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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医卫-第1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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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小别胜新婚,咱们秦长官要和金长官多盘桓几天……”陆胖子口没遮拦,私底下和众位弟兄说的唾沫横飞,大伙儿对秦长官的仰慕之情,便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秦林多留几天当然不是为了儿女私情……准确的说,不全是。

五峰海商和漕帮都要求将各自总盈利的两成提给秦林,不仅因为之前的恩义,还因为他以敏锐的商业洞察力促成了双方的联盟,也只有他能让漕运总督李肱和提督市舶太监黄知孝提供方便,以及搭建和首辅帝师张居正的联系,促成杭州开港、招抚海商等事……可以说,这个商业帝国根本就是他一手构建的。

秦林绝非沽名卖直之辈,他毫不犹豫的笑纳了这笔堪称天文数字的盈利,因为陋规常例上的大幅减免和事实上的垄断地位,据估算今后一年间来自漕帮的贡献将达到八万两白银,而五峰海商方面将向他提供十五万两,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将会越来越多。

这笔钱他并不准备提出来,而是要求寄存在五峰海商那边。

听到这个要求,田七爷的笑容格外暧昧:男主外女主内,银子是该放在管家婆手里。

金樱姬瞧着秦林的目光,就又多了几分柔情。

不过秦林可没有准备把她当管家婆来用,待田七爷离开之后,才说出自己的打算。

“用那笔银子编练水师和鸟枪兵?”金樱姬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不错……”秦林点点头,“你现在已经有了瀛洲长官司的金字招牌,就有公开招募编练土司兵的权力,既然在海上,那当然是组建水师喽,至于鸟枪兵嘛,将来必定用得着,等我回南京,还有种新式鸟枪的图样给你。”

金樱姬眼波流转,捂着小嘴咯咯娇笑:“秦长官这么放心,就不怕奴家私吞了你的水师?”

又调皮了?秦林一点儿也不见外的伸出咸猪手,把金长官挠得花枝乱颤,连声告饶他才罢手。

五峰海商对火器真是一点儿不陌生,事实上当年汪直甚至是西洋火器传入日本的关键性人物……他一方面力压西方殖民者,一方面挟制东瀛三十六岛,凡火器交易必须经他之手,从而垄断了鸟枪、佛郎机等兵器的售卖。

所以直到今日,五峰海商仍拥有大批鸟枪、佛郎机和红夷大炮,在东西两洋展开武装行商,上次对付岛津家,火器就出了大力。

但海商毕竟是海商,武装商船也不是军舰,打打海盗、对付岛津家这种日本二流诸侯还能应付,要和将来统一的日本作战就力有不逮,另外,船坚炮利的西方殖民者也将纷至沓来,目前他们的力量还小,但随着欧洲各国东印度公司的建立,贪婪的黑手将会越来越深入的伸向东方。

秦林没有指挥朝廷水师的权力,而且他也不愿受朝廷党争的掣肘,于是决心建立一支完全属于自己的小而精的海上力量……徐文长说的“借势”与“用力”,秦林也有培植自身力量的需要了。

其实五峰海商也感受到来自东瀛和西洋,特别是咄咄逼人的西洋殖民者的压力,也有组建专门水师的需求,秦林提出的水师,平时替商船护航,需要时受他指挥,正好和海商们互利。

何况秦林的绝大多数要求,金樱姬根本就无法拒绝呢?

接下来几天秦林都和金樱姬商议水师的具体问题。

装备上,秦林要求摈弃碗口铳、将军筒这些传统火器,远程炮战用红夷大炮,近距离的人员杀死用佛郎机子母炮。

船只本身,因为中式福船船身宽大、航速较慢,适合客货运输而不适合远洋海战,便采用佛郎机人的船型,五峰海商曾与西洋人不止一次的交手,现在船队里面还有俘获的西洋船,具有操纵灵活航速快的优点,以之作为蓝本放大、复制就行了。

造船技术仍采用中式的,像平衡舵、水密舱、使用桐油沥青的拼接法,都是世界上最先进的造船术,哥伦布、达迦马使用的船只仅仅几十吨、一百多吨的排水量,而郑和的头等宝船巍峨如山,五峰海商的大船可载两千人、甲板能驰马,简直就是老鼠和大象的对比。

具体怎么培训水兵、怎么建造船只,就不需要秦林费心了,一来嘛他根本不懂海战,二来嘛人家五峰海商本来就是专业的,从造船工匠到水手炮手一应俱全,海战的经验也十分丰富。

布置好这件事情,秦林才准备离开杭州,田七爷替他安排了一艘极好极漂亮的大官船,将走运河回南京。

当天夜里,秦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到金樱姬就在隔壁,未免心痒难耐,反复考虑是否摸黑夜袭的问题。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金樱姬竟只穿睡衣、外面套件茧绸披风就进了秦林的房间。

咦,艳福不浅!秦林心头有一个邪恶的声音在狂呼:推倒、推倒!

“不……不好了!”金樱姬走到床头,她不知道秦林本来就没睡,就伸手去推。

“好得很,好得很!”秦林坏笑着一把就将美人儿揽入怀中,怪手从领口伸进去,抚弄着娇嫩的蓓蕾。

突然肩头一阵剧痛,秦林怪叫着把金樱姬推开。

女海贼王脸色绯红,恶狠狠的磨着牙齿:“快……快起床,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儿?秦林还想耍赖,看看金樱姬的样子不像开玩笑,只好耐着性子听她说了几句,登时脸色就变了,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扯着她就朝外飞跑。

外面正厅上,权正银满头冷汗,不停地踱着步子,活像热锅上的蚂蚁。

看到秦林和金樱姬走出来,他也不废话了,赶紧禀报:“大事不妙咱们设在大衢山岛的土司衙门来报,一艘官船漂到了大衢山岛的海滩上,被渔民发现了。船上空无一人,甲板、官舱等处血迹累累,还在官舱中发现了册封琉球国王的圣旨”

刚才侍女进去通报,秦林和金樱姬已略知此事,但此时从权正银口中得知,仍然惊讶不已。

前几天还去见过两位册封琉球国王的使者,一个户科萧崇业,一个行人司的谢杰,他们是两天前出海的,怎么船上一个人都没有,还漂到了瀛洲土司衙门所在的大衢山岛?

联想到船上血迹累累,就知道这两位多半不妙了,秦林、金樱姬和他们并没有多大交情,但杭州刚刚开港、五峰海商刚刚接受招抚,就出了这么一桩,可想而知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请问这件事该怎么办?”权正银忧心忡忡地道:“咱们好不容易有这么个局面,册封使者被害很有可能使我们引火上身,要不要将船推回海上,或者干脆烧掉,免得连累咱们。”

金樱姬还在犹豫,秦林抢先道:“不行这件事有蹊跷,我怀疑是冲着五峰海商来的,咱们如果装作不知道,反而中计”

“那怎么办?”金樱姬点点头,毫不迟疑地道:“我听你的。”

“最近的衙门在哪里?”

“钱塘县衙,过去只有半里路。”

话音未落,秦林已拽着金樱姬跑了出去。

钱塘县衙门口,两名民壮拄着长枪,头一点一点的打瞌睡,突然被敲响的鼓声,吓得两人一个趔趄,差点儿从台阶上摔了下去。

“什么人?半夜里击鼓鸣冤?”两个民壮几乎以为来人疯了。

击鼓鸣冤的正是秦林和金樱姬。

“老子要疯了,半夜里还不安生,做这首县真是天打五雷轰”钱塘知县从后衙走出来,脸色有些发青,决心把这些刁民先打八十大板再问话。

可看到是秦林和金樱姬,他大吃了一惊,待粗粗问明原委,县太爷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比新刷的照壁还要白。

“这件案子太大,下官可办不来,这就陪二位去见李布政、刘巡按”钱塘县也不虚言客套了,和秦林、金樱姬匆匆往外走。

这时候县衙外面一片人声,巡按御史刘体道带着人从衙门前面过,忽然梁灿和卫荣从人群中冲出来,指着秦林、金樱姬怒道:“恶贼,还想往哪里走!”

第297章 栽赃陷害

金樱姬与权正银先吃了一惊,继而暗叫侥幸:这件事果然是冲着五峰海商来的幸好听了秦林的话,抢先出首报官,否则烧掉船只妄图遮盖真相,反而要被栽赃陷害,到时候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

“果然被我料中了啊……”秦林心头叹息着,面上仍不动声色,朝着两位琉球贡使拱手施礼:“前日相谈甚欢,为何两位忽然口出恶言?金长官与秦某乃朝廷命官,恶贼二字,恐怕担待不起。”

“还要抵赖?”梁灿又气又急,戟指怒道:“是五峰海商,也就是你们瀛洲土司的人劫走了封舟,抓走了两位天使(注:这里的天使是天朝使者的意思,古代周边藩属国家对中国使者的称呼),我们全船人亲眼所见,还容抵赖吗?”

卫荣把眼睛瞪得溜圆,几乎要喷出火来:“快交出两位天使!”

两天前,萧崇业、谢杰两位册封天使乘坐一艘千料封舟,梁灿和卫荣则乘坐一条稍小点的福船在前领路,从杭州出海。

杭州湾呈喇叭形,他们花一天时间航行到了喇叭开口处,便是星罗棋布的舟山群岛,只要过了群岛再往东,就是辽阔的东洋大海,一直向东南方向航行就能抵达琉球。

没想到命运多舛,偏偏就在舟山出了事。

两艘船在岛屿、暗礁众多的舟山群岛,入夜之后就下锚停泊,第二天刚蒙蒙亮,海上晨雾弥漫,两船正准备起锚开航,忽然远处出现了三艘打着五峰旗帜的武装船。

梁灿等人曾在杭州与秦林、金樱姬会晤,还以为是五峰海商追上来送行,或者要一块去琉球,与国王尚永商议合作的事情呢。

万万没有料到,这几艘船气势汹汹的靠上了封舟,一群手持利刃的水兵跳上甲板,很快就把封舟劫持了。

梁灿和卫荣情知不妙,赶紧扬帆远遁,有两艘武装船紧追不舍,琉球人利用晨雾和海流,好不容易才摆脱了追捕。

琉球国王尚永盼着册封已经盼了整整七年,好不容易请到的册封使者又被劫走,梁灿卫荣两个没办法回国复命,只好等了一阵子,又硬着头皮回到出事的海域查看。

封舟、三艘武装船全都没了影子,海面上空空荡荡,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两个琉球使者一合计,得,大明朝的土司把大明朝的天使给劫了,咱还是回去请大明朝主持公道吧。

他们回到杭州,直接就跑巡按衙门告状……巡按御史代天巡狩,纠劾不法,正是他该管的事情。

劫持朝廷册封使者,岂不是谋反悖逆了么?刘体道像打了鸡血一样激动万分,当即就派人火急通知布政使李嗣贤,同时自己也点起兵马前来捉拿叛逆。

走到钱塘县衙门口,正看见县太爷和秦林、金樱姬走出来,两位琉球使者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当即跳出来破口大骂。

见琉球使者指着秦林、金樱姬鼻子乱骂,巡按御史刘体道得意非凡,故意慢了一步,踏着四方步一摇一摆,活像戏台子上包龙图出场似的,慢慢走了上来,将宽大的袖子往下一甩,字正腔圆地叫道:

“呔!犯官可曾知罪?来人呐,将两名悖逆朝廷的反贼拿下!”

一声令下,众兵丁手持刀枪围上。

权正银作为高丽人,对中原天朝是相当敬畏的,虽然平时自诩智谋多端,见“八府巡按”刘大人如此威风,也被吓得不轻,情知五峰海商这次是被陷害了,不晓得能不能洗清冤枉?

金樱姬咬牙苦笑,紧紧抓住秦林的胳膊,作为第二代五峰船主,她指挥机宜、杀伐果断,但只要有秦林在,她就宁愿相信他的智谋。

果然秦林不慌不忙的把手一摆:“且慢!”

“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刘体道得意洋洋,好像两位朝廷派的册封使者失踪,他格外高兴一样。

秦林揶揄的笑着,指了指钱塘知县:“刘巡按,你最好先问问这位父母官,我和金长官连夜到他衙门是来做什么的。”

刘巡按心头纳罕,狐疑地道:“姚县令,刚才两名犯官是来自首吗?”

原来这钱塘县令叫做姚道嵋,草字率韫,自二十八岁出来做官,一十二年间历任温州府永嘉县、台州府临海县、绍兴府会稽县、杭州府钱塘县,每任都是附廓府城,最后一任竟附廓省城,当真称得上“官运亨通”。

听得刘体道这么问,姚道嵋先愣了愣,看看秦林,又看看巡按御史,实在左右为难:看刘体道的阵势,说实话必定得罪了他;可要说谎吧,又良心过不去。

咬咬牙,姚道嵋拱手道:“好叫刘巡按晓得,刚才秦、金两位长官是来出首告发的……封舟被海浪冲到了大衢山岛,瀛洲长官司的人已把它看管起来。船上空无一人、血迹累累,两位使者,恐怕、恐怕已经遇害!”

啊!?刘体道嘴巴张得老大,册封使者可能遇害是一惊,秦林和金樱姬主动报案,又叫他不可思议。

梁灿和卫荣面面相觑,作为琉球使者,他俩怕的就是瀛洲长官司方面来一个死不认账,反正大海之上渺渺茫茫,把人杀掉、船凿沉,半分证据都没有,金樱姬咬定了不知道这件事,他们还不知怎么是好了呢。

现在金樱姬竟然主动报案,实在是叫他们匪夷所思。

秦林笑着把手一摊:“刘巡按,你看看嘛,如果是金长官杀掉两位册封使者,她就在海上把封舟凿沉,连人带船沉到海底去,再来个死不认账,这场官司怕一百年也打不完,又何必把船弄到瀛洲长官司衙门所在的大衢山岛,自己前来主动报案呢?岂不是画蛇添足吗?”

刘体道闻言愕然,尽管他很想把罪名栽到金樱姬和秦林头上,但秦林这番分析实在难以辩驳,他作为巡按御史,要把罪名硬给安上,那也怕站不住脚啊!

金樱姬则和权正银相顾骇然,暗自佩服秦林料事如神,抢先报案的举动,虽不能把嫌疑完全洗清,至少大大地降低了。

忽然有人大声道:“刘巡按,万万不可被他们的诡计骗了,这只不过是贼喊捉贼而已!”

布政使李嗣贤带着兵丁衙役,急如星火的赶来,恶狠狠地盯着秦林,在火把映照之下他的眼睛里有火苗跃动。

“靠,为了你那傻儿子,至于吗?”秦林腹诽道:“恐怕你别有所图吧,这次明显的栽赃陷害……”

李嗣贤将刘体道往旁边一拉,气咻咻地道:“这等小花招,就想将我浙江官员玩弄于股掌之上吗?金、秦两个犯官,分明就是要以贼喊捉贼的手段来洗脱罪名、蒙混过关!”

“来得快,李方伯来得真快!”秦林盯着夜空中的星星,语带嘲讽。

“你……”李嗣贤戟指秦林:“还想狡辩吗?现在人证俱在,容不得你们抵赖!”

秦林哈哈一笑:“李方伯这么想坐实金长官和在下的罪名?只可惜朗朗乾坤,耍弄这种见不得光的阴谋诡计,到最后却是纸包不住火呢。”

和李嗣贤实在没什么好说的,这家伙因为儿子李甲的事情,已经把秦林、金樱姬恨得咬牙切齿,只要有机会就想把案子扣到他头上,完全是油盐不进。

“来人呐,把两名犯官缉拿归案!”李嗣贤大声呼喝着,摆明了打击报复。

布政使很拽?秦林嘿嘿冷笑,反问道:“本官虽然已革职留任,但仍然是锦衣卫的官儿;金长官的瀛洲长官司则划在南直隶,试问你浙江布政使有什么权力缉拿我们?”

刘体道闻言有些尴尬,他这个浙江巡按御史,传说中的八府巡按,虽然权力大威风劲,却也管不到南直隶去。

李嗣贤却厉声喝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本官奉旨守牧一方,缉拿尔等正是责无旁贷!”

靠,要玩硬的?秦林神色一冷,眯起的眼睛里寒芒闪烁。

“谁敢动秦长官一个指头?”霍重楼纵声长啸,身形犹如大鸟般飞扑而来,身后是陆胖子、牛大力等人,跑得满头大汗。

“秦哥,没事吧?”陆胖子跑到秦林身边,气喘吁吁的擦脑门上的汗水,刚才是他发觉不对劲儿,就去把霍重楼叫来了。

黄公公乘着轿子跟在后头,四个轿夫跑得几乎虚脱,老远就听得他尖利阴柔的声音:“什么狗屁巡按,咱家在宫里,亲耳听慈圣太后说秦哥儿办荆王府的案子,替皇家全了体面,是个少年英雄。那巡按竟然血口喷人……难道太后娘娘是错的,他刘某人就是对的?嗯?”

黄公公最后那一声“嗯”,当真是阴恻恻、冷冰冰、九曲回转,深得个中三昧。

李太后是不是真这么说过,没人能去京师亲自问问她老人家,总之黄知孝这么说,别人便不能不信他三分。

本来围着秦林、金樱姬,跃跃欲试的那些兵丁,这时候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打起了退堂鼓。

第298章 秦林太狡猾

秦林向霍重楼和黄知孝点头示意,这两位顿时心头一松,暗道幸好没有来晚。

钱塘知县姚道嵋看看这边,提督市舶太监、东厂领班,再看看那边,浙江布政使、巡按御史,妈的,随便哪边吐口唾沫星子就把他这小小知县淹死了,脚下不停往后挪,心说老子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李嗣贤是最想扳倒金樱姬、秦林的,见黄、霍赶来插手,他第一个怒发如雷,咆哮道:“什么时候提督市舶太监和东厂的人,能管到咱浙江省内的事情?”

霍重楼是下定决心要紧跟秦林的,立刻反唇相讥:“刚才李方伯不是说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霍某身为东厂领班,奉旨巡查缉捕大奸恶逆,眼见这里有人颠倒是非混淆黑白指鹿为马陷害忠良,当然要和他斗上一斗”

李嗣贤被这顿抢白气得发抖,眼睛瞪得快要爆出来了:“你……你说谁陷害忠良?”

霍重楼翻翻白眼,“谁心虚就是谁。”

刘体道皱皱眉,将李嗣贤往后一拉,低声道:“咱们是来办案的,李方伯怎么和厂卫鹰犬做口舌之争?”

李嗣贤恍然大悟,将袖子一甩,指着秦林、金樱姬道:

“闲话休讲,现在两位琉球贡使亲眼看见瀛洲长官司把封舟劫走,后来你们又承认封舟在大衢山岛海滩搁浅,船舱空无一人,甲板血迹累累,这已是铁证如山,瀛洲长官司万万脱不开干系……秦某人,本官暂且不计较你助纣为虐之罪,但土司长官金氏,必须押入牢房看管待罪等本官禀明朝廷,请圣躬裁断!”

梁灿、卫荣把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他俩确实看见是五峰海商的武装船劫走了封舟,害得他们无法回国复命,因此深恨金樱姬。

“这……”霍重楼和黄知孝对视一眼,不知如何是好。

李嗣贤不愧为一方守牧、封疆大吏,刚才的话说的冠冕堂皇,现在指控金樱姬的人证物证俱在,只说把她看押起来,等待朝廷圣裁,这就难以辩驳了,总不成连圣上裁断也反对吧?

李嗣贤嘿嘿冷笑着紧盯金樱姬,就是为了这个女人,让他的儿子被打成重伤,所以无论如何都要让她吃吃苦头。

金樱姬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站在秦林身边,只要有这个男人在,似乎就有一座遮风挡雨的大山,那种感觉就像海上动荡漂泊之后,在安全的港湾中憩息。

秦林踏前一步,戏谑的瞧了瞧李嗣贤,不紧不慢伸出了三根手指:“若说封舟是瀛洲长官司所劫,天使是金长官所杀,虽有人证物证,却有三不可解,谁要是能答出其中一条,本官就和金长官束手就缚!”

“什么三不可解?”李嗣贤鼻子里冷哼一声:“我看是你虚言狡辩罢了!”

刘体道也帮腔道:“且说来听听,待本官一一驳倒,叫你心服口服!”

秦林微笑,自信满满地道:“那你就输定了。其一不可解,本官刚才就已经说过,海上之事渺渺茫茫,金长官麾下只需将封舟凿沉,连人带船沉入海底,这就叫死无对证,两位琉球使者只好和她打笔墨官司,就一百年也扯不清楚,偏要把封舟拉到长官司所在的大衢山岛搁浅,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一席话说的众人哑口无言,杀人劫船之后还要把空船开回老窝,在众目睽睽之下陈列在海滩上,这未免叫人不可思议。

好在三不可解才说了一条,还有两次机会,刘体道就催促秦林快说。

“第二不可解,咱们姑且假设是五峰海商这么做,可动机呢?”秦林环视全场,朝金樱姬点点头,继续侃侃而谈:“金长官接受招抚,杭州开海通商,她和漕帮联盟,生意蒸蒸日上,琉球那边也和两位贡使商议要进行合作,不日就要去琉球拜访国王尚永,那么她做出杀害贡使的事情,为的哪样?”

“谋财害命,劫取朝廷赏赐的财物!”李嗣贤气咻咻的说。

刘体道苦笑着摇摇头,这个理由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朝廷主要是册封,赏赐的财物并不多,价值还不到一万两白银,以五峰海商的实力,绝不可能为了这点钱就干出劫杀天使的弥天大罪。

梁灿深恨五峰海商,没好气地道:“谁知道你们的狼子野心?也许你们要和倭寇勾结,谋夺我琉球江山,所以才中途劫下了天使。”

“这就更离谱了!”,秦林忍不住莞尔,“咱们此前已谈妥要去琉球拜会国王,如果真要谋夺琉球江山,等天使离开之后,借拜会为名,一举擒拿尚永就是了,何必提前杀害天使,打草惊蛇?”

梁灿哑然,无法辩驳,只得悻悻地道:“反正我们亲眼所见,是五峰海商劫杀的天使,至于你们究竟安着什么心肠,只有你们自己才知道!”

刘体道闻言又叹口气,这么说的话,秦林的第二不可解也成立了,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他打起精神,要抓住最后的机会。

“第三不可解嘛,就是为什么放跑了一条船,为什么留下活口到杭州告状……”秦林笑着问梁灿、卫荣:“你们的船是什么船,来追你们的又是什么船?”

“我们乘的是从琉球带来的大福船,五峰海商的是八橹快船……”两位琉球使者想了想,又辩解道:“虽然他们的船快,但我们利用海流和礁石将他们甩开的。”

刘体道立刻抢着道:“对对对,秦林这次你可无话可说了,两位使者说的很有道理!”

秦林望着天空哈哈大笑,直到梁灿和卫荣已怒容满面、刘体道快要爆发,他才好整以暇地道:“快船追慢船,居然没有追上;琉球的水手开琉球船,居然比五峰海商更熟悉舟山群岛一带的海流和礁石,嗯,这个解释很好,很强大!”

梁灿和卫荣登时张口结舌,忽然间脑中轰的一下,原本隐隐约约的怀疑被秦林点明,变得疑窦丛生。

当初他俩成功逃走的时候,确实暗叫侥幸,船只比对方的速度慢,对海流礁石的位置也不大可能比常年在白水洋、杭州湾走私的五峰海商更熟悉,居然侥幸逃脱,岂不是妈祖眷顾?

但现在想想,越发觉得不可思议,五峰海商存心做这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派了速度最快的八橹快船,船上水手、掌舵岂会是不熟悉此地海情的菜鸟?五峰海商长年累月在沿海玩走私,随便什么老手都是一抓一大把呀,怎么会派一群菜鸟出来做这场抄家灭门的买卖?

“莫非、莫非……”梁灿和卫荣两个结结巴巴半天,“栽赃嫁祸”四个字在喉咙口打转。

秦林替他俩说了:“乘坐的都是速度慢的福船,但朝廷天使遇害,两位琉球贡使却得以逃生,所以要么这是栽赃陷害五峰海商,才故意留下了目击证人回杭州指控金长官,要么就是两位贡使也参与了这场阴谋,正在玩一场贼喊捉贼的把戏!”

秦林目光灼灼,话音掷地有声,一时间全场肃静,连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梁灿和卫荣两个琉球使臣顿时慌了手脚,他们无法解释为什么乘坐速度差不多的船只,天朝天使遇害,他俩却连根寒毛都没伤着。

于是秦林的分析就变成了可怕的指控,他俩必须在两个答案当中选择一个:究竟是别人假扮五峰海商杀死了天使,留他们作为目击者以便栽赃陷害,还是他们本就是杀害天使的同谋,所以才能毫发未伤的逃脱性命?

“不……不,我们不是同谋!”两个琉球人忙不迭地叫起来。

“那你们承认有可能是别人假扮五峰海商,故意栽赃陷害啰?”秦林的笑容异常灿烂,完全像猫戏老鼠一样将两名琉球使臣玩弄于手掌之中。

同谋杀害天使的罪名,琉球使臣万万担待不起,所以他们毫不犹豫地做出了选择。

梁灿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当时海上有薄雾,我……我们的确没看清贼寇的长相,只看见船挂着五峰旗帜……”

秦林的反击淋漓尽致,到此已获成功。

在普通刑事案件中,被害者家属往往会先入为主,一厢情愿的把警方调查的某个嫌疑人认定为凶手,为了替亲人报仇雪恨而有意无意地提供扭曲失真的口供,甚至误导侦查方向,造成冤案,这在秦林过去所侦办的案件中,是屡见不鲜的。

这里也是一样,因为封舟被劫天使被杀,两个琉球使者任务失败无法回国复命,便深深恨上了亲眼所见的仇敌五峰海商,证词免不了因此而产生夸张变形,一口咬定是金樱姬派人劫杀天使,使秦林难以替她洗脱冤屈。

这时候他玩了个小手段,把琉球使者也绕进了嫌疑名单,于是为了洗脱嫌疑,梁灿和卫荣不得不实话实说。

“单凭一面旗帜,恐怕不能指控下官吧?”金樱姬嫣然一笑,笼在袖子里的手轻轻挠了挠秦林的腰眼:把两个琉球使者也饶进来,你真狡猾呢!

秦林嘿嘿坏笑,既然对方可以把琉球人作为栽赃陷害的工具,我何尝不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李嗣贤和刘体道则无可奈何地叹着气:不是我俩太无能,而是秦林太狡猾……

第299章 血船浮尸

从两名琉球使臣改口的那一刻起,秦林和金樱姬就摆脱了唯一嫌疑犯的尴尬处境,李嗣贤、刘体道虽然嘴上不饶人,口口声声咬定是五峰海商作案,却也不能把金樱姬扣押起来了。

案情重大,首先要确定两位天使究竟是生是死,众位官员便从水师调了一艘八橹快船,挑起灯球火把,连夜赶往大衢山岛。

官船之上,泾渭分明,秦林、金樱姬、黄公公和霍重楼坐在一边,李嗣贤、刘体道、梁灿、卫荣坐在另一边,互相都没什么好脸色。

八橹快船除了船帆吃风,左右舷侧还各有四支橹,三名水手摇一支橹,二十四人齐动手,船速奇快如飞。

这是十万火急的公务,水师光橹手就派了七十二名,分作三班轮换,一口气也不停歇,乘着晚上退潮,八橹快船劈波斩浪,天刚蒙蒙亮,就到了位于杭州湾喇叭口的大衢山岛。

众位官员来到甲板,心情各不相同,但都仰着头眺望远处的海岛。

老远岛上看见有兵船过来,立刻派了两条武装商船迎上来查问,金樱姬令侍女举着五峰旗帜,两艘大船上立刻爆发出阵阵欢呼,让开了海路,一左一右跟在后面护航。

李嗣贤与刘体道对视一眼,脸色不大好看。

权正银知道地方,指引船只绕过一片暗礁密布的浅滩,来到大衢山岛的东南面。

此时东方已露出了鱼肚白,海上弥漫着淡淡的薄雾,借着天光隐约可见白色的沙滩上有那么黑漆漆的一团。

水师士兵摇着橹把船驶得更近了些,船头上立刻响起一片压抑的呼声,因为太阳跃出海面的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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