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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歌-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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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看着长鞭呼啸,她无法控制的轻颤,痛得冷汗滚落了衣襟。

“……殿下……”鞭影的间隙,她出言轻唤。

赤术停下手,冷酷而无情。“想求饶了?”

迦夜垂着头,汗和血一滴滴坠落地面。

“只是……想请……殿下把我放下来再打。”喑弱的声音有气无力。“铁索勒得太紧……再吊下去,恐怕殿下还未解气,我已经死了。”

静窒了半晌,赤术忽然笑起来,目光奇异。

“好,我如你所愿。”

“殿下!”沙瓦那不甚赞同。“此女狡诈阴毒,莫要中了诡计。”

“你不是说中了青珈散的人武功尽失,连幼童都不如?怕什么。”

“话虽如此,还是以吊起来稳妥……”赤术挥挥手,打住了他的话头。

“不用再说,我有分寸,放她下来。”

铁链叮呤连响,机械转动,她被缓缓放落地面,小小的身子在地上蜷成一团。两个侍卫过来解掉了绑在腰臂的铁索。

尽管痛楚依旧,呼吸慢慢顺畅起来,她动了动几乎僵掉的手指,还好尚有反应。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赤术的脸在火光下阴晴不定,竟似有些遗憾。“若非手段过于阴险毒辣,为虎作伥,以你的才智做一国夫人又有何难。”

“阴险毒辣?”她忍不住低笑,又痛得咝咝抽冷气。“别人尚可如此指责,殿下……”

“我又如何。”

“与疏勒合谋骗姑墨国民遍植石榴,人为制造灾患;谴马队劫掠于外,断其商道行旅;以美人之计送入死间;借魔教之手诛灭亲舅;独揽兵权,攻姑墨而为王位铺路……殿下谋略之深,迦夜自愧不如。”

“非常之事用非常手段,休将殿下与你相提并论。”沙瓦那怒喝,提起黑发重重掴了一记耳光,半边脸颊瞬时麻木。

脆响过后,雪白的肌肤浮出深红的指印,脸很小,指印足足占了半张脸。

舔了舔创破的嘴角,迦夜语气依旧,黑瞳不掩讥讽。

“我杀人,不过是为了自己生存;殿下杀人却是因着野心权欲。死在我手下的可说无辜,死在殿下手中的就罪有应得?战事一开,你所杀的何止百倍于我。”

“好……说的好。”

赤术俯下身,替她擦去唇际的血,目光沉沉。

“我有相惜之意,怎奈各有襟怀,若是你能从沙瓦那手中撑下来,我再领教你的利齿。”

言毕,他站起身,转向一旁的男子。

“我答应过把人交给你处置,现在她是你的了。”微一迟疑,他又附在耳畔加了一句。“留下她的命,我还有用。”

“多谢殿下。”男子的眼一瞬间红起来,犹如野兽。

赤术扫了一眼地上的女孩,咽下话语,转身出室。

并无报复的快意,倒有些难以言说的惋惜。

思及现状,眼神又冷下来,隐约的一丝不忍转眼被寒风吹散。

翻覆

室内静得可怕。

沙瓦那用足尖挑起她的脸,俯瞰着全身被冷汗浸透的女孩。

“你还有什么话说?”

迦夜摇摇头,似已下定决心不浪费半分力气。

“尊贵高傲的雪使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他啧啧称奇,环视周围的侍卫。“列位说说怎么侍候她。”

几名男子哄笑起来,猥亵的笑容说不出的暧昧。

“我倒是想……端看沙瓦那大人成不成全。”离得最近的侍卫开口,毫不掩饰的流露出淫意。

“不嫌小了点?”沙瓦那闲闲的调侃。

“脸蛋好就行,还没玩过这么标致的妞。”另一个侍卫走近,放肆的打量,仿佛地下的人已经全然赤裸。

“天山上的雪使,你们不怕?”

一瞬间的犹豫,又被急色占满心头。

“谁会知道,殿下难道还会让她活着出去么。”众人哗然而笑,沙瓦那也笑起来,性急的侍卫开始动手去撕扯迦夜的衣服。

他抱臂冷眼旁观,“等等,你们不嫌脏么,她身上可都是血。”

“依大人的意思?”听出他别有用意,一名侍卫止住了同伴的猴急。

“看雪使一身血一身汗,多么难看,何不弄桶盐水给她洗一洗?”

侍卫们面面相觑,这样重的鞭伤,盐水一激只怕得去半条命。愣了片刻,沙瓦那阴恻恻的开口。

“列位心疼了?”

“就按大人说的办。”领头的侍卫赶紧指挥同伴依令行事。

顷刻,一桶温热的盐水便已备好。

迦夜一直不曾说话,紧紧的蜷伏在地面。

当整桶水泼上身,终是忍不住痛得打滚。

盐水混着血从身上淌下来,密室中只听见翻滚的声响。她缩成一团,像是抑不住痉挛,大口大口吸气,痛到极处却没有半点声音。黑发湿漉漉的贴在颊上,脸上全是水,惨白如霜。

良久才停止滚动,身子不停的颤抖。

沙瓦那一脚踩住她,残忍而快意。

“滋味如何?可抵得过你一刀斩人头?”

迦夜只作未闻。

他不甘心,渐渐施力,一点点重压,压得她像虾一样蜷起来犹不肯停。

连周围的侍卫都不禁色变,上前劝阻。

“大人小心,再这样下去可是要当场身亡了。”

他停了许久才移开脚,看着她嘴角沁出血丝,忽然笑笑。

“现在轮到列位了,请务必尽兴。”

密闭的室内响起了衣裳撕裂的声音。

几双黝黑的手从不同角度撕扯着女孩的衣服,她吃力的蠕动,徒劳的闪避,在脏污的地板上留下了一条湿湿的印痕。

雪白的胴体迅速呈现,单薄的肩,柔软的腰,微微贲起的胸,幼细而纤长的腿,毫无阻碍的暴露在众人眼前,赤红的鞭痕遍布,更是刺激了欲望。

几人忍不住俯首啃啮,在柔滑细腻的肌肤上留下一处处印痕,肆意抚摸着光裸的身体,如一群恶兽围住饕餮的盛宴。

迦夜死咬着唇,无力的手在空中摸索,仿佛想找到什么支撑的东西,忽然身子一僵。盲目的手无意摸入了身后的火盆,空气顿时生起一股皮肉烧灼的焦臭,尽管及时缩手,仍是炙伤了一大片。

沙瓦那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几个粗壮的男子围拢瘦小的女孩,有人从背后揉弄,有人伏在胸前,还有人拔开她的腿试图进一步侵犯,房间充斥着粗喘和舔拭之声。

自眼睁睁的看兄长被杀后,这一幕他已期待了太久。

无意瞥见墙角的人,狂怒的眼在暗处仿佛要择人而噬,却碍于穴道被制一动不能动,亮得逼人的眼瞳如狼一般血红,充满了恨意。

瞧着似曾相识的眼神,他笑起来,终于有人与当年的他同样感受。

对方的瞳孔突然收缩了一下,转成了惊愕。

惊愕……?

他回过头,粗喘声不知何时消失了。

女孩费力的拔开放纵的手,推开伏在胸前的头颅,那些色欲薰心的男人无声无息的软倒,全无一丝反抗。

她艰难的跪起来,捡起侍卫丢在一旁的剑,狠狠的剁下去。

一剑又一剑,斩得鲜血飞溅。

赤裸的人,纤小的手,用尽了力气砍下去。

那些侍卫恐惧至极,如帖板上的肉一般无法反抗,眼睁睁看利刃割裂身体。刺、戳、劈、斫,剑剑入肉,血迅速从肢体上涌出,腥气弥漫了一室。

他目瞪口呆,想上前阻止,却发现自己的手脚使不出一丝力,颓然倚着柱子滑下地,连声音都消失。

只有利剑斩在人肉上的钝响。

女孩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溅着鲜血,漠然冰冷,像索人性命的恶鬼。

美到极处,也狠到极处。

扯下布幔裹住身体,她吃力的爬近受制的人,拔下将他钉在地上的短剑。

纤手取下头上的发簪,看似普通的牙簪竟是中空。她从中倒出一粒药丸喂入他的唇,又取出一枚银针,刺入相应的穴道缓缓转动,很快便闻得锁链叮当。

她咳了咳,忍下了一口血。

从沙瓦那怀里搜出几个药瓶,一一嗅过,挑出一瓶自己服了一粒,又掷给已能坐起来的少年。

随着斩断铁镣的脆响,彻底的绝望袭上心头。

清丽而沾血的脸在火光下美如罗刹,单手执起滴血的剑。

“你输了。”

这是他听见唯一的声音。

一剑劈过,干脆利落的斩下了他的头。

头颅滚落到地上的同时,女孩也失去了最后一点力气,软软的跪倒。不等触地,被人从身后扶住打横抱起。

转瞬掠出了一地血腥的秘室。

外面已是深夜,不知被禁了多久。

仍是王宫之内,位置极偏,出了苑门已是密林。

黑暗中看不清方向,他凭着本能纵跃,在林间穿行。

奔波许久,怀里的身体逐渐停止了颤抖,温度也越来越低。

胸口的衣襟被扯了一下,他低下头,迦夜的手指向林间的一方。

他依着所指的方向奔过去,哗哗的水声越来越清晰,月光下露出一线银白。一弯山泉从峭壁挂落,汇成了小小的幽潭。

他在潭边停下,迦夜蓦然挣动下来,蹒跚的走近水边。

“迦夜!”

“闪开!”她厉声喝斥,从未有过的暴戾,打开他拦阻的手臂。“你给我滚远一点。”

他定在当堂,看她走入冰冷的水中,用力擦洗细瘦的身体。累累的伤口再度渗出鲜血,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带着憎恨毫不留情的清洗一遍又一遍。

明亮的月夜,莹白如玉的身体上遍布伤痕,有如暗红色的藤蔓攀附全身,妖美而诡异。

深秋的西疆,水面还漂着薄冰。

他忍了又忍,终忍不住,跳进水中扯着她上岸。

“滚开!”她用力挣脱。他死死拖住她,不让她再触到寒彻入骨的水。疯狂的厮扭中,她使尽力气的扇过一掌。

“滚!”

清脆的耳光落在了脸上。

他本可以躲开,却生受了重掴,紧紧抱住怀里瘦小的身躯不放。

心,像有千万把刀在刮。

迦夜身上有无数的伤。

交错的鞭痕,铁链的勒痕,脸上的掌印,指际的炙伤,胁间被踩的足痕,最刺眼的,是遍布的咬啮淤紫。

他一点点上药,昏迷中她才会呻吟出声。

唇已被她咬得溃烂,辗转忍耐到极限,才换来了一线生机。

藏在指缝中的毒药,经火焚而生效。

此刻在魔教暗间的密宅,她沉沉昏睡过去,眉间犹自紧蹙。

除了上药,他全然无能。

她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他,逃出生天。付出了这般惨烈的代价。

床边的人静静凝望着沉睡的女孩,忽然将脸埋入掌心。仿佛被无形的鞭子抽打,不可遏制的发抖,难以消退心底无尽的耻辱。

破敌

迦夜的额头很烫。

被踩断的肋骨引起了高烧,一直不曾醒。像被恶梦魇住,昏沉中仍在翻动。

他不停的更换冰冷的布巾敷额,压住她的手脚以免自伤。

她低低的痛吟,口齿不清的呢喃,衰弱到极点。

漫长的昏迷中,偶尔她会睁开眼,看着他替她一点点拭汗。

他以为她醒过来,朦胧的目光却又不似。

迷茫的看着他,嘴里吐出一个陌生的名字。

“……淮衣……”

仿佛确定了是臆想中的人,变得格外温驯,软软依进他怀里,婴儿般抓着他的衣襟不放,孩子气的娇痴。

黑黑的眸子湿润氤氲,像是随时会滴水。

从未有过的软弱。

她醒的时候,一时恍惚。

帘幕低垂,光景暗淡,温暖而舒适。

厚软的丝被覆在身上,素雅的帐边绣着西域特有的花纹。

案上的一盆热水散发白雾,温烫着药碗,一旁散落着药棉布带,各类盛装伤药的瓷瓶在微弱的烛光下仿如莹玉。

转了转眸子,发现自己被人拥在怀里。

背抵着坚实的胸膛,持续的热力正从那里来。

双手揽在腰上,压住她的臂,小心的躲过了伤口。

俊美的脸正在沉睡,轻易可以窥出连日未休所致的疲倦。

长睫下有浓浓的阴影,憔悴不堪。

深遂的眼紧闭。

再度睁开的时候,大概又是坚冷如石。

曾经清晰可见的挣扎,动摇,愤怒,疑惑都已无影无踪。

他越来越像一个无情的杀手,也越像……她。

目光移过一寸寸轮廓,复杂晦涩。

这是她想要的改变,却又不是所愿见的结果。

必须……要快。

不然……他……再也回不去。

他和她不同。

他还有机会,还有可以回去的地方。

她想摸一摸直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唇,动了动指尖又放弃。

被人拥住的感觉,很陌生,很新奇。

但……不坏。

第一次放纵自己的意志,靠在温热的胸膛,沉沉睡去。

药效极佳,鞭伤很快收口。

看来可怕的创伤大多停在表面,麻烦的是折断的肋骨,吸气仍感觉到疼痛。

“今天是什么日子?”

得到了准确的回答,她默默盘算许久。

“三天内我们启程回教。”

“你的伤太重,还不能动。”他诧异的看了一眼,不明白她的固执。

“无碍骑马,我会小心。”

“你知道我指的不光是骑马。”还有极可能遭遇的拦堵追杀。

躲在这里期间,赤术已借搜捕逃犯之名全城盘查过数次。

她细细的看自己的手,灼伤的手指仍然通红。

“无妨,恢复了功力我便有把握。”她淡淡的笑了笑。“再说不是还有你。”

他沉默不语。

既担心无法护她周全,又挂虑她的伤势。

没人比他更了解她的身体状况,在这种情形下长途跋涉绝非理智。

“你确定?”他没有再问下去。

“嗯。”

“那我去安排。”

“等一下。”她止住准备离去的人,示意他趋近。

他不明所以,放在背后的右手忽然被她强行牵出。

利剑穿透的创口已红肿溃烂。

“你的手,为什么不上药。”

他一言不发。

她看了他一眼,拿过一旁的瓷瓶,轻轻洒上药粉,又以干净的布巾包扎整齐。

“用不着自责。”她垂着头,只看见浓密的睫毛如扇影。

“当时必须有一个人保存体力,赤术恨的是我,横竖躲不过拷打。”

“再说我杀人无数,也算是罪有应得。”

“你不过是受命,无须多想。”

“那一巴掌是我迁怒……对不起。”

平淡的话语到最后,他再无法沉默。“为什么要道歉,无能的人是我。”

“我是你的主人……”

“你是一个女人,还是个……”外形稚弱的孩子,却回护他。

“别被我的外表骗了。”她了然的轻笑,微微叹息。“我已经十七岁,早就成年。”

阅尽沧桑,看淡生死,从来就不是孩童。

“魔教只尊重强者,无关男女。不可能是女人就宽容,软弱只会沦为别人的玩物,媚园里多的是。”

“我宁可做妖魔,也不愿落到任人摆布的境地。”孤傲的神色一闪而逝。她放下手,冷冷的吩咐。

“去吧,尽快把伤养好,否则能不能回天山犹是未定之数。”

果然,不是轻易的事。

看着前方出现的百余精锐铁骑,两人不约而同的在心里叹了一声。

迦夜暗中伸手抚了抚腰肋,还是……有点勉强。

“赤术没来。”她扫视了一圈。

“我让暗间寻了几个相似的人分头出城。”他策马上前,默默盘算应对。

惑敌?很好,难怪来的人数少于预料。

“冲过这一程,前方的镇子备有马车。”凝视着逼近的马队,他又加了一句。

很细致的安排,她无声的笑了一下。只要能闯过眼前这一关。

思绪被汹涌的马蹄声淹没,雪亮的马刀如林,炫亮刺目。

静静的望着阵列如山的剽骑,少年翻腕拨剑。雪色轻虹划过天际,剑气纵横如电,前方的骑士纷纷落马,扬起漫天血雨,腥味逼得人透不过气。她策马跟随,零星几个侧方攻击的,被她以暗器解决。

行云流水般的杀着,他的动作优美利落,完全没有半分冗余,矫健迅捷,切入的角度精准犀利,力道把握的恰到好处。

观察了片刻便已无暇,人数太多,暗器应付不过来。迫不得已出手,勉强把动作控制在小范围。

她的剑太短,并不适宜马战。

面对来袭的骑士俯身避让,数把利刃从发际掠过,她探腕捉住一柄,夺过反手掷出,又一骑者坠马,大片的鲜血渗入黄沙,地面一片黑红狼籍。

几番戮战,牵动了肋伤,眼前阵阵发暗,险些躲不过敌袭。看出后方的弱势,大群敌人蜂拥而上,犹如嗜血的蚊蚋聚集。

前方的人忽然一声清啸,剑交左手,寒芒激荡,势如闪电,转瞬将身边的人逼退。稍一得空,从马上腾身飞纵,落上她所骑的马背,剑势一展,压力顿时一轻。

他在背后护住两人,她驭马而行,百里挑一的大宛名马泼蹄急奔,仿佛也知道生死一线。四周杀声震天,手心紧握咬牙叱马,控马躲过前方攻袭,全凭着经验自森森骠骑中腾挪。

实在围得太密,被滞在了阵中,她心一横,纤手一扬,十余匹围在近前的军马齐声嘶鸣,瞬时发狂的乱奔,将背上的骑士都甩了下去,阵列一时大乱,踩踏无数。只见马眼中流出汩汩鲜血,一刹那被齐刷刷的打瞎了眼,狂燥的扬蹄纵跳,反而给两人破开了一条路。

趁乱而走,骑阵渐渐被抛在了身后,不知奔了多久,喊杀声逐步消失,腰间的疼泛上来痛不可抑,冷汗渗出,目光模糊起来,耳际闻得单调的蹄响,她没有力气反顾,伏倒在马背上失去了意识。

再醒时候,已是在辘辘而行的车中。

温软的丝棉垫得极厚,让颠簸减至最低。

腰上重新包扎了一番,连指际绽裂的伤口都细心的上过药。车中的小几上置有茶水食点,甚至还散落着几本书册,想是怕她醒来无聊。

她唤了一声,低弱得自己都听不清,马车却忽然停了。

探进来的人苍白憔悴,俊逸的身形狼狈而凌乱,几处伤口仅是胡乱的裹扎,衣服都不曾换过。

“你醒了?”他似乎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扶起她,喂她喝水。身上还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她皱了皱眉。

“很疼?忍着点,再过数日就可以到天山。”他温言安慰。

“你受了多少伤,重不重?”黑衣下看不出端倪。

“我还撑得住。”他淡淡带过。“饿不饿,先吃点东西,仓促之下能准备的有限。”

“已经很好。”她闭上眼缓缓躺下,“可还有追兵?”

“业已出了龟兹的势力范围,应该安全了。”

“赤术大概是气疯了。”唇边露出一丝浅笑,她些微调侃。

身名被污,亲信被杀,又在谣言漫天的时候侦骑四出,如同雪上加霜。冒着这般的压力,却依然杀不了两人,恼恨可想而知。

“他活该。”清朗的眸子闪过一丝憎意。“走之前我嘱咐暗间,将赤术在军权被卸的时候仍频频调动私卫的情况散播出去,诬他有意谋反。”

她难以置信的怔住,瞠目以对。

落井下石和赶尽杀绝历来不是他的作风,如此传言一出,赤术怕是难以在龟兹立足。

感觉迦夜的诧然,他低声回应,蕴着掩不住的杀气。“我很想寻机亲手杀了他,仅此算是便宜了。”

看着他眉间不容错辩的狠意,她默然无语。

什么时候起,他的杀心比她更盛了。

真是……不习惯。

回山

一路将迦夜抱入水殿。

青荷依旧,侍从却因着意外的一幕而微微骚动,不错眼珠的看着一殿之主被影卫以极亲近的姿态抱回。

小小的身体偎在怀里轻若无物,或许是在教众前显得羸弱,她有点不自在。直到放在宽大柔软的床上才安定下来,冷淡的吩咐他去休息。

临走前,见她叫过绿夷嘱咐些什么。他没有在意,连日赶路伤口不曾有暇治疗,已有些支撑不住。

回到自己房中找出伤药,脱衣都变得十分困难,几乎是一点点扯下沾在伤口的衣料。

窗棂搭然一响,一个黑影翻入,他本能的抄起长剑。

“是我。”来人利落的架住猝击的锋刃,急急道明身份。

“是你。”他松懈下精神,禁不住晃了一下。九微上前扶住,眉心皱得死紧。

“怎么弄得这么狼狈,伤成这样。”接过药瓶替他处理伤口,九微不掩责意。“连包扎都不会?拖得越发严重了。”

好容易脱下衣服,他啧啧摇头。

“居然能撑到现在,你比我还能忍。”

默不作声的任九微清洗伤口,又敷上药粉。九微手上忙碌,嘴没停过。

“怎么回事,这次迦夜失策了?听说她也受了伤?”

“嗯。”

“是你抱回来的,莫非伤的比你还重?”

“嗯。”

“谁有这个本事,和雅丽丝有关?”

“嗯。”

“我一直提心吊胆,就怕你赶不回来。”九微叹气,拿他没辄。“幸亏你还有记性,差点来不及。”

“什么?”伤口扯痛分了心,这一句他听不懂。

“什么,赤丸的解药,别告诉我你一点都不记得。”九微没好气的白了一眼,简直想凿他。“只差两天发作,你没赶回来就等着蛊虫入脑吧。”

门外传来轻叩。

九微把他按在床上,自己去接了东西。

青色的玉碟中静静卧着一枚暗色丹药,正是每隔一段时间所必须的解药。

“绿夷拿来的,这丫头被你收服后倒是挺有心。”

他接过药丸噙下,怔怔出神。

连日的谋划突变应接不暇,又挂虑着迦夜的伤,倒真的把时限忘得一干二净。若不是她强令赶回……

那不计危险的硬闯,日夜兼程的驱驰,是为了……他……?

“……每次受制于此确实棘手,我知道你郁结,可眼下教王将解药交由千冥掌管,得之不易。别说是我,连迦夜都无计可施。”

惊觉自己的话太过丧气,九微立即改口。“你权且忍耐,总有一天我会弄到真正的解药,一劳永逸的除掉这个麻烦。”

他笑了笑,不甚在意。

“你们这次究竟对上了什么人物?”

他叹了口气,简要的说明了事情的经过,省掉了迦夜受辱一节。

“我说你们怎么会失手,原来是机关暗算。”九微的神色越来越凝重。“连你都不知道她藏有杀着?好个迦夜,慎密至此。这次能逃出来真是托天之幸。”

幸运?他不觉得。

若不是坚忍卓绝的意志,根本不会有丝毫幸运可言。

“赤术的暗手如此厉害,还好毁了他,不然……”

“九微。”他忽然想起一事。

“嗯?”

“帮我查一个人。”

“谁?”

“淮衣。”他犹豫了一下,“迦夜无意中提到过这个名字,隐密些。”

“可还有其他线索?”

“没有。”

“好。”九微一口应承下来,不问缘由。

两人相视一笑。

他这才觉得伤口剧痛,疲倦得难以形容。九微扶他在床上躺下,又看着他沉沉睡去,终于放下了久悬的心。

足足睡了一天一夜。

夕阳再度映入窗栊,一池水色漫出万点金芒。

冬日里难得的暖阳。

他起身梳洗,刚收拾停当,门外已传来声响。

“进来。”

探进来的是碧隼,一张年轻爱笑的脸。

“老大醒了?我就猜差不多了。”他当先走入,身后跟着其他数人。

赤雕、墨鹞、玄鸢、蓝鸮、银鹄、碧隼。

他一手训练出的六翼。

虽然直属迦夜,却多由他驭使,忠心耿耿,如一把亲手煅出的刀。

迦夜从不过问如何驯使操练,只要求清晰明了的完成每一项任务。对这些下属的少年人,她更像一个有距离的首领而存在,威严,冷淡,不可亲近。他们在迦夜面前毕恭毕敬,恭谨严肃,反是与他接触频频,私下随意得多。

“伤势可好?”赤雕年纪稍长,沉稳得多。

他点点头。“教中近日有无变化?”

“一切如旧,除了教王新近宠爱的雅丽丝服毒自尽。”银鹄一向负责探察,消息灵通。

“死了?”

“不错,据说就在风闻雪使回山之后。”

这个女人倒是极聪明,迦夜既归,龟兹事了,等待她的会是何种下场不言自明,索性自求一死,免了生受折磨。

“教王听完雪使禀报后大怒,下令将其剁为肉靡,挫骨扬灰。”玄鸢补充。

“迦夜去见过教王?”她的肋伤……他几不可觉的皱眉。

“今日一早即已入殿晋见,昨日教中传言她受伤菲轻,未曾想任务如此完美,教王也有嘉言抚慰。”碧隼欣然一笑。“估计赏赐不少。”

“只有你才会在意那些身外之物。”墨鹞调侃,六人历来以互损为乐。

“若是我们跟去就好,雪使和老大也不至于伤这么重。”

“我看今天雪使还好,行动自如,谒见行礼都没什么异常。”

“我怎么觉得她脸有点白。”

“她不是一向如此?”

“那倒是,但若真无恙怎么会被老大抱进来?”

“这个……”

结束了讨论,六双眼睛同时盯住他,关注的重心迅速由政务变为上位者的八卦。

“老大,方便的话可不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明明你伤的比她重,却是你抱她回来?”

“为什么她行止如常,你却仍在调养伤势?”

“还有,为什么昨天她在你怀里样子有点奇怪,她不是一向没表情?”

“什么时候雪使愿意让人接近了?我还没看过有人能近她三尺之内。”

“这次出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的问题和他们一样。”吭吃了半晌,赤雕的话令众人绝倒。

环视六张好奇心高涨的促狭面孔,他无言以对。

放纵下属果然是要吃苦头的,迦夜那样莫测高深才是正道,至少没一个人敢凑到她面前去问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门外隐约响起了足音,步履轻盈而碎,一听即知是不谙武功的女子。

众人忘了八卦,全望过去。

须臾,一位青衣云髻,肌肤如雪的佳人叩门而入。乍然见到房内人数众多,她略略一愕,随即大方的微笑,款款下拜。

“闻得公子受伤,烟容冒昧前来探问,还望见谅。”

“多承好意,在下不敢当。”他确实意外。自那一次入过媚园,后来再不曾去过,眼前的丽人不请自来,着实讶异。

不等他再度开口,一旁的六人挤眉弄眼,碧隼轻咳一声。

“我们也呆得够久,还是先回去吧,刚才的话老大就当我们没问过。”

众人零乱的应和,与眼神表现出的全然相反,慢吞吞的一个接一个蹭出去。没有声息,但可以确定他们不曾走远,九成九伏在门边窗下偷听。

“实无大碍,让姑娘费心了。”面对笑盈盈的丽人,他不知说什么好。

“公子那日之后再不曾来过清嘉阁,烟容自惭陋颜不足以博公子欢心,本不敢贪求。只是从月使处听闻公子重伤,情急之下仓促来探,未曾多想,反是打扰了。”

九微?在打什么主意。

“些许小伤不足挂齿。姑娘好意,在下铭感五内。”摸不清来意,他倒茶款客,刚提壶便被烟容抢过。

雪白的玉手扶在手背,他很快移开,她恍如不觉,巧笑嫣然。

“不敢有劳公子,请暂时让烟容服侍,略尽心力。”

她倒上两杯清茶,又绞了毛巾供他拭手,一颦一笑都婉约之极,令人无从推拒。“公子面色疲倦,烟容略通按拿之法,可否容我一试?或可暂解疲劳。”

“稍事休息即可恢复,无需麻烦了。”

“烟容只懂些微小技,万请公子勿辞。”不待回绝,一双纤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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