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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歌-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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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紧紧咬着唇用意志苦撑,疼痛一再超出忍耐的极限,眼睛不自觉得掠向丢在床边的短剑,又强迫自己挪开,她……答应过……此刻是那样难以忍受,痉挛的抓起剑远远甩到房间的另一角。

豆大的汗滴不断落下,双腿的痛楚永无尽头,一夜长得可怕。当剧痛终于平息,她伏在地上,虚软的等着气力恢复。

这一次,她只能靠自己站起来。

天,蒙蒙亮了,东方泛起鱼肚白,光影仍暗,但黎明已至。

耳畔突然传来极轻的落地声,毫无疑问,有人踏入了苑内。

这个时间……步履声也不对,她连咬牙的力气都没了。

勉强侧头望向不远处的圆桌,零落的药瓶摆在案上,还有装着骨骸的玉坛……她拼尽了一点点蹭过去,汗透的身体在地上留下了一道蜿延的印记。

他的心跳得极快。

摒息净虑,小心翼翼的接近,黑黝黝的厢房看起来异常平静。

快速翻至窗下,猝然响起了一阵碎裂之声,似乎有什么瓷器跌得粉碎。心险些从腔子里跳出来。明知此一时间谢云书必定已离去,仍禁不住咽了咽口水。

又静了半天,听得客栈早起的伙计传出了洗漱声,再无法拖延,亮剑护住了全身,如一只轻巧的狸猫翻进了房内。

屋里很黑,地上蜷着一个人,穿着素白的单衣,娇小的身形告诉他正是要带走的人。尽管对方是个女孩,毫无反抗之态的伏着,他仍是戒慎戒惧的靠近,足尖一挑,将瘫软的人翻了过来。

全身像水里捞出来一般,异常狼狈,要不是胸口轻微的起伏,他会以为是一个死人,脸色白得可怕。

确定了对方不是伪装,他从地上拾起蜡烛点燃,烛心有些潮湿,辟叭响了几下才稳定下来,跳动的火焰让室内一下亮起来。

地上有一摊瓷片,混着各种内容打了个粉碎,应是方才那一声响动的由来。桌巾半坠在地,估计被她胡乱拉了下来,人软绵绵的虚乏无力,似什么病发作了一般。

拎起对方半提在墙上,犹豫不决。毕竟对方是个稚龄女孩,全无威胁性。他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看来凶一点。

“你是不是魔教的人,说。”悬殊明显,欺凌弱女的感觉更强了,他又把声音压低了一点。

“别想骗我,你那些狐媚对我没用。”

不知是哪句话起了作用,虚弱的人睁开了眼,涣散的眼神慢慢凝聚,最终在他脸上定住。黑亮的眸子睁得极大,一眨不眨,盯得他心里发毛。

“你是魔教中人,杀了鄯善国主,对不对。”他努力瞪回去。

瞪一个随时可能昏迷的女人,这对一个初出江湖的少年来说前所未有,清秀的脸庞威慑不足,看起来倒像斗气一点。

女孩却渐渐笑了,笑容很凄凉,黑眸像泛了水,脆弱得不堪一击。

“对。”声音极微,他几乎听不清,全仗口形猜。

“你真是?”

她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雾气朦胧的双眼暗淡无光。

确定了身份,他不再犹疑。吹灭了蜡烛,扛起她跳出房间,足尖在窗棂一点,脸上突然一痛,他立时甩开了肩上的人,小小的身子砸在地上滚了两滚,不动了。

脸上多了一道渗血的浅伤,是她趁着不备用指甲抓的,显是不甘心被掳作无谓的反抗。他懊恼的低咒了一声,过去点住了她几道大穴,改拎在手上掠了出去。

复仇

天亮晃晃的,空气有些窒闷。

赤术走近行宫的偏门,准备离宫安排细务,不想再度撞见了莎琳。

身边的近侍先一步离开,只余了背影。鄯善国的公主眉目舒展,难得的心情上佳,不无得意的斜着他。

赤术暗里猜度,或许这位公主放弃了不可能实现的妄想,转而接受了现实,果真如此,倒是幸事一桩。

“公主起得真早。”

“赤术殿下也是。”莎琳巧笑倩兮,明媚动人。

他略一点头正待走开,莎琳再度开言。

“有一点小事想请教殿下。”

赤术礼貌的驻足。

“殿下可知有什么酷刑能让人极痛苦的死去?”

一听即知她仍在幻想天真的复仇游戏。他随口敷衍,“那说起来太多了。”

“请殿下告诉我最可怕的一种。”

真正鲜血淋淋的残虐手段只怕会吓坏生于温室的娇花,他笑了一下。不无好意的劝说。“那不是公主该了解的,有失身份。”

“我想知道,请殿下说一种就行。”莎琳相当坚持。

赤术想了想,挑了不怎么吓人的说辞。

“据我所知,当年鄯善王常用的有一种……”

听完了他简短的说明,莎琳绽出一个神秘的笑容,仿佛隐着什么快意的乐趣秘而不宣,优美的颔首致谢。

“多谢殿下。”

这女人今天有点怪。

走出偏门,他不无疑惑。

或许是生活过于空洞,借着无谓的妄想发泄?

赤术摇了摇头,把刚才的偶遇抛到脑后,策马而出。

谢云书一早开始忙碌,谁也看不出他彻夜未眠。

唯有借着纷杂繁复的事务才能稍停心底的钝痛。

每一次被无情的话语刺伤,到了夜里仍会去水榭,飞蛾扑火般停不了。总想改变什么,尽管明知她心魂如铁,从不回头。

能让那份娇柔在掌中多停一刻也是好的。他只能这么想,悲哀的,无奈的,不去想灰暗而绝望的前景。

爱她的骄傲,也恨她的骄傲。

假如她稍有一点眷恋……

他不能再想下去。

强打精神与白凤歌一起迎接络绎不绝的来客,安排款客栖宿等事宜。家中住不下的分散在谢家左近的客栈,翻着客栈的名录,瞥见夏初苑,胸口又是刺痛。

好在传讯的弟子及时出现。

“李叔,你再说一遍,究竟是怎么回事。”谢曲衡疑惑不解。

李叔的额上微微见汗。

“回两位少主,今日辰时,服侍叶姑娘的婢女依例去了夏初苑,捧着洗漱汤盆叫了半天都没有回音,想是叶姑娘仍在安歇,未敢打扰。隔了一个时辰再去仍旧无声,放心不下推门进去,才发现屋里一片狼籍,叶姑娘不见踪影。东南角的暗哨被人放倒了两个,只怕是出了事。”

“她的身手怎么可能出事,难道是……”

他知道大哥的意思,怀疑迦夜自行离开。

心中一窒,又迅速否定了推想,迦夜真要走何至于放倒暗哨,她根本不会惊动任何人。

“我去夏初苑看看。”他抬起眼沉声喝令。“银鹄碧隼,走。”

放心不下的谢曲衡还是跟来了。一涉及那个女孩,三弟的行为即超出了常规,不由得悬心。

屋里确实很乱,谢云书瞥了一眼脸就白了。

案上玉坛岌岌可危的悬在桌边,短剑落在屋角,药瓶砸得粉碎,分明是外人侵袭才可能导致的场面。

谢曲衡也在看,并不太担心,那个女孩绝非易与之辈。

“主上的剑。”碧隼触了触,与银鹄对视了一眼,俱是神色凝重。迦夜不离身的剑落在这里,不用说也明白意味着什么。

“碧落散有用过的痕迹,几乎一整瓶。”银鹄极其小心的审视着那堆破碎的瓷瓶,又拾起一旁的银烛细察。“烛芯上有迦罗香。”

谢云书在看凌乱得吓人的床,手掌按着天蚕丝褥一寸一寸的摩过,又遁着一道几乎不可察的拖痕来到了桌前,案上的桌巾被扯至垂地,边缘有个极淡的指印,破裂的碎瓷边有几滴血,他蓦然闭上了眼,狠狠掴了自己一记耳光。

“老三!”谢曲衡骇然拉开他的手,俊脸上渐渐凸出了指痕,他却像完全没感觉。“你别急,叶姑娘武功超凡,说不定是自己……”

“她被人掳走了。”低哑的声音半晌才说出来,悔恨万分,痛入肺腑。“昨夜她旧伤复发,完全没有应对之力,是我不该离开。”

银鹄碧隼头一次听说,俱是惊疑的对望,但知此刻不宜多问,默默静听。

“你怎知她旧伤复发。”谢曲衡约略听二弟提过些情况,顿时察觉到严重。

“床上还有未干透的汗,只有痛到极处才……”谢云书说不下去了。什么样的汗会几个时辰犹未干透。除了那般惨烈的发作,不复有别的可能。

探过两名暗哨,皆是未察觉的时候被人从背后击倒,没看清来者。出了夏初苑,谢曲衡一时茫然,这般无头绪的行事手法,该从何寻起。

多日未见的玉公子正待出行,瞥见二人,远远的微笑致意,即使是惊讶于对方的脸色难看,也未曾表露分毫。

李叔忽然想起。

“对了,这一带的眼线曾几次见过叶姑娘和玉公子一起,看起来却又不熟,会不会是……”

话未说完,谢云书已走了过去。

“请恕冒昧,在下想请教公子一事。”嘴里说得客气,眼睛极是可怕,玉公子身后的侍从已按剑在手,随时警惕。

玉隋摆了摆手,仍是温文有礼。

“三公子请讲。”

“玉公子可曾见过夏初苑的叶姑娘。”

玉隋微微一怔,随即坦承。“我与她有数面之缘,未曾深交。”

“公子入住此间即是为她而来?”

咄咄逼人的问话令身后的侍卫面露不悦,玉隋不以为意,淡淡的笑释。“我一度以为她是一位故人,大概是弄错,数次打扰确实唐突了。”

“玉公子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玉隋想也没想立即答出。“三日前,瘦西湖荷塘泛舟之时。”

他盯了很久,确定对方没有说谎,剑拔弩张的气息终于缓下来,却更是心悸。

“三公子……”看他神情异常,玉隋忽然顿悟。“叶姑娘出事了?”

“不错,还望玉公子见谅,舍弟一时情急无礼了。”谢曲衡拱手致歉。

“凭叶姑娘的身手,怎么会……”

谢曲衡苦笑,想必所有人皆有此惑。“她昨夜身体不适,有人趁虚而入……”眼见弟弟纵身上马奔离,他无心再说。“改日再给玉公子陪罪。”

数骑绝尘而去,尽是厉声叱马紧迫之极。

玉隋在原地目送。

身后的侍从上前一步。“这谢家三公子未必太过张狂。”

“这般情急……必定不是小事。”玉一般的面庞透出深思,“我们去夏初苑看看。”

避开了夏初苑的守卫,破碎凌乱的房间令人心惊。

在谢云书查过的地方又看了一遍,最后拾起了短剑。入眼剑柄上藤蛇曲致的微凸金字,再没了一贯的平静。

“真的是……寸光……怎么可能……”

几不可闻的自语,惊异的眼睛无意识掠过屋角,停在了卡在剑瓶中的蝴蝶纸鸢,多年前的记忆瞬时贯穿了思维,短剑从掌上滑落,铿然坠地。

紧随的侍从愕然看主人失去了从容,迅速苍白了脸。

“怎么可能……是她……”

心魇

一路飞驰,谢云书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老三,你打算怎么办。”

“调动谢家在扬州所有暗伏的线桩。”眼神阴沉而压抑,潜藏着不顾一切的风暴,“求大哥帮我。”

“你疯了,爹寿诞将至,此时调动必酿大哗,你可想过后果。”

“我管不了那么多。”

闪过一脸惊讶的迎上来的青岚,谢云书咬牙切齿的扔下几个字,转身进了书房。谢曲衡又气又怒的跟了进去,激烈的争吵几乎掀翻了屋宇。

毫不费力的听了一会,青岚越来越心慌。眼见三哥径直去了豢养飞鸽的信苑,大哥摔门去了父亲起居的主苑,不禁团团乱转。

沈淮扬恰好找过来,见他的模样不由奇怪。

“你怎么了?”

“完了完了,谢家要乱了。”终于抓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谢青岚语无伦次。

“怎么回事。”沈淮扬也紧张起来。

“我三哥要在这时候调动全部人手去找人,爹一定会气坏了。”

“找谁?他每天出去私会的那个?”沈淮扬的脸色怪异起来。

“嗯,叶姑娘不知被谁捉走了,也不晓得是哪个天杀的混帐在这个时候捅乱子,这一屋子的客人……我的天,爹一定会大发雷霆,到时候三哥就惨了。”

“不至于吧。”听着青岚哀号,沈淮扬有些不自在。

“你没看我三哥的样子,简直跟疯了一样……”青岚心有余悸的回忆。“不过我大哥也疯了,是给三哥气的。”

“就为了那个魔女,怎么可能弄到这般地步。”

“就是为了她,你不知道我三哥有多在乎,我从没见过……”渐渐觉出了不对,青岚停下了牢骚,诧异的瞪着对方。“魔女?你怎么知道她……我不记得有告诉你这个。”

“我……听别人说的。”沈淮扬惊觉失言,退了一步。

(文)“是谁?”朋友慌乱的神色加深了怀疑。这件事被父亲列为极密事务,除了家中数人一律禁口,谁敢不守规矩。

(人)疑惑的目光瞧得对方心慌,“我也不记得了,约摸是下人闲谈。”说着就要退开。“我还有事先走了。”

(书)更不可能,谢家治下极严。他本能的追上去要问个清楚,沈淮扬反而用上了轻功疾奔了起来,更显得有鬼。

(屋)两人功夫相当,一个拼命逃,一个使劲追,好在谢家的院子曲折深晦,没那么容易让他逃出,几个转折飞入了圆门,青岚眼尖,扬声急唤。

“三哥快拦住他,他知道叶姑娘的事。”

沈淮扬的心倏的沉了下去,眼前出现的人,可不正是寒意凛人的谢云书。

听着青岚结结巴巴的说了事情经过。

冰寒彻骨的目光扫过来,沈淮扬顿时打了个冷颤。平日俊美可亲的世兄忽然变成了陌生人。

他把心一横。“我真的是听下人说的,什么也不知道。”

“哪苑哪房的下人,在何处听闻。”青岚驳过,也是气急。“你倒是说个清楚。”

他直着脖子硬扛,随口胡诌,两人吵了个声震寰宇。

谢云书没理会,轻声吩咐了碧隼一句,不一会两名谢家的守卫腾掠而至,精悍而机警,单膝跪在身前,像两枚钉子钉入地面。

“昨夜沈公子住的客苑是否有人外出。”

其中一名僵了僵。“回三少,无人外出。”

另一人躬身而答。“回三少,沈公子于卯时出,辰时归。”

“确定无误?”

“属下亲眼所见。”

“很好。”谢云书转头对汗如浆出的另一人。“自己去刑堂领罚。”

待两名守卫退了下去,谢云书抬眼盯着沈淮扬。

“请问昨夜沈公子去了哪里。”

“我……睡不着,出去走走。”被那样冷锐的目光一看,未出口气已虚了半截。

“天都没亮你出去散步,骗鬼啊。”青岚气急败坏的反诘,对朋友的欺瞒愤怒而不解。

“想必沈公子也听说了,昨夜夏初苑的叶姑娘出了事,时间恰巧在卯时至辰时之间,此刻情势紧急,得罪之处务请见谅,改日我再去洛阳向沈世伯负荆请罪。”谢云书淡淡一席话说完,示意青岚禁了声。

沈淮扬窒了窒,梗着喉咙不开口。

“你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他下意识的偏头,徒劳的想避开利刃般的视线。青岚上去扭着看了看。

“像……指甲划的。”

碧隼上去按了按脉,细细研究了一番,皱着眉头迷惑不解。[小说网·。。]

“他中过碧落散和迦罗香,但主上帮他解了,不然哪活得到现在。看来去过夏初苑的就是这小子。”

谢云书的眸光闪了闪。“你说她解了毒?”

“不会错,这个就是证据。”碧隼比了比他脸上的抓痕。“过血方解。”

众人一时沉默的望着中间的人,都在猜疑。

“你们在说什么,我根本没中过毒。”承受不了静默的压力,沈淮扬争辩。

“这小子经验太浅,中了毒都不知道。”银鹄摇了摇头,“我很难相信主上会栽在他手里。”

“按说他根本走不出房间。”碧隼也纳闷,蹲在他身边耐心的说明。“没发现房里的烛芯有毒?你一点火就吸入了迦罗香,又碰了主上,碧落散随着肌肤渗入,两毒混和,你根本活不过半柱香。就这点江湖道行,就算主上功力尽失也能弄死七八个。”

沈淮扬呆了半晌,冷汗一丝丝渗出。

“我不信,我一点中毒的感觉也没有。”

碧隼叹了口气。“等你有感觉就晚了,神仙也救不了。在你毒发之前主上就替你解了,她划破了你的脸对不对,那个时候已种下了解药。”

“她为什么这么做。”他仍是不信,微颤的声音却出卖了他。

“我们也想知道为什么,这么看她是心甘情愿被你掳走的,真是奇怪。”

“她一定是想害莎琳……”沈淮扬恍惚自语,想到这个可能性心都凉了。

“莎琳是谁?”久未出声的谢云书问。

沈淮扬沉默不答,青岚忽然省起。

“是不是你这几日总是去会的西域姑娘?”随即迅速把跟踪所见的情形说了一遍。

“那处行宫在什么地方。”谢云书的眼神越来越冰冷。

青岚回忆了下,说了个大概方位。

“南郡王世子。”杀机盈目,连青岚都禁不住畏缩了一下。“又是他,这次居然利用了沈家的人。”

“莎琳没有利用我,是我自己愿意。”沈淮扬抗声。“莎琳和那个魔女有杀父之仇,是毁了莎琳终身的罪魁祸首,我看她甚至迷惑了谢世兄,才答应动手。”

“杀父之仇?你知道莎琳是什么人。”

“莎琳本是鄯善国的公主,尊贵无比。都怪那魔女以色相诱刺杀了国主,最后叔父争得了王位,把她送到中原作了质女,现在连王府新纳的嫔妃都不如,受尽欺凌,天天以泪洗面,我看不过去自愿帮她。”一口气说完,沈淮扬的脸涨得通红。“我才不像谢世兄沉泯于美色,是非都不分。”

鄯善国的公主……谢云书愣了一下,没理会对方的指责。碧隼听不过去,上前踢了一脚。“你敢说明辨是非,还不是被女人骗晕了头,当枪使了都不知道。”

“我问过她是不是魔教的人,是不是杀了鄯善国主,她自己点头承认了还有什么话好说。若不是魔教的人,我才不会对一个无法反抗的人动手。”

这回连银鹄都上去踢他了。

“魔教的人怎么了,杀了你爹还是娘,开口闭口令人冒火,倘若主上有什么不测,我非剁了你不可。”

谢青岚不忍心看朋友挨打,上前拉开了两人,沈淮扬反而声音更响了。

“魔教的人杀了我大哥,我凭什么不能报复。我偏要见一个杀一个,有本事你们现在就杀了我……”

“杀了你哥?沈大哥不是失踪了么?”青岚一愕,忘了挡开碧隼,误中一脚疼得呲牙。

“听他胡扯,魔教什么时候杀到中原来了。”银鹄唾弃的反驳,“反正在他眼里什么坏事都是魔教干的。”

沈淮扬死死瞪着银鹄。“当年大哥无由的没了音讯,我们家一直等,就盼着他像谢世兄一样突然回来,结果……”少年红了眼眶,“月前有人送来了一个玉坛,还有张字条,说大哥十年前就死在天山了,只剩了骸骨。”

听着听着,谢云书的脸色变得极难看。

“一个坛子你就信了,我马上出去弄十个八个。”碧隼不屑一辞。

“不会错的,里面还有大哥走前娘缝的平安符。”眼泪转了几转,硬是忍着没流出来。“都盼着……想不到早就死了。”

谢云书僵立了半晌,走近他身前。

“你大哥叫什么名字。”

“沈淮衣。”终于有一滴泪突破了禁制坠落地面,砸起了些微尘土。

“你们长得很像?”

“你怎么知道。”沈淮扬意外。“你见过我大哥?”

果然。

一时心潮翻涌,他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懂了迦夜为什么明明控制了局面,却放弃诛敌的机会,反替对方解了毒……唯一的,不堪触碰的软肋……

然后……真个落入了仇人掌中。他根本不敢猜测此刻的情况,一想到她可能被凌虐羞辱,几乎心神欲裂……

“你知不知道玉坛是谁送去?谁能在魔教中枢起出骸骨,又不远万里送回沈家。”难以言喻的苦涩溢满了胸膛。苍凉的命运如一张灰色巨网,缠缚着挣扎的众生,每个人都逃不开。

沈淮扬茫然抬头。

“是你今晨制住了带走的人。”

寻踪

她只觉得虚软,身上仍然没有一丝力气。

甚至推不开那些无礼的手,好在没关系,死亡的青黑从碰过她的地方蔓延至心口,夺去了放肆者的性命,那些人一个个倒下去,扭曲的面孔恐怖至极。

耳端有模糊的叫喊咒骂,有人用厚布缠住了手,把她丢进一驾马车。颠簸了一阵,被昏头昏脑的甩入一个冷硬的地方,随着一声钝响,转入了完全的黑暗。

一片漆黑中试着摸了摸,沙沙的声音响在耳畔,她几乎想笑出来,这样的结局……

不是不可以……反正教王死了,淮衣也回了家。至于娘,那个人应该会找个地方帮她好好安葬。

那么,这样的下场……也没什么不好。

她默默的闭上眼。

“纵然爹不在也不许你恣意妄为,没有我的令符,你没资格动用紧急时期才能使用的暗卫。”谢曲衡依然光火。

“不用全部了,三分之一的暗属就够了。”谢云书冷静至极。

“那也不是小事,等爹回来再做安排。”

“来不及了。”他的声音很低。“算我求你,所有责任我自己担当。”

“你真为了一个魔女不顾一切?连谢家都不放在心上?”谢曲衡看着弟弟坚毅如铁的眸色,失望又痛心。

“她是被南郡王世子擒去的,为什么得罪的大哥难道不清楚?谢家一直秉持的就是这样的江湖道义?”

“……你这一动,谢家与魔教扯上关系,便是声名全毁。”

“届时就说我盗用了令牌,请爹将我逐出家门。”他已预想好对策。“这样可保家声清白。”

“你……”谢曲衡委实说不出话。

谢云书擘手夺过令牌就走,谢曲衡立即跟了上去。

“大哥!”

“我跟你一起去,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发疯。”谢曲衡气极的低咒。“青岚留在家里看顾。”

听到后一句,随之奔出的青岚垮下了脸。

短时间内启用谢家长期伏在扬州的势力殊非易事。不曾惊动驻留的客人,一重重消息迅速传递,如庞大的节点陆续探动,最终收缩为一支惊人的力量。按上峰的指令调动分明,井然有序。

待一切部署完成已是乌云四合,山影沉沉,夏日里暴烈的急雨飘摇将至,闷得透不过气。

路上的行人急着赶回家,远空隐隐有雷声滚滚,行商的摊贩忙碌的收起物件聚拢一处,提前结束了一天的营生。

四骑在大街上狂奔,飞纵过街巷石桥,急急赶往目的地。一辆马车从后方追上来紧随急驰,谢曲衡望了一眼,缓下了缰绳。

“玉公子有事?”

车内探出一张冠玉般的脸,已无平日的笑容。

“我与叶姑娘有数面之缘,今日闻其遭逢意外,无法袖手旁观,请谢兄准我随行,或可助一臂之力。”

“此乃谢家私事,不敢有劳玉兄。”谢曲衡在马上拱手,客气的婉拒。

“谢兄勿作客套之言,在下真心相助绝无旁意,不论今日发生何事,玉某定然守口如瓶,誓不让外人得知,如违此言天人共弃。”

玉隋说得极是郑重,谢曲衡亦不禁动容。

“不瞒玉兄,此事牵涉至南郡王世子,非同小可,玉兄还是不趟这淌浑水的好。”

“谢兄放心,我虽不才却也不惧些许伎俩。此时救人如救火,在下自知僭越冒昧,万请准许随行,只要探得叶姑娘无恙自当退回,绝不令谢兄为难。”

玉隋言辞恳切,句句入理,谢曲衡正待砌词推脱,对方再度开言。

“我曾闻北方武林道上的前辈谈及南郡王世子的秘要,说不定可挟之放人,请谢兄务必相信在下之诚,若能稍减干戈也算报谢家款待之情。”

最后一句令谢曲衡动了心。

思量再三,叹了一声。“玉兄古道热肠,谢家铭记于心,请吧。”

谢云书没说话,眼下的一切都入不了心间,只牵挂着那个生死不明的人。

求见南郡王世子并不难,在扬州亮出谢家的名号,纵然是郡王也不得小视,何况是曾经交手的萧世成。

风光显赫的世子好整以暇的在山间茶亭品茗闲谈,见着众人来起身相迎,不着痕迹的扫过每一个人,一旁的赤术眼光微动,掩饰着讶异的神色。

“谢家两位公子忽然到访必有要事,可否明示?”萧世成对谢云书的眼神极敏感,抛掉了虚辞直问。

“请世子恕在下鲁莽,来此是向世子要一个人。”与过去站在迦夜身后的沉默截然相反,此刻的谢云书俊颜冰寒,目现煞气,像一把亟待出鞘饮血的利剑,锋芒毕露。

“要人?”萧世成用笑容掩饰起悚意,很快发现这并不合适,谢云书的敌意更深,杀气侵体而来。“不知我这里有什么人是谢三公子想要的。”

“鄯善国公主莎琳。”

赤术立时错愕。

萧世成想好一阵,隐约想起有这么个人。

“谢三公子所指的可是家父近宠之一?”

“不错。”

“三公子未免太过无礼。”萧世成冷下脸,“不说你来势汹汹言语放肆,单凭沙琳是家父爱宠,便不可能凭一词擅自索人,你将南郡王府的声名置于何地。”

“我今日要定了她,世子答应也好,不答应……”没有委婉虚词的耐心,谢云书也说上了狠话,杀机盈目。“在下唯有得罪。”

萧世成未料到对方如此无礼,怒极反笑。“你待如何,凭谢家之力扫平王府?”

几句话间冲突至此,赤术暗里惊疑不定。

谢云书没有再说,绽出一个冷笑。

右手放入齿间打了声唿哨,哨音异常古怪,如一只折翅的鸟被扼住了喉咙,尖利而不详。连响三声,山壁间重重回荡,黑如暗夜的山间忽然亮起了火光。

火光一现即隐,仿佛有人在远处晃亮了火折。

光线一点微明,不足道。但连绵不绝的微光闪现,汇成了一片星海,足以令见者目瞪口呆。

数不清的光点一瞬又迅速熄灭,展示出的数量却足以使人窒息。黑暗中不知伏了多少人,静静的等着一个指令。

赤术头皮发麻。

萧世成僵住了。

“在下只有一个请求,请世子交出莎琳公主。”谢云书的声音镇定逾恒,也因无波而更加可怕。

“你仗势逼人,当知今日所为的后果。”意气横梗,萧世成反而更加强硬。

“世子若再坚持,未必能看到后果。”毫无顾忌的威胁,谢云书心志如铁。

针锋相对的场面僵持不下,萧世成脸色铁青,阴晴不定,素来心高气傲贵为世子,何曾被人如此要挟,几乎要冲口一拼。

一直在后方的玉隋忽然踏前一步,趋近说了句话。连离得极近的谢云书都听不见,显是用了传音入密一类的功夫。

仅一句话,萧世成瞬间震愕,异常惊诧。在玉隋身上打量了许久,突然松了口。

“既然三公子执意索要,必定事出有因,我可以答应你,但要知道理由。”

萧世成的猝然软化令谢曲衡松了一口气,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与南郡王府正面冲突都非善了之局。

眼见萧世成示意随侍传唤莎琳,谢曲衡替弟弟道。

“莎琳公主于今晨着人劫走了叶姑娘。”不忘自觉的续上另半句。“恰逢叶姑娘身体不适,暂时失了武功。”

萧世成难以置信,几疑听错。

“莎琳?”那个徒有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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