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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医卫-第2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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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林微微一笑,挥起巴掌打开冯保的手爪子:“老冯,本官这趟既然回来,就不怕你参劾,要不咱们赌一赌,看看谁先倒霉?”

冯保见秦林如此笃定,心头就打了个突,暗道这小子从来奸诈狡猾,这次擅离职守回京,还敢公然现身,难道他有什么出奇制胜的机会,所以才有恃无恐?

别看冯督公威风凛凛,可在秦林跟前是吃了好几场亏,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免不得疑神疑鬼。

秦林又道:“老冯你也别不信,我秦林什么时候靠装腔作势哄人?只要老冯你跟我走一趟,就什么都明白了,如果督公觉得受骗上当,到时候只管抓了我,认打认罚!”

“好,不怕你飞上天!”

冯保咬了咬牙,觉得怎么着都是自己胜券在握,倒要看看秦林想耍什么花招,毕竟冯督公是真心想收服秦林为己所用嘛。

秦林又朝东厂衙门里头招手:“老霍,老霍出来一趟。”

呵,这可够明目张胆的,东厂众官校都暗地里直吐舌头,都知道霍重楼是秦林一伙的,但这么做也太有种了吧!

霍重楼一个箭步就从后面跨出来了,他最近这段时间呆在东厂,什么活也不干、什么权也不抓,就当个空头管事,整天和大伙儿吃吃喝喝吹牛打屁,像是东厂根本没他这人一样。

不用说,这是秦林的安排,叫他在东厂暂时隐忍,和众官校番子混个脸熟就行了,只要冯保做着东厂督公,你这号额头刻着秦字的家伙想打钉子进去,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霍重楼心甘情愿的忍耐,因为他知道秦林一定会让自己得到丰厚的回报,这不,机会就来了,霍重楼有种强烈的预感……

“老冯,咱们去小汤山!”

秦林骑上踏雪乌骓,啪的一鞭子抽下,徐辛夷乘照夜玉狮子紧随其后。

冯保也坐上千里马:“儿郎们跟紧点,别让这厮抽空子溜了!”

“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秦林回头大笑:“要是想跑,何必专程来找你?”

一行人疾驰出京,很快来到了小汤山外面,那处埋尸的山坳。

冯保见这里围着不少村民,中间有座被刨开的坟,就皱了皱眉头,低声问道:“徐爵,这是什么地方,挖的是谁的坟?”

秦林笑着骗腿下马,凑近了贼眉鼠眼地道:“老冯你就别瞎猜啦,实话告诉你,这儿埋的就是曾经在梁府服侍梁邦端的丫头。”

“啊?”冯保身为东厂督公,收受巨额贿赂之前当然要把对方的底儿仔细摸一摸,他也隐约知道点梁府这事儿,这家伙老奸巨猾,略一思忖就猜到了大概,神色变了变,低头问道:“刘三刀,刘三刀来没来?尸体埋在这里,多久能变白骨啊?”

“启禀督公,这里地气和暖、土地潮湿,最多一年尸体就会化成白骨。”

东厂资格最老、技术最硬的刘三刀给出了非常肯定的答案。

“哼哼哼……”冯保冷笑着,自觉已经胜券在握。

“你待会儿还能笑出来,我就服你!”秦林嘿嘿一笑,挥手下令挖坟起尸。

第730章 天不藏奸

“本公还就笑得出来!”冯保不愧为东厂督公,见秦林到现在还假装从容不迫,他也就笑得更加阴狠刻毒。

诚然曾家人都可以证明春桃死于肺痨,但冯保总内外的内廷头号大太监,深得李太后信任,联手张居正把持朝纲,连万历皇帝都让他三分,岂能因几个村民的证言就被扳倒?再说了,冯督公还有一千种办法让他们根本开不了口。

关键的尸体,却已被下葬一年多了,连经验最丰富的刘三刀都断定早已化为白骨,从一堆白骨上,绝对没办法检查出肺痨啊!

冯保做着东厂督公,有些断案的经验,他自己也觉得这里潮湿温暖的气候,尸体应该保存不了多久,秦林到现在还故作姿态命人挖坟。

“哼哼,不到黄河心不死。”冯保瞥了秦林一眼,阴阳怪气的冷笑。

秦林浑然没理会冯保的挑衅,只是侧着脑袋低声嘱咐徐辛夷:“老婆,你站远点,最好用熏香手绢把鼻子捂住。”

“切……”徐辛夷很不以为然的吐了吐舌头,咱们徐大小姐才不听秦林的话呢,心说本小姐血案也见过好几场,率众出城围猎时,打到了山羊野猪也曾亲手开膛破肚,你当我是没见过血的千金小姐张紫萱啊?

曾春牛卖力的刨着,额角汗珠子大滴大滴往下掉也不管,他只知道这次事情大了,来的那老太监好像真是东厂冯公公,妈呀,他老人家得比里长大多少圈?

本来已经往下挖了两尺,再刨了十几下,差不多挖到尸体了,忽然曾春牛往后就退,愁眉苦脸的直捂鼻子。

“怎么啦?”徐辛夷好奇心比谁都重,往前走了两步,小心的嗅了嗅,顿时蜜色的脸蛋变成煞白,忙不迭地往后直退,简直像白日里撞到了活鬼。

天哪,这也太臭了吧,既不是命案现场的那种血腥,也不是陈旧坟墓开启之后的腐朽味道,而是一种带着酸腐的恶臭,连夏天烈日下晒了三天、长满蝇蛆的死鱼烂耗子,都没这股味道来得浓烈!

“呃……呃呕……”徐大小姐足足退了十来步,还低着头干呕不止,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幸好一只温和有力的手抚着她的脊背,帮她顺气。

这才是好奇害死猫呢,徐辛夷真是被臭味熏惨了,半晌才心有余悸地道:“好臭,好臭啊,本小姐也见过不少死尸了,怎么会臭成这样?”

“因为这具尸首与众不同啊。”秦林一副早已料中的样子。

“哎呀,你……你还真是狡猾!”徐辛夷这下恍然大悟,怪不得最开始秦林不让把尸体挖出来,也不肯像以前那样亲手去解剖呢,原因在这里呀。

秦林以敏锐的嗅觉,在曾春牛挖到两尺深的时候,就闻到了那股可怕的死亡气息,这种臭味也验证了他之前的判断,于是暂停挖坟,径直回京师引来了冯保。

“有时候,我也会偷偷懒、耍耍滑。”秦林坏坏地笑着,那模样实在很惫懒。

徐辛夷白了他一眼,谁不知道你最爱偷奸耍滑?

秦林偷奸耍滑,冯保就没他那么轻松了,这位东厂督公捏着鼻子,嗓门又高又尖:“怎么……怎么臭成这样子?不是变成白骨了吗?刘三刀,你去看看是咋回事儿,呃……老刘?”

冯保惊讶的发现,刘三刀的神色变得极为古怪,呆呆地站在原地。

自从闻到那股特殊的臭味,刘三刀就脸色大变,作为东厂经验最丰富的老档头,他非常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老刘、老刘,督公叫你呢!”徐爵小声提醒着,心中暗道这老刘头是越老越不成话了,要不是看他经验丰富,早该把他开革回家啃老米饭。

“啊?哦。”刘三刀回过神来,赶紧朝冯保跪下请罪。

冯督公这时候当然不会和他置气,用袖子掩住脸,挥挥手让老刘上去。

刘三刀倒也不含糊,撕下块衣襟叠了几层,严严实实的封住口鼻,这才顶着恶臭走到坟边,仔细一看就摇摇头,大声回禀:“启禀督公,这尸首已变成了蜡尸!”

“蜡尸,什么是蜡尸?”冯保茫然不解:“你不是说早变成白骨了吗,这蜡尸又是嘛回事儿?老徐、老陈,你们给本公说说。”

因刘三刀判断失误,冯保已经有点不信任他了。

徐爵、陈应凤自从听到蜡尸二字,却是神色剧变,此时便硬着头皮道:“督公大人,凡肥胖之人埋在湿热之地,便有可能不变白骨,而变作蜡尸……”

秦林从旁听着就微微一笑,心说这两位做着掌刑千户、理刑百户,果然有点门道,对尸体蜡化的描述倒也八九不离十。

蜡化是一种相当罕见的尸体现象,某些肥胖的尸体含有较多的脂肪,长期埋在不通风的潮湿之处,比如河底的淤泥之中,腐化进展就会相当缓慢,在较高的温度下,尸体脂肪迅速分解成脂肪酸和甘油,然后再和各种无机盐结合,生成灰白色的蜡状物质,使尸体得以保存下来,就叫做尸体蜡化。

冯保听说尸体变成蜡尸,就有些惊慌,尖着嗓子叫道:“没有变成白骨吗?那……那尸体的内脏……”

徐爵和陈应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怎么回答。

“内脏当然还是完整的啰!”秦林笑嘻嘻地替他们作答。

实际上人们用动物油脂制造肥皂的过程,和尸体蜡化也差不多的,这样的尸体,就像被密封在了一大块肥皂里面,内脏得以保存下来。

冯保的脸色一下子多云转阴,黑着张死人脸,沉声道:“老刘,把尸首弄出来检验,仔细点,千万不要弄坏了。”

秦林早防着冯督公这手,也道:“老霍,你帮刘老爷子一把,那尸首滑得很,他老胳膊老腿的弄着也不方便。”

刘三刀当然知道自家督公说的反话,赶紧趴在坑边,伸手去抓尸首想搞破坏,可那尸首确实滑溜溜的……肥皂能不滑吗?又在三尺深的坑里半埋着,他一抓竟没抓起来。

不等他抓第二下,霍重楼已施展轻功如苍鹰扑击而下,伸出指甲焦黄的一双大手,也不顾又脏又臭就这么从尸首底下插进去,豁的一下就把滑溜溜的尸首抬了出来。

“哇、呕!”顿时数不清的人发出了干呕,就算是冯保带来的东厂番子,也有不少背转身大吐特吐。

见过的尸首多了,可没几人有“眼福”见过这号的,它既不是光溜溜的白骨,也不是皮肤惨白的新死之人,而是黄不啦几活像肥皂的那种颜色,皮肉都还有,保持着人的基本形状,偏偏皮肤都油浸浸的皱缩起来,好似涂了一层黄油,而且因为被霍重楼翻动,不少地方正浸出粘腻浑浊的黄色液体……

“老天爷呀!”徐辛夷赶紧捂住眼睛,背转身跺着脚:“秦林,你怎么不早说?本小姐、本小姐几天都吃不下饭啦。”

秦林苦笑,早说你会信吗?

好在徐大小姐毕竟是将门虎女,喘息几下平静下来,好奇心又上来了,杏核眼咕嘟嘟一转,拉着秦林的胳膊:“喂,你怎么知道会尸体变成这样子?是闻到气味吗?不对,你开始准备走的,后来又突然回去,命令曾春牛起坟。”

“还记得赵和甫说过,梁夫人是为什么才派曾春桃去服侍梁邦端的吗?”秦林故意卖个关子。

徐辛夷眨巴眨巴眼睛,想了想就恍然大悟:“对了,是因为她生得白胖,梁夫人说她模样有福气,才派去服侍病儿子的!”

就是这里了!

秦林本来也没把普普通通的这句话放在心上,但到了这处山坳,临走时看到各处的温泉,忽然之间就脑中灵光一闪:这里离小汤山温泉不远,地下有地热活动,埋尸这处藏风聚气的山坳又不怎么通风,地下必定又潮湿又温热,偏偏死者曾春桃体形较胖,还没葬棺材,而是用草席子裹了就埋在泥里……我靠,正好符合尸体蜡化的必要条件啊!

他立马调转脚步,命令曾春牛挖坟起尸,只挖了两尺就闻到那股尸腊化特有的奇臭,犹豫了一下就决定偷个懒,把冯督公和东厂诸位叫来顶缸。

“好东西,要大家分享嘛,嘿嘿嘿……”秦林这家伙,心眼真是坏极了!

这下好了,霍重楼出手把尸体彻底弄出来,众目睽睽之下,刘三刀也没法趁机乱搞了,只好站在旁边干瞪眼。

秦林吩咐道:“一事不劳二主,老霍就多担待,把尸首的肺弄出来请冯督公瞧瞧吧!对了,先封上口鼻!”

霍重楼学刘三刀也封上了口鼻,他开胸验肺的手段与众不同,不用刀不用锯,运起大力鹰爪功,那焦黄锋利的指甲就堪比钢刀,伸出手指一划拉,豁的一下就剖开了胸腔,掏出了曾春桃的肺脏。

“嘶……”众人倒抽一口凉气,但见那肺脏又肿又烂,不少地方还有灰黄色的病灶,分明就是得了严重的肺痨!

曾春桃生前因为白胖富态,被派去服侍患病的梁邦端,最后被梁府抛弃而死;哪知她死后同样因为肥胖,被埋在温泉地热流经之处而形成尸体蜡化,将病坏的肺脏保存下来成为证据,时隔一年多之后终于在秦林手上,将真相大白于天下,这恰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第731章 不止肺烂

秦林奸笑着,朝霍重楼挤了挤眼睛:“本官才疏学浅,也不知这究竟是不是肺痨,老霍啊,你拿着请冯督公验看验看?”

霍重楼果然走到冯保身前跪下,双手高举那只肺脏,直捧到冯保鼻子底下。

这只肺黄油油、灰乌乌,恶臭扑面而来,冯督公首领大太监的威风顿时无影无踪,两只脚直往后退,脸色变得煞白,举起大袖子遮住脸:“拿开、拿开,是肺痨、是肺痨行了吧……”

秦林这才使个眼色,霍重楼屁颠屁颠地把肺脏拿回去,重新塞回了尸身的胸腔。

“这就奇怪得很了。”秦林不紧不慢的踱着步子,装出副苦苦思索的模样:“曾春桃是服侍梁邦端的丫鬟,在梁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肺痨却是传染疫病,究竟是谁传染给她的呢?”

“想必……想必是别的丫鬟小子传染的吧。”冯保说罢就干笑两声,仿佛是为了掩饰什么。

“倒也有这种可能。”秦林点点头,正当冯保稍微松口气,他又摇摇头:“不对呀,记得两年前本官刚到京师,看那梁邦端就经常咳个不休,莫不是那阵他已染上肺痨了?”

冯保情知又被秦林耍了,干脆白愣着眼睛装傻充愣:“什么?难道说,梁公子是被这个叫春桃的丫头传染上肺痨的?”

曾家人听这话,气得都快背过气去,明明是春桃去服侍梁公子才染上了肺痨,这冯督公怎么反着说?可他们都只是普通的乡民,就算借他们一个胆,也不敢反驳司礼监掌印兼东厂督公啊!

还想狡辩?秦林冷笑一声:“梁邦端从三年前就开始经常咳嗽,春桃却是两年前去服侍他的,啧啧,按冯督公的说法,梁邦端前面咳那一年,只是咳喘痰疾,直到后面两年,才被感染了肺痨?”

冯保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被秦林顶得无话可说,不禁充满“幽怨”地看了看春桃的尸身,郁闷得不行:唉,谁想到这埋了一年多的尸首,还保存得完完整整,连内脏都是完好的呀?变啥不好,偏偏变作一具蜡尸……

饶是冯督公老奸巨猾、阴狠毒辣,也想不到会有蜡尸出现,种种阴谋诡计在这铁证之下,根本就无从施展。

秦林得理不饶人,又道:“到底是梁邦端传染春桃,还是春桃传染梁邦端,咱们暂且不必管它,总之梁公子这咳嗽了三年的毛病,恐怕是有点悬了。叫本官难以理解的是,梁邦端明明有毛病,他是怎么通过驸马遴选的?有没有人从中上下其手,借机中饱私囊?此事涉及宫闱,咱锦衣卫终究是外官,办事不如东厂方便,本官这就奏明圣上,请冯督公彻查此案吧。”

徐辛夷拿手帕捂着鼻子,听到这里就扑哧一声笑起来,秦林这厮真是促狭之极,明明就是冯保受贿,生生卖了永宁长公主朱尧媖,秦林还奏请他彻查,真是把冯督公的老脸扇得劈啪作响。

徐爵、陈应凤等东厂番子把村民们隔离在十几丈外,借机都站得远了些,免得见了自家督公的窘态,被他迁怒那就不好了。话说冯督公多厉害的角色,偏偏就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遇到秦少保,冯督公就只能吃瘪了……

冯保又气又恼,如果这件事禀知了万历皇帝,陛下能不借机给他点颜色瞧瞧?那位陛下,老早就想摆脱他的管束!

更加可怕的是,冯保的权力至少有一半来自李太后的信任,如果这件事踢爆,李太后得知他为了几万银子,准备把自己亲生女儿朱尧媖嫁给一个骗婚的痨病鬼,恐怕随便哪位母亲都会被气得发狂吧,到那时候冯保的下场也就可想而知了。

想到这些,冯保只觉后背凉飕飕的,心头转过了千百个念头……忽然间吊梢眉高高扬起,阴恻恻的脸堆满假笑,一个箭步冲上来拉着秦林:“多谢,咱家得多谢谢秦少保啊!这次要不是秦少保明察秋毫、见微知著,咱家几乎被梁邦端那狗崽子欺瞒过去,一旦永宁长公主下嫁梁家,那就铸成大错,咱家万死不能辞其咎呀!”

“咳咳咳……”秦林被自己口水呛到了,见过无耻的,没见过冯保这么无耻的,谁他妈说我脸皮厚?冯督公绝对更厚!

徐辛夷却没明白过来,她还记恨着冯保,杏眼圆睁、柳眉倒竖,怒斥道:“冯保,你这是贼喊捉贼……”

“唉,这么说就不对了嘛。”秦林朝她使个眼色,然后笑嘻嘻地望着冯保:“老冯啊,本官是绝对相信你没有参与其事的,开玩笑,把李太后的亲生女儿、万历陛下的同胞妹妹嫁给一个骗婚的痨病鬼,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只有混账王八蛋才做得出来,老冯你说对吗?”

冯保脸上肉直抽抽,额角青筋直跳,没奈何只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是、是这么个理儿。”

徐辛夷这才明白秦林的用意,直笑得肚子痛,当面骂冯保丧心病狂、混账王八蛋,冯保还得点头表示同意,天底下再没有比这更解气的了。

刘三刀、徐爵、陈应凤这些内功精湛的东厂高手,也把话听到了耳朵里,人人骇然变色,自家督公多厉害的角色啊,生生被秦林骂得狗血淋头,还半句都不能反驳,这真是破天荒头一遭了。

霍重楼则再次庆幸自己跟对了人,有秦少保顶在前头,冯督公尚且不能与他争锋,自己的前程还用愁吗?

冯保本来想着哪怕朱尧媖下嫁之后没多久梁邦端就死了,自己也可找些借口在李太后面前敷衍过去,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谁能保得驸马就能长命百岁?更何况驸马也是李太后亲自挑选的嘛!

万没想到,秦林直接找到了梁邦端早就患有肺痨的证据,顿时把他逼到了死角,如果顺藤摸瓜查下去,万历要整他,太后也失去信任,他的下场绝对很难看。

罢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冯保横下心,把秦林往旁边拉了拉:“秦少保借一步说话……咳咳,选个痨病驸马这种事情嘛,咱家以为涉及皇家颜面,最好还是不公开,陛下和太后那边,由咱家慢慢查明真相,才细细禀报比较妥当。”

“啊,这不是……这不是欺君吗?”秦林睁大了眼睛,现在轮到他装傻充愣了。

冯保老脸一红:“不……不是这么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咱们是主动替朝廷分忧嘛,秦少保,咱们一块查这起案子好不好?”

“本官是私自回京,恐怕有擅离职守之罪啊!”秦林故作为难,高高的端着架子。

冯保打躬作揖,陪着小心:“秦少保说笑了,咱家不仅查案要您协助,永宁长公主再选新驸马,亦要您帮着斟酌斟酌,唉,咱家年老糊涂,见事不如你们年轻人明白啦!”

徐辛夷眼睛一亮,秦林本来还想从冯保手上敲点别的,转念想想冯保这就是承诺把替永宁选驸马的权力交给自己了,对朱尧媖那小姑娘倒是极为有利,便也趁势收篷,慢慢把口风兜转回来。

弄翻冯保,秦林也当不了东厂督公,何苦为他人做嫁衣裳?张诚接掌东厂倒是不错,可张鲸那老小子的机会似乎更大点,秦林扳倒亦敌亦友的冯保,方便死敌张鲸上位?他没那么傻!

咱们秦少保的脸皮是够厚的,又和冯保讨价还价,首先把自己擅离职守回到京师的罪名揭过,要冯保配合保密,其次将来朱尧媖再选驸马,明面是冯保,实际上要秦林和徐辛夷代为拿主意,第三,霍重楼提拔为东厂理刑百户,最后,将来江浙闽广全面开海设立总领市舶都司,现任提督杭州市舶太监的黄知孝要做总领市舶都司太监。

最后两条,每答应一条,冯保的脸就抽那么一下,没奈何,冯督公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照单全收。

“没了?”冯保没好气地问道。

“这次暂时就这些吧。”秦林很诚挚地笑道:“下次老冯你还得照顾在下的生意啊!”

我还照顾呢!冯保心说还有下次,咱得把司礼监和东厂一块儿卖给你啦。

大明厂卫的两位黑老大终于讲完了数,立马就带小弟们砸场子去了,砸的就是梁邦端家。

两个时辰之后,以前颐指气使的梁公子,已被秘密抓进了东厂的地牢,簇新的衣服上留着几只脚印,那是被东厂番子的臭脚丫踩的,小白脸上带着几道红痕,那是被东厂番子的大巴掌扇的。

“冯……冯督公,这是……这是……秦林!咳咳咳!”梁邦端惊讶地看着秦林,搜肠刮肚的大咳起来。

秦林嘿嘿冷笑:“好个瞒病骗婚的梁邦端,你的事发了!明知命不久矣,还来欺骗永宁长公主,居心何圌在?曾春桃是服侍你才染上的肺痨,你竟将她弃如敝屣,任她病痛而死,真是可恶至极!”

“难道……难道是曾家那几个乡巴佬告诉你的?”梁邦端非常惊讶,咳喘着叫道:“她活该,侍候本公子是她的福气,咳咳,打发她回家,也给了她银子的,一百五十两银子,足够买她的贱命了!”

“啪!”秦林抡起大巴掌,把梁邦端抽得飞撞到墙上,然后狠狠一拳砸在他胸腹之间,揍得他眼泪鼻涕一起下来。

“我看你不光是肺烂,连心也烂掉了!”秦林呸的一声,吐了口唾沫在梁邦端脸上。

第732章 我就要你

紫禁城偏角一处院落,白瓷观音像前青灯如豆,永宁长公主朱尧媖长跪祈祷:“观音菩萨在上,请保佑惜画平安归来,所有冤孽业报信女甘愿一身承担,千万不要连累无辜……”

长长的睫毛在灯光映照之下不停地颤动,遮住了湿漉漉的双眸,两行清泪从白皙的瓜子脸悄然滑落。

对面的厢房之中,容嬷嬷斜斜的歪在床上,两名小宫女替她捶腿,第三名宫女替她揉肩,另外还有几个捧着茶和点心,服侍她比服侍永宁还要尽心些。

说起来教养嬷嬷只是个老宫女,但往往能挟制公主,比如按照明朝制度,公主大婚之后仍回宫中居处,驸马则长居公主府,夫妻俩见面就得通过教养嬷嬷来安排,驸马和公主必须给她行贿才行,否则教养嬷嬷不给安排见面,难道公主还能去给母后告状,说嬷嬷不许我和驸马同房?这话说不出口啊!

更何况永宁长公主朱尧媖生性善良柔弱,容嬷嬷却倚老卖老、格外刁毒,强弱之势一目了然,今天宫女们又看见惜画的下场,哪个不怕?

个个都拿容嬷嬷当作老太太服侍,反把永宁丢到一边不管。

容嬷嬷竟也坦然受之,明摆着欺负朱尧媖不受宠,擅自在这里作威作福。

有名二十多岁的宫女,服侍朱尧媖快十年了,毕竟天良未泯,见对面窗子青灯不灭,便迟疑着道:“嬷嬷,长公主彻夜不眠,您老是不是……”

“嗯?”容嬷嬷嘴里冷哼一声,翻着眼睛把她瞅了两下:“哟呵,没瞧出你倒是个忠心的。哼哼,逐走惜画那小蹄子,老身是按冯公公意思办的,也是为了长公主好!长公主年轻识浅,一时没想明白,久而久之必定能知道老身的一番苦心,倒是你们和惜画串通着教唆长公主,现在见她被抓去东厂受苦,是不是兔死狐悲呀?”

这宫女吓得面无人色,跪在地上磕头:“嬷嬷饶命,婢子绝对没那意思,婢子多嘴多舌,该打、该打!”

说罢,宫女用力抽打着自己脸颊,直到嘴角露出血丝,容嬷嬷才冷笑一声,转开了凶巴巴的目光。

众宫女本就敢怒不敢言,这下越发胆战心惊,莫说不敢在容嬷嬷面前再提长公主一句,就连热汤热水也不敢给朱尧媖端一碗。

到了三更时候,容嬷嬷和众宫女已沉沉睡去,永宁仍在菩萨面前虔诚祷告,她跪了好久好久,身体的劳累和心中的伤痛交织,忽然眼前一黑,身子斜斜倒下。

“长公主、长公主!”惜画扑过来,扶住了朱尧媖。

这是在做梦吗?惜画怎么回来了?永宁迷迷糊糊的,分辨不出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惜画看着白瓷观音像前的蒲团、香炉里三注燃尽的线香尾子,就知道长公主必定是不眠不休为自己祈祷,她赶紧弄了碗热茶给永宁灌下去,又替她按摩活血。

片刻之后永宁悠悠醒转,睁开眼睛就迟疑着问道:“惜画,是你吗?半夜紫禁城落锁不准出入,难道你是鬼魂,特地来看我的?”

“不、不,我还活着,冯督公把我放了出来!”惜画捉着长公主的手,让她感觉到自己手心的温度。

紫禁城每晚落锁之后,任何人不得进出,紧急奏章也只能从午门边上一个小窗口递进去,但这当然难不倒冯保,冯督公要进出,谁还敢拦着?惜画就是他带进来的。

朱尧媖大悲大喜,哆嗦着嘴唇不知说什么才好,半晌才道:“是秦林,一定是秦林救了你!”

“对,多亏了秦少保!”惜画重重地点了点头,讲述着今天的经历。

自打被冯保带离公主寝宫,惜画就自忖必死,直到在东厂衙门口遇到了救星秦林,从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这次自己绝对死不了。

果然,传说中阴森可怕的东厂,也没把她怎么的,只是被软禁起来,番子们虽然恶声恶气,却也没对她动手动脚,只是没有茶水点心,感觉饥渴难耐。

在东厂一间禁室被关了大半天,约摸到了天擦黑的时候,听得外面马蹄声响,突然番子们就变得笑容可掬,口口声声称她为小姐,态度格外的好,香茶、点心、汤面什么的都双手捧来请她吃。

“这时候呀,婢子就知道,铁定是秦少保又治住冯公公啦!”惜画这样告诉朱尧媖。

长公主听到这里,眼睛早已变得亮闪闪的,双手不停地绞着衣角,贝齿轻轻咬着嘴唇,痴痴地想着什么,心思早已飞越了宫墙……

惜画兀自述说着她的历险,吃过点心之后又等了两个时辰,冯保再次出现,不同于前面的阴森可怖,冯保变得非常和蔼可亲,还连夜把她送回了宫中,送到了朱尧媖的身边。

“冯、冯保,这么说,冯大伴还在外面?”朱尧媖吃了一惊,从痴想回到了现实。

惜画回来,和长公主嘀嘀咕咕的事情,自有宫女告诉了容嬷嬷。她从床上爬起来,扶着两名小宫女的肩膀就叫道:“什么,惜画回来了?你们没看错吧,莫非是鬼魂作祟?”

惜画深恨容嬷嬷,在对面屋里听见就骂起来:“死老太婆,我才不是鬼魂呢,倒是你离阴曹地府不远了!”

容嬷嬷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她作威作福惯了,也没好生想想怎么回事儿,一阵风似的冲过去,伸手去揪惜画,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道:“小骚蹄子,你还敢回来……”

“咳咳……”

两声干咳立刻让容嬷嬷清醒下来,她很熟悉这是冯保冯督公的声音。

可不是嘛,冯保就站在院子大门外,大小太监们众星捧月,而这位督公正满脸不耐的神情呢!

容嬷嬷赶紧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满脸堆笑的给冯保行礼,媚笑道:“冯督公,这小骚蹄子招了吗?您这是……”

冯保被秦林算计,本来心里就憋着股邪火,脸色能好到哪儿去?阴恻恻的板着张死人脸,吊梢眉也往下耷拉着,“哼,容都人拨来服侍长公主,就该老成持重,凡事总要稳妥才好,怎么没风没影的事情就来乱嚼舌头?本公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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