么连这几十万银子都拿不出来呢?”
张四维脸色微红,突然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恕下臣不敢妄言。”
“看来张老太师治国,也不尽如人意啊。”李太后若有所思,沉吟良久又问:“爱卿平身。哀家问你,难道别的地方,挪不出钱来吗?”
张四维禀道:“启奏娘娘,如今要挪钱出来,谈何容易!前段时间浙江因缺乏粮饷开支,几万浙兵饷银支取不足,这些官兵就闹起来,险些儿投了白莲教……”
这件事李太后是知道的,听说白莲教三字,她就有些害怕:“阿弥陀佛,不当人子,兵饷是要发足的,否则官兵去投白莲教,那还得了?唉,看来真是挪不出钱来,张先生,你给哀家个实数,能不能有五十万银子?”
“实打实只能凑出十万,还请太后见谅。”张四维脸上显出十分为难的样子,咬了咬牙才报出这个数目。
李太后默然,作为生意人家出身的女儿,她和老爹李伟、哥哥李高都把算盘打得很精,早就算过账了:如果有三十万银子,潞王婚礼就能办得像模像样,如果有五十万银子,婚礼将会风风光光,可要是只有十万嘛,那就实在太寒酸了点。
她这里为难,朱翊钧嘴角就微带笑意,朝张鲸手下一名心腹小太监打个眼色。
“左都督、太子太傅、掌锦衣卫事刘守有求见!”小太监拖着长声传报。
万历探询地看了看母后,李太后点点头,她从来不会耽误儿子的正经事情。
刘守有小步快跑进了慈宁宫,照例山呼舞蹈,然后朝上禀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微臣奉旨查抄权阉冯保府邸,共查出黄金八万九千四百两,白银九十三万七千两,珍珠二十五斛,走盘珠一百一十串,五尺高珊瑚树十八株……”
“什么?!”李太后惊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不敢置信地盯着刘守有:“你说,金子八万多两,白银九十几万?你没算错?”
终究是小户人家出来的姑娘,就算做了这么多年太后,李太后仍把金银看得重些,其实后面的房契地契、书画珍宝,价值要比金银更高。
刘守有连忙回道:“确实如此,微臣细细清点了之后,才来回复圣旨的。”
他还有句话没说,就是这个数目,还是被秦林拿走了许多值钱的珍宝,他和诸位堂上官又把剩下的刮了一层,最后剩下的才写入记录上交朝廷呢。
可惜,冯保的那本秘密账册,终究没有找到,这是刘都督最遗憾的事情。
李太后早已被冯保贪墨的巨大数字,惊得目瞪口呆,良久才缓缓地坐下,喃喃道:“哀家、哀家看错人了,原以为冯保就算贪污,数目也还有限,御膳房的膳食费,宫里的各项使费,哀家都看着呢,他哪里就贪墨了这许多……”
听的这话,莫说万历和刘守有,就是膝盖跪疼了的张诚张鲸都笑得打跌,李太后真是出身小门小户,想法和她的老爹李伟、老哥李高一模一样,试问冯保身为内廷总管,难道就只该贪污宫廷使用的各项经费吗?他才没那么傻,单单是利用手头掌握的权力,向文武百官收取贿赂,这笔收入就远远大于宫廷开支,而且不被李太后注意。
试想连首辅太师张居正都给冯保送过价值十万银子的礼物,别的官员还会闲着吗?这么多年积累下来,数目当然是非常骇人听闻的。
刘守有肚子里好笑,脸上仍是神色肃然,又道:“陛下、娘娘,微臣查抄冯府和冯党其余奸邪的府邸,所获的金银财宝,三日内就可以上交朝廷。”
半天了等的就是这句话,万历故意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喜形于色的朝母亲道:“母后,御弟大婚的银子,这下有啦!”
“皇儿是说?”李太后稍微想想也恍然大悟,以查抄冯保府邸所得的银子,来充作潞王大婚经费,既不影响朝廷在军政大事上的正经开支,又能把婚礼办得风风光光,正是两全其美。
李太后并不是武则天,她做到太后,只是偶然被隆庆看中,运气好生下了太子朱翊钧,她没有多大的抱负、多高的眼光,此时一则愤恨于冯保巨大的贪污数额,觉得他辜负了自己的信任,二来,也是更主要的,潞王大婚经费终于有了着落,让她原本有的十分不快,足足少了七八分。
“罢了,罢了,冯保既然不忠,就依着皇儿的意思,逐他走吧,哀家也不想见他了。”李太后叹息着摇摇头,想到过去十年冯保虽然贪污,但鞍前马后替自己效劳不少,终究有些不忍。
可想到心肝宝贝小儿子潞王朱翊鏐将要大婚这一层,这种不忍也就瞬间烟消云散,冲着张宏、张鲸、张诚喝道:“还不站起来,要跪到什么时候?双儿红儿,张宏年纪高大,你们也不扶他一下!”
李太后假意呵斥着宫女,张宏心头苦笑几下,而张鲸和张诚则颇为自鸣得意,今天陛下过了太后娘娘这一关,将来那就不一样啦。
李太后并没有察觉到,儿子眼睛里流露出的那一丝喜色,很明显,万历隐忍多年,一朝亲政得以执掌大权,做起事来绝不肯停步不前的……
冯保被扳倒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师,文武百官在午门外广场上看到了十二团营铁甲军齐出,冯党束手就擒。市井的三教九流,则亲眼目睹了大队锦衣官校冲进东厂衙门,将冯保亲信一网打尽的场面。
朝廷宫变的经过是个秘密,当然不会传得尽人皆知,于是在种种街谈巷议的传闻中,秦林都是不可或缺的人物。
原因很简单,他在午门外宣读圣旨,他很潇洒地拍着刘守有的肩膀,而冯保倒台之前不久,秦林还打伤了他的侄儿冯邦宁,带着锦衣官校去围堵东厂衙门,几乎和冯保势成水火!所以很多传闻中,他就成了扳倒冯保的幕后黑手。
你想想啊,冯保如日中天,权势一时无两,怎么迟不倒台,早不倒台,刚和秦少保斗起来,就突然倒台了呢?
这些猜测不无道理,和真相也相差不远,就连万历皇帝朱翊钧、司礼监二张这些真正发动逐冯宫变的人物,其实都不知道,如果当初秦林带着冯邦宁找到冯保时,冯督公对秦林的态度还像以前那样,履行对他的所有承诺,也许这场宫变将是另外一种结局……
朱应桢府邸,年轻的成国公清点着各色礼物,连声吩咐老管家:“这些是送到秦府的,祝贺他替国朝剪除奸邪,我身为国公不好结交锦衣武臣,所以待会儿你该怎么说,都记着了?”
“回国公爷的话,老奴都记着呢。”老管家笑着回答,都不知道这是第几次问了。
东厂衙门,霍重楼被众位同僚围在当中,冯保的亲信都被抓了个干净,剩下的都是刘一刀这种,在冯保手下不怎么得志的家伙。
“恭喜,霍大人平步青云,跟着秦少保,将来一定是芝麻开花节节高!”一位司房大声夸赞着,毫不掩饰心底的羡慕之情。
又有位档头笑道:“徐爵、陈应凤两个把咱们东厂搞得一团糟,霍大人上任,必然万象更新!”
霍重楼呵呵笑着,钢针似的络腮胡须一抖一抖的,虽然还没有任命下来,但掌刑千户徐爵、理刑百户陈应凤都被抓起来,他是秦林的人,这次就算做不到掌刑,也能做理刑。
不知多少人羡慕他呢,只恨当初去蕲州的为什么不是自己?早早认识秦少保,那该多好……
“唉,秦林啊秦林,你这家伙为什么就那么拉风呢?”徐辛夷把一颗剥好的水晶葡萄,轻轻塞进秦林嘴里,又笑道:“想不想紫萱妹妹啊?她这智多星,也要佩服你了。”
张紫萱和几位兄长一块回江陵老家,安葬张居正,不在京师,秦林眉头皱了皱,若有所思。
“青黛倒不乐意秦哥哥老是立功呢。”青黛嘟着小嘴巴。
“哦?这是为什么?”秦林奇怪了。
青黛愁眉苦脸地道:“最近啊,好多达官显贵府邸的女眷,明明没有得病,偏要说这里疼那里痛,到医馆来,我就算给她们喝白开水,她们的‘病’也会立刻痊愈,然后就要请我吃席、看戏……弄得人家都没空看医书啦!”
秦林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这个长不大的小丫头!
第784章 司礼监之争
扳倒冯保的第二天,朝会时的气氛便与之前大有不同,文武百官等在皇极门外,秦林注意到,里头有好几个长期告病溜号的官场老滑头,现在也屁颠屁颠地赶来上朝,而朝臣们脸上的神色,要么诚惶诚恐,要么患得患失。
想当年,那个十岁继位的小皇帝,靠着帝师首辅张居正和内廷权阉冯保辅佐,坐在宽得不成比例的御座上,奶声奶气的和文武群臣说话,张太师昂昂烈烈立于班首,冯督公面带阴笑站在御座之旁,朝臣们的命运,也只因他们两位的意志而决定。
曾几何时,张太师驾鹤西去,冯督公被贬南京,当初的小皇帝终于长大,从今往后,恐怕朝政将真正取决于这位少年天子的心意了……
冯邦宁、徐爵、陈应凤等冯党干将已经被押入诏狱,但朝堂之上仍然有不少曾经与冯保过从甚密的官员,现在他们的处境就尴尬得很了,当初为了升官发财,削尖了脑袋去和冯督公拉关系,如今冯党倒台,又该何去何从?
扳倒冯保的两位功臣,秦林和刘守有就变得炙手可热了,许多朝臣抢着和他俩说话,也许是因为秦林年轻些,看起来没刘守有那么城府深沉,所以围着他的朝臣还要多些。
“秦少保真乃国之干城!”成国公朱应桢眉飞色舞的吹嘘着,把大拇指一竖:“以前冯督公何等气焰,竟被秦少保一举扳倒,实在叫人难以置信,但又不得不信,这就是不世之殊勋了。”
徐文璧、徐廷辅也笑眯眯地与有荣焉,他父子俩老奸巨猾,这次又押对了宝。
那些和秦林交情不错的官员,都很替他高兴,像右都御史吴兑比较老成持重,只是拈须微笑而已,佥都御史张公鱼是个实心人,就咧着大嘴呵呵直乐。
可秦林自己只是面子上敷衍着朱应桢,时不时的和他答对一两句话,眼睛却望着文臣班首,全副注意力都投向了那边。
徐文璧就把儿子扯了扯,低低地道:“看秦姑爷瞧着哪儿,嘿嘿,儿子你现在可服了吧?你像他这么大年纪的时候啊,还成天往教坊司、勾栏院乱钻,哪里想得到这些!”
“服了,我可真服了,这位小姑爷实打实的长了八九个心眼!”徐廷辅啧啧赞叹着,暗暗告诫自己千万别被秦林那张年轻的脸给骗了,这家伙绝对是一肚子阴谋诡计。
可不是嘛,秦林看着的方向,正发生着一场不被外人注意的推让。
礼部尚书建极殿大学士首辅潘晟,把声音压得低低的,诚心诚意地劝着张四维:“凤磐贤弟,这文臣班首之位,还是你来站吧!”
如今最尴尬的还不是那些阿附冯保的文武官员,毕竟给冯府送礼又没有嚷得满京城都知道,不把冯保的翻天账翻出来看,天晓得谁曾经给冯保行贿?只要不像徐爵、陈应凤那样明明白白把冯字刻在脸上,别人也只能根据他平时所作所为来猜测而已,说到底没有真凭实据。
倒是礼部尚书潘晟,昨天才刚刚入阁拜相,一时间荣耀无比,正准备下朝回家大摆宴席呢,走到午门就是内宫惊变,今天更成了个进退两难的局面。
因为昨天就是在这朝会上,当着万历和文武百官,冯保亲口说过:“潘尚书为人老成、智虑深远,不像有些人眼界狭窄、身列辅臣而尸位素餐……老奴以全副身家性命保荐潘尚书,继任内阁首辅!”
明明潘晟是江陵党骨干,张居正的老师,受江陵党拥护成为首辅,可因为冯保这句话,难道他能厚着脸皮的站在首辅位置上,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吗?他已生出辞相之意。
张四维眼底喜色闪现,脸上却格外愕然,哑声道:“潘兄何出此言?愚弟已被圣上亲口革去大学士职分,虽然圣旨还没下来,毕竟君无戏言,又怎么可以腆颜站在文臣班首呢?”
“凤磐贤弟太过迂直了!”潘晟叹口气,张四维是多么的诚恳、老实啊,他甚至因自己前段时间为得到首辅之位,无形中夺走对方的机会,生出十分浓烈的愧疚。
其实,真正迂直的人,恰恰是潘辰自己。
吏部侍郎王篆与潘晟关系很好,也帮着劝道:“现在潘兄为避瓜田李下,这首辅是一定要辞掉了。凤磐先生,你是被冯党弹劾的,陛下既已逐出权阉,必定把你的案子重新翻过来,不但不会革职,更进一步也在情理之中呢。”
张四维已是次辅,更进一步那就是首辅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
兵部尚书曾省吾、礼部尚书王国光、工部尚书李幼滋等江陵党重臣却没发话,在他们看来,潘晟年纪大辈分高,甚至还是张居正的老师,就算没什么大本事,至少大伙儿看他资格老,也还服气。
可张四维的科分资历嘛,以前入阁做个有名无实的次辅,实际上替张居正跑腿,那倒也罢了,要做到首辅位置,统领整个江陵党,大伙儿心里面就不怎么乐意。
尤其是曾省吾,他在诸位尚书当中年纪最轻,是江陵党冲锋陷阵的一员大将,性情最为乖觉,早在张居正生前便从张四维身上察觉出几分端倪,这时候见潘晟推让,心下便隐隐不安。
张四维扫了诸位同僚一眼,极为谦虚地道:“四维资望不足,又乏经邦济世之策,以前江陵相公在内阁拿主意,四维遵照执行而已,如今要挑大梁,实在力不从心。”
和擅长权谋的伙伴们不同,王篆的的确确是位正人君子,见张四维一力推让,反而越发着急,声音急促的劝道:“如今太师归天、冯保被逐,严清等辈蠢蠢欲动,朝野风向恐有变化,只有凤磐兄趁势顶上才能稳定大局,继续推行太师新政的未竟之业,何况阁中还有汝默兄搭手,咱们再把余有丁顶进内阁,实在不行,在下也愿意入阁助凤磐兄一臂之力……”
王篆都说到这份上,好好先生申时行自然连连点头:“凤磐先生还有什么犹豫的?您顶上首辅之位,申某今后唯您马首是瞻!”
王国光、曾省吾、李幼滋互相看看,现在的时局,也就只能把张四维推上首辅之位,才能稳定局面,遏制反对派的觊觎之心,继续推行新政大业。
形格势禁,就算对张四维不怎么感冒的江陵党重臣,也达成了一致意见。
张四维仿佛赶鸭子上架似的,“勉为其难”被推到了文臣班首的位置,潘晟自觉的落后一个身位。
秦林见状心头咯噔一下,神色大变。
千呼万唤始出来,万历皇帝朱翊钧来得特别的晚,他身边不再有脸色阴沉、耷拉着吊梢眉的冯保冯督公,而是张诚、张鲸两位新贵,二张尽管竭力控制表情,想让自己显出威严肃穆的神态,但那控制不住的喜色,终究从眼角眉梢流露出来。
朱翊钧缓缓地踱着步子,比以前慢了好几倍的速度慢慢走向御座,威严的目光往下一扫,往日那些直着身子笑呵呵与他对视的重臣、老臣,就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甚至慌里慌张的移开了目光。
权力,威严,无上的皇威,在朱翊钧的心头激起了狂风暴雨,亲手掌握权力带来的巨大甜蜜,几乎让他迷醉……
走到御座的短短几步,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终于朱翊钧落座,三声净鞭钟鼓齐鸣,群臣下拜山呼舞蹈。
秦林也跟着下拜,只是心头不是个滋味儿,通过冯保的遭遇,已经试探出这位皇帝心性偏狭刚愎自用,而且刻薄寡恩,在他手底下做事,真是伴君如伴虎,可惜现在江陵党还不知道……
“有……”张鲸扯着嗓子喊了声。
“有……”与此同时张诚也喊了起来。
然后两位张公公都闭上嘴,互相看了看,接着同时喊道:“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群臣心头暗暗好笑,脸上自然丝毫不露,看来两位张公公还没有决出胜负啊,冯保留下的司礼监掌印之位,究竟是哪位张公公来做呢?
秦林洞若观火,二张的矛盾绝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以前冯保在的时候,为了对付共同的敌人,他们俩还能精诚合作,但现在冯保已经被扳倒,是收获胜利果实的时候了,他们俩的争斗必然趋于白热化。
刘守有也充满敌意地看了看秦林,他和张鲸结盟,秦林与张诚携手,这新一轮的龙争虎斗,又将是谁胜谁负?
这天的朝会,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万历以胜利者的姿态君临天下,向文武百官,也向天下臣民宣布了冯党的罪状,昭示了他亲政以来扳倒冯保的政绩,是多么的英明神武。
至于谁来接掌首辅这些事情,暂时还没有召开九卿廷推,毕竟变动已经够大了,暂时缓一缓对朝廷也是个缓冲。
不过,万历亲口宣布张四维是被冯保诬陷,为他平反昭雪。
第785章 直闯慈宁宫
扳倒冯党的两大功臣都得到了封赏,万历故意压低乃至略显沙哑的声音,在皇极门外回荡:“左都督刘爱卿守有,征伐逆党如剪除稗草,特晋为少傅;锦衣卫都指挥使秦爱卿林,诛戮奸邪似举火焚巢,特晋为太子太保!”
文武朝臣顿时钦羡不已,不少人把关注的目光投向了秦林。刘守有以名臣世家子出为锦衣武臣,做到武职一品,进位少傅,已属罕有之殊遇,而秦林方交弱冠之年,竟做到太子太保,更是国朝两百年间独一份。
太子太保吗?秦林咧着嘴,心头暗自寻思这下从秦少保变成了秦太保,倒是吉利多了,毕竟韦爵爷说过,不管岳少保、于少保还是敖少保后来都没好下场,听人总叫老子秦少保,有点不踏实啊!
刘守有、秦林山呼谢恩,他们俩心头跟明镜似的,少傅和太子太保不过虚衔而已,冯保被逐腾出来的大片权力真空,正等待他们去填补,而首当其冲的就是司礼监掌印这个内廷魁首之位。
正所谓纲举目张,只有司礼监掌印的争夺尘埃落定,东厂、御马监乃至冯党空出来的其他位置才会一一落实,这也是万历仅仅封了虚衔,暂时没提其他的原因。
接下来万历的一席话,就叫朝中凡是曾与冯保往来的官员,有点人人自危了:“冯保招引朋党、排除异己,不少人都以为朕年幼无知,哼哼,岂知朕早已洞若观火!那些趋炎附势之徒、罔顾国恩之辈,当初被冯保尽数举荐到高位,可朕心里有本谱,假如他们肯痛改前非,朝廷可以容他一时糊涂,可要是文过饰非、执迷不悟,朕又岂容他继续站在这朝堂之上?!”
文武百官心头齐齐一凛,那些算不上冯党、但和冯保交往密切的朝臣,更是脸色发白,后背冷汗浸出,神情变得狼狈不堪。
昔日对张太师和冯督公唯唯诺诺的小皇帝,竟也有此等帝王之威!
左都御史陈炌、定国公徐文璧等老臣却皱了皱眉头,颇有点不以为然,为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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