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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医卫-第2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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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台吉,古尔革台吉,拔合赤……”秦林的眼神从他们脸上一个接一个的扫过,仿佛从心灵的窗口查探着他们内心的隐秘。
三人都觉得极不舒服,竭力瞪着眼睛做出不甘示弱的样子。
秦林哈哈一笑:“根据黄三蛋的口供,事发时你们都在马路对面的绸缎铺子里,那么事发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们能不能说一说?”
黄台吉举起袖子擦了擦勉强挤出来的几滴眼泪,哀声道:“都说京师的裁缝手艺好,我们就在斜对面的铺子选绸缎,准备做几身好的袍子带回草原,德玛她要去对面的官茅房,唉,只听得得儿得儿蹄声响,来得飞快,我心里就是一紧,果然嘭的一声大响,德玛、德玛她就……”
说罢,黄台吉泣不成声,充分表现了痴情丈夫对妻子的一片挚爱,直可叫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古尔革、拔合赤齐刷刷地点头,表示附和。
“好,很好,劳烦你们在这份口供上签字画押……”秦林笑眯眯地招招手,一名锦衣校尉就把记录的供词拿了上来。
“这……”黄台吉等人沉吟着互相看了看。
“难道诸位刚才的供词有假?”秦林笑嘻嘻地将他一军。
形格势禁,黄台吉也不能露怯啊,选个会汉文的手下把供词逐字逐句念了遍,觉得没什么问题,他们这才脖子一梗:“画押就画押,咱们难道还怕了你这狗官?”
敢骂我丈夫?徐辛夷双手叉着小蛮腰,气愤难平的想争辩,护短可是徐家两百年传承家风呢,别人骂了秦林,比骂她本人还要惹她生气。
秦林却只是笑笑,吩咐陆胖子把画了押的供词收起来,还朝徐辛夷摆摆手,意思是叫她不必动怒。
奇怪了,秦林从来占便宜不嫌多、吃亏半分不让,怎么被黄台吉乱骂,居然混若无事?
徐辛夷杏核眼眨巴眨巴,茫然不解。
金樱姬附到她耳边低语:“我猜呀,刚才夫君多半已经叫黄台吉吃了个大亏。”
是了!徐辛夷点点头,也觉得没错,虽然不晓得秦林到底使了个什么计谋,但看他那副贼忒兮兮的坏笑,就知道黄台吉铁定上了他的恶当。
黄台吉、古尔革和拔合赤也心头惴惴,觉得刚才的供词没什么问题,可为什么秦某人一副小人得逞的奸笑?
“唉……”秦林装模作样的叹口气:“看来口供上是找不到什么线索了,现在必须检验尸身,或许会有新的发现。”
黄台吉立马一蹦三尺高,声嘶力竭地叫道:“不许你碰我的德玛,狗官,就是你老婆害死了德玛!”
秦林似笑非笑地瞧着黄台吉:“不准本官检查,难道你心头有鬼?如果我说,德玛在撞上徐氏的奔马之前,就已经死了呢?!”
黄台吉、古尔革台吉和拔合赤同时身子一震,意味深长的交换了一个眼神,忽然三人同时大笑:“荒谬,简直就是胡说八道!尽可以让你检查,要是查不出来,连你这昏官一起抵罪!”
这三位自信满满的让开道儿,放手让秦林检查,完全有恃无恐。
“且慢!”
秦林闻声回头,出声的是刑部尚书严清。
“秦将军固然明镜高悬,但正所谓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为了取信于人,还是让咱们刑部的高手和秦将军一块儿检查吧!”
严清说罢,昏花的老眼闪过一丝捉摸不定的狡诈,仿佛在说:哼哼,姓秦的你想暗中做手脚吗?老夫盯死你!
好个老匹夫秦林心中暗暗骂了句,皮笑肉不笑地道:“严老尚书倒是替下官想得周到,哈哈,申阁老,您看呢?!”
申时行正急得屁股冒火,巴不得秦林快快查明真相,连声催促:“秦将军,老夫相信你,快检查吧……严尚书,你……你要是不放心,也派人瞧着吧。”
后面这句,未免说的有些不情不愿,申时行心中更是暗暗不满严清多此一举,你要惹秦林,我管不着,可朝廷派我以阁臣身份宣旨并督办此案,这趟差使不能被你搞砸了呀。
严清先是暗暗道声不好,被秦林这小子借力打力,惹来了申时行的不满;接着想想又宽自己心,申时行这家伙是个耳根子软的货色,做到内阁三辅,也和泥菩萨差不多,何必怕他?
于是他装着没听懂申时行的意思,挥手令刑部带来的高手“配合”秦林检查。
申时行顿时大为不满,心说我好歹还是个文渊阁大学士、礼部尚书,仅次于张居正和张四维的堂堂内阁三辅,你个六部排名倒数第二的刑部尚书,也敢瞧不起我?
不过他是惯常充老好人的,脸上自是不动声色,心头暗暗替严清记了一笔。
严清尚且茫然不知,唯有秦林目光敏锐,捕捉到了申时行神色的一丝变化,顿时心头好笑:严清啊!严清,你这老东西妄自尊大,真以为内阁三辅是好玩的?申时行再怎么泥菩萨,能坐到这位置,他就不是个普通人不用老子再下蛆,申时行心里有了疙瘩,迟早要叫你摔一跤。
秦林招招手,带着陆远志走到尸身旁边,几名来自刑部的六扇门高手也跟过来,目不转睛地盯着,与其说是在协助检查尸体,不如说是牢牢盯住秦林,防备他搞什么小动作。
“某些人哪,才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秦林不阴不阳地说着,斜了严清一眼。
关键时刻,严老尚书绝对不上秦林的当,厚着老脸只当没听到,同时示意几名六扇门高手,更加紧密的盯住秦林和陆远志。
尸身斜斜地倚着墙壁,半躺在血泊之中,后脑部位已经破碎了,别的位置倒是没有明显的出血。
陆胖子先摸了摸尸身温度,觉得还热乎乎的,比自己体温略低一点儿;接着他翻了翻死者眼皮,按照秦林教给的办法,观察眼结膜的浑浊程度,发现基本上是清晰透明的;然后轻轻揉了揉尸体的各处肌肉,几乎没有尸僵出现,各部分躯体还是和软的,与生前区别不大;最后,将尸体翻过来,掀开衣服观察,腰背脚跟等位置较低的部位都没有发现尸斑。
经过缜密的检查,各项判断死亡时间的体检指标不约而同地指向同样的事实:死者死亡时间在一个时辰之内,也即是说,死亡就是在德玛被骑马撞击的时间段发生的,不存在先死亡、后借尸身来诬陷徐辛夷的情况。
陆胖子郁闷的甩了甩胖脸,惴惴不安的瞧着秦林,这个结论对秦林来说,是相当不利的呀!
黄台吉、拔合赤、古尔革都得意的笑起来,惹得几位明眼的官员心中诧异,这鞑靼王子刚才不还如丧考妣,咋这会儿又高兴得很?
亏得黄台吉反应快,赶紧换上哀伤的神色,又扯了扯两名心腹,无奈古尔革和拔合赤的领悟力有限,扯了两下,他们还咧着嘴直乐呢!
秦林倒是无所谓,谁笑到最后才是真的爽,他让陆远志继续检查。
胖子替秦林和徐辛夷着急,也管不得许多,将尸身的衣襟解开观察体表。
黄台吉满心要找借口,不仅要整倒徐辛夷,还要连秦林一锅端,也就冷笑着任他施为:“哼哼,你做得越多,待会儿无话可说,老子手上又多了条亵渎尸身的罪名,叫你们全都倒霉!”
撞击造成的伤害,体表并不是那么鲜血淋漓,但左右胸口肋骨的大面积塌陷是显而易见的,以秦林的经验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导致死亡的直接原因,十有八九是肋骨骨折之后刺穿心肺。
各处被撞击形成骨折的位置,体表都带着暗色的淤伤,大面积擦挂和皮下出血,也是标准的生活反应,证明受害者是活着遭受这些伤害的。
形势好像变得对秦林一方更加不利了。
“胖子,闻闻她嘴里的味道……”秦林吩咐道。
秦哥,你真照顾兄弟啊!胖子唠唠叨叨的,趁尸僵还没来,扳开死者嘴巴闻了闻,摇摇头:“应该没什么古怪,除非用了比较特殊的药物。”
“小心无大错……”秦林发出指示:“用狗试试。”
罢罢罢,兄弟我天生是劳碌命胖子嘴里嘀嘀咕咕,手上却没闲着,把尸身提起来横放在腿上,脸朝下,往胃部用劲儿按了按,登时死尸口中吐出胃内容物。
找旁边人家借条狗来,将地上秽物舔吃了,看那狗没什么异常,这才确定胃内容物没有问题。
嘿嘿嘿,秦林你这下没辙了吧?!黄台吉低头假装拭泪,嘴角分明露出的狞笑,不仅徐辛夷要论误杀,连秦林也多了个亵渎尸身的罪名。
几名刑部出来的六扇门高手大摇其头,以前都说秦长官多么了不起,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嘛,非但没替老婆洗清罪名,反而连自己也牵连进去,何必呢?!
“胖子,不要动!”秦林突然止住准备把尸身放平的陆远志,神色凝重的蹲下去,伸出右手两根手指头,也不顾死者脑后血污,直接摸了上去。
黄台吉等人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不那么好看了。
第612章 锯头成瘾秦长官
死者德玛夫人的头发非常黝黑浓密,后脑勺的头发被浓稠的鲜血糊在一起,散发出浓烈的血腥气息。
秦林干净白皙的手指在头发丛中穿行,沾了满手鲜血也不管不顾,触摸着被头发覆盖的伤处,神情专注、动作轻柔,就像在密林中探索着价值连城的宝藏。
一处可能附带着案情关键信息的伤口,在经验丰富的法医眼中,也确实不亚于一座宝藏呢!
终于他摸到了想要的东西:被浓稠头发掩盖的头皮创伤之下,枕骨破碎形成的碎片,并且更为关键的是,按照指尖传来的触感,那并不是想象中的大面积钝性伤害……
拔合赤忍不住了,色厉内荏地叫道:“狗官,你摸个啥呢?!我家夫人被马撞飞到墙上,后脑勺撞碎了,又有什么稀奇?”
“只怕不是撞碎的吧?!”秦林目光往对方脸上扫过,眼神中带着浓浓的戏谑。
刹那间,黄台吉、拔合赤和古尔革的眼睛里,都闪过一丝不易捕捉的慌乱,不约而同地叫道:“胡说,别想替你老婆开脱!”
还要负隅顽抗吗?秦林咧着嘴冷笑,吩咐陆远志立刻将尸体的头发剃掉。
陆胖子从生牛皮包里取出柄锋利的剃刀,不等黄台吉想出对策,就刷刷刷几刀把死者后脑勺伤口附近的头发剃了个干干净净,手法干脆利落。
被浓密头发掩盖的伤处立刻暴露无遗,那并不是想象中的大面积塌陷,枕骨也没有较大范围的龟裂,而是一个寸许直径的凹陷伤口!
严清、刘守有、黄嘉善、徐爵等富有断案经验的官员,见状就齐齐倒抽一口凉气:这个伤口与其说是撞在墙上造成的,不如说是被什么钝器击打形成的。
德玛被奔马撞飞,脑袋磕在墙上形成伤口并不稀奇,伤口又被她的浓密头发和蒙古式小辫遮掩,从而没有引起六扇门高手的任何注意,要不是秦林敏锐的观察力和灵活惊人的手指,恐怕这段关键案情很难大白于天下呢。
“各位蒙古朋友,你们怎么解释德玛夫人头顶上这个圆洞?”秦林摸了摸下巴,已是胸有成竹。
“这……这……”黄台吉一伙全都慌了手脚。
同行的蒙古贵族和那颜武士大部分不以为然。却有个生着短髭须的精壮武士,神色中已有了浓得化不开的疑虑,忍不住问道:“尊贵的黄台吉,我主人的丈夫呵,德玛夫人究竟是怎么死的?”
这人头顶蒙古式毡帽的帽檐插着三根雕翎,分明是位百发百中的神箭手,又称射雕儿,他与当年成吉思汗麾下四大勇士之一的神箭手哲别同名,是当年德玛夫人从土尔扈特部带来的家生奴,长大之后以一箭双雕的射术名扬塞外。
黄台吉怔了一怔,忽然恼羞成怒:“哲别,你这条卑贱的野狗、低劣的奴隶,怎么敢这样大胆的来问我?!”
“放肆!土尔扈特部的奴才,就这么不懂规矩吗?”拔合赤抡起马鞭,狠狠的抽向哲别。
“啪!”哲别不闪不避,脸上立刻起了一道又粗又深的血痕,连别人瞧着都禁不住心上发紧,他却无动于衷,只是怒目圆睁,像受伤的狼一样盯着黄台吉。
“母狼养大的小狼崽子!”黄台吉低低的骂了句,抬头看看照夜玉狮子,忽然情急智生:“看,那马脖子底下挂着铃铛,一定是铃铛撞出来的!”
还别说,虽然这话本身漏洞百出,但铃铛的形状大小倒是和伤口差不多。
不等别人开口,徐辛夷先冷笑起来,双手叉着小蛮腰,没好气地道:“一只铃铛还不到二两重,能在脑袋上撞出那么大个洞?黄台吉,麻烦你要编就编得像样点!”
拔合赤忠心护主,赶紧帮腔:“单是铃铛撞不出来,但铃铛挂在马脖子底下,被这畜生的胸口推挤,要是正好撞在德玛夫人脑后,整出个圆洞也不稀奇。”
这话就不能服众了,在场的官员从一品大员申时行到六品芝麻官黄嘉善(京师大兴、宛平两县令是六品),全都不以为然,按照黄台吉和拔合赤的说法,怎么都觉得过于牵强。
“放屁放屁!”徐辛夷忍不住爆了粗口,大步流星的走过去,把照夜玉狮子牵了来,“别冤枉我的马儿!你们看看,要是它的胸口挤着铃铛,在德玛夫人脑后撞了那么个圆洞,它的胸口也会受伤吧,来来来,申阁老、张都堂,各位都看仔细了,马儿胸前有没有圆形的淤伤?”
着啊!秦林哈哈直笑,徐大小姐喜欢看破案,到底还是有几分领悟嘛,现在活学活用就很不错。
金樱姬悄悄掐了他一把:“小冤家,你还笑得出来?徐姐姐可着急啦!”
黄台吉一脑门都是汗,没奈何,明明没词儿也强辩:“蛮婆子你怎把人和马来比?马儿皮糙肉厚,人头被铃铛撞碎了,它胸口却没有受伤,这也是有的嘛,你别想抓到这点就能脱罪!”
好个猪八戒倒打一耙!就连满心想整治秦林的张鲸、刘守有和严清,都不好意思厚着脸皮替黄台吉帮腔了,丫简直就是强词夺理嘛。
不过,他说的就算是歪道理,终究还是存在着那么一点点可能性的,张公鱼、黄嘉善想反驳,也觉得无从下手,强辩起来多半会成为无谓的争吵。
徐辛夷脸蛋都气红了,还要和黄台吉大吵,秦林微笑着朝她摆了摆手,意思是无须着急,一切尽在掌握。
“这呆子平时嬉皮笑脸,关键时刻还是靠得住啊,嘻嘻,本小姐当初就没看错人……”徐大小姐顿时心头甜丝丝的。
秦林冲着黄台吉,皮笑肉不笑地道:“虽然你说的实在牵强,但我仍然承认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不过,这处伤口真是在撞击时形成的吗?我是说,也许在这之前……”
“绝不可能!”黄台吉厉声叫道:“她死前还在丝绸铺选缎子呢,从离开咱们去官茅房,到被你老婆骑马撞死,中间还不到一刻钟!”
秦林故意转过头,和颜悦色地问刚才和黄台吉起了争执的哲别:“这位哲别兄弟,你的主人是像他说的这样吗?”
哲别迟疑着点了点头,脸上悔意重重,德玛去官茅房他才没有跟去,没想到在天子脚下居然出了这事啊!
别人还不觉得什么,陆胖子一听,顿时傻了眼,低声叫苦不迭:“秦哥,咱们麻烦了,你教我看尸体眼睛浑浊、尸斑尸僵这些本事,都没法把受伤的时间,精确到一刻钟里头呀!”
陆远志说得没错,法医是人不是神,判断死亡和受伤的时间也只能根据死尸的各项体征,划定一个大概范围,现在大伙儿争辩、检查,拖延下来,距离德玛死亡已经有一个时辰以上,要把受伤时间精确到一刻钟的前后,不借助精密的专业仪器是不大可能的。
真的吗?
秦林的笑容是那么的轻松自如,显然他并不认同。
难道他还有别的办法?
陆远志、牛大力、徐辛夷全都睁大眼睛,听秦林接下来说什么。
“锯!”
秦林不容置疑的吐出一个字,同时伸出手指头指着德玛的脑袋。
“啊?!”陆胖子傻了眼,看看秦林的手指,再看看死者的头,胖脸又皱巴开了,唠唠叨叨的抱怨着,还是从生牛皮包里取出了钢锯。
“不许你锯!”哲别气呼呼的拦在前头,眼睛里布满红丝。
他从小就是父母双亡的孤儿,由德玛抚养长大,名虽主仆,情同母子,刚才见陆远志折腾尸体就极不愿意,这会儿又要锯脑袋,他终于忍不住了。
秦林最近在北镇抚司看了不少来自草原的密档,刚才又观察形势,就把德玛、黄台吉、哲别、古尔革台吉,乃至草原上土尔扈特部、土默特部、囊哈代部之间的关系,约略摸到了五六分,所以他才故意和哲别搭话。
止住准备呵斥哲别的陆远志、牛大力,秦林推心置腹地说:“哲别兄弟,按照你们信仰的佛教,人体不过臭皮囊而已,德玛夫人此时早已魂归西天,为了查明案情、找到真凶替她报仇雪恨,对这一具臭皮囊下手,又有什么不可以呢?!你也不希望德玛夫人沉冤难雪吧?!”
哲别睁着眼睛想了一会儿,终于重重地跺了跺脚,扭过脸、背转身,一直忍住没哭,这时候再也忍不住,几颗豆大的眼泪啪嗒啪嗒砸在地上。
“敢锯我夫人的尸身,找不到什么,你就死定了!”黄台吉色厉内荏地叫嚣着。
“放心……”秦林笑嘻嘻地,“我会让你满意的。”
陆远志二话不说,按照秦林指示的位置,抄起钢锯就下手,锯齿与颅骨摩擦,发出呼啦呼啦的声音,叫人牙根子都发酸,拖动的头皮和软组织,湿答答、软塌塌的,人瞧着更是心尖尖打颤。
申时行、张公鱼都把袖子一举,远远地躲开,刘守有、徐爵这些厂卫中常搞刑讯逼供,虽然不怕,瞧着也觉得暗暗心惊。
刑部尚书严清还直挺挺的杵在那儿装大尾巴狼,可那煞白的脸色已经将他彻底出卖。
黄嘉善更是无语,麻师爷命案、永安万寿塔高坠案,加上现在这起骑马撞死人的案子,秦林三锯人头,他这宛平县令每次都在场,这辈子烫火锅还敢吃猪脑花吗?
善了个哉的!
第613章 脑水肿
陆远志挥汗如雨的干了小半个时辰,死者的颅骨终于被他完完整整的锯开,头盖骨揭下来之后,就是一层布满密密麻麻大小血管的硬脑膜,再用锋利的小剪刀剪开这层硬膜,就看到了藏在颅腔深处,被浓密的头发、富有韧性的皮肤和硬膜、以及坚韧的颅骨严密保护的脑组织。
人的脑组织本身是灰白色,因为血液的缘故,这死亡时间还不久的死者,脑组织呈现淡淡的粉红色,而在后脑枕骨圆形凹陷伤处对应的位置,则呈现出一片触目惊心的鲜红。
整个脑组织,因为生前受伤的缘故,呈现出非正常的状态,也即是法医学上所谓的“生活反应”。
生活反应指人体在生前,即机体的循环和呼吸机能仍存在时,受到刺激后发生的反应,已经死亡的人就没有生活反应。它是法医常用的检验指针,秦林曾经利用割伤处皮肤没有翻卷豁开,证明伤处是死后伪造而成,从而破获了一起凶杀案。
脑袋被钝器大力击伤,会形成什么样的生活反应呢?!
死者德玛的脑组织,给出了一目了然的答案。
首先,脑组织对外界刺激……寄生虫钻入脑部、中毒,当然也包括钝器打击,最为基本的反应就是脑水肿,脑组织中的毛细血管扩张充血,体液渗出血管壁,让整个脑组织水肿,颅内压力迅速增高。
德玛的脑组织就有明显的肿胀现象。
其次,就是秦林在伤口对应的脑组织位置,看到的大片出血。
在硬脑膜和脑组织之间,还有一层薄的透明膜,叫做蛛网膜,蛛网膜和灰白色的脑组织之间的空隙,称为蛛网膜下腔,这里的出血现象就叫蛛网膜下腔出血,往往会导致人的昏迷。
德玛的脑水肿程度相当严重,秦林根据法医学经验立刻就能肯定,她并不是在遭受脑外伤之后就立即死去的,而是受伤之后又存活了五到十分钟,最终才真正死亡。
“诸位请看……”秦林指着脑组织,给各位官员和蒙古贵族解释:“大家都知道,人死了,再怎么打,伤痕也和活人被打形成的完全不同,这就是活人有气血运行,而死人没有的缘故。同样的道理,如果德玛是被撞之后立即死亡,她的脑袋会出血,但不会水肿成这个样子,所以……”
陆胖子一拍大腿,接口道:“她是先被凶犯敲了后脑勺,晕了过去,脑袋里持续的发生了水肿,然后才推到奔马前面,被撞死的!”
根据黄台吉、黄三蛋、徐辛夷等当事各方一致认可的口供,德玛被马撞之后,几乎是立即死亡,并没有经历垂死挣扎的过程,那么就不应该有生活反应形成的脑水肿;偏偏现在锯头验尸,查出了活人被击打之后又存活一段时间才有的高度水肿,那就只能是在被奔马撞上之前,就已经发生的。
怪不得秦林要敲钉钻脚把口供落实下来,还叫所有当事人签字画押呢,原来最终落在这里!
张鲸、严清和刘守有都不是等闲之辈,立刻想到了这一层,顿时齐刷刷倒抽口凉气儿:姓秦的还是不是人哪?深谋远虑、神目如电,分明从一开始就牢牢把握了主导权,将黄台吉一伙玩弄于股掌之上……
“我老把弟,哈哈,秦将军是我老把弟!”张公鱼一脸得瑟的对黄嘉善说,瞧咱们张都堂那样子,都快抖起来了。
“呼……”申时行擦了把额头的汗水,心说案情还真是峰回路转啊,也亏得审阴断阳的秦将军,才能剥茧抽丝查到这里,换了别的人恐怕早就没辙了吧。
徐爵、陈应凤和几名六扇门的高手,不约而同地摇头叹息,连嫉妒的心思都生不起来,心知肚明自己这辈子都到不了秦长官的高度,货比货得扔、人比人要哭,人家的本事,咱拍马也赶不上啊!
徐辛夷挥动小拳头,金樱姬两只手捂在心口,两位美人儿的美眸直冒小星星:帅、太帅了,秦林威武霸气!
黄台吉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案情被秦林推演到现在这步,离水落石出也就一步之遥了呀。
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许多,抗声道:“这……这也就是你一张嘴说,谁知道早死晚死脑袋肿成什么样?不服、咱们不服!”
严清也低着头,有意无意的自言自语:“宋提刑的《洗冤录》和王录事的《无冤录》,好像都没提到……”
不愧为刑部尚书,严清这一招够毒的!
老匹夫!申时行暗暗骂道,脸上笑容依旧淡然,心头小黑本又把严清记了一笔,暗恨他不把自己这个内阁三辅放在眼里,屡次作对。
稍微有些断案经验的官员,比如徐爵、陈应凤、张国彦、黄嘉善这些人,都对严清的吹毛求疵大不以为然,的确洗冤录和无冤录都没专门提到脑袋水肿的问题,但生前受伤迁延后死、受伤立即死、死后尸身受损这三者之间的区别,两本书上多次提到,道理完全是共通的嘛。
申时行要充老好人,陈应凤则无所谓得不得罪严清,马蜂眼一睁,咋着豺狼嗓门就嚷道:“秦将军,要证明也容易,你北镇抚司诏狱和我东厂地牢里头,像那弑父杀母的恶逆、谋反作乱的反贼,已经审决的就有不少,提十个二十个出来,朝头上敲了再锯开脑袋看,不就结了?”
这办法倒好,只是太残酷血腥,虽然犯人本来就要处死,也觉得太那啥了。
果然厂卫鹰犬就是残酷无情啊!在场的文官都把陈应凤鄙视一番,不幸秦林、刘守有也跟着中枪。
金樱姬和徐辛夷也眉头大皱,该处死的犯人是一回事,要现场敲死一大批,又是另外一回事,何况连续锯开人头,她两个年轻女子虽然也不是什么怕见血的娇小姐,也觉得有点儿于心不忍。
“我的妈呀!”陆胖子听到陈应凤的提议,就愣在当场,接着小圆脸立马垮了,抱着脑袋蹲着不起来……别开玩笑啦,胖子又不是终结者,锯一颗人头就够他“爽”的了,要再锯十个二十个,他还不“爽”翻天?
“秦哥,饶命!”陆胖子直接趴了。
秦林笑笑:“放心,我没准备那么干。”
陆胖子立马喜笑颜开的跳起来,忽然又替秦林担心,不用犯人做实验,拿什么方法证明呢?!
“要不,还是按陈理刑说的办吧……”陆胖子不好意思的搓着手,指了指咧着大嘴傻乐的牛大力:“大不了让老牛搭把手。”
我靠牛大力一个趔趄,心说这才是现世报呢。
“我说不用就不用……”秦林眼睛一瞪。
咳咳,秦林干咳两声,眼睛贼兮兮的打着转儿,嘴角微微往上弯起来……凡是熟悉他的徐辛夷、金樱姬、牛大力、陆胖子等人,就都知道咱们秦长官又要冒坏水儿啦!
“黄三蛋啊,来来来……”秦林眉花眼笑的冲躲在一边的黄三蛋招招手,实在是热情之极。
不消说,秦长官那副口蜜腹剑包藏祸心的样子,反叫黄三蛋浑身激灵灵打了个寒噤,实在没有办法,只好磨磨蹭蹭的迈了两小步,把头一低:“秦长官有话要问小的?”
对,这才乖嘛!秦林弹了弹记录口供的纸张,嘿嘿奸笑:“黄三蛋,这份口供上,没有提到德玛夫人喊叫,难道当时你没有听到吗?”
黄三蛋口供都画了押,怎么敢改口?只好硬着头皮道:“没有,只听到马蹄声、撞击声,没有她地喊叫。”
众位官员眼神同时一亮,或多或少的猜到秦林的思路,着啊,原来这里他又伏了一手!
黄台吉急得跟什么似的,也顾不了别的,急赤白脸地道:“叫过,德玛她喊了一声,刚才咱们都忘了说。”
对对对,古尔革台吉和拔合赤把脑袋连点直点。
秦林笑得越来越高兴了,“口供上说,当时你们在街对面的绸缎铺子,既然你们听到了,那么绸缎铺的掌柜和伙计都应该听到了吧?!或许本官可以去问问他们……”
“啊?不不,我想想,嗯,其实是听错了,德玛并没有叫,没有叫……”黄台吉慌得两只手乱摇,赶紧改口,那副样子简直狼狈不堪到了极点,活脱脱的自打耳光啊!
“嘻嘻嘻……”金樱姬掩口直乐,把徐辛夷轻轻掐了掐:“太……太好笑啦,我终于晓得秦林以前是做什么的了。”
“做什么的?”徐辛夷眨巴眨巴圆溜溜的大眼睛。
金樱姬正儿八经地道:“耍猴的!”
说罢,两位美人儿都笑得直不起腰。
官员们听到这段子,个个脸上忍俊不禁,秦将军这不是耍猴吗,耍得黄台吉团团转,吐出来的唾沫生生又咽回去,那副进退失据的模样,简直难堪之极。
秦林转向哲别,又问道:“哲别兄弟,德玛是你的主人,她有没有耳聋眼瞎,是不是哑巴?”
“不是,主人的眼睛比星星还明亮,她的声音像马头琴!”哲别说着,就狠狠地盯住黄台吉,如果眼睛可以喷出火来,黄台吉铁定灰飞烟灭。
“是了……”秦林抖了抖徐辛夷一方、黄台吉一方、和“中立”的黄三蛋,这三分证词:“所有的证词都没有提到德玛曾经叫过,但是,德玛耳不聋、眼不瞎、嘴不哑,就算徐氏的马再快,这么平直的大街上也不可能是猝然撞上的,飞起来撞到墙才死,这就有一个过程,那么她为什么不惊呼喊叫呢?!”
至此答案已经呼之欲出,秦林直截了当的点明:“被撞前后没有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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