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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离去与道别之间-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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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城参观,或接洽杂技团来表演等等,忙得都没机会给尚打电话。偶尔想起,觉得该与他联系,但身边事情多,天天拖延,倒已快一年了。
她当然有点意外,也有点高兴,说:“呀!好久不见,你都好吧?”
“如真,怎么一点信息都没有?我有时不免后悔,把次英介绍到你们学校去,这下子有个谈得来的同事,把我都忘掉了吧,次英也没同我联络,她有事有人,无事无人,我真想打电话去说她一顿。”
如真扑哧一声笑起来:“哎唷,原来是把我们的尚大教授冷落了!罪该万死!说真的,次英来了之后,系里十分热闹,增加了不少活动,比以前忙多了。但我们时常谈到你,说哪天要去看你,或是天气较暖一点的话,请你上来玩。”
“听你的口气,好像你们合作颇愉快,我也高兴。段次英是个能干人,只要她把心思放下去,她是可以做得很出色的。但能干的人有个通病,对人的要求也比较高,你在学界,是客串性质,与她不同。我一直担心如次英对你要求过高,你会应付不了。你们之间,没什么事吧?”
通电话的一大缺点,是无法看到对方的表情。有时可以从说话语调中揣摸对方没有表达出来的意思,但到底无法洞悉。尚必宏最后两句话,如真不知它带多少好奇,还是纯是关心,所以她稍一思索,才说:“到现在为止,好像还不错。但凡两人之间,没有利害关系的,应该可以相安无事吧。你怎么样,还是写不完的推荐信,推不掉的许多演讲约,应酬不完的刚进学界的年轻人的来访吗?有没有才气特高相貌特好的女学生来见你呀?”
“嗳,你又来了。”虽见不着脸,但他声调的得意她是听出来了。“刚结婚时如意还宽容,现在醋劲愈来愈大,有几分姿色的女子来看我,她就像尊菩萨一样坐在那里。假如人家要请我出去吃饭什么的,她大衣一披,先到门口等着,真拿她没办法!”
如真不禁讶然地问:“不是说你太太贤淑温柔,你是家里的大主宰吗?”
“谁说的?!”他在电话里大叫,如真不得不把话筒拿得远远的。“我一直怕丢她的脸,所以忍着忍着,现在实在忍不住了,一定要找个人说说,一定要找你诉一下苦,你几时来?”
在交往之后(15)
如真看了下案头的日历,说:“这个周末,我很可能会同次英下来,因为要安排三年级的学生到博物馆去看玉器的事。我会在她公寓过夜,等我问问她,如果可以,你周六晚上过来一起聚聚。”
“不,不,我不要向她诉苦,如意还是她介绍给我的,她总是帮着她说话。我要单独见你。”
如真犹疑了一下:“不知我有没有时间,星期日我得赶回家。这样吧,有什么事你写信吧,寄到学校,好吗?”
“不,我还有别的事要当面同你谈。如真,怎么了,难道李若愚对我还是不信任吗?”
“啊哎,怎么会?!”她思忖了一下,事实上她也有些牢骚想向他发,于是她说:“这样吧,星期日十点,我们在你学校附近那家大伟咖啡馆碰面,十点,可以吗?”
大伟咖啡馆是他们以前时常碰面的地方,那地方是典型的,为做大学生生意的,带点六十年代嬉皮气息的咖啡室。光秃秃的木桌木凳,大号的粗磁咖啡杯,柜台一长溜,排着五六只大号咖啡壶,各取所要,注满一杯,前去付钱。贪食的,可挑玻璃柜里的各色甜饼,甜得腻人,正好用浓郁的咖啡送下肚去。嘴不馋的,端了咖啡,拿了报纸,打开书本,可以在店里呆上几小时。没人催你,也没人理你,实在是个最自在的地方。
如真到时,尚必宏已在,他站起来,擒住她,紧拽住她的胳膊:“啊,你来了!我真怕你改变主意直接开回家了哩!好吗?”
“这里还是老样子,你拿了咖啡吗?”
“有了,也替你拿了,是榛子香的,对吧?”他拉着她到靠墙角的小方桌,把她放在面前倚墙的座上,才放了她胳膊:“讲讲你们系里的大事我听,上次我在一个聚会中碰到黄立言,他说你们有计划同大陆的大学办交流。段次英在信义时,就建立了交流计划,那时她立了大功,我还以为她的永久聘书是拿稳了的呢!”
如真把计划大略讲了点,“黄立言没同你说,完全是靠他的关系,我们才得到邀请的?”
“那天人多,我们没机会多讲话,况且,你是知道的,我们互不欣赏,不可能多谈。”
如真一面搅动刚放了糖的咖啡,一面瞄了他一眼,问:“你还记得吗,当初你极力要我帮次英的忙,我问过你,为什么你那么积极,那么尽力,你说你欠了她一个人情债,以后会告诉我。事情倒已过了一年,我还在等哪!”她一面喝,一面瞄着他;“难道是因为她介绍了如意给你的事?不会是那么简单吧?”
星期日早上,学生们多半还在睡懒觉,成人呢,也多半去教堂忏悔过去一周自己行为上的污点。所以平时总是很拥挤的咖啡店显得空落落的,除了他们二人,有个满脸胡子的中年人一面翻开一大摞的纽约时报,一面喝咖啡。另一个秃了顶的老先生戴了老花镜在写信,另外一桌是两个身体肥硕的中年妇女,一个手势夸张地讲,一个不停地喝。
尚必宏朝室内几个人巡视了一眼,才说:“说来话长,那年我离婚后心情非常坏,”他意味深长地对她看了一眼,她装着没看见,低头喝她的咖啡,“家里呆不住,常各处去演讲,恰好段次英在罗德岛大学教书,那是她毕业后第一个执教的学校,系不大,经费倒蛮充裕,她把我请去给历史系讲‘三国的历史与三国演义小说’,我出足了风头。她有个硕士班的学生,台湾来的,人生得十分秀气,次英派她来照顾我,帮我印东西,发文稿什么的,女孩子年轻,十分仰慕我的名气,日夜粘住我,临走那晚有一宴会,我喝多了酒,她开车送我回旅馆,不知怎么的,我就把她留了下来。”
如真微微摇了下头,他看到了,说:“还不是你!如果你……”
“不是说好了,再也不提我们的事?你提,我就回去了!”她还没站起来,他已把她按住了,而且用手盖住她的手背。
“好,不提,不提。”见她平静了,他才继续:“反正,事情就发生了。大概一个多月之后,她来找我,说要嫁给我。我固然蛮喜欢她,但怎么也没想到要同她结婚,她比我小二三十岁,做我的女儿都足足有余,怎么可以?我带她到小状元去吃了顿饭,劝解了半天才把她送走。她走了没几天,次英打电话给我,责问我为什么,始乱后弃,害得人家割腕自杀,几乎送命,骂我真不是人!”
如真皱起眉说:“她真的这样骂你?”
“你大概还没看见过次英发脾气,或同她丈夫吵架时的样子吧?她什么粗话,什么诅咒都说得出口,中英文里的三字经四字经她说得比一般男人都流利。这两句话乃是她的原文,我一字未改。”
如真想起次英两次提到汪疆时的口语,也就不做声了。停了一下,才说:“后来呢?”
“我听了当然吓了一大跳,心里暗叫糟糕,嘴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就在电话里把我训了一大顿,才说,看在我同她多年交情上,她只好出来帮忙,她说她找到了一个心理医生,她会陪那女孩去看他,我要负责一切费用。我当然一口答应,并向她保证,如果需要,我可以去罗德岛照顾她,她说算了吧,不必这副虚情假意,你们男人都是一样货色,不把女人当人!我自己做错了事,只好由她去骂,不敢做声。后来她离开罗德岛大学……。”
“为什么?”
在交往之后(16)
“还不是同人家搞不来,详情我也不清楚。总之,她要我写推荐信进信义,我大力地写了封,不是我吹牛,如没我那封信,她才进不了信义呢!来了曼哈顿之后,我们来往才勤,她也不再提那件事,不过她告诉过我,那女孩后来心情一直不好,没读到硕士即回台湾了。这件事就成了我心上一个疙瘩,每次见到次英,都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
“我说呢,我心里一直在纳闷,怎么你对她如此巴结!倒看你不出来,口这么紧,从来没有向我漏一个字!”
“这种丑事,怎么能让你知道!”
如真起身去洗手间,回来时加了半杯咖啡,坐下说:“次英也怪,还肯给你介绍如意。”
“啊,这你就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是如意粘着她介绍给我的!她们是研究院同学,次英闹婚变时,把女儿妞妞放在她处,衣食住行,一切由她照料。次英再婚后,生活安定下来了,如意仍是小姑独处,眼看就要做老处女了,别处还好,在美国做老处女是最凄惨的,所以她厚着脸皮叫次英拉线,我正好也急着把空档填起来,好安心做我的研究。在次英家吃了几顿饭,对如意的印象很好,同次英那股盛气凌人的样子一对照,她显得分外温存可亲。从认识到结婚,一年不到,不算不快。还不是次英不停地打边鼓,其实,比如意好看的,脾气好的,对我更加欣赏的女的,大有人在。”
如真睃了他一眼,撇一下嘴,“三句话中必有一句是吹你自己的,好意思吗?我劝你呀,不要吹毛求疵,如意别的不讲,对你的生活,真是照顾周全的了,你看像黄立言,三天两头都得在外面吃饭,周末还得开两个小时的车去柏斯。次英一不高兴,还给他脸色看。为了我们组团去中国的事,他不知花了多少精力及时间,一点小节没办妥,次英绷起脸,数落他一顿。有次我在场,真把我窘死。”说了一大顿,把咖啡喝了。看了表,说:“我该走了!天气预报说也许下午会落雪。你找我,就是向我发发如意的牢骚,对吧?”
“是,也不是。好久没见你,有点想念。也有点挂念你同次英处得怎么样。”
“还可以。我在学界没有野心,不会给她威胁。她也不用防着我。到现在为止,蛮好。”
他们一起走出咖啡室,一起到如真停车的地方,两人立在车旁又聊了一阵,尚必宏说:“我告诉你那件事,不要去问次英,我受不了你们两人在背后指摘我。”
如真睨了他一眼,摇了一下头说:“你呀,你真是应了一句上海话,当自己‘像煞有介事’,自以为了不起,大家没事干,就谈论到你!”她开了车门,坐进去,再伸出头来说:“各人有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谁有闲工夫谈论别人的闲事?事实上,我一星期才去学校两次,也很少碰到她。最近她交了个协助课外活动组工作的任务给我,倒要常去学校,减少了很多我写作的时间,但看她忙得七荤八素的,又不好意思不帮忙,只好希望这学期快点过去!”
“你心太软,这是你的大毛病。”他帮她关了车门,“如果你们去大陆,几时动身?”
“她是计划一放暑假,不过我看时间上太紧迫,怕要到九月或明年了。”
“李若愚会同你一起去吗?”
“他当然想,但我作不了主,连次英都没法决定,经费是院长室筹备的,谁能去谁不能去,当然由他决定。其实我也很想若愚能去,上次我们去,他根本没有机会回家乡找找亲人什么的。何况,他也想看看大陆的学界。”
他连连摇头:“真没道理,大家都是一窝蜂。现在是中国热,我对共产主义没兴趣,我对现在的政权也不存幻想。即使他们来请我去,我都不会接受的。”
尚必宏在学界里是出名的反共人士,而且顽固得不能接受任何现实,如真对他摆摆手说:“我走了。次英好像有意请你上来与三年级的学生谈谈五四运动,她会打电话给你的,日期是四月底,希望你能来。”她摇上车窗,看他走到人行道上,才发动车子,往哈得逊北线快速开去。
八
学期快结束时,东亚系接到史巴利秘书芭芭拉的通知,要次英如真于第二天,星期五,下午四点一起到墨院长的会议室开会。如真上完课,次英还没回她办公室,所以她把通知放入公事包,打算晚上打电话问她,正欲出门,她倒来了,手里一大摞纸张。
“你看到通知了?”她问如真。
“是啊,我想我不去参加了,明天没有课,特地为开会跑一趟,懒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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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嗳,如是别的事务,我当然不会勉强你,但这与去中国有关,你不能不参加。”
平时她们的确是和平相处,一方面固然是如真不必每天来校,另一方面她不管系务,两人也不会起摩擦。但有时次英无意中端出系主任的嘴脸,或说话带点命令的口气,像她说“你不能不参加”时的语调,就立时会引起如真的反感,依她容易冲动的脾气,她会即刻回答:“大不了我不去中国。”但她毕竟进入了中年,也知道次英的个性,所以咬一咬下唇,把意气用事的话忍了回去,说:“没有什么意外的事,我尽量来就是,万一有事不来,反正你可以打电话告诉我。”也不顾次英脸上不悦之色,拎起公事包即走了。
但是第二天她还是来了,毕竟按捺不住好奇心。她进小会议室时人已来得差不多了,史巴利、次英之外,咨询委员会来了骆文、密契之、纳地辛,副院长亨利同院长的胖女秘书。
在交往之后(17)
她刚坐定,墨院长进来,她不自觉地把上身挺了挺,暗暗喝了声彩,果真如次英所说,是个美男子,的确合上俊美两字。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如真、密契之及骆文三人,所以他走过来,按次与他们握了手,才在长方形桌子的首席坐下,从容地朝大家巡视一轮,说:“抱歉,星期五下午召集会议是最不受教授们欢迎的,这我知道。但今早得到了一个大好消息,我急切地要同诸位分享。”说完,他十分戏剧性地朝大家看,眼光在史巴利及次英脸上略一逗留,才接着说:“今早校长召见我,对我说,他不但为我们去大陆交流的团体筹到了全部的费用,而且,”他又停顿了一刹那,以增强下面一句话的戏剧性:“而且,他可以抽出两个星期,带团前去!”
室内一阵沉寂,然后,猛然的,自发的,大家拍起手来,欢呼起来,胖秘书看见大家这样欢欣,也咧嘴笑了,而且站起身走了出去。少顷,端了个茶盘进来,一瓶红酒,八只高脚酒杯,两碟下酒小点心。墨院长站起身来打开酒瓶,一面说:“今天破例一下,因为这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大事!”
次英十分机灵地站起来,帮着胖秘书把盛了酒的杯子分端到各人面前。等大家都有了,坐定了,墨院长说:“来,我已经学了一句中国话,干杯!”他高举杯子,笑脸笑目地转向次英,问:“对不对?发音还可以吗?”
“太棒了!发音十分正确。”次英说,也是满脸笑容。
“那句话的意思是喝光你杯里的酒。”他朝大家解释:“不过,你们随意,随意,我要特意敬英,没有她,就没有这个计划,而且这是纽约州立大学的创举,我们柏斯是分校中第一个到中国去建立交流,而且由校长领队,太理想了!”
不知次英怎么与墨院长用表情交换了讯息,因为他转向史巴利说:“当然也要谢谢你,史巴利教授,是你把段教授聘请来的。”
史巴利这才把逐渐淡化了的笑意加浓,嘴里说,“哪里,所有的功劳都该给英的。”
“好,大家随意喝点吃点,喝完了酒,我们再继续开会,讨论这个旅行团的一些实际问题,我保证,半小时之内就可以结束,放你们回家。”墨院长说,自己先加了酒。
会完了之后,如真当然同次英回到她的办公室,进去后,次英先把门关上,才说:“墨院长真利害,他把名单的事全部推到校长头上去了,今早骆文还特意打了电话来,再三对我说他要去,现在情形这样,即使我到院长那里说情,恐怕他也做不了主呵。”见如真要说什么,忙止住她,“我知道,我知道。我来这里,他帮了很大的忙,可是,如真,我并不是不想回报他呀!事有可为和不可为的分别嘛。”
“去中国这件事,全由你一手办成的,我相信你不妨去向院长提出这个要求。基本上,多一个人少一个人不至于那么严重吧?”现在由校长领团,那当然格局又高了一档,如真相信李若愚也会更想去的。假如院长开例加进骆文,也许她可以怂恿次英再为若愚去说情。中国方面既然答应接待,他们还会在乎多一两个人吗?更何况是理工科的。
“我当然可以去说说看,反正现在时间还早。”次英说,她把桌上散摆的纸张便条等摞在一起,塞进公事包:“这个周末本打算不回曼哈顿的,这下子非去不可了,如是校长带团,中国方面的招待规格想必又是一种,我得让立言通知他们。”
如真一回家当然忙着检查志纯姐弟的作业,然后准备晚饭,若愚有一点非常准时:开饭前五分钟到家。放下公事包,洗了手,坐下吃饭。星期五晚上,孩子们照例可以多看一个电视节目,平时若愚饭后假寐片刻即去书房,星期五他偶尔会陪孩子们看一两个节目,但如真收拾好了厨房,却对他说:“你来一下书房,我有事向你说。”
若愚跟着她进书房,点了烟斗,在书桌前坐下,拉开第二格抽屉,把两腿架在上面,椅背往后一靠,十分舒适的样子。“让我来猜,”他显得心情特好,逗他妻子,“是不是一放暑假,想回台湾探亲?”以往孩子太小,她走不开,虽想念父母,也没办法回去探看,最近一两年,父母年事较老,父亲又体弱多病,她总是一放暑假,趁孩子们还在上学的两三个星期,就回台湾,既探看双亲,又享受一阵恢复女儿身的受宠,更得以身心的休憩,以俾对付长长三个月的孩子们的纠缠。也是为此,李若愚从不阻止她的台湾行。
“呵,猜错了。今年夏天不打算回台湾,因为九月份要随团去中国。”
“哦?上次你不是说八字还没一撇,叫我耐心等吗?”
上次。她差点忘了!那天她从曼哈顿开车回来,李若愚盘问了她半天,她因不愿把与尚喝咖啡的事告诉他(他多疑成性,明明是无邪的约会也会被他翻译成有意的)。所以她蓄意把在次英公寓讨论去中国有不少困境的事渲染了一下:“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好消息!不但旅费有了着落,猜猜看,谁带团?才不!是校长自己!这就是次英今天把我拉去开会的原因!没想到吧?会是墨院长召集的,就为了宣布这个消息。不但申请到了一大笔费用,还有了更高一层的领团人。”
若愚坐直身,放下架起的腿,取下叼在嘴角的烟斗,用右手食指抬一下下溜的眼镜架,盯着妻子的脸问:“全部费用?”
在交往之后(18)
“唔,主要当然是全体人员的来回机票,在大陆的交通费及住宿,这么多人,也是一大笔数目了。”
“你有没有机会向次英提我想参加的事?”
“上次就提了,她很为难。今天开会,名单上连骆文都没有,墨院长把整个名单的事推到校长头上,连次英都无能为力。”看到若愚脸上嗒然的表情,如真有点觉得好像自己没有尽心的样子,说,“会后我同次英略为谈了一下,我鼓动她去向墨院长说说看,是否能增加一两个人。她答应去试试。”
“如果我给次英打个电话,表示我很想参加,你认为有用吗?”
“当然不会有坏处。不过她现在不会在家,她要到曼哈顿去,告诉黄立言这个新发展。等到星期一吧。”
星期一如真本没课。但她还是去了学校,次英正要去见院长。“咦,你今天怎么会来?正好。黄立言同中国有关方面联络上了,他们表示热烈欢迎校长做领队人,”她把手里的一张纸晃一下,“这是他们发来的电报,我拿去给墨院长。”
“你会提骆文的事吗?”
她稍一踌躇,说:“也许,趁他高兴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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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真拉了下她的水红毛衣的袖子,说:“李若愚也十分十分想参加,你能向院长提吗?”
次英不予思考地说:“那怎么行?他又不是咨询委员会的,又不是我们文学院的,我怎么提呢?”睃了对方一眼,忙打转说:“要不你同我一起去,你提他,我提骆文。”
“那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你也是这个团体中的一个重要人物,走,一起去。”李若愚虽没有直接帮过她来柏斯的忙,但他毕竟是如真的丈夫,她心里有数墨院长不可能答应,但由如真自己提出要求,李若愚就没法怪她。
墨院长只答应为骆文去说情,李若愚他拒绝了,但是他说得非常婉转,而且那双湛蓝而有光彩的眼睛一直放在如真的脸上:“你想,真,十六个人的团体,全部的费用是笔多大的数目呵,即使是校长,对他也是个极大的承担,加一个人,加一笔费用,他还得另外去筹钱,花时间与精力,我怎么能提出这样的要求?你对李教授去说,如果他十分想参加,请他自费,我们欢迎,这样好吗?”然后他朝次英眨了一下眼睛:“如果他们理学院长像我这样好说话的话,也许他会用院里的经费资助他,像我资助你们的骆文教授一样。”
当天晚上,李若愚听完如真的报告,一口一口地吸着他的烟斗,久久不做声。两个孩子早已睡了,从走廊对面,志绥的房间,传来他均匀的鼾声。他实在是个容易带的孩子,饿了吃,累了睡,用心做功课,专心练小提琴,和邻居小朋友玩怎么都玩不厌的“抓旗”游戏也是全心全意,玩完满身大汗回来,咕咕咕喝完一大罐可乐,哗啦啦冲完淋浴,回房睡觉,倒头睡着,没一分钟鼾声大作,直到第二天早上他床头闹钟大响,响到第三遍,他才起来,等他穿好衣服理好书包到厨房,比他大不到两岁的姐姐早已把他喜欢吃的早餐,炸米花泡牛奶放在他面前了。
如真起身去他房里一看,果然,他已把薄毯踢在一边。她为他盖好,掩上门出来。回到书房,即说:“我知道你很想去,若愚,我们自己来出这笔旅费好了,反正我暑假不回台湾,省下的来回机票钱拿来用正好。我知道你同你们的院长关系也没那么好。”
最后这句话,如真是无心说的,却正好触到他的痛处,所以他取下烟斗,板着脸说:“自己出,院里出,我都不要,我不想去了!”
“咦,怎么啦?”
“你想想,你们全体成员,都由校方出钱去,只有我……”
“没有啊,有些人带太太,她们的费用,就自己负担啊!你做我的家属,当然我们自己负担啰!”
“我为什么要做你的家属?我摆明是理学院的教授,至少应该享受到与其他教授同等待遇,不是吗?何况这个团中都是人文科的,中国方面,我相信,更需要的,是理工方面的,不是吗?凭什么我要受到这种不合理的排斥,你说说看!”
如真被他这种斥责的口吻惹恼了,说:“咦,你才怪呢,好像我犯了错似的!基本上我同你的想法是一致的,但院长不接纳,我又有什么办法?”事实上她除了抬出李若愚的名字之外,别的话根本没说,一则她仅是一个小讲师,不便多言,二则次英已向她暗示不宜再说。她已经觉得无能为力的别扭,经若愚一指责,当然更火。“你也未免自视过高,你们系里有什么活动,我不都是以你的眷属身份出席的吗?为什么反过来就行不通了呢?这个团体是文学院发起的,你作为我的眷属随行,不是名正言顺的吗?”
李若愚从鼻腔里哼了一声,“随行?!谢了!我幸好还有一两个中学同学,目前都在清华北大当教授,要他们设法邀请我回去讲学一两个月想也不难。”说完,又架起双腿,点起他的烟斗来了。
如真的本意是想同他商讨怎么偕他同行的策略的,谁料不知不觉中,谈话转了方向,商量变成争执,争执引起对立,若愚竟然把她当成仇敌看待了。如真从小被她父亲宠惯,又天生是个你软她更软,你硬她更硬的犟脾气的人,见若愚这样,立即站起来开门出去,临走时丢下一句:“祝你成功!”
第二天到学校去上课,见了次英,没等她问,就把昨晚与李若愚谈话的全部告诉了她,还愤愤地说:“平时不觉得,一有事,他那股大男人沙文主义的气势就全部端出来了。”
在交往之后(19)
“黄立言在这方面,有过之而无不及;尤其是与中国搭上线之后的事,那份得意!开口闭口都是如果没有我,什么什么的!看吧,总有一天我拿出颜色来,看看到底谁厉害。”自觉讲岔了,马上挽回话题,“这样正好,你去中国那段时间,李若愚在家陪孩子,你更可以放心去玩了,不是吗?”
“去玩?没那么简单吧?”
“去工作,当然,也可以游山玩水啊!”
九
教书的人,最想望的是寒暑假,尤其是暑假,长长三个月,不用备课,改作业,见学生,开冗长无聊的会。有时三个多月都不必去学校一次,而最写意的,莫过于一事不做而薪水照领!
往年如真一到放暑假即回台湾探望父母,两三星期,等她回来孩子们也放假了,于是全家去海边休闲一周,孩子们与她游泳,晒太阳,若愚偶尔参加,多半坐在太阳伞下写他第二年的实验提案,申请基金。休闲之后,通常他们把孩子送到夏令营一个半月,让他们过集体生活及学一门技巧,科技性的、体育性的、文艺性的,以他们的兴趣而定。这一段日子是若愚同如真最珍惜的,尤其如真,她可以专心一意进入她的创作,平时累积的材料,贮藏的感想,收集的题材,汇合调揉,用她擅长的、独具一格的文字,谱成章节、短篇、中篇,运气好的话,长篇的一部分。
但这个暑假却乱了章。首先,如真为了九月要随团去中国,取消了台湾之行。此外,次英的前夫因不满意她对妞妞的疏忽,请了律师,要取消次英对女儿的监护权。为此,她奔走在曼哈顿与波士顿之间,与她前夫打官司,把系务交在如真手里。虽说暑期中事情不多,但如真还是不得不隔天去学校处理日常的事务,何况十六人的团体去中国两星期,当然会有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情要办,要交待,要向史巴利或墨院长请示。放了假,如真反倒比不放假更忙碌,有时甚至来不及赶回家料理孩子们的事或晚饭,这就破坏了若愚的日程。加上他对这次中国行中没有他这件事始终不能释然,于是,暑假没多久,家里就充满了不祥和的气氛。
另一方面,想必是次英打官司的事烦心,也影响了她对如真的态度,每次与她说话,都有点公事公办的口吻,交待完毕,转身即走。不像以前那样,总要问几句有关志纯姐弟的近况,或谈及妞妞的情形,总之,一副上司对下属的嘴脸,使如真心里十分不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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