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锻仙-第2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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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他问道:“这些话,是你还是剑尊……”

“是在下的意思。”袁朝年淡淡回答。

……

“世间有些东西,分开的时候很好,合在一起却很坏;还有些东西分开的时候是毒药,合在一起却成了仙丹;造化神奇,人力有世而穷,实难一一尽表。”

望着找上门的鬼道,燕山老祖眼中闪过几丝感慨,转过头说道:“若想将其还原,除需专精此道外,还要有亵渎之心。”

顺着燕山的目光看去,装有大先生法蜕的剑匣沉落大地,雷尊等人正联手施展封印,周围还有重重阵法守护,以防有小人冒犯。

剑匣沉落,连同沉落的还有鬼道的心;先不说能否突得了,亵渎剑尊法体,等若在道院所有人脸上吐口水抽耳光,后果谁能承担得起?

燕山轻叹说道:“剑尊是老夫钦佩的人物,但他曾斩杀燕尾十数名强者,恨其者无算;如今既安葬于此,燕尾族第一个身兼守护之责,否则的话……”

不消再说下去,假如剑尊陵墓有损,燕尾族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于公于私,燕山老祖都不能允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否则的话,剑阁颜面何存,与道院之间又该如何相处?

鬼道听着燕山的话,面色阴沉得仿佛要滴出水来,但又无可奈何,唯有长叹一声说道:“就没有办法改变?”

燕山老祖微微一笑,说道:“办法还是有的,但要有合适的人来做。若有一人至此,所有难题便可迎刃而解。”

“今日即是送别,亦是等待;等着吧,耐心等着。”

……

置身于通道口,十三郎回过身说道:“别送了,没有机会的。”

叮当微楞,随后才明白他指的什么,童心大起伸出手去……

一层薄薄的壁障,无形无质,但已隔绝了天与地。

“好厉害!”叮当忍不住赞叹。

“小家子气!”十三郎显然没那么大度,不忿说道:“前辈疑心太重了。”

四足微微一笑,对十三郎的伎俩不予理会。

十三郎无奈抬起手,隔着那层灵膜与叮当碰碰手指,叮嘱道:“好好修炼,耐心等待;记得听前辈的话,不要惹他生气,不要担心我们,不要……”

“好了哥哥,这都第三遍了。”叮当笑着回应道:“照顾好姐姐。”

十三郎认真点头,随后朝四足叫道:“晚辈还有一个问题,前辈能否解释一下?”

四足对他之前的表现很满意,大度说道:“但讲无妨。”

十三郎说道:“之前前辈曾言,在金山的时候不动夜莲,是因为夺不了她的造化。”

四足知道他必有下文,问道:“然后?”

十三郎笑了笑,反问了一句:“那我呢?”

“我身上带着十三娘,您又没有给我留下什么轮回烙印,为何不顺手抓回圣山?”

十三郎接下去说道:“前辈您当时……到底有没有表现出的那么厉害?会不会真如晚辈所猜测的那样,虚有其表呢?”

问出心中最想问的话,十三郎紧盯着四足的眼睛,那只覆盖达万米的巨大漩涡,目光一瞬不瞬。

……

四足很平静,平静到让人怀疑他到底有没有情绪,淡淡的声音回答道:“不妨直接告诉本尊,你到底想做什么。”

十三郎坦然回答道:“晚辈在想,前辈既然防范晚辈带着叮当踏进通道,是不是意味着,只要进入这条您亲手开掘的通道内,前辈就没有办法阻止我们逃走。”

四足笑了,笑得无比欣慰欢快,仿佛遇到久未遇见过的趣事,开怀大笑。

笑声宏大,蕴含着无上圣威,天地间再无一丝杂音,仿佛时空都为之静止,因笑声凝固一样。那根火爪从漩涡中露出来,升腾的火焰如一条条咆哮的龙,肆意嘲谑某人无聊。

“你是想……现在就尝试挑战本尊?”

望着十三郎认真的摸样,四足越发觉得此事有趣,喘着气笑道:“既然如此,为何还不动手?”

“第一,您是真灵,能朝真灵伸手,似乎死了都值。”

十三郎认真回应四足,说道:“第二,晚辈只要不出手,前辈就不能出手;而且晚辈觉得,就算朝您出手,您也舍不得杀死我。”

“还在试探,该说你什么好……”四足连连摇头,说道:“有没有第三?”

“第三就是……塑灵千变!”

一声厉喝,千万道光华自十三郎的身体里射出,如七彩之缎被捏合到一起,转瞬便如狂龙般冲出。与其一起发动的,是两只黑白分明的手,带着积郁已久的愤怒与决心,带着亢烈与希望,同时冲向前方;冲向那层薄薄的、如天堑般的壁障。

觉醒主要靠机缘,但也不是绝无外力可用,强烈到极致的精神刺激,正是其中的一项。

声犹在耳,说话的人却已在生死间徘回游走,塑灵变施展的那一刻,十三郎便走上当初冷玉走过的那条路,血脉在沸腾中觉醒。

塑灵千变融合在一起,威力由主人融合的力量多寡与修为高低决定;冷玉说她可提升四倍威力,对十三郎来说,身体内融合的力量远远超出冷玉,虽修为有所不及,法力精深程度却相差无多,几相对比,威能竟堪堪可与战舰上的那一幕相媲美。

大修士的力量!

更重要的是,他有冷玉所没有的那双手。

狂暴的冲击席卷向前,周围的一切都沸腾起来,天地之力轰然倒卷,经四足开辟出来的通道急剧颤抖,竟有了崩溃的趋势。灵膜也在晃动,发出如冰层破裂般的咔咔声,渐有裂纹出现。

“啊!”

一声野兽般的狂嗥,墨玉般的左手与白玉般的右手双双击出;十三郎的眼睛里流出鲜血,八指如铁钩一样插入光膜内,恶狠狠一撕。

咔嚓!光膜碎裂,十三郎张嘴再喷一口血,身体内仿佛有无数大锤在夯打,炸出千万条伤口,飙出股股血箭。他的动作毫不停顿,探手抓住叮当的肩膀,血光中倒踩星步,瞬间消失在原地。

一步乾坤!

下一刻,十三郎的身体出现在通道内,怀中抱着叮当,脸上刚刚流露出狂喜的表情,便又为之停顿凝固……

“不!”

悲愤绝望的嘶吼声在通道内回荡,伴随着四足的一声叹息,声音略有感慨,夹杂几分疑惑。

“连真灵都敢藐视,还能叫勇气?徒落一身伤患……那双手有点怪……”

在他身边,叮当的身形徐徐显露出来,目光怔怔地望着那条徐徐崩溃的通道,泪水湿透了双眼。

“哥哥会不会死?”

“那双手……那是一双什么手?”

四足仿佛没听道叮当的话,眼中竟有一丝警惕的味道。

“到底是什么手?”

第五卷尘心,凡心,本心

第603章雪路仙颜

寒鸦东渡鹊南枝,鎏马不绕乱舞城。

不知谁最开始念的这句话,用来形容乱舞城的地位再合适不过;每临寒冬,人们总会从四面八方聚集到乱舞城内,安心等候暖阳被归的那一天。

北国冬季总是那么凛冽,遇见数年乃至更久才得一见的苦冬时,连最最抗寒、且具有极强适应力,依靠少量冻死饿死的野兽尸体便可熬过数月的寒鸦都不得不迁徙;这些平时令人厌烦的小东西极具灵性,总能第一时间感受到天地之威,成群结队朝人类聚居的所在靠近,觅些残羹冷炙以求存。

它们知道,人类是最擅长筹谋未来的生物,总是早早囤积足够资源;与之相比,那些强大的野兽乃至妖兽短视得多,除了本能地让自己尽量吃得肥一些,几乎没什么办法准备。

需要提到的是,修真世界不存在冬眠,妖兽会沉眠是因为修炼,而不是为了苦熬隆冬。对大多数兽类来说,冬天反倒是最好的猎食季节,它们有足够强壮的身体和最最敏锐的灵觉,可轻松掘破最最强固最最深邃的洞府。这样的世界里进入冬眠,根本就是找死。

进化之道在哪个世界都存在,不能眠就不眠,依旧弱肉强食,依旧适者生存;待来年春风吹开大地冰层的时候,活下来的妖兽皆为强者,更利于种族繁衍传承。

这便是选择,也是规则,自然天生的规则。

妖兽、尤其是强大的妖兽可以如此,人不行;当隆冬过于难熬,那些对人类本持敬畏之心的妖兽会变得极为疯狂,如没有足够实力守卫家园,应及早搬迁为妙。还有那些如寒鸦这种实力偏弱、大部分时间依赖捡漏才得以存活的妖兽也如此;它们需要对天时及早做出预判,从而做出选择。

野居有自由,靠近人类有食物,自由与活着,寒鸦选择后者。

久而久之,寒鸦成了人们预卜天机的工具,商队、旅人、猎者根据寒鸦迁徙判断严冬的酷烈程度,进而决定行止。正因为如此,人们对这种低阶妖禽的态度相当和缓,它们吃的不多,身体也不值钱,最重要的是,每当大雪封山道路难通、或是一些天险危机的时候,寒鸦居然会提出警告,甚至帮助人类前行。

人与兽的关系多为杀戮与利用,有时也很和谐。

今年是个苦寒年,从寒鸦迁徙的程度看,百年难遇。大雪纷飞,从极高天空往下看,到处都是一条条蜿蜒如蛇的迁徙队伍,在阵阵鸦鸣声中朝往同一个方向。

乱舞城。

……

城西千里,莽原皑皑,车痕宛转,一支三百余人的队伍在雪地上艰难跋涉,鎏马鼻孔喷吐着白气,强壮的汉子们不时吆喝两声,听在耳中竟似被冻结的冰块,寒飕飕令人打颤。队伍前后各有一群寒鸦盘旋,聒噪的鸣叫依旧那么聒噪,越来越齐整。

它们饿了。

“差不多了,找个合适地方扎营。”

正中那辆格外宽大的车驾上,一道颇为威严的声音发出指令,车队随即忙碌起来,一条条彪悍的身影从各个马车中钻出来,吆喝连连,指挥着随从马夫将车马盘成圈,清理地上积雪,准备迎接黑夜的到来。

对迁徙的队伍来说,黑夜比白天危险得多,不单要防范饥饿的妖兽,还要防范同类杀掠。每临迁徙,雪盗总会变得活跃,有些雪盗并不是什么职业盗匪,而是一些荒原部落之人假扮,纯粹是为了发笔横财,以便能在接下来的冬季里活下去,活得好一些。

乱舞城,取意群魔乱舞,可想而知那是个什么地方。对这些迁徙的人来说,乱舞城是他们唯一的选择,除非有能力在野外熬过有可能长达半年的隆冬,非去不可。

鎏马的名字便因此而来,鎏金的马都不能绕,何况人。

……

扎营的地方不难选,无非是那几样条件,高处、干燥、便于防护,最好是双层坡,有利于避风。百十名汉子动作熟练,很快在一处斜坡上圈出一块地方,清雪扎桩,支起帐篷,外围还挖出一圈矮沟,箭木斜指,俨然一座小型军阵。

像军阵不奇怪,这些人本就是军人,不同的是他们现在的身份是家仆,保护着主人与其家眷而来。

有三百精锐军人作为私兵,这位官老爷的职位不算低。

营寨很快有了模样,几名身材雄壮的亲卫来到中央马车前,回禀后走出一名中年男子,面目威严神情冷峻,其身后跟着一名美妇和一名少女,还有一个十来岁的少年。

另外几辆马车上也都走不出不少人,一些丫鬟女仆忙着布置主帐,还有一辆格外精致的马车默无声息,几名亲卫恭敬站在车外,正朝里面说些什么。

中年人望着那辆精致马车,问道:“仙长尚未醒来?”

旁边亲卫低声应是,随后请主人先行进入主帐休息,中年人摇了摇头。

侧头看看身边美妇,中年人说道:“莲儿身子弱,夫人带他们姐弟先去休息,本官在此等候仙长。”

夫人面前自称本官,中年人持居甚严,唯其目光从少女少年身上掠过时,才会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怜惜。

美妇微微皱眉,说道:“仙长入定时日不定,你身体本就有寒疾,是不是先……”

中年人阻止美妇讲下去,说道:“夫人有所不知,荒原凶蛮,妖兽因苦寒野性大发,一旦遇袭,我等性命皆系于仙长之手,不可不敬。此外涛儿已证明身怀道基,若能被仙长看中收入门下,才能在乱舞城安居。”

有修士存在的世界,官宦之家亦不能说安全,家中如有一名修士,哪怕是低阶修士甚至门徒,地位也会变得截然不同。中年人的话语中透着无奈的味道,目光不禁落在少年身上,眼中露出期盼的同时,喟然一声叹息。

“可惜这孩子……”

被父亲严厉的目光一望,少年顿时心慌,身体不自觉便朝姐姐的身后躲;见他如此怯弱,中年人心中怒气顿生,开口便要训斥。

美妇拦在前面,说道:“仙长来的突兀,这件事,是不是再考虑考虑?”

中年男子面色不悦,说道:“夫人何出此言,试想仙人是何身份,难道还会图得我们什么?若说突兀,本官倒觉得那个年轻人更可疑,若非莲儿良善涛儿坚持,本官定不容他留……”

寒风微动,一名黑袍人极为突兀地出现在场中,嘿嘿阴笑几声说道:“本座闭关一时忘了时辰,有劳林大人久候,惭愧,惭愧。”

黑袍人的声音干涩嘶哑,听起来如鬼哭神嚎,嘴里说着惭愧,语气可没有半点惭愧的意思。其面容半隐于黑袍内,目光投去仿佛被扭曲,难以看个究竟。

看到也没有用,修道之人不能凭长相判断年龄,也无法以此判断修为,这些基本道理,凡人也懂。

众人心中微寒,几名亲卫本能地靠上一步挡在中年男子身前,随后便意识到这样对仙长不敬,神情讪讪,有些不自在。

中年男子尚能保持镇定,喝退亲卫拱手施礼说道:“仙长何出此言,林某一介凡夫,能得仙长照拂便已感激不尽,理当保持敬重。”

黑袍人看都不看亲卫一眼,目光从美妇与姐弟身上掠过,吓得少年打个哆嗦,朝姐姐身上贴得更紧。反倒是少女平静自持,虽不便与黑袍人对视,身躯却挺得笔直,伸手在弟弟皮帽上拍了拍,给予其宽慰。

黑袍人目光微闪,阴惨惨的声音说道:“根骨还算可以,只是这胆色未免太差,实难从道。”

人家说的是事实,中年人苦笑说道:“林某也知道小儿不堪,只望仙长能加以调教……林某愿倾我所有,以报仙长恩德。”

黑袍人傲然说道:“凡家之物,于我有何用处。此事稍后再说,本座的寝居之所可曾备好?”

不消中年人回话,那几名亲卫连忙施礼,随即引领着黑袍人走向一处独立的寝帐,连头也不回。这边中年男子长叹一声,不得已只能带着妻子走向主帐,一面心里想该用什么法子才能打动仙长,有些闷闷不乐。

行走间,少年见黑袍人离去,心神松弛后活泼的性子便发作起来,转手拉着娘亲衣袖,小声说道:“娘,我想小解……”

少女闻其言知其意,沉着脸说道:“是想去看那个人吧?”

少年并不怕她,嘻嘻笑着说道:“姐姐和我一起去?”

美妇忙瞪他一眼,喝道:“胡说,你姐姐是女儿家,怎么能陪着你疯。”

少年才不管这些,偷窥着前面父亲的背影,不停央求。美妇心软耐不过,伸手将少年有些歪的皮帽整了整,又招手唤过一名亲卫,说道:“小心陪着少爷,莫让他吓着。”

少年顿时欢呼,生怕被父亲听到连忙掩住嘴,拔腿便跑;身后响起美妇的叮嘱,亲卫的呼唤,还有少女的一声轻叹,似在感慨着什么。

身后怎么样,少年早已顾不上,一溜小跑来到营阵的角落,一辆最最破旧不堪的马车旁,突然放慢速度,轻手轻脚如一个小贼。

“来了。”清朗的声音从车内传出,明明听上去很年轻,却给人一股沧桑的味道。

“是不是又被骂了?”

第604章教杀先生(一)

车门吱吱作响,让人不禁要担心,下一刻车身会不会散架;那匹拉车怪驴倒是颇为雄壮,奈何一身杂毛斑斑点点,不少地方如被火烧过一样焦黑,摸样着实有些可怜。

穿着一身半旧棉袄,十三郎侧身从狭小的车门内下来,脸颊深陷,神情憔悴,与当初判若两人。大灰闻声转过头,看了看十三郎,不安地打着响鼻儿。

被识破形迹,少年并没有如何沮丧,反被大灰极富人性的表现所吸引,好奇说道:“老师,这头驴您是从哪里买的,真聪明。”

大灰有些不满,恶狠狠瞪了他一眼眼,少年越发觉得吃惊,连声道:“它生气了,它还会生气!”

“谁都会生气,大灰当然不例外。”

十三郎随口应着,清亮难掩忧郁的目光投向不远处,说道:“天寒地冻,这位军爷,不妨一起来避避风。”

亲卫对这位身子羸弱的书生印象不错,笑着摇摇头,回答道:“先生不用理我,只是少爷不能在此待太久,先生抓紧些就好。”

月前,这支赶赴乱舞城的队伍在一次扎营时碰到十三郎,发觉时他昏迷在野外,几乎要被冻死,旁边只有这头怪驴不离不弃,令人赞佩又惊疑不定。因为按照道理讲,这样一个身材单薄体质羸弱的书生,实在没有理由能在大雪封山的野外活下来,在报与主人知晓后,本着救人为善的念头将其留宿一夜,准备待其略有好转后送走。

结果很有意思,也不知怎么地,彼时林家小少爷因好奇跟随众人去看十三郎,结果在其被救起的地方发现几行潦草的字迹,顿时如见仙迹,当时就忍不住临摹。说起来也算缘分,林家数代书香,这一辈姐弟俩皆精于此道,尤其是小少爷更立志成为一代书家,骤然见到那种虽胡乱涂写却仿佛要从雪地上跳出的字迹,哪里还忍得住。

后面的事情很简单,小少爷拉了姐姐一同观摩那些字迹,后与其一同去求父亲,想把这个落魄书生留下。

原本以为再简单不过的事情,结果却起了波折。

听了两人的描述,在亲眼看过十三郎所写字迹后,林大人顿时变了脸色。

林大人同样精于书法,造诣远非他们姐弟两个可以比;那些字迹是以手指在雪地上所画,也不知为什么,周围风雪凌厉,竟然无法将其掩埋起来,仿佛绵羊畏惧猛虎、鸟雀远避蛇蝎一般不敢靠近;尤其是当他注目一观,将神魂投入其中的时候,一股极尽凶恶之能事的煞气扑面而来,险些冲破紫府。

幸亏林大人家道殷实,数代积累,身上配有一块自祖上传下、据说为仙家之物的玉诀,关键时刻得已醒转,避免神智被夺的下场。

心惊胆寒之下,林大人一口否决掉姐弟两的请求,当时便有了弃之不顾的念头;奈何姐弟两个、尤其是小少爷贪于笔墨,自己不行就拉上姐姐,姐姐不够便求娘亲,一家三口喋喋不休,让林大人好生无奈心烦。

怎么办呢?说人家的字会杀人……谁信啊!

一家人闹腾半天没个结果,林大人坚称此人来历不明,难容于正统;林夫人心疼儿子女儿,况且孩子要学字……哪有不支持的道理。一番唇舌无果后,外柔内刚的夫人上了火气,当着孩子的面揭穿林大人的底。

“当年若不是你仗着一手好字,三天一封五天一信的勾引,本小姐又怎么会上了贼船;如今不说什么富贵难求,便是平安都每个保障,还要被连累发配到乱舞城这种地方来受苦……”

林大人立马举手投降。

话说回来,拥有三百亲兵、一名仙家坐镇的队伍居然害怕一名落魄书生,似乎也太说不过去。林大人为家庭和睦而忍气吞声,不失为明智之举。

这件事情惊动了仙长,勉为其难一番查看后,断言此人只是个凡人;那头驴倒可算是异种,但也不过是头粗生灵性的畜生,力气大些罢了。至于那些字……说来也怪,轮到仙长去查看的时候,那些字迹早就被风雪吹了个无影无踪,哪有什么凶煞之气。

最终,大伙儿决定问问书生来历,结果可好,书生脑子冻出毛病,记忆不全。

也不是全然不知,书生说他要去乱舞城寻找名医救治自家患了病的娘子,然后……

然后没了。

全忘了,或许永远都想不起来。

足够了,对林大人来说几乎算不上信息的这点信息,将母女俩感动得一塌糊涂,眼圈都泛了红。

数千里莽原,中间不乏妖兽强人,一介书生孤单上路,只为救治爱侣……再看看十三郎的摸样,虽然疲惫憔悴到极致,依旧能够看出原先神采,哪能不为之落泪。

对相当多女人来说,这种事情的杀伤力比法宝还恐怖,而且没有时间限制,终生有效。

于是乎,母子三人的态度更加坚决,疑惑难安的林大人最终败退,赏了十三郎一辆破车,同时严令小少爷除学字外不许与其接触,至于小姐,更是门儿都没有;对外则宣称男女之防有所不便,以免落人口舌。

“一连写出十七个杀,字字如染血之刀,杀戮之刃,这样的人会没有隐秘?”每每思及此事,不通武道的林大人总会有一番感慨,奈何木已成舟,他也不好意思翻脸。好在乱舞城将至,只要能够平安抵达,也就罢了。

……

“既然如此,军爷请自便。”

一面说着,十三郎寻一块山石,随手拂去上面的积雪,坐下后说道:“今天想学什么字?”

教人写字,十三郎的方法与众不同,一次只教一个,而且设定目标,不达到的话绝不肯传授下一个。车队走了一个月,小少爷得到认可的仅有区区五六个字。便是严厉如林大人也不能不承认,这位名叫萧八指的先生着实严苛到离谱。当然,他确有几分真材实料,小少爷的进展摆在眼前,就连隔手相授的小姐都获益不少,着实令夫人欢喜。

少年凑到身前,从怀里拿出两个小盒子,笑嘻嘻递过去说道:“写字不着急,老师先吃点点心吧,我娘亲手做的。”

十三郎没有马上接,说道:“又想学写杀字?”

少年只是笑不肯说话,清秀的面孔竟显得贼眉鼠眼,好像一条首次偷鸡的小黄鼠狼。

留下十三郎便是因为那十七个杀,虽然不像父亲看出那么多,少年依旧能够领略几分味道。在他看来,那些字中的每一划都像一把剑,起手乂字更像两把明利的刀,比身边亲卫的佩刀还要锋利。

能看出这些,足见少年于书道天赋不凡,他的胆量不算大,但这不妨碍少年人特有的幻想;每每想着那些字迹中包含的凌冽意味,小少爷觉得热血沸腾,好像自己变成了故事里的游侠,单剑行天下,白衣飘飘秉公义……梦里都会神采飞扬。

没有少年不尚武,哪个少女不怀春,便是这个道理。

“也好,有这段时间做基础,的确可以试一试。”

十三郎从少年手里接过盒子,说道:“但有一样,你姐姐那里怎么办?还有你父亲?”

少年大喜,忙说道:“老师放心,我不让他们知道。”

十三郎失笑说道:“每日考校,怎么瞒得过去?”

少年悄悄眨眼,小声说道:“老师有所不知,父亲现在查得不像以前那样紧,而且……前两天我故意有所保留,留了空挡出来。”

十三郎不禁也眨眨眼,问道:“你是怎么想到这一招的?”

知道老师性子宽厚,少年索性卖乖,委屈的表情说道:“老师总共就教了我六个字,一个刀,一个剑,一个随机应变;我在想啊,这个随机应变,可不就是要随机……应变么?”

这叫随机应变?

望着少年得意中带着忐忑的神情,十三郎好生感慨,没有再问什么,说道:“先写一个来。”

这是程序,传授之前总要让少年试写一次,以寻出改进方法。少年对此早有准备,欢呼一声摘下挂在身侧的短匕,连着鞘在雪地上比了比,开始凝神。

这也是十三郎的要求,写字不要执于笔墨,一草一木一手一指,皆可就作。

十三郎坐在石上,没有干涉少年思考,自顾打开食盒看了看,选择其一反手递了出去。大灰早等在一边,头颅轻轻一摆便将里面的点心卷入唇内,犹不忘朝少年看一眼,心里悻悻想着。

“吃人嘴软,本神就不计较你的无礼了。”

少年没有留意到这一幕,一个月的修炼,他最大的收益不是学了那六个字,而是能够在任何情形下凝聚精神;周围此时风雪猛烈,少年却心无旁骛,脸上的顽虐一扫而光,神情宁静而肃穆。

对于这个杀字,少年早已模拟了无数遍,比之先前学的那六个字多出不少把握。过了片刻,少年持着连鞘短匕在雪地上挥动,笔走龙蛇,一蹴而就。

杀!

书吧,少年长出一口气,自己认真看了看,眼中略有几分得意,抬起头说道:“请老师指点。”

十三郎随意瞄一眼,问道:“这个字,你是用何而写。”

少年微楞,不明白老师的意思。

十三郎将剩下那个食盒收入怀里,说道:“是用刀,还是用剑,亦或用的是……烧火棍?”

第605章教杀先生(二)

用什么写,这是个问题;对一名十来岁的孩子来说,这个问题未免晦涩,当以引导为主。

十三郎没有这样做,那句“烧火棍”就像一记耳光狠狠抽在小少爷脸上,毫不留情,格外残忍。便是再小些,他也能听懂老师话语中蕴含的嘲讽意味,顿时涨红了脸,眼眶微有湿意。

小少爷不明白老师为何突然间变了模样,话音虽轻,其鞭挞的意思彰然若揭,狠倔倔凶残残,不留一丝情面。

更严厉的还在后面。十三郎说道:“前日对你讲过书法的境界,以我现在的理解而言,大略分为形、势、意三种。以我原本对你的估计,这个杀字当能描其形,微出杀势。”

无视小少爷委屈的表情,十三郎冷漠说道:“看来,我高估了你。”

小少爷泫然欲泣,牙齿死死咬着下唇,握着短匕的右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指节捏得发白。按照事先约定,在冲破杀字关前,十三郎并不认可他的弟子身份,也不以为师自居。此时听了老师的话,小少爷越发觉得丢脸不堪,泪水遏制不住顺着脸颊滚滚而落,滴落在刚刚写下的杀字上。

眼泪是热的,融化一点雪花后再度凝结,那个杀字仿佛被注入了什么,原本规整的形状有些散。

十三郎随手拾起一根枯枝,振腕沉毫,一个与小少爷所写一模一样的杀字出现在旁边,淡漠的声音说道:“好好看,稍后告诉我它们的区别。”

这也是惯例,每当十三郎想指点些什么都会让他自己先去想,不同的是之前温声细语,小少爷没有丝毫压力,尽情体会书中真意,还有乐趣。此时十三郎的声音依旧轻微,给小少爷的感受却像在心口上抵着一把锋利的剑,寒意直透胸腹。

奇怪的是,明明这种感觉比面对父亲的目光时恐惧十倍,小少爷却不像以往那样萌生退意;十三郎的话似带有某种魔力,无论褒贬寒热,荣辱恩威,总能将他内心深处并不多的勇气激发出来。

小少爷不懂其中缘故,但能肯定自己很迷恋这种感觉,于是狠狠抹一把脸,注目投向那两个形状大小乃至轻重都完全一样的字。

十三郎按照他学字的路子反向教学,以临摹的方式告诉他,临摹,并不等于将笔画复制出来。

小少爷十二岁,学字就学了足足九年,自然能明白老师的用意,也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他看着那两个字,一笔一笔的看,一笔一笔的想,神情渐渐专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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