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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医卫-第1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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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还是承认了好……”卢医生颇为不满的瞧了瞧孙一帖,低声道:“咱要不承认她也是杏林中人,从今往后女医生都要不服惠民药局管了,岐黄神位之外又立起义姁神位,咱们脸上也不好看。”

对祖师爷的尊重深入人心,要是在岐黄之外又另立起一位女医的祖师爷,这南京城的医界就闹大笑话了。

众位医生立刻转变态度,七嘴八舌地劝孙一帖不要固执,要是别人真把义姁神位立起来,惠民药局的脸那就丢到姥姥家去了。

孙一帖神色阴晴不定,从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好,咱就承认女医也是杏林一脉,许她拜岐黄神位。不过,凡岐黄传人坐堂行医,都要医术精湛,经得起同行考校,这小丫头乳臭未干,哼哼!”

卢医生等人都苦笑着摇摇头,他们看过《本草纲目》,其医理之精到、见解之深刻,实非寻常医生可及,李青黛以女子之身而列名编纂,岂是浪得虚名?而且这女医馆也开了好久,病患口碑相传,都说蕲州女医仙药到病除呢。

“那也未必,本草纲目上也许只是浮开的虚名!”孙一帖咬定牙关不放松。

“哈,考校就考校,不过,我也要考你……”青黛忍不住从医馆台阶上走下来,小脸儿高高的扬着,谈及医术,小师姐可拽得很哪!

秦林把手笼在袖子里,朝青黛一挑大拇哥,小丫头顿时眉花眼笑。

李时珍心头也有气,觉得孙一帖成名已久,竟这般难为一个小丫头,未免太失了医道中人的仁厚心肠,便出言道:“青黛,待会儿给孙局董留点颜面,太难的题目就不要出了。”

孙一帖鼻子里冷哼一声,望着青黛问道:“四诊法是哪四诊?”

青黛声音清脆动听,干脆利落地答道:“四诊法乃望闻问切,望,指观气色;闻,指听声息;问;指问症状;切;指切脉象。”

“君臣佐使如何配伍?”

“主病之谓君,佐君之谓臣,应臣之谓使。君一臣二,制之小也。君二臣三佐五,制之中也。君一臣三佐九,制之大也。”

“病患长期胃脘涨痛,恶心呕吐,舌质红,苔厚黄腻,脉象弦滑,有痞满之症,该当如何治疗?”

“此乃情志不遂,饮食不节,劳逸失常,导致肝气郁结,脾失健运,胃脘失和,日久中气亏虚之症,属食滞伤胃、腑气不通,宜健脾和中、消食开胃。药用白术、茯苓各三钱,山楂、神曲、鸡内金、麦芽、炒莱菔子各四钱,木香、厚朴、半夏、陈皮、枳实、大黄各两钱,生姜五片。每日一剂,水煎服。”

孙一贴问得极快,青黛答得更快,但见她容颜殊为青涩稚气,却负手而立,侃侃而谈,见识广博而精通医道,一番话答下来,南京惠民药局的同行们都忍不住连连点头,赞她家学渊源,果然医术精湛。

孙一帖越问越心慌,或许临床经验上青黛比他还稍有不及,但医理则实有过之,现在是他抢先问倒也罢了,待会儿轮到青黛问,他可不敢保证答得这么快、这么好。

没想到李老儿自己艺术超群,教出来的孙女也这般厉害!

孙一帖慌得额角汗珠浸出,搜肠刮肚想着难题来问,眼睛却滴溜溜的私下乱转,终于拖到了要等的人。

“哈,终于来了!”孙一帖大大地松了口气。

第326章 割股之心

来的是个老婆子,穿一领新不新旧不旧的寿字暗花禙子,拿柄破破烂烂的大蒲扇遮住脸,一路走得跌跌撞撞。

有人认得这是水西门住的蒋媒婆,和她打招呼,蒋媒婆只是不理会,径直走到槿黛女医馆门口,才把遮住脸的蒲扇挪开,杀猪般叫唤起来:“哎呀我的妈呀,叫老婆子怎么见人呐,走千家穿万户全靠这张老脸,被庸医治成这样,老婆子还怎么活呀!”

众人定睛细看,无不齐刷刷倒抽一口凉气:只见蒋媒婆脸上尽是紫红色的疙瘩,密密麻麻的十分吓人。

蒋媒婆一边哭,一边抱怨,说是在女医馆买了面膜回去敷用,没想到第二天就变成这副样子了,所以要来此讨个公道,叫庸医赔她脸面。

青黛闻言大吃一惊,赶紧问甲乙丙丁:“这位老婆婆是从咱们医馆买的面膜?”

女兵乙点点头:“昨天下午,三钱银子买了一副。”

“啊?!”听到这话,槿黛女医馆院内待着的那些夫人小姐立马乱成一团……女眷不好抛头露面,惠民药局来吵闹她们就没有上前去看,但是都支持青黛,人人埋怨孙一帖无事生非,有的还准备叫家丁丫鬟出去替青黛助阵。

可没想到居然有人用面膜把整张脸都弄起红斑了,这不毁容了吗?夫人小姐们最看重自个儿的容貌,经此一闹,人人心头发虚,若不是这几天青黛展露了高超的医术,这会儿就得当场卷堂大散。

饶是如此,也人心惶惶,夫人小姐们怨声载道,她们带来的丫鬟使女也拿医馆的护士撒气,闹得鸡飞狗跳。

却听得外面秦林大声问道:“蒋媒婆,你是什么时候用的面膜,又是哪阵子发现脸上不对劲儿?”

“昨、昨晚用的面膜,今早上发现不对劲儿,这就赶紧过来了。哎呀,天杀的,叫老婆子怎么见人哟……”蒋媒婆又干嚎起来。

“原来如此……”秦林声音清楚又洪亮:“且不提槿黛女医馆的面膜有没有问题,退一万步讲就算是咱们的药不对路,不过五六个时辰脸上就出了疙瘩,那以前用过的倒不必太担心了。”

医馆里面的夫人小姐一听立刻放心不少,她们都不止用过一贴了,时间也早不止五六个时辰,既然没出问题,今后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吧。

还有人寻思这么多人都没事儿,偏偏蒋媒婆脸上出了毛病,会不会是她存心诬陷?

总之随着秦林这句话,医馆里面的混乱暂时得以控制。

医馆门口,蒋媒婆不依不饶的哭闹,配合她满脸紫红色的疙瘩,场面倒也惊人。

秦林仔细观察,那些疙瘩扁平、潮红、边缘清晰,看起来确实很像药物过敏的反应,他是法医,中医知识有限,便问李家祖孙有没有可能是面膜所含药物导致这种情况。

“她脸上的疙瘩的确很像涂了什么药物搞出来的……”青黛弯弯的眉头轻轻皱起,小嘴儿一撇:“不过绝对不是咱们那方子!”

李时珍也捋着颔下胡须,点头笑道:“那面膜的药方子再中正平和不过了,就算刷个两三斤在脸上,也不会起这么多疙瘩。”

大明药王都这么说了,秦林当然放一百二十个心。

蒋媒婆呼天抢地的干嚎一通,那马大夫上前使个眼色:“老人家,不要着急,这位孙大夫就是惠民药局的局董,南京医界只要有什么纠葛,求他老人家替你主持公道,定不会叫你被庸医所欺。”

“求孙老爷主持公道,求孙老爷严惩庸医!”蒋媒婆立刻跪到孙一帖脚下。

孙一帖这会儿换了嘴脸,笑容满面的把蒋媒婆扶起来,又笑里藏刀地道:“老人家不必担心,凡南京医界都归我惠民药局管,你被庸医所害,杏林同仁必还你一个公道。”

装、装,老子看你们怎么装秦林冷眼旁观,鼻子都快笑冒烟了。

卢医生皱皱眉,李时珍《本草纲目》何等精深,孙一帖不问缘由,先把庸医的帽子扣上去,在他看来未免太过草率和意气用事。

“李老先生,李小姐,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卢医生朝着李家祖孙拱拱手:“你们用的面膜,究竟是个什么方子,会不会造成这种红斑,还请公开之后,咱许多医界同仁帮着参详参详。”

孙一帖、马大夫几个相视而笑,这秘方乃是医家不传之秘,各家都敝帚自珍,李老儿哪能随便就说给你听?

这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李时珍数十年精研医药,将心得全部写在《本草纲目》和早年的另一本《濒湖脉学》里面,唯愿医学发扬光大,绝不故步自封。

老神医颔首笑笑:“那有什么不可以的?此方名为七白珍珠散,乃白芷、白术、白蒺藜、白芍、白芨、白僵蚕、白茯苓等量,加少量珍珠粉,用蜂蜜调匀涂抹,有使肌肤白嫩之效。”(猫注:有女朋友或者老婆的读者可按此方使用,效果真不错)

以卢医生为首的南京同行们又惊又喜,同时也人人诧异,那卢医生拈须迟疑道:“此方中正平和,又是外用,没有一味虎狼之药,蒋媒婆怎会起了这许多紫红疙瘩?”

“也许是用了劣质假药,那也说不定嘛……”孙一帖阴阳怪气地道。

“你说谁用假药呢?!”青黛冲着孙一帖吐舌头,鄙视他:“你这胖子,肥头大耳的,才像个卖假药的奸商!”

陆远志泪目:我胖我有罪,躺着也中枪……

秦林眼睛一下子眯了起来,双目中寒光一闪:“孙局董,没凭没据的诬赖好人,可是要反坐哦,哼哼!”

李时珍一世清名,断不许别人诬赖用假药,至此也动了肝火,沉声道:“若是用了假药,已触犯大明刑律,似乎不是孙局董来下判吧?!”

“他有那资格吗?”秦林连连冷笑:“孙一帖做着江宁县正堂呢,还是应天府府尹?”

孙一贴面色涨红,他这惠民药局局董也就是个半官方半民间的职务,处理医界内部的纠葛,而贩卖假药已触犯大明刑律,就该官府来管了,还轮不到他这个局董。

“好,那就去官府,到时候看你们还能不能抵赖!”孙一帖脸上肥肉一抖。

“那,是去应天府,还是江宁县?”马大夫问道。

“哼,你也不看看谁替他题的匾额……”孙一帖朝槿黛女医馆的黑底金漆招牌努了努嘴巴,王世贞的落款分外醒目。

应天府不能去,江宁县是应天府的下属,也是一样,那还能去哪儿?

“好在还有一处,总有他们关节不通的地方……”孙一帖自信满满地道:“京畿道张大老爷乃是爱民如子的清官,定能秉公断案!”

张、张公鱼?听到这个名字,秦林差点没喷出来。

李时珍年老稳重,一时间也大跌眼镜,青黛更是吃吃地笑,连扯秦林的后摆,陆远志、牛大力、甲乙丙丁四女兵则互相挤眉弄眼。

孙一帖这家伙,真是打着灯笼上茅坑……找死(屎)!

京畿道衙门的签押房,张公鱼张大老爷正拿着本论语摇头晃脑地念:“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几个师爷幕宾看着好笑,暗道这位东家实在糊涂得很,考进士要学四书五经,可做了官谁不是把那些屁话远远丢开?

他正念得好处,就有仆役拿着孙一帖的晚生帖子进来,张公鱼念完了才把帖子看了看。

原来前些天张大老爷第三个小妾生病,孙一帖开药方治好了病,从此就攀附起来,往府中走动几次,算是有点不大不小的交情。

“孙某人倒也恭敬,只嫌市侩气多了些,算不得真朋友,本官似乎也不必‘不亦乐乎’……”张公鱼自言自语唠唠叨叨,一边端起茶水润润喉咙,一边将那帖子拿起来看看。

“噗……”张大老爷一口茶喷出来,把对坐的师爷浇了满头满脸。

“对不住,对不住……”张公鱼叫长随快取干净衣服来给师爷换上,自己则笑容极其古怪的往大堂走去。

大堂之上,秦林、孙一帖等人已等在那里,蒋媒婆的诉状也摆在了公案之上。

张公鱼本想和秦林打招呼,秦林连声干咳,又朝他摇手,才没揭破。

孙一帖自恃和张大老爷有旧,大声道:“为槿黛女医馆卖假药,致令蒋媒婆毁容之事,在下南京惠民药局局董孙潮丹特来出首,求大老爷秉公明断!”

马大夫几个和孙一帖交好的大夫,都奸笑着瞅瞅秦林和李家祖孙,心道:咱们孙局董是张大老爷的座上宾,你们想打赢官司,只怕做梦也不行。

秦林也笑嘻嘻,百无聊赖的剔着指甲,李时珍、李青黛和陆远志等人,看着孙一帖的眼神则有种惨不忍睹的意味。

张公鱼粗粗把诉状看了看,立刻抓起惊堂木重重一拍:“呔,这么年纪轻轻就医术出众、家学渊源的李小姐,怎会用假药害人?孙一帖,别是你撺掇这蒋媒婆,诬告陷害好人吧?!”

孙一帖打了个哆嗦,只觉浑身像过电似的炸了起来,一千个一万个没想到张大老爷竟会是这般态度,慌得他连声道:“大老爷明鉴,小人在南京行医数十年,治病救人有割股之心,岂会串谋陷害?”

“什么?”张公鱼睁大眼睛,发起雷霆之怒:“呀呀个呸,这还得了?你做医生的想把病人腿上肉割来吃,这心肠真是黑如煤炭了!”

孙一帖和他的心腹们欲哭无泪:天哪,割股之心怎么被张大老爷这么理解?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还是李时珍忍不住道:“张大老爷,割股之心是指医家妙手仁心,对病家就像介子推割自己腿上肉喂晋文公重耳那样的仁厚,并不是说医生心狠,要割了病家的肉来吃。”

“原来是这样啊……”张公鱼讪讪的笑起来。

第327章 大小姐出马

割股之心算解释过去了,可人人都看出来京畿道张大老爷明显偏向秦林一方,而且歪得不能再歪啦!

孙一帖满打满算要得到张大老爷支持,没想到张公鱼的态度竟然和预料中截然相反,孙局董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殊不知秦林和张公鱼是盟兄弟,虽说这官场上拜盟随便得很,交换一副大红帖子就行,并不像刘关张桃园结义那般“不求同年同月同时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可张公鱼有不帮秦林,反而帮着外人的可能吗?

可怜孙一帖到现在还不知就里,懵懵懂懂竟把秦林告到了他盟弟兄的衙门里头!

蒋媒婆左顾右盼,看看阵势就害怕起来,瞅瞅孙一帖的脸色,得到他的首肯就朝上连连磕头:“大老爷明鉴,老妇人不告了,不告了,这就撤诉……”

张公鱼也不知就里,就看着秦林。

“案情还没查清,怎能撤诉了事?”秦林坏笑着,明显不怀好意。

张公鱼只是瞒颃糊涂,待人接物并没有问题,还不至于笨到连秦林的意思都懂不起,立刻就明白过来,把惊堂木重重一拍:“诬告反坐,乃我大明刑律上白纸黑字写明了的,这老虔婆想开溜,欺本老爷不懂刑律吗?”

后头刑名师爷忍不住腹诽:东家,好像你确实不怎么懂哩……

蒋媒婆和孙一帖都是浑身打了个哆嗦,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张公鱼简直明目张胆的替秦林说话,这下子他们还不呜呼哀哉?

也是走千家蹿万户的主儿,蒋媒婆见势不好就在地上打滚耍赖:“大老爷明鉴,老身并没有诬陷别人,实是用了他们的药涂脸,才起了满脸紫红疙瘩!”

“顽皮赖骨,本官看你也是个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张公鱼将公案上火签往下一甩,厉声道:“来人啦,将这老虔婆先打五十大板再说!”

蒋媒婆吓得跌坐在地,魂都快掉了,可怜巴巴的直瞅孙一帖,盼着孙局董救命。

可孙一帖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儿能救蒋媒婆?他白白胖胖的脸上,汗水滴答滴答的往下掉……这会儿打的蒋媒婆,待会儿就该打他这个幕后主使啦!

张尊尧张千户,快来救命……

几个衙役把蒋媒婆捆翻,拿着毛竹大板子就要打开,那刑名师爷实在看不下去,走出来附到张公鱼耳边道:“东翁,断案先打原告,从古到今没这个道理,您老要帮秦长官,还想想别的办法,否则传到上司耳朵里,东翁先落个断事糊涂的罪名,那就不美了。”

不像后世原被告平等,在古代原告是享有优势的,像口供矛盾、堂官难以分辨,总是先打被告……这就是“恶人先告状”的来历,先告状就是原告,可以借此规矩欺负被告。

现在没有确凿证据,就先把原告打一顿,这传出去绝对是个天大的笑话,刑名师爷挺有职业道德,赶紧替东家指出来。

孙一帖、马大夫回过神来,也觉出不对味儿,一迭声地叫唤:“哪有先打原告的?大老爷若是偏心,咱们京控!”

张公鱼望着秦林,脸上很有些不好意思。

秦林朝他笑笑,表示没什么关系,对付这么个诬告陷害的老婆子还要靠屈打成招,那也太小看秦长官的能耐了吧!

他仔细观察蒋媒婆脸上的紫红色疙瘩,这些红斑呈现扁平、光滑、边缘清晰的特征,看起来确实像某种药物导致的过敏反应。

询问李时珍,老神医捋着胡须直皱眉头:“能叫皮肤起红疙瘩的药物和不属于药物的花草,没有一百种也有八十种,要查知她到底用什么药叫皮肤生了红斑,极不容易。”

“这倒是个问题啊……”秦林回想着蒋媒婆的供词,挠了挠头皮。

“不好办吗?”青黛关切的摇了摇秦林的胳膊。

“好办,好办得很!”秦林嘿嘿直笑,走上前去,在张公鱼耳边如此如彼的说了一番,张大老爷登时眉花眼笑,派了几名衙役出去。

南京惠民药局的医生们见了这一幕,都猜测秦林到底说了些什么,而他和张大老爷到底是什么关系,能叫这正四品京畿道言听计从;而孙一帖和蒋媒婆更是心上心下,不知秦林玩什么花样,本能的感觉到不妙。

不一会儿,衙役们捧着包糊里糊涂的东西回来了,闻着还有浓烈的药香,众人定睛细看,原来是包药渣。

“启禀大老爷,这是从蒋媒婆住处水沟里找到的药渣!”衙役们大声报告。

蒋媒婆顿时慌了神,嘴唇不住地哆嗦起来,孙一帖本来还没什么,看见她这个样子,立刻也心神大乱。

果然如此秦林证实了自己的猜想,看着那两个手忙脚乱的家伙,他嘴角流露出揶揄的微笑。

根据供述,蒋媒婆要装出“在家里使用槿黛女医馆的面膜之后,第二天早晨脸上出现大片紫红色疙瘩”这个假象,就必须达到两个条件:第一,她昨天晚上回家的时候,脸上还是好好的;第二,今天早上出门,脸上必须有疙瘩出现。

否则街坊邻居看见了,登时就要戳穿鬼把戏。

所以她往自己脸上做手脚,也就必定是在昨天晚上、自己家中。

那么,她使用的过敏性药物最大的可能还藏在她家里,顶着满脸红包出门鬼鬼祟祟的抛弃某件东西,恐怕更容易引起怀疑吧!

而且秦林也不认为蒋媒婆会花费太多的精力和时间来处理那份药物,在对方心目中,这应该是一起简单、轻松的诬告陷害,恐怕根本就没想到会走到现在的这一步……

正如秦林所料,李家祖孙只看了那药渣一眼就发现了问题,青黛举着一小片东西叫起来:“哎呀,这是榉皮!哼,榉皮使人皮肤紫红发斑,咱们医馆的面膜里头,可没有这东西呀!秦哥哥,还是你聪明,果然药渣里面有鬼呢!”

青黛的声音又清脆又好听,可听在某些人的耳朵里面,就是心惊胆战了。

蒋媒婆扑通一声重重跪倒,磕头告饶:“饶命,大老爷饶命,是老婆子欺心,是这孙局董要老婆子这么干的……”

算这老婆子认得清形势,现在证据确凿,张公鱼就可以动起大刑,她这把老骨头又能熬得几下?倒是直接认了爽快,诬告敲诈之罪就算反坐,也算不上多么严重。

可孙一帖就脸色全白了,身为惠民药局局董,南京杏林极有声望的人物,居然串通他人陷害同行,这下传扬出去,岂不身败名裂?更要吃官司、坐牢,一块名医的金字招牌,算是彻底毁啦!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用来形容孙一帖的所作所为,实在恰如其分。

“孙局董,这……这可是真的?”卢医生等人大为吃惊,他们之前都以为孙一帖是意气之争呢,可现在看起来,竟连诬告陷害的手段都使了出来,实在丧尽了杏林中人妙手仁心的本分。

被同行质问,孙一帖连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喉咙口像是被堵住了一样。

本来和他交好的马大夫等人,缩着头不敢开腔,而卢医生为首的大多数郎中都有愤然之色,又羞愧南京医界竟出了这么个辱没门庭的局董。

卢医生带头,郎中们齐刷刷朝李时珍、青黛深深鞠躬,实是羞愧难言,一个个唉声叹气。

张公鱼立刻下令衙役把孙一帖、蒋媒婆两个诬告陷害的罪犯上了镣铐,又令惠民药局新推选局董,结果毫不意外,卢医生当堂被推举为新任局董。

卢医生朝着青黛深深一揖:“今日之事,卢某和南京惠民药局列位同仁真是惭愧,女医也是我杏林一脉、岐黄传人,卢某这就代全体同仁请李小姐有空时,到药局替祖师爷神位上香!”

“那好啊!卢先生,我不怪你,都是孙一帖使坏嘛……”青黛甜甜的笑着,能够得到医界同行的承认,小师姐心花怒放。

张公鱼再一次拍响了惊堂木,喝令把两名诬告罪犯押入牢房。

“且慢!”

听到这声大喝,本来垂头丧气的孙一帖立刻变得精神百倍。

张尊尧和鹿耳翎带着几名锦衣校尉走上大堂,傲慢的朝着张公鱼拱拱手:“张大老爷,这两名人犯和我锦衣卫查办逆党案有些牵涉,所以不能由贵衙门看押,本官要带他们离开。”

鹿耳翎嘿嘿干笑着,示威似的把锦衣卫驾贴举在手中,故意用大伙儿都听得到的声音挑衅道:“秦长官不是很厉害吗,这次你还叫常胤绪来打咱们?我就不信你一个已革留任的待罪官儿,敢公然殴打上官和同僚,来呀,来呀!”

秦林摸了摸鼻子,正准备想办法整治丫的,忽然就笑着摇了摇头:看来不必费神了。

“什么人挡本小姐的路!”一声娇叱,鹿耳翎赶紧回头,却看见视野中一只红色的小牛皮靴子正在不断变大、变大,充塞了整个视网膜。

“啧啧啧……”秦林瞧着晕死过去的鹿耳翎,撇着嘴连连摇头:“像这种贱到自己讨打的家伙,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呢。”

不……不会这么倒霉吧?!张尊尧想哭都哭不出来了,上次是常胤绪那小霸王,这次又是女魔头徐辛夷,莫不是南京城的风水和我犯冲?

好在徐辛夷踢翻鹿耳翎之后并没有管张尊尧,只是额角香汗淋漓,双手叉着小蛮腰,急促的呼吸让丰硕挺拔的胸部起起伏伏,圆睁杏核眼瞧着秦林:

“本小姐听说你要和青黛妹妹成婚了?”

第328章 神奇地被绿帽

从琅琊回南京的路上,徐辛夷笨手笨脚的缝好了那件花斑豹皮袍,于是进城之后先没回魏国公府,径直到秦林家来,叫他看看自己的手艺……哇哈哈,如今本小姐也会做女红啦!

到了秦林家,看见四处张灯结彩、窗户上贴着大红喜字,徐辛夷大大地吃了一惊,跑到槿黛女医馆,又一路追到了京畿道衙门。

先是一记夺命鸳鸯腿踢翻了鹿耳翎,接着就“杀气腾腾”地问着秦林,一时间,公堂之上的空气近乎凝固……

“糟糕,大小姐醋海兴波,不得了!”陆胖子、牛大力几个神色惴惴,时刻准备抢救秦林,估计下一刻被踢翻的就是咱们长官了吧。

李时珍讶然,心道:徐小姐不是和秦世侄孙闹翻了吗?这时候气势汹汹的冲到公堂上来,莫非欲对他不利?

张公鱼愣在公座上,举着惊堂木的手僵在了半空,这边是换帖子拜盟的弟兄,那边是南京城里横行霸道的魏国公之女,这惊堂木到底是拍呢!还是不拍呢?!

张尊尧、孙一帖则想象着徐辛夷老大巴掌往秦林脸上揍,两个人打起来才好。

衙门里的师爷、衙役战战兢兢的往两边躲,要是秦长官和徐大小姐打起来,这京畿道衙门怕是保不住了,咱这把身子骨,可不要跟着一块被拆散了。

身处徐大小姐气场之下的秦林,又该如何应对可怕的真?大小姐怒之奥义?

看到徐辛夷那双漂亮的杏核眼流露的关切,以及把发丝贴在额角的汗水,秦林没来由的一阵心虚,连他自己都不清楚:搞没搞错,我干嘛心虚啊,我又没对她做过什么……

“是啊……”秦林定了定神,笑着点点头,“婚礼就定在四天之后,到时候你一定要出席哦。”

徐辛夷咬牙切齿地往秦林肩膀捶了一拳,正当旁人以为马上就要打起来的时候,她只是翻了翻白眼,撇撇嘴:“一点诚意都没有,干嘛不到府上请我?青黛妹妹,你说秦林这家伙,是不是口是心非呀?”

“秦哥哥呀几天都有去,徐姐姐不在家呢……”青黛笑眯眯地挽起了徐辛夷的胳膊,那小鸟依人的模样,叫秦林都有点嫉妒。

“你个小丫头,都要嫁人了呢!”徐辛夷笑眯眯地捏了捏青黛俏皮的小鼻子。

怎……怎么会这样?

满心以为要大打出手的众人,眼球齐刷刷掉了一地,实没想到徐大小姐会立刻和秦林、青黛握手言欢,而且看那样子,她和青黛还亲热得很哩!

张尊尧、孙一帖等人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连李时珍、张公鱼也不明就里,只有陆远志晓得些内情。

胖子脸上肥肉激动地哆嗦着,在他贼溜溜的小眼睛里,秦林的形象已变得异常高大伟岸,身躯四周闪耀着金色的光芒和紫色的闪电,点燃神火、凝聚神格,信仰之力爆棚,无穷无尽的气运充塞于天地之间……于是充满羡慕嫉妒恨的胖子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禽、兽!

秦林自己却觉着奇怪,这个时代的人看看徐辛夷的举动,或多或少的明白了三分,秦林却是后世的思维,瞧着她和青黛亲热,心下犯起了嘀咕:“怪不得徐辛夷像个男孩子似的,难道是传说中的百合花?貌似很有这种可能啊!”

“可怜的小青黛,放心,我绝不会让你落入徐辛夷的魔掌!”秦林内心深处,正义的声音呐喊着,一种伟大的使命感油然而生。

他目光炯炯地盯着徐辛夷,看她有没有不同寻常的举动。

徐大小姐就有些不自在起来,她本来就是勉强压着心头的酸楚,用大大咧咧、满不在乎的表象强装出笑容,再被秦林这么看着,便有些装不下去了。

“呵呵,你们先忙,本小姐有事,走了哦!”徐辛夷讪讪的笑着,准备闪人。

青黛却一把将她拉住:“等等,徐姐姐,过会儿青黛还有话和你说呢!”

难道是百合花在婚前最后地道别?秦林一下子警惕起来。

不过听青黛的意思,是要回去再说,那就只能待会儿去偷听了……

经徐辛夷这一番闹,张尊尧老大一场没趣,吩咐亲信拖着晕死的鹿耳翎,趁乱夹着尾巴灰溜溜的逃走了。

孙一帖和蒋媒婆被关了起来,蒋媒婆只是个穿千家走万户的媒婆子,诬告陷害的罪名也算不得什么,最多也就掌嘴八十;孙一帖就倒霉了,身为惠民药局局董竟然指使光棍诬陷同行,他这几十年在南京行医积累的声誉,顿时毁于一旦,可谓身败名裂。

南京惠民药局新任局董卢医生一再道歉,盛情邀请青黛有空时就去给祖师爷神位上香,小丫头自是高兴得很,不过她现在最关心的,倒不是这件事情了。

……

秦林宅邸的花园,金桂花开得正好,满树星星点点的细小花朵,馥郁的香气中人欲醉。

徐辛夷和青黛两女就坐在一只香藤编的秋千椅子上,徐辛夷大长腿蹬着地,将椅子晃来晃去。

青黛咯咯的笑着,笑声像银铃般清脆动听。

“拉着我做什么,你都要嫁人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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