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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医卫-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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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师士兵摇着橹把船驶得更近了些,船头上立刻响起一片压抑的呼声,因为太阳跃出海面的第一缕金光映照在那黑影上,人们已能清楚地看到那是册封天使乘坐的封舟。
尽管早已知道了不幸事件的发生,可亲眼目睹这艘封舟孤零零的搁浅在海滩上,人们心中仍免不了几声唏嘘。
瀛洲长官司已派遣水兵在此守护,还在不远处的沙滩上搭建了栈桥,八橹快船靠过去,众位官员准备登岸。
“秦长官,栈桥上,嘿嘿,要不要老霍再来一手?”霍重楼眉飞色舞地笑着,根根扎起的络腮胡子都笑得直抖:“也叫两个昏官喝一肚皮海水。”
当初在蕲州他就被秦林买嘱,踏断了跳板,把黄连祖整得几乎淹死,也为最终破案奠定了基础。
不过这次秦林没那打算,闻言咧着嘴笑,暗道老霍也被老子教坏了。
岸上打了粗大的木桩,封舟用缆绳拴住,也有栈桥通往甲板,众位官员便登船查看。
秦林本想提醒这些人不要乱摸乱动,没想到刘体道还抢先说了,他看看秦林、金樱姬,冷笑道:“上了船就不要伸手乱摸,也千万别失落什么物件,否则将来被本官发现什么,那咱们就不好说话了!”
这人倒有点儿意思……秦林饶有兴致地看着刘体道表演,他嘴角的笑容很有些诡异,就像猫戏老鼠似的盯着巡按大人。
哼刘体道被秦林看得浑身发毛,冷哼一声把脑袋转了过去。
官员们开始检查这艘死亡之船。
只见甲板上、船舱中,到处都是干涸的鲜血,血腥味道浓重得使人很想呕吐,本来海风的腥咸味道是很清新的,但混上了这种血腥味,就变得格外腥臭刺鼻,比屠宰场的气味还要难闻。
人们小心翼翼地避开甲板的上的血迹,四处查看,恐怖的场景已经毋庸置疑的表明,这里发生了一场大屠杀。
阴暗的船舱中,喷溅状、滴落状、血泊状的血迹,多得那叫个触目惊心,舱室潮湿阴暗不见阳光,通风也不怎么良好,那血腥的气息,也就比别处更加浓烈可怕。
只不过,海上血迹比这里更多的时候,人们也是见过的,比如……
“会不会是别的动物的血?比如鱼什么的。”权正银尽管知道这种可能性不高,但还是提了出来。
秦林在第一时间予以了否认,他的神色格外凝重:“不,是人血,这味道我熟得很。”
说着,他习惯性的抽了抽鼻子。
法医的鼻子是他们分析案情的利器,干上这一行,“恶心”两个字永远要从字典中删除,有经验的法医不但能闻出人血和动物血的区别,还能从死者的内脏闻出有无常见病变、有没有喝醉,甚至有时候要闻胃内容物判断是否中了常见毒药,闻长了绿毛的尸体,以判断死亡时间。
被害后经过冰冻再分尸的尸体,解冻后会有独特的酸味;被焚烧的人体,带着皮革烧焦的臭味……
很多时候人的鼻子比实验室仪器更加快速方便,而法医如果能早一个小时确定死因,就能给侦破工作带来很大的便利。
秦林说的话本来没有错,但听在别人耳朵里就不一样了,阴暗的船舱中,昏暗的光线从侧面照得他脸色煞白,地上、墙壁布满了血迹,浓重的血腥味道令人欲呕,偏偏他不紧不慢的来一句“人血的味道我熟得很”。
“呃……哇……”刘体道捂着嘴就往外跑,到了船舷就探出身子哇啦哇啦一阵狂吐。
黄公公和李嗣贤的脸色也难看得很,抖抖索索的往舱外挪步子。
秦林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道墙壁上呈现喷溅状的血迹,发觉气氛不对劲儿,回过头来摸摸下巴,莫名其妙地问道:“怎么了?”
“你……你故意的!”金樱姬恨恨的磨着牙齿,刚才她也胃里直冒酸水。
“哇啊啊啊啊……”一串凄厉恐怖的嚎叫从刘体道嘴里发出,声音之尖利高亢,直刮得人耳膜生疼。
趴在船舷上狂吐的刘体道,被恶鬼附体一样手舞足蹈,脸色白得像死人,疯狂额大叫大嚷,从嘴里吐出无意义的连串怪叫。
“又疯了一个……”陆胖子悲天悯人的叹息着,“可惜太师父不在,否则又可以扎他满头银针了。”
霍重楼凶神恶煞的走上去,揪住刘体道就扇了两个耳光,好不容易才让他平静下来,仍蹲在地上嗬嗬喘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撞了邪?人们面面相觑。
秦林想了想,走到刘体道刚才呕吐的船舷处,探出身子往外看了看,叹口气,把栏杆一拍:“原来如此!”
船舷正下方的海水里面,一具尸体被泡得惨白,脖子上长长的刀口翻卷着,没有半分血色,头发像海藻一样向四面八方伸展,狰狞的面容若隐若现,尤其是两只死不瞑目的眼睛翻着白惨惨的死鱼眼,整具尸体就像来自冰冷水底、窥视着温暖人间,随时要寻找替死鬼的怨灵。
恐怖,实在恐怖,就算秦林也心头有些不舒服,那刘体道只不过是个皓首穷经的儒生,应科举考上了进士,做到巡按御史,一直是清流文官,并未沙场征战或者断狱问案,哪里见过这等血腥可怕的场面?没当场吓成失心疯,已算他运气不错了。
金樱姬瞧见秦林的样子,就知道水底下有“东西”,她只略略看了一眼就赶紧转过头,按着怦怦乱跳的心口站了一小会儿,这才平息下来。
看看刘体道还趴在甲板上直喘粗气,金樱姬越发瞧他不起,掩着嘴吃吃地笑:“原来刘巡按是这等斯文人儿呢以本官看来,这等行凶杀人的案子,还是秦长官拿手些……刘巡按,要不要喝点茶水?本官还有桂圆红枣茶哩。”
刘体道实在被吓得够呛,只觉喉咙口酸水直冒,赶紧点头要喝。
秦林、霍重楼等人却是诧异无比,什么时候金长官也变得这等体贴人了?她没把刘体道推进海里就算好的,还请他喝什么桂圆红枣茶?
不一会儿侍女把茶水端来,金樱姬纤纤玉手亲自端上。
哪知刘体道无福受用美人素手奉茶的待遇,他往茶水里看了看,登时一个趔趄就摔在甲板上。
原来金樱姬端着的那杯桂圆红枣茶,熬得十分浓稠,颜色又是红艳艳的,盛在白瓷杯子里面就像鲜血一般,刘体道本来就快被吓疯了,再看见这玩意儿,当场吓得魂飞魄散。
“金长官,你又不乖了……”秦林趁别人都注意刘体道,他悄悄朝金樱姬挺翘的臀瓣上拍了一巴掌,抢过那盏茶喝下,咂咂嘴巴:“味道不错,就是太甜了点。”
讨厌!金樱姬斜了他一眼。
五峰海商有的是水性精熟的好手,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海中那具尸首捞起来,原来是封舟上的一名水手,尸首已被海水泡得发白了,致命伤正是脖子上的那道刀口。
“妈的,这倒是奇怪……”秦林揉着太阳穴,故意大声道:“东洋大海茫茫无边,船顺水漂到这里,连尸首也漂过来了,这大衢山岛还真是有吸引力啊!”
他注意观察李嗣贤和刘体道的神色,没发现什么明显的变化。
话音未落,龟板武夫踩着木屐在沙滩上飞跑,身后还跟着好几个水兵,老远他就打着怪腔怪调的汉语,扯着喉咙直吼:“不好了,不好了,那边也有两具尸首被浪冲到了海滩上!”
第300章 尸首也漂没?
众人心事重重的下了船,随龟板武夫走到再次发现尸体的海滩上。
同样是两具白惨惨的尸首,发现的时候刚被浪推到了岸边,现在已经被水兵们拖到了涨潮线以上的空地。
和刚才那具浮尸稍有不同,这两具尸体的手被麻绳从背后反绑,头上则套着黑色的布套子,致命伤则在胸腹处,不知被刺了多少刀。
因为泡在水里,鲜血早已流干,白生生的刀口处皮肉翻卷豁开,恰似死神狰狞的微笑。
秦林先仔细观察了一番,才把头套扯下来,第一具尸体人们不认识,当他扯掉第二具尸体的头套之后,人们立刻发出了沉闷压抑的惊呼。
尽管面部肌肉扭曲变形,呈现出临死前挣扎呼救的姿态,并且被海水泡得有些肿胀变形,仍能清清楚楚的认明,这位就是册封副使行人司行人谢杰。
“天哪……”梁灿和卫荣绝望地叫起来。
之前封舟被劫、满船血迹,他俩还抱着最后一点渺茫的希望,那就是册封天使还活在世上,可现在这最后一点希望也被无情的掐灭了,他们的出使请封任务彻底破灭。
他俩甚至要考虑大明朝的天使在前往琉球的途中遇害,朝廷一怒之下会不会迁怒琉球的问题了。
谢杰的尸首双眼睁得老大,似乎直到死亡来临还不敢置信,被海水浸泡,变成了一双大大的死鱼眼。
秦林叹息着,伸手一抚替他合上了眼睛,心里感觉怪怪的。
虽然对这个狂妄自大的文官没有什么好感,但总归有过一面之缘,几天前还坐在一起说话,转眼就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免不得叫人生出几分唏嘘。
摇了摇头,秦林把杂乱的思绪收拢,命陆远志验看谢杰的尸首。
这些尸首的死因都很清楚,没有什么争议,胖子很快就得出结论:
除了胸腹致命伤,谢杰的身体没有别处伤痕,说明他没经过抵抗就被捆了起来,然后被害;致命伤确系胸腹处九道刀伤,刀刀深及内脏,其中任何一刀都足以要他的命;肺脏中没有什么海水,证明他当场毙命,是死后才被抛尸海中,随风浪打来此处。
至于死亡时间,则在一天半左右,也即是前天半夜到昨天黎明之间。
秦林点点头,至此案发的各个关键时间点已经串联起来:八月二十五日(前天)早晨,封舟在舟山被劫,大约到了中午之后,两位琉球使臣乘船“逃脱”追杀,又回到案发海域查看,接下来逃回杭州报案;当天深夜到二十六日凌晨之间,封舟上的乘客和水手遇害,被抛入大衢山岛附近的海中;二十六日天明,大衢山岛上的五峰海商发现有船只在沙滩搁浅,检查发现是册封天使所乘的封舟,船上血迹斑斑,立刻派八橹快船驶回杭州禀报金樱姬。
因琉球人的福船较慢,五峰海商的八橹船快,所以尽管出发的时间晚了大概十个时辰,两者却差不多于二十六日夜同时抵达杭州,秦林、金樱姬与刘体道、李嗣贤几乎同时得到消息,双方发生了昨夜的那场冲突,最终连夜赶往大衢山岛。
经过整夜航行,今天也就是二十七日,众位官员抵达大衢山岛,并在海水中、海岸边发现浮尸。
检查尸体的死因则简单明白,看来这起案子单纯从尸体检查上是没办法取得突破的。
“谁知道封舟上有多少水手和乘客?”秦林问两位琉球使臣。
梁灿回想了一会儿,答道:“连两位天使和他们的随从、侍卫在内,共有十七位乘客,船上水手共三十九人……秦长官的意思是?”
“如果我没料错,还会发现新的尸体。”秦林望着天空,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金樱姬立刻命权正银往水寨调遣船只,搜寻海中的尸首。
远处水寨炮台三声炮响,大大小小的船只蜂拥而出,福船、广船、蜈蚣船、八橹快船,呈扇面在海上搜寻,不一会儿就有船停下来,用铁爪挠钩从海里打捞什么。
岸上的众位官员离得远了,看不见究竟捞的何物,但人人都是心知肚明。
刘体道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最初只是从琉球使臣口中得知瀛洲长官司的人把封舟劫走,便满怀信心的想把金樱姬和秦林扳倒;没想到现在竟然发生了天使被害,全船人杀个精光的惊天大案,案件发生在浙江海域,他这个浙江巡按御史还能落个好吗?
更倒霉的是,金樱姬和秦林还不肯老实认罪,偏要唧唧歪歪的狡辩。
“这些海上莠民和大字不识一个的武官,真是一点也不知道礼义廉耻啊!”刘体道感叹着,似乎秦林和金樱姬主动把栽赃陷害的罪名认下来他才满意,才叫做深明大义。
五峰海商出动大批船只,像梳子一样搜寻附近海面,很快海中漂浮的尸首就被打捞起来,运到了岸上。
总计有四十二具尸体,其余的尸体或者喂了鲨鱼,或者沉入海底,估计永远也找不到了。
琉球使臣悲哀的发现,册封正使户科左给事中萧崇业也在其中,死状和副使谢杰没有任何区别。
“哈哈,这难道不是你们杀害天使的证据吗?”刘体道声色俱厉地说:“这些尸体就浮在大衢山岛附近海面,你们海船每日出入,居然直到现在才发现,岂不是自欺欺人?”
李嗣贤闻言眼睛一亮,捋着黑黝黝的胡须,一迭声地道:“对对对,故意留到此时才捞起来,正是要给咱们演一场戏!金长官、秦长官,你们瞒得了别人,瞒不了刘巡按和老夫!”
“傻蛋!”秦林毫不犹豫的冲着他们破口大骂:“不是下令专门搜索,你坐船是随时眼睛盯着海水里面的?老子还是头一次听说有这种怪物!”
权正银补充道:“再说了,咱们水寨建在避风避浪的大衢山岛西面,尸体却是在东、北、南三面发现的,根本就不在咱们常用的航道上面。”
“秦长官,说不定他们坐船是随时往下盯着海里头哦……”金樱姬撇撇嘴,狡猾的坏笑着:“奴家听说这些官儿运点钱粮就要‘漂没’(明代沿海官员贪污,假称是水运遇到风浪而漂没)三四成,漂没得多了,没准真以为海里头漂着银子呢!”
李嗣贤和刘体道被金樱姬狠狠嘲讽一番,却又辩驳不得,他俩确实“漂没”过不少银子,于是脸色就憋得红了青、青了红,终究难发一言。
第301章 秦林的底牌
四十二具尸体在海滩的树荫底下,整整齐齐摆了长长的一排,每具尸体都被海水泡得颜色卡白,本来就扭曲挣扎的面容经水泡浮肿之后,越发狰狞可怕,有的尸体嘴角还有混着白沫子的粘液缓缓淌出……
这简直就是一场屠杀啊!
即便秦林见惯了死亡,也是头一次在单独的一起案件中看到如此众多的尸体,是什么人如此丧心病狂?
怀着查明真凶、令死者沉冤昭雪的迫切心情,秦林和陆远志联手将尸体检查了一遍。
因为数量太多,另外这种明显的大规模屠杀案件从尸体本身也难以发现有用的线索,所以检查也比较粗略。
秦林和陆远志忙上忙下勘验尸体的时候,李嗣贤、刘体道两个捏着鼻子躲得远远的,只是阴阳怪气的叮嘱从衙门里带来的仵作,叫他们“务要仔细盯住,别被人在尸首上做了手脚。”
“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金樱姬在旁边看不下去,悠悠的来了这么一句。
黄公公和霍重楼也在旁边冷嘲热讽,只可惜两位正人君子的脸皮实在厚得很,根本就充耳不闻,指挥几个仵作把秦林盯得更紧了。
可惜秦林和陆远志本来就没有弄虚作假的打算,那些仵作开始还是奉着上司的命令,睁大眼睛监视他俩,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越看越觉得人家手法厉害,自个儿拍马也比不上,到了后头吧,干脆一板一眼的学了起来,甚至像学生请教老师那样问秦林,这里为什么要这么做,那里给尸体翻过来又为什么。
秦林并不藏私,详略得当的给仵作们解释,到头来几个须发花白的老仵作围着他点头哈腰,一如当年跟师傅学艺似的。
李嗣贤、刘体道心头郁闷得不行,待要呵斥那些仵作吧,又觉得和低贱小人计较未免失了朝廷大员的体面,只好黑着脸、瘪着嘴,一副小受样儿,暗生闷气。
这种大规模屠杀,作案手段本身并不复杂,死因和死亡时间等方面都不大会有什么突破的,秦林和陆胖子匆匆完成了检查。
尸体都有被捆绑的迹象,初步判断死亡时间都在同一个时间段,致命伤都是位于胸腹或者颈部的刀伤,刀口很深、并且往往不止一处,有的尸体胸腹被狠命捅了五六刀,有的脖子都快被割断了。
“杀人灭口的迹象很明显啊!”秦林把沾满污渍的布手套扔掉,走到海边,抄起海水洗手。
金樱姬三步并作两步跟了过来,忧心忡忡地问:“怎么样?奴家觉得是有人故意陷害呢。”
“确实是陷害……”秦林毫不迟疑地点点头,“尸体虽然没有找到有用的证据,但体现出非常明显的过度杀伤。”
刑事侦查中的过度杀伤,就是指完全没有必要的、超越一般意义的暴力伤害,比如一刀割喉就能致命,偏要把整颗脑袋都割下来,明明已经勒死,临走还要拿石头把被害人的脑袋砸个稀巴烂,都属于过度杀伤。
从犯罪行为分析的角度,过度杀伤有三种常见情况,其一是初次犯罪张皇失措,秦林曾经办过一起杀人抢劫案,年纪轻轻地案犯初次抢劫,遇到反抗之后惊慌失措丧失理智,把被害人足足捅了八十多刀;其二是发泄某种情绪,比如变态杀人狂的施虐,比如仇杀案凶犯对被害者的疯狂报复;第三嘛,就是杀人灭口的心态,唯恐受害者死得不够彻底,所以下的手之狠,都够让被害者死上好几遍了。
这起案子很明显不是初学菜鸟发狂,也不是行凶报复,那么罪犯杀人灭口的心态,顿时就昭然若揭。
为什么要彻底灭口?只要留下任何一个活口,就没办法嫁祸于五峰海商了嘛!
秦林将这番道理与金樱姬讲了一遍,金长官听得连连点头,又补充道:“凶手将尸首扔到大衢山岛东、南、北三面的海里,这些尸首迟早会被浪打上岸……呵,幸好听的你话没有烧掉封舟,否则咱们还真被他赖上了!”
是啊,如果是普通的劫杀案件,随便把尸体扔哪儿就行了,封舟被浪冲到大衢山岛搁浅也可以算个偶然,但环绕大衢山岛三个方向的海中都被扔了尸体,如果不是存心嫁祸,谁会有这么蛋疼?
“有没有怀疑对象?”秦林压低了声音问。
金樱姬凤目一转,伸手就把他掐了一把,似笑非笑地道:“装傻!”
秦林嘿嘿笑着挠了挠头,这件事从最开始就怀疑是海鲨会做下的,因为作为被嫁祸的当事人,他们很清楚人不是五峰海商杀的。
这片海域上,够实力做出这番勾当的只有三方势力,其一海鲨会,其二五峰海商,其三就是朝廷水师,其余的倭寇啊!佛郎机人啊,在杭州湾喇叭口附近都只能乖乖夹着尾巴做人。
朝廷水师当然不可能丧心病狂把册封天使给杀了,再说也没理由嫁祸五峰海商;加上不是金樱姬做的案子,剩下的唯一嫌疑犯就只有海鲨会。
见秦林提出了海鲨会,金樱姬丹凤眼中光彩一闪:“小冤家,你有证据了?嘻嘻,奴家就知道你本事大嘛。”
秦林抬头坏笑,金樱姬这话,似乎语带双关哪!
可接下来他又摇了摇头。
和普通的刑事案件不同,这是一起有两股庞大势力参与其间的罪案,侦破工作便与通常情况下的命案大相径庭。
这起案件的嫌疑人是非常明确的,就是陈白鲨和赵海马的海鲨会,现场留下的证据也多得足以叫新入门的菜鸟侦探都不会疏忽:船舱中累累血迹,血脚印、血指纹随处可见。
但关键是,海鲨会有上万帮众,谁知道其中哪几个才是真凶?总不可能把上万人抓起来对指纹吧何况陈白鲨只要把参与作案的人藏起来,乘船出海远走高飞,你去找谁对指纹、脚印?
侦破这种案件,最好的办法就是将海鲨会一网打尽,审问其高层的知情人,得到线索打开局面……后世秦林曾参与打黑风暴,就知道抓一百个小喽喽也没有屁用,得抓到黑老大、双花红棍和狗头军师才能一举破案。
可现在就遇到关键的问题了,秦林作为外省的锦衣卫官儿,金樱姬又是嫌疑人之一,根本就不可能去抓陈白鲨、查海鲨会,就算有东厂霍重楼站在自己一边,对方还有个相当于省长的从二品布政使压阵呢。
事实上岂止李嗣贤、刘体道这两位公然跳出来的?海鲨会是权贵走私集团的代言人,倚仗官府势力欺压百姓和中小客商,传闻中血债不少,却一直逍遥法外,除了刘、李之外,杭州知府龚勉、浙江提刑按察使、浙江都指挥使乃至整个浙江官场,恐怕都是和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吧。
在浙江玩硬的,秦林还差点,毕竟不是走到哪儿都有徐辛夷那条人形母暴龙压阵啊!
想到这里,秦林不禁有些怀念那家伙了,如果大小姐在这里,一定会立刻点起大军,直接把海鲨会老巢给剿了……
“呃,为毛在金长官身边,我却会想起徐大小姐?难道我真的很花心?”秦林莫名其妙的摸了摸鼻子,摇摇头收回有些纷乱的思绪,看看金樱姬,秦长官有些心虚。
金樱姬自然不知道秦林的胡思乱想,她门牙轻轻咬着嘴唇,思忖了半晌才道:“那么,没有别的办法了?这样的话,我们的处境会很棘手呢。”
五峰海商和海鲨会都有上万帮众,互相指责打口水官司的话,根本就找不到具体参与案件的嫌疑人,这起案子就有向无头公案发展的趋势。
毕竟那两艘劫持封舟的八橹快船打着五峰海商的旗号,封舟和浮尸又是在瀛洲长官司开府建衙的大衢山岛发现的,无论如何五峰海商都会处在下风,被大部分人认定是杀害天使的元凶啊!
也不说朝廷会不会做出反应了,就这么顶着“杀害天使”的罪名拖下去,本来就倾向于海鲨会的浙江官场必定会借机整治五峰海商。
另外,潜在钦犯的帽子不摘下来,各地客商谁敢和你做生意?单单是信誉上的损害,就叫金樱姬犯愁了。
“小冤家,你一定要替奴家多想点主意啊……”金樱姬红着瓜子脸儿,轻轻扯着秦林的衣袖摇晃,咬着嘴唇轻声呢喃:“奴家,奴家现在可只有靠你啦!”
青丝如瀑,红颜醉人,秦林也免不得心驰神迷,定了定神,低声笑道:“别慌,我手里还有一张底牌,要找个最好的时机打出来……让我想想,嘿嘿,一定要打那条笨鲨鱼一个措手不及!”
还有底牌?金樱姬翦水双瞳眨了眨,暗暗扳着手指头算数:浙江官场上秦林认得的黄公公、霍重楼,都没有扭转乾坤的实力呀,难道他要向南京的魏国公、或者京师张首辅求援?
想到那样做就免不了和徐辛夷、张紫萱打交道,金樱姬又隐隐觉得酸溜溜的。
可看秦林那智珠在握的神情,又不像要借远水解近渴的样子……
第302章 险恶居心
大衢山岛并不是第一现场,既然封舟和尸体都已找到,便没有继续呆下去的必要,一行人又乘船回杭州。
秦林和黄公公、李嗣贤等官员仍乘坐来时那艘浙江水师的八橹快船,金樱姬派了几名经验老到的好手替封舟把舵,由一艘四千料头等大福船拖着走。
那些尸体则装在封舟的底舱里面,统统带回杭州,待定案之后,是民的交还家属,是官的奏报朝廷。
回去就不比来时了,头等大福船势大力沉、载重量和牵引力都极大,航速却比较慢,八橹快船也只好跟着慢慢划,算算时间,今天下午从大衢山岛出发,第二天中午才能到杭州。
众位官员乘坐的八橹快船,依然是泾渭分明,秦林一方与李嗣贤一方,要么冷着脸不说话,要么就冷嘲热讽,黄公公、霍重楼嘴里只说“百无一用是书生”、“笔下虽有千言,胸中实无一策”,李嗣贤、刘体道就反唇相讥“厂卫鹰犬,权阉误国”……
到后来两边都吵得疲了,干脆分开,各自占据一个官舱,互不干扰。
梁灿、卫荣两个琉球使臣仍跟着李嗣贤,先入为主的看法相当顽固,他俩看着秦林、金樱姬的举动总觉得有鬼,正应着疑人偷斧的故事。
“两位使臣,老夫治下的浙江竟出了如此惨案,实在惭愧难言啊!”李嗣贤见没有秦林等人干扰,就做出愧疚的样子,朝着两位琉球使臣拱手作揖。
琉球外藩小国,国王入京朝觐也是按朝中正二品官员接待,李嗣贤就是从二品布政使、封疆大吏,实权比琉球国王还大些,此时竟如此谦恭,梁灿和卫荣两个立刻受宠若惊,一边还礼不迭,一边连声说:“不敢不敢,出海遇劫,实乃时乖运蹇,要怪也是怪五峰海商凶残毒辣,和浙江官场无涉。”
李嗣贤一听正中下怀,提起官服下摆一振,慨然作色道:“老夫奉旨执掌浙江庶政,总也算得克勤克俭、兢兢业业,没想到狼心狗肺之徒竟公然杀害朝廷天使,本当将其明正典刑,偏有误国权阉和东厂走狗横加庇护,致令公理不伸、正道难行,嗟呼、嗟呼!”
好官!这才是好官哪!梁灿、卫荣两个感动得无以复加,双膝跪下朝着李嗣贤连连磕头,大声道:“古话说‘关节不到,有阎罗包老’,原来天朝还有李方伯这样的古之贤臣,吾等海外赤子视李公,真如父如母也!”
李嗣贤一席话说的慷慨激昂,双目烁烁似英雄含泪,奋袖握拳如志士受屈,到最后竟将官帽子摘下来托在手上,摆出海瑞罢官的架势:“两位使臣放心,老夫便拼着这官儿不做,也要伸张正义!”
“使不得、使不得呀!”刘体道一把夺过乌纱帽,替李嗣贤合在头上。
刘体道暗暗纳罕,好像当初李布政引见海鲨会来送银子的时候,并没有这般义正词严……
“老方伯何必如此?”刘体道痛心疾首地道:“从二品布政使,一方守牧大员,岂可因臧仓小人而轻言弃官?”
李嗣贤神色正气凛然:“我辈儒生本色,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子曰道不行乘桴桴于海,权阉不除、元凶不诛,老夫宁愿挂冠而去!”
梁灿、卫荣这两位琉球使臣听到这句话,真是感动得涕泪交流,决心回琉球之后,就要禀明国王,替李方伯起造生祠,叫国中士民四节焚香顶礼,如此方不负天朝大臣的一番赤心哪!
刘体道从都察院选出来任浙江巡按御史,和李嗣贤为首的本地官员也混了两年,通谋“漂没”的钱财、收受海鲨会的三节两敬也不少了,本来觉得这位布政使也不见得有多清廉。
可现在见他如此慷慨作色,刘体道忍不住暗叫一声惭愧:原来李布政平时手虽然伸得长些,在维护天朝尊严、抚恤海外赤子的时候,大是大非面前,他还是立场坚定的呀。
“李方伯不必效五柳先生赋归去来兮……”刘体道大袖一挥,愤然道:“冤案不能伸展,真凶不能伏法……本官陪方伯与秦、金两个奸佞斗到底!”
李嗣贤大笑着拍了拍刘体道的胳膊:“这才是我大明朝的忠直之臣、直谏之士啊!哼,海贸虽归市舶司管,杭州毕竟在我浙江辖区之内,本次案发的地界也在我浙江省境,金氏想逃出生天,也没那么容易!”
要和金樱姬作对的,可不止李、刘两位,浙江提刑按察使、杭州知府、都指挥使、浙江水师……都是海鲨会历年苦心经营,盘根错节的关系网,他们都站在李嗣贤的背后,磨刀霍霍,随时准备跳出来朝五峰海商狠狠捅一刀。
“不过,要扳倒金氏,就得连秦某人一块对付,这对狗男女同气连枝,但他却是南直隶的锦衣官儿,不归咱们浙江管……”李嗣贤捋着胡须沉吟不语。
梁灿、卫荣把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正因为疑人偷斧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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