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锦医卫-第135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从内阁回来,他老人家亲自批阅处理。

铺兵投书回来,自是放心得很,那些精锐斥候见书信投进了相府,也俱各安心。

开玩笑,所谓侯门深似海,可哪里的侯门能和当朝首辅帝师的府邸相比?高墙青瓦、楼台重重,外人却不能窥其一端,只因几处门口驻着锦衣校尉、边军精锐、京营选锋,高墙外面又有五城兵马司的兵卒来回巡视,强弓硬弩、鸟枪利刃,守卫之森严堪比皇宫紫禁城,谁还能在这里头捣鬼?

不过,世事无绝对……

相府内书房外曲折的回廊,两旁盛开的红梅灿若朝霞,一道娉婷的人影从花丛中款款走来,仙姿丽色比花还娇艳三分,深邃不见底的双眸,又带着传自父亲的几分狡黠。

远远瞧见小姐走来,守在内书房外面的奴仆尽皆低头,丝毫也不敢仰视,连呼吸都尽量放得轻微,唯恐亵渎了这位貌若天仙的相府千金。

直到看见小姐要进内书房,为首的蓝衣仆人才把身子一闪拦在前头,弯腰躬身:“禀小姐,老爷还没有回来。”

张紫萱斜飞入鬓的修眉微微一挑,伸手理了理鬓角发丝:“怎么,难道父亲大人不在,我就不能进这间书房?”

“这……”蓝衣仆面露为难之色,心念一转:老爷和小姐乃父女至亲,平时也常在书房和儿女相见,这要是硬拦下来吧,所谓疏不间亲,身为家仆难道还能越过小姐?将来就是在老爷面前,也该自己吃亏。

没奈何,蓝衣仆只好赔着笑脸,闪身退步避往旁边。

张紫萱微微一笑,目不斜视的走进书房,那蓝衣仆却踮着脚尖,从门口望进去,监视着她的举动。

“这厮倒是个忠心耿耿的……”张紫萱抿嘴微笑,却不便对这忠心的仆人太过分,只好假装在书橱上挑选书籍,眼角余光扫视着书桌上的信函,很快就发现了目标。

“啊,就是这本《竹书纪年》!”张紫萱高兴的从书橱上取下一本古色古香的大书,将它放在书桌上津津有味的翻看,那书页翻开来,便把信函压了几封在底下。

看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她把书页重新合上,喜滋滋的带出去,告诉那蓝衣仆:“和老爷说一声,我把《竹书纪年》拿去看了。”

原来只是借本书蓝衣仆如释重负地点点头。

他并不知道,《竹书纪年》的书页里头,还夹着曾省吾写给张居正的书信。

约摸一个时辰之后,张居正从内阁回到家中,这位精力充沛的首辅大人只略微休息了片刻,吃了几块点心,就脚步匆匆地赶到内书房,处理这些至关重要的函件。

朱元璋废除丞相制度,内阁首辅“似相而非相”通过一系列的权力运作能够达到甚至超越过去普通的丞相的权力,但毕竟不是真宰相,在制度上不具备独立的权力。

于是发誓要中兴大明、天下大治的万历首辅张居正,便不得不“以操、莽之术,图伊、周之业”利用权谋手段来实现对权力的掌控,而这些不能堂而皇之弄到内阁和朝廷的内容,便体现在他和党羽的书信往来之中。

头一封信是工部侍郎潘季驯写来的,秦林斡旋之下由五峰海商和漕帮垫支了河工钱粮,这位治河专家正在黄河岸边为了治理水患、保中原百姓不再遭黄泛之苦而辛劳工作。

他写来的信上,抱怨河南巡抚对治河工作漠不关心,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行事颇多掣肘。

张居正想也没想,就取了空白信纸,简短的给了回复:“时良兄(潘季驯字时良)见信如晤。河工千秋大业,事成可保中原万千百姓免于水患,豫抚安能置身事外?不谷(王侯的自谦称谓,相当于孤、寡,此为张居正的自称)明日朝议加豫抚兼理河道衔,令其不得推脱。”

潘季驯治河,河南巡抚出于官僚躲懒的本能不予配合、玩踢皮球,张居正就给河南巡抚加个“兼理河道”的头衔,叫他没法置身事外。

又有别处赈灾、备荒、整军、人事的种种事情,张居正都一一用类似的办法对付,凡是乱蹦乱跳的,他授意六科给事中发动弹劾,凡是大力推行新政的官员,他写信给当地督抚巡按,叫他们上奏保举……

内阁票拟和司礼监批红的权力实际上都掌握在张居正手中,这些弹劾、保举一旦发到朝廷,张居正自己票拟同意,让冯保批红照办,就成为了朝廷的正式诏书,生杀黜涉取决于心,虽万里之外也无法抗拒,端的是雷厉风行。

八年,万历八年了,帝国在他的指引下,力推新政、清丈田亩、整肃军备、消灭倭寇、剿灭僰乱、俺答封贡……中兴盛世仿佛就在眼前。

当然,凡是违逆他的意志,想和江陵党对抗的人物,都被帝师首辅的巨掌碾得粉碎,要么尸骨无存,要么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小心翼翼地舔舐着伤口。

终于,张居正完成了他的任务,所有的函件都得到了处理,帝师首辅很满意自己的工作,伸了个懒腰,端起了一盏浓浓的参茶。

“父亲大人,您还忙吗?”

女儿清朗动听的声音,瞬间驱散了张居正的倦意,他笑盈盈地答道:“紫萱啊,爹爹已经忙完了,快进来,这里有辽东巡抚刚送来的参茸茶。”

红泥小火炉煨着茶水,张居正倒了一盏滚热的参茸茶,亲手递给女儿。

捧着香味浓郁的茶水,张紫萱宛如夜空的眼睛里闪烁着感激,不管张居正在外面多么威风、掌握文武官员生杀黜涉时多么严厉可怕,在家里,他永远是个慈爱的父亲。

“爹爹,你对女儿真好!”

张居正不疑有他:“那当然,谁叫爹爹有六个儿子,只有你这一个女儿呢?!”

张紫萱突然觉得不应该欺骗父亲,几乎立刻就要将真相和盘托出。

不过想到秦林说的那些话,想到戚大帅的苦衷和那些奋身报国的边廷将士,张紫萱的心中就没有了一丝犹疑……试想将来父亲知道了真相,他也会支持女儿这样做吧!

在拿到确凿的证据之前,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说服父亲,将蓟辽总督杨兆这样一位支持新政的边廷重臣直接拿下,革职查办啊,所以就只好……

张紫萱嘻嘻笑着,将一直藏在身后的书举起来:“《竹书纪年》,嘻嘻,女儿从爹爹书房借去看过了,这就完璧归赵。”

“哦,你把这本书都看了?”张居正似乎有些吃惊,接着摇摇头:“此书是枭雄之辈看的,你个女儿家嘛,真是的……”

张紫萱撇撇嘴:“儒家好些话,都是替当道者粉饰,女儿以前读到尧舜禹禅让,觉着太不合情理,何以三代古人如此反躬自省,而后世并无禅让之事?直到读《竹书纪年》上说,‘昔尧德衰,为舜所囚’,才知道尧舜之禅让,与汉献帝禅让曹魏实有异曲同工之妙。”

张居正无可奈何,他也就点点头:“你知道就好,很多史书上写的都不尽不实,所谓春秋笔法,文过饰非而已!哼哼,只不知若干年后,爹爹我又将如何为后世人评说?”

“自然是大明朝的第一贤相、万历朝中兴名臣……”张紫萱摇着父亲肩头撒娇,与此同时,一封信函已插进张居正之前批好封好的那叠函件中间,神不知鬼不觉。

第414章 戚继光的忧惧

密云县,天空彤云密布,浓黑犹如锅底,也许是开年来的第一场雪正在翻滚的云层中酝酿。

虽已是正月,这北方边廷的天气比京师更为寒冷,无论军民都缩在家里煨着热炕头,那些迫于生计不得不出门的可怜人,则穿了厚厚的棉袄,带上松针编织的蓑衣,踏着钉鞋、缩着脖子,在道路上步履蹒跚的行走。

可就在凛冽的寒风之中,偏有数骑人马向着密云县疾驰,人如虎、马如龙,腰间长刀胜雪,背后鸟枪铮亮,一眼便知是蓟镇戚爷爷麾下新军。

道路旁边的行人见了,无不咋舌:娘耶,这般天气还纵马疾驰,戚爷爷带的兵,莫不是铁打的?

殊不知这一行人中为首的骑士,寻常身材并不魁梧,斗笠遮住的相貌也极寻常,穿一领打着补丁的旧战袍,身穿铁甲、头戴铁盔整个人如同钢浇铁铸的汉子,便是左都督、少保、蓟镇总兵官戚继光。

马儿疾驰,刺骨的寒风吹在脸上犹如刀刮,可戚继光毫不在乎,“南北驱驰报国情,江花边月笑平生,一年三百六十日,都是横戈马上行”他做的诗早已将拳拳赤诚之心展露无遗。

此刻他的忧心忡忡,并不是因为边塞练兵的辛劳和苦寒,而是担心失去连这辛劳和苦寒都无法“享受”失去精忠报国的机会。

是的,行贿送礼、低声下气的磕头、委曲求全……戚继光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保住他的权力。

可这是什么权力呢?!在边塞受苦的权力、统帅大军杀敌报国的权力、率领弟兄们拿自己鲜血和人头去和敌人拼命的权力。

前两天得知京师科道言官对蓟辽总督杨兆发动了攻击,戚继光就本能的察觉到不对劲儿,在蓟镇接到钦差大臣召见的命令,他更是心头忐忑:这件事,会不会和副钦差秦林前些天在便宜坊和自己说的那些话有关?这会不会是朝廷中的又一次党争倾轧?

“伯父、伯父!”戚金连声喊叫着,唯恐走神的伯父摔下马去。

戚继光终于回过神来,苦笑着朝侄儿点点头。

就算是和倭寇浴血厮杀、和土蛮部小王子沙场拼命,戚继光什么时候不是谈笑自如?可昨天接到钦差召见的命令,得知秦林就是副钦差,想到自己和他说过的那些话,几乎一夜之间这位大帅的脸色就变得憔悴不堪,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嘴唇也干裂起了血口。

戚金忍不住嚷嚷起来:“伯父,咱们行得正、站得直,就算和姓秦的说了些什么,那也没有一句虚言哪姓杨的贪污粮饷,朝中有人要借此兴风作浪,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边防之机不在边鄙,而在朝廷;不在文武疆吏,而在议论掣肘……”戚继光回答着侄儿的问题,颇有些心不在焉。

想到胡宗宪、刘显、俞大猷的遭遇,戚继光的心情,实在糟糕透了。

“哼,这个姓秦的当面装好人,背后利用咱们!”戚金愤愤地说着,将马鞭狠狠一甩。

他不明白,伯父带着弟兄们辛辛苦苦替朝廷御边,打倭寇、打鞑虏,出生入死,为什么每次党争倾轧,边廷上这些流血流汗的将士就成为了斗争的牺牲品?

钦差行辕之中,秦林的心情也不怎么好。

徐文长挑灯夜战,把蓟辽总督府送来的粮饷出入账册审核了一遍,以他老辣的眼光和丰富的经验,也没能从账面上找出纰漏。

老疯子的眼睛熬得红彤彤的,头发被抓得乱糟糟的像个鸡窝,脸上带着某种病态的亢奋,突然将桌子重重一拍:“丢你老母,刘良辅个二五仔,做嘅假账实情巴闭!”(注:此处是粤语。意思为“屌你老母,刘良辅个叛徒,做的假账真是麻利!”)

徐文长会说全国各地十几种方言,这不一急起来,拿广东话骂刘良辅做的假账厉害了。

秦林大笑起来,把老疯子肩膀拍了拍:“徐先生,这才叫棋逢对手将遇良材嘛,不过,我比较看好你哟!”

徐文长得意地笑了笑,嘴角跟抽风似的,好在众人早已习惯,倒也不以为怪。

陆远志和牛大力两个垂头丧气的从外面走进来,胖子一迭声的抱怨:“我的秦长官哎,外头不管老百姓还是军士,听到我俩是外地口音,都躲得远远的,嘴巴闭得那叫个紧哪!”

“各处都没什么古怪,就是看见有闻香门在开坛烧香,嘿,信徒不少呢!”牛大力补充道。

上次在陈铭豪家见过闻香门传教,秦林回去就查过了,闻香门是官府允许传播的普通民间道门,搞烧香拜佛那套,教义和白莲教有明显差距。

秦林摸了摸下巴,沉吟道:“目前看来没有别的头绪,等戚继光来了,看看能不能从他那里打开突破口。”

“难、难、难!”

徐文长一连说了三个难字。

戚继光为人圆滑、长袖善舞,官场上办事以小心谨慎为要,动辄就委曲求全,要他主动站出来指控杨兆,恐怕不容易。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曾省吾派人通知戚继光已奉令赶来钦差行辕,杨兆也来了,就在行馆大厅相见。

“这个戚帅,想必心头有所隔阂吧!”秦林无奈地挠了挠头皮。

戚继光和他在相府相识,双方又去便宜坊把酒言欢,被参劾这么大的事情,一般都会提前派人向钦差探探风声,戚继光没先派人来问,疏远之意就非常明显了。

不过,谁叫秦林先“出卖”他呢,还闹出这么大一场风波,人家戚大帅也不是傻的。

大厅之中,钦差大臣曾省吾坐在正中间,副钦差秦林和中使张小阳分坐左右,曾省吾带的兵部一个方郎中、一位郭主事,秦林带的师爷徐文长坐在下首。

蓟辽总督杨兆和蓟镇总兵官戚继光一前一后走进来,后面跟着赵师臣、刘良辅和戚金。

杨兆朝着三位钦差深深一揖,三位也站起来拱手回礼,等轮到戚继光,这位大帅又是推金山倒玉柱纳头便拜:“标下小的戚继光,叩见三位钦差大老爷”

受这位抗倭大英雄一礼,秦林好生不自在,可也没得办法,万历年间边廷大帅见兵部尚书、侍郎就是行跪拜之礼,何况曾省吾不但是兵部侍郎,还是钦差大臣?

没奈何,等他拜过了,秦林使个眼色给张小阳,张公公心领神会,离座笑眯眯地把戚继光搀扶起来:“咱家在宫里多曾听得戚老哥威名,当年打倭寇那叫个威风,真是我大明的一员虎将啊!”

戚继光心头却打了个突:原来张公公也是秦林一伙的,却不知他们这番来,是存着个什么心肠?

秦林一番做作,就是想要让戚继光放心,可没想到这位大帅宦海沉浮几十年,早已怕了朝争党争,戒备之意极重,根本不是抬张小阳出马就能化解的。

没法子,等宾主双方落座,秦林先不说话,等正钦差曾省吾开口。

曾省吾端着盖碗茶,不紧不慢地道:“戚帅,朝中有些言官哪,不知怎的就弹劾杨总督扣减边廷将士粮饷中饱私囊,本钦差在京师并不知道此事,你身为边廷大帅,可晓得实情么?如实报来,不许隐瞒”

杨兆脸上笑呵呵的,丝毫不以为意,他带来的师爷赵师臣、刘良辅则和曾省吾属下的方郎中、郭主事谈笑风生,双方显得极为熟悉,根本不为曾省吾这句话所动。

戚继光闻言,腾的一下站起来,神色肃然的朝上抱拳:“回钦差的话,绝无此事戚某在边疆练兵,多亏杨总督调拨粮饷、置办军备、供应马匹,全靠他老人家指挥机宜、运筹帷幄,我等官将才能与敌决战决胜,如今有人贸然指摘杨总督,乃毁我大明之长城,实在令我等边廷将士痛心疾首”

说完,戚继光做出副气愤愤的样子,简直要替杨兆打抱不平一样。

杨兆早已胸有成竹,此时满意地点点头,戚继光的反应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曾省吾点点头,朝着杨兆微笑道:“看来杨总督勤于王事,在边廷尽心尽力,可谓深孚众望啊!”

杨兆笑得越发笃定,钦差大臣摆明了江陵党派来配合他做一场戏的,还有什么不放心?至于秦林嘛,哼哼,恐怕他马上就要滚蛋了吧……

戚继光的一颗心则猛地往下一沉,对钦差大臣的到来,他是有九分害怕,但也存着一分的希望:万一真的是要查明杨兆的贪腐罪行,让边关将士扬眉吐气呢?!

可曾省吾的态度简直就是摆明了的,戚继光唯一的那点希望顿时被击得粉碎,他心头直发苦,所庆幸的就是刚才没有贸然说出实情吧,否则和杨总督、曾侍郎乃至首辅帝师张居正闹翻,他这位抗倭大英雄恐怕就要步胡宗宪的后尘了……

秦林无计可施,只好试探着出言挑拨:“戚帅,你在边关上,可曾闻得什么风言风语?张公公,你出宫之时,司礼监冯公公怎么说的?”

“啊?!”张小阳愣了愣,顺着说道:“冯公公说了,一定要查明案情,巩固边关防御,保我大明京畿之安全。”

秦林便对戚继光以目示意。

哼!杨兆脸色阴沉下来,心道:秦某人你还能蹦跶多久?算时间,帝师首辅的钧旨,就要从京师送过来了吧!

第415章 帝师钧旨

杨兆胸有成竹地等待着,他俨然胜券在握。

戚继光察觉到了秦林的意思,可双方目光在空中刚刚交接,他就迅速的垂下了眼睑,戒备之意十分明显。

看来戚大帅的顾虑并没有打消啊!秦林心头为之深深一叹。

“三位钦差大老爷,杨总督,诸位同僚……”戚继光向四面八方做了个罗圈揖,正言厉色地道:“不知道什么人掀起这场针对杨总督的污蔑,真是居心叵测杨总督久历边事,可谓尽忠报国,蓟辽边军十余万将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戚某人官位可以不要,但要让我污蔑杨总督,那可是万万不能”

杨兆倒是云淡风轻,似乎一切尽在掌握:“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朝廷以京师安危、边防重任托付本官,本官自当尽忠效命,至于污蔑本官的不实之词嘛,哼哼,其心真乃桀犬吠尧,其行实为蚍蜉撼树,可笑至极!”

说罢,杨兆笑容藏着阴毒,目光在秦林脸上打了个转,明知故问:“秦将军,你在锦衣卫衙门奉职,请问知不知道是什么人意图污蔑本官?”

秦林心中怒发,暗道一声:老匹夫焉敢如此!

“杨总督,有句话叫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大明文武百官但凡有什么不法的举动,便要被御史言官风闻言事,这是我皇明祖宗法度,分毫不能容情的!”

秦林针锋相对,半眯起的眼睛猛地睁开,双目中厉芒锋锐如刀,刺得杨兆心头突的一跳,一时说不出话来。

赵师臣见东主失言连忙帮腔,扯着豺狼嗓子叫道:“怕就怕参劾不由公义而出于私怨,那样的话,和秦桧‘莫须有’三字陷害忠良又有什么区别?”

“对对对!”杨兆被赵师臣一点,也恍然大悟,做出副忠心耿耿的样子:“本官久在边陲,与小王子、董狐狸仇深血海,指不定什么人存着什么心,欲行此令我大明亲者痛仇者快之事还得请锦衣卫好生查访此等奸党恶逆,秦将军,你说是也不是啊?!”

好个蓟辽总督杨兆,这番话字字诛心,十分老辣。

“哈哈哈哈……”徐文长忽然长声大笑,狂态毕露。

秦林与杨兆相争,曾省吾一言不发,暗中察言观色,直到此时才将眉头一挑:“不知徐老先生有何高见?下官洗耳恭听。”

徐文长把灰不灰黄不黄的山羊胡子拈了拈,冷笑道:“老夫笑赵师臣狂悖无礼、笑杨总督用人不明大明皇帝英明神武如日月照临天下,张相爷明察秋毫四方敬仰,派三位钦差大臣前来巡抚纠劾,乃是奉朝廷明诏,赵先生动辄以故宋‘莫须有’之事相比,则当今之天下,究竟谁是岳飞,谁是赵构,谁又是……”

徐文长顿了顿,这才意犹未尽、一字一顿的吐出最后两字:“秦、桧?”

直如一道晴空霹雳当头打落,方才还得意洋洋的赵师臣脸色变作青黑,像被割了喉咙的鸡,半晌发不出声音。

他所谓的秦桧,本来是针对秦林的诛心之论,可被徐文长这么一引申,就成了骂当今朝廷的君是昏君、相是奸相,偏偏如今张居正独揽大权,儒林清流颇有奸相之讥,甚至有人说他是当朝秦桧……

如果这番话添油加醋的传到张居正耳朵里,非但赵师臣要倒霉,就是蓟辽总督杨兆都落不了好。

刚刚一个回合,赵师臣就被徐文长打得没有招架之力。

秦林悄悄朝老疯子一竖大拇哥。

杨兆狠狠瞪了赵师臣一眼,赶紧解释:“赵先生说的并非当今圣上和张相爷,只是宋朝的古人故事。”

徐文长怪眼一翻:“借古讽今,这也是常有的嘛。”

杨兆噎得说不出话来,晓得这老头子不好对付,只好赶紧转移话题:“本官命刘先生昨夜将账本送过去了,不知徐老先生是否找到什么差错?”

刘良辅也来了劲儿,老鼠眼睛滴溜溜地转:“徐老前辈是做账的行家里手,当年在胡总督幕府经手不知多少粮饷账册,晚生乃末学后进,做的账册还请老先生多多指教。”

说到账册,杨兆和他的两位师爷又重新变得有恃无恐,不论怎么说,凭口舌之争是绝不可能扳倒一位边廷重臣的,最终还得拿真凭实据说话。

“好本事,好本事!这账做的天衣无缝!”徐文长把一册账本拿出来翻开,啧啧赞道:“诸位瞧瞧刘先生的账目,字字珠玑、笔笔碧波清爽,真正颜体柳骨而且整本账连一个墨点、一笔错写都没有,工整漂亮极啦,连户部那些老书办都要自叹弗如,啧啧啧,十余万大军粮饷支出,连一笔涂抹勾销都不见,果真好本事!”

和后世的复式记账法不同,这时候所用的出入账目比较原始,涉及到大规模的粮饷开支,必定会有许多增减项目,比如年初按兵籍册页发粮饷,但实际点兵要在秋初进行,核报的人数就和原数有出入,就有退回或者加派。

兵丁有新编有逃逸阵亡病退,马匹有散逸有新买,将官职务有提拔有贬谪……原发粮饷数目便存在多退少补,体现在账册上便是涂抹勾销,数目往往不断出现小差错。

刘良辅这本账,的确做得天衣无缝,可原本边廷上的账目就是做不平的,每年报到户部去的项目总要被打回来几样。

偏偏蓟辽总督府刘良辅做出来的账目,连一毫一厘银子都不差,连半个涂抹更改的痕迹都没有,只要久居边廷的人就都知道,这是神仙也做不到的!

所以这本账,就一定是捏造出来的假账!

刘良辅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没想到徐文长这么老道,从根子上道破了他这本假账的底细。

毕竟徐文长没有掌握真凭实据,他还梗着脖子强辩:“在下做账有几手办法,乃异人所传,就是笔目再多也不会有分毫错处,徐老先生久不在幕府,未免有些孤陋寡闻了。”

“是啊,老夫孤陋寡闻,连真账假账都认不得了!”徐文长嘿嘿冷笑着,将假账掷还给刘良辅,故意用众人都能听清的声音道:“不过你那本真账,尤其是‘保命账’,可得收藏好了,稍有不慎,只怕有性命之忧呢!”

所谓保命账,是绍兴师爷当幕宾替人做假账时必定会留下来的,不仅是真账,还记录着真账与假账之间的差错对比,也即是东家贪污的铁证,作为将来保命的护身符,有些恶劣的师爷甚至会利用这本保命账,在离任之后敲诈东家,玩个黑吃黑。

虽然保命账之事是个绍兴师爷都晓得,刘良辅听到徐文长点破,仍然心头发虚,赶紧将假账捡起来,故意装作没听见。

这一回合的交锋,虽然秦林把杨兆一伙的气焰打下去不少,可还是没能取得实质性的突破。

越往后头,杨兆就时不时借着举杯喝茶为掩护,偷偷看一看门外;曾省吾也差不多,面上装得什么事都没有,秦林却能看出他在等待着什么。

别人或许不清楚,秦林当然知道曾侍郎等的东西,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吧……

“京师八仙酒楼的东坡肉,味道真他妈的不错”有两名边军斥候在门外大声谈笑着走过。

杨兆的眉头立刻展开,赵师臣和刘良辅也相顾而笑,这意味着张相爷的钧旨立刻就要到了。

果然不出所料,一名面带倦容的亲兵飞骑直入钦差行辕,片刻之后曾省吾带来的长随,将一封书信呈给主人。

杨兆的笑容轻松而惬意,瞧着秦林的目光充满了嘲讽:哈哈哈哈,张相爷的钧旨到了你拉虎皮做大旗,以为打着相府的名义、凭着副钦差的身份,就想和老夫作对?做梦吧!你张相爷、曾侍郎,都是站在老夫这边的!

戚继光更是如遭雷击,他熟悉那封书信的封皮,因为帝师首辅张居正和他书信往来,就是用的这种封皮帝师首辅给曾侍郎写来了信,名虽私信,实则是有如雷霆之威的钧旨,便是他这统领大军的边廷大帅,也绝对无法抗拒它的威力!

决定命运的时刻来到了,是从此平安无事继续留在边廷为国效力,还是莫名其妙的卷入朝争,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戚继光气吞万里如虎,却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或许就是他不得不求爷爷告奶奶委曲求全的原因吧。

同一时刻,赵师臣、刘良辅都望着秦林嘿嘿奸笑,赵师臣的马蜂眼闪着寒芒,刘良辅的笑容比老鼠还要猥琐,他们都在等着看笑话,看这姓秦的到底怎么倒霉,触怒帝师首辅的后果,是谁都承担不起的呀!

曾省吾终于毕恭毕敬的将那信封拆开,取出了里面的函件,帝师首辅那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三省(曾省吾字三省)贤弟来函已阅,不谷于行前对秦林面授机宜……”

果然,张居正对秦林另有交代!

曾省吾的眼睛一下子眯了起来,将那封信叠好揣进怀中,面无表情地道:“本钦差以为,此案牵涉甚广,案情极其重大,吾等既奉朝廷明诏来此,便须恪尽职守,若有情弊,一定详查严惩!”

曾省吾的话,像钢钉一样字字句句钉在杨兆和赵师臣、刘良辅的心上。

饶是杨兆宦海沉浮多年,养气功夫极佳,此时也骇得方寸大乱,一双眼睛写满了惊悸:天哪、天哪,难道帝师首辅张太岳已经抛弃了我?

秦林笑容可掬,眼前浮现出张紫萱被偷吻之后布满红霞的脸蛋儿……

第416章 还你一计

帝师首辅钧旨的到来,如同一道霹雳震开了蓟辽上空的浓云,为秦林彻查杨兆贪污粮饷一案带来了转机。

威震边陲势力盘根错节的蓟辽总督杨兆,至此遭遇了平生最严峻的挑战,当他察觉倚为后盾的张相爷、江陵党有可能抛弃自己时,才猛然发现自己的苦心经营,在首辅帝师的巨掌之下根本不堪一击。

内阁次辅三辅以张相爷的僚属自居,司礼监掌印是他的盟友,李太后信任有加,万历皇帝是他的学生,六部尚书里头有五个是江陵党,连狂妄声称“十岁太子何以治天下”的前任首辅高阁老都不是他的对手,要是张居正有意对付杨兆,这位蓟辽总督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不,不可能!老夫一直支持新政,努力向江陵党靠拢,相爷不可能突然改变态度,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杨兆脑中犹如一团乱麻塞住,就算他老谋深算,也被突如其来的沉重打击弄得惊慌失措。

不过,即便他再奸猾十倍,也绝对想不到所谓的帝师钧旨,并不是张相爷所书,而是张小姐的手笔……

秦林只是冲着杨兆连连奸笑,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越发叫总督大人心慌意乱,不晓得秦长官和张相爷之间到底有什么首尾,又要如何对付自己。

赵师臣也有些着慌,不过他是幕宾,如果出了事主要是杨兆倒霉,所以反倒清醒一些,低声道:“东主,张相爷给曾钦差的信,里头必定有什么蹊跷。咱们究竟是哪儿不小心得罪了太岳相公,还是秦某人从中弄鬼,且不必着忙,容学生回去慢慢推敲……”

杨兆毕竟久历宦海,刚才的打击虽然沉重,得了幕宾提点就立刻清醒过来,心头对曾省吾极其不满,面上仍是一团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