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重紫-第3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面前是南华派首座弟子,闵云中最得意的徒弟,同时也是掌教最信任的人,闻灵之当然知道该怎么做,连忙低头作礼,似极惭愧:“灵之说话不谨慎,多谢慕师兄提点。”

慕玉没有多责备,点头:“师父在六合殿,快去吧。”

闻灵之和女弟子们闻言,如获大赦,飞快走了。

重紫垂首:“慕师叔。”

慕玉蹲下身,微笑着看她:“重紫不理她们,重华尊者从来不收徒弟,如今肯让你拜他为师,你就是最好的,记住了么?”

南华山弟子中,他的名声本来就好,如今见他果然亲切,重紫心里感激,认真地眨了眨眼睛:“重紫记住了。”

慕玉拍拍她的小肩膀,站起身:“不在紫竹峰,过来做什么?”

重紫道:“我来找秦珂……师兄玩,他不在吗?”

慕玉道:“掌教命他上玉晨峰修习剑术去了,不许外人打扰,这几年你恐怕都见不到他。”

重紫“啊”了声,失望。

慕玉问:“重华尊者没教你仙术?”

重紫照实回答:“师父说我还不能修。”

慕玉皱了下眉,随即展颜:“不修也罢,重紫这样就很好。”他抬手指着头顶的匾:“那三个字读作祖师殿,我带你进去看。”



祖师殿不如六合殿气派,却多了几分庄重肃穆,略显冷清,迎面供桌一尘不染,上面放着个大香炉,壁上悬挂着数副画像,另外还有许多未展开的画轴整齐地堆放在下面。大殿内只两三个弟子围在一处说话,见了慕玉都上来作礼,慕玉吩咐几句,他们就退出去各自做事了。

慕玉拉着重紫走到供桌前,介绍道:“这里是南华派供奉历代祖师的地方,因此叫作祖师殿,每年九月初九是南华剑仙派立教之日,南华所有弟子都要来这里祭拜祖师。”

“慕师叔,那是什么?”重紫忽然拉拉他的袖子,似看见了极可怕的东西。

巴掌大的令牌,悬浮于供桌上空,其状如弯刀,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做成,上头流动着暗红色的诡异的光泽。

慕玉“哦”了声,解释道:“那是天魔令,是……一位魔尊的令牌,五年前仙魔大战,天尊施展上古天神所传下来的极天之术,终于将魔尊斩于剑下,魔神尽散,天尊也因此重伤而亡,这块天魔令从此便归南华。”

自从踏进殿门,重紫就隐约感觉到不安,此刻发现那就是令自己不安的东西,所以询问,闻言吓得结巴:“魔……魔尊的?”

慕玉点头:“它上头有万魔之誓,是用来号令万魔的。”

重紫直往他身后缩:“要是别人偷走它做坏事呢?”

慕玉笑着拉她出来:“你不用怕,它既能号令万魔,如此重要,魔尊自然也怕被人偷去,所以用了魔宫禁术将它封印住,除魔尊之外,无人能唤起它,如今魔尊形神俱灭,无须顾忌,掌教才会将它放在这里,一来缅怀天尊,二来则是警策后代弟子。”

重紫松了口气:“除了魔尊,真的没人能用它吗?”

慕玉道:“流着与那位魔尊相同魔血的人,自然也能唤起它,不过魔尊并无血亲。”

重紫愣了下,再次仰脸望去。

天魔令高高悬于半空,如同长了双眼睛,正紧紧盯着她,仿佛在召唤,而且还轻轻动了下。

重紫更加心惊肉跳:“慕师叔,我们出去吧。”

小孩子的心事都表现在脸上,慕玉看出不对:“你怎么了?”

“我害怕,”重紫不敢说出来,支吾,“师叔,我先回去啦。”

说完她便出门跑了,留下慕玉一脸莫名。



魔尊的东西真的很可怕,天魔令好象要跟她说话!重紫很是恐慌,只打定主意再不去祖师殿,飞快朝紫竹峰跑,路上遇见闵云中,闵云中那阴沉的脸色差点把她吓出一身冷汗。

一连好几天,暗红色的令牌总在重紫的梦里出现,梦里那令牌真的长出了眼睛,总看着她笑,重紫常常半夜惊醒,好在她本就是小乞丐,习惯睡别人屋檐底下,噩梦对她来说并不算太可怕的东西,半个月过去,脑海中的印象逐渐淡化,她才终于忘记了这事。

接下来的日子,重紫过得更无味了。

众师兄弟姐妹都有功课,惟独重紫无所事事,闷闷不乐,她尽量少去南华峰,除了因为讨厌闻灵之,更主要的是,她发现众师兄师叔们似乎都在防备自己,多半是因为掌教说的什么煞气的缘故了,惟独慕玉待她依旧,可惜慕玉身为首座弟子,既要办事又要修行,重紫不好厚着脸皮打扰他。

漫山紫竹,云海茫茫,看在眼里也变得枯燥无味。

洛音凡那夜教过吐纳之法,第二日就发现她已经能自行采集灵气,之后便再也没过问她的事,也没有留别的功课给她,每天或是一大早就出去,很晚才回来,或是整日在殿内处理事务。那个大殿重紫是进不去的,唯一能进去的时候,就是他不在殿里的时候。重紫曾试着唤他几声,他听见后便解开术法让她进去,问没事,又让她出来了。

重紫很失望。

别的师兄弟师姐妹们想见师父就见,就连闵仙尊那么严厉的人,也肯让闻灵之跟在身旁。

她努力想学好,讨师父喜欢,可是学得越好,师父反而越不管她了。

大殿门开,雪白的身影出现在阶前。

重紫在殿外等了许久,早已打定主意,见状马上笑嘻嘻奔过去抱住他:“师父!”

雪白的衣袍立即印上几个小小的黑手印。

被徒弟这么热情地抱住,洛音凡不太习惯,哪里知道她的心思,低头见她浑身脏兮兮的,不由皱眉。

这么容易生气,就不是洛音凡了。

他只当是小孩子不小心,轻轻挥袖,眨眼间,不只他,连同重紫身上的污迹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师徒二人变得洁白。

重紫张大嘴巴。

洛音凡倒很温和:“自己玩,我出去一趟。”

白袍曳地,他缓步下阶,踏着满地白云,飘然而去,一如初见时的印象,离她那么远,仿佛永远也够不上。

重紫泄气地往石阶上坐下,托腮,大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



洛音凡很快发现,这个小徒弟看似听话,其实不是那么回事,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她那调皮捣蛋的本性似乎一一都暴露出来,洛音凡平日起得很早,可是每每上大殿时,小徒弟都已经早一步去过了,并且造成相当大的破坏,不是镇纸不见,便是笔折了,纸张满地,有时干脆整个大殿都被弄得乱七八糟。

当然这对洛音凡来说不是大事,手一挥,所有东西就恢复了原状。

先前只当是孩子贪玩,可次数一多,他也忍不住开始怀疑,这个徒儿是故意的。

比如,她会把墨汁洒在椅子上,捉住送信的灵鹤抱在怀里不放它走,又或者干脆用茶水把白纸淋个湿透,甚至拿了他的仙笔在地上画画,画的不是乌龟便是兔子,还一脸洋洋得意的模样,问他好是不好。

这些都是小孩子淘气,算不得大错,洛音凡当然不会重责,只是不忍看灵鹤每天可怜巴巴拿眼睛望着自己,几番下来,还是决定出言告诫,诸如“不可这样”的话已经说了几十遍,谁知小徒弟的忘性和她的破坏性一样强大,常常将他的教训当作耳旁风,照样做自己的。

洛音凡脾气再好,也觉得无奈了,难不成这个徒儿是上天派来考验他的?

终于有一天,他进殿便发现不同寻常。

殿内所有东西都在原位,椅子上也没有墨,案上干干净净一尘不染,送信的灵鹤在上头徘徊,似乎在迟疑,半晌才衔起信要飞走。

那是他昨晚写给青华宫掌门的信,已用封皮装好,仙家法术封印。

不详的预感升起,洛音凡迅速招回灵鹤。

果然,信仍是好好的,只不过封面上头居然画了只大乌龟,而且用的还是冰台墨!原来为了防止有人中途篡改书信,仙门特制了冰台墨,用它书写,法术是消除不了的。

看着那只乌龟,洛音凡头皮发麻,幸好这封信尚未送出,否则南华派丢人丢大了。

小徒弟是时候该教训一下。

他轻轻吸了口气,唤道:“重儿!重儿!”

仿佛早就等在外头,小徒弟以最快的速度冲进来:“师父叫重儿?”

洛音凡没收过徒弟,可是自己当过徒弟,也见过师叔师兄教训徒弟,知道徒弟不听话时师父应该怎么表示不满,于是板起脸,将那信丢到她面前:“跪下!”

重紫毫不迟疑,乖乖地跪下。

淘气的小徒弟竟这么顺从听话,洛音凡愣了愣,火气当即消了一半,半晌道:“为师当初怎样教导你的,你自己又是怎样说的,要听师父的话,可是忘记了?”

重紫小声:“没有。”

洛音凡道:“那又为何顽皮?”

重紫只耷拉着小脑袋,不吭声。

见她委屈的样子,洛音凡心软,好言相劝:“今后不可这样,下去吧。”忽然想到此话已经说过几十遍,效果似乎不大,立即又加了句:“再淘气,为师定然重重罚你。”

重紫默默起身出去。

要赶着重修一封信了,洛音凡摇头坐到案前,重新提笔,不知为何,眼前忽然浮现出方才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心头随之升起更多不祥的预感。



事实证明,他的预感是准确的。

第二天起床后,洛音凡记起殿上的东西忘记收了,出门去殿上一趟,回来就发现房间有人来过,果然,日常束发用的墨簪找不到了。

其实也不是非要那支墨簪,只是用顺手的东西突然没了,不太习惯。

一个不好的念头正在缓缓形成……

洛音凡愣了半晌,披头散发出门去证实,果然见重紫正趴在四海水边,拿簪子拨水玩呢!

洛音凡哭笑不得:“重儿!重儿!”

重紫看见他,飞快跑过来:“师父。”

“怎能擅自取用为师的东西?”

“……”

洛音凡当然不会与小孩子生气,可是小徒弟如此顽劣,连师父也不放在眼里,纵容实非教徒之道,该好好责罚了,于是他沉了脸:“目无尊长,罚你在这里跪两个时辰!”

重紫只好跪下。

洛音凡取了玉簪,转身进殿。

不多时,外头传来哭声。

这样罚一个小孩子,是不是太重了点?洛音凡本就在忐忑,闻声起身出去看,果然是小徒弟在哭:“怎么了?”

重紫仰起小脸,满脸泪痕:“师父,我……脚疼……疼。”

到底还小,顽皮是孩童的天性,洛音凡不忍再责备,伸手扶她起来:“既知道教训,今后就要改过。”

“师父真好,重儿一定听话。”重紫抱住他的腿,一双大眼睛却闪着促狭的光。



再两日过去,洛音凡终于崩溃。

“重儿!重儿!”

独居紫竹峰,从无外人敢上来打扰,因此洛音凡经常几天都难得开口说话,可如今他发现,自己说话的次数明显增多,其中念得最多的就是这两个字,而那小小的人儿总是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面前,没学仙术也能跑这么快,似乎早就等着他叫,期待得很,这让他好气又好笑,小徒弟莫非喜欢受罚不成?

他严厉地看着面前的重紫:“去殿外罚跪,跪足两个时辰方能起来!”

殿外很快又传来哭声,越来越响亮。

这个不长进的徒弟!洛音凡决定不去理会。

果然,外面很快安静了。

洛音凡有点担心,迟疑片刻,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决定出去看看。

这一看倒好,殿外阶前空空如也,人居然不见了!

洛音凡头疼了,其实他也从未遇上过这样的情况,不论何时何地,所有仙门弟子见了他都是恭恭敬敬,无人敢乱来,此刻他实在难以理解,师兄师叔们的徒弟都那么听话守规矩,偏偏自己的徒弟就如此顽劣,果然师父不是人人能当的,不得其法,当得也很辛苦。

人跑了只是小问题,紫竹峰上有什么事能瞒过洛音凡,很快重紫就被拎回来,跪在了大殿内。

在我眼睛底下看你还跑!洛音凡往案前坐下。

这回重紫陪在殿上罚跪,竟出奇地安静规矩,不吵也不闹,只是拿大大的眼睛望着他,似已入神。

洛音凡暗地里也在留神观察,心下惊异,小徒弟真喜欢受罚?

两三个月下来,日日习吐纳之法,得天地灵气滋养,初上山时那个头发黄黄双颊凹陷的小丫头早已不见,头发乌黑而有光泽,瓜子小脸上长出几分肉,脸色也日渐红润,整个人看上去水灵灵的,尤其是那双大眼睛,黑白分明,眼珠子亮晶晶的,不动时就乖巧可人,一旦转来转去,就变得古怪机灵,透着几分狡黠,多半就是有什么坏主意了。

被她看得莫名,洛音凡终于忍不住,生平头一次主动询问别人的心理问题:“你又想做什么?”

仿佛做了错事被发现,重紫立即涨红脸,垂下眼帘,透着几分心虚。

洛音凡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她面前。

感受到面前的人是真的在生气,重紫终于不安了,抬脸:“师父……”

他看着她,不说话。

做得过分了?重紫越发惊慌,再次试探性地唤了声:“师父?”

洛音凡终于俯下身,双手扶着她的肩,轻声道:“为何故意如此,为师收你为徒,是盼着你学好,你怎的这么不听话不长进?”

师父已经看出来她是故意的?重紫呆住。

美丽的眼睛俯视她,里面是浓浓的无奈与失望之色,同样的姿势,让重紫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神仙大哥,他若知道她这么不学好,也很失望吧?

重紫终于撇撇嘴,小声哭起来。

洛音凡自悔说重了,将她从地上拉起来:“今后不得淘气,要听话,记住了么?”

面前的脸美得令人窒息,配着期待的表情,重紫再也不能拒绝,哽咽着点头。

见她真有悔意,洛音凡摸摸她的脑袋:“下去吧。”

重紫欲言又止,不情愿地出殿去了。

朝朝暮暮

人一旦闲着,日子就过得格外慢,重紫总算知道什么叫做度日如年,当小叫化时,至少每天还在为食物烦恼,如今连吃饭也省去,吐纳之法已经很熟练,几乎没有别的事情做,除了睡觉,就只剩下发呆了。

几番闯祸都不忍过多责罚,师父是真的待她好,她脸皮再厚,也万万不能再调皮惹他生气。

重紫无精打采地看了会儿云海,越发无趣,忽见殿前水流烟动,一时来了兴趣——师父常说四海水阴寒无比,乃是取四海海底暗流之水精灵汇合而成,不知道它的源头在哪里?

望望那水,似通往山后。

紫竹峰其实很大,山前是竹林,不知山后是什么样的?

黄昏时分,重紫沿着四海水向上游走去,想要看个究竟,可是很快她就失望了,山后同样是大片的竹林,只不过更密,更茂盛,遮天蔽日,脚下的云气也更厚,犹如蒸汽般腾腾地往上冒,又像扯散的棉花漫天飞舞,地面极其凹凸不平,走起来很艰难。

转入竹林深处,重紫只觉索然无味,见天色已晚,再走下去就看不见路了,于是转身打算回去。

背后似乎有什么东西。

那感觉,就像被一双眼睛紧紧盯着。

心头莫名其妙升起恐惧,如同新发的芽,在心头滋生,不停生长蔓延……

重紫全身僵硬,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呆在原地,迟迟不敢转身,其实这也是小孩子的正常反应,正如他们怕黑,晚上走路就不敢回头,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然而就算是重紫当小乞丐孤独一个人的时候,也从未有过这样可怕的感觉,

许久没有动静。

眼花了吧?重紫暗暗宽慰自己,决定不去理会,她深深吸了口气,抑制住砰砰心跳,身体跟着视线缓缓后转。

身后空无一物。

真的没什么,重紫一颗心总算落地,也不敢久留,快步就走。

低头之际,眼角余光清晰地瞟见,有道黑影闪过。

重紫吃吓:“是谁?”

话音刚落,面前就出现一片阴影。

那是一头巨大的怪兽,四足,其貌甚似狮子,细看又不是狮子,略显凶恶,身形比重紫足足高了一倍不止,此刻它正前肢伏地,作出戒备的姿势,随时准备攻击。

感受到威胁,重紫吓得连连后退,大呼:“师父!师父快来呀!”

紫竹峰上来了生人?那怪兽也觉得疑惑,仔细瞧了她半晌,渐渐放松警惕,低吼两声,缓缓站起身,朝她走过来。

难道它要吃自己!重紫捏紧拳头。

与此同时,怪兽似乎发现异常,脚步猛地顿住,脖子脑袋上的毛迅速竖起,两眼陡然放出凶光,一声怒吼,纵身朝她扑去。

脚底被拌住,重紫摔在地上,眼睁睁看着怪兽挥爪扑来,避无可避,绝望地闭了眼:“师父!师父!”

白影闪过。

重紫只觉身子一轻,离开了地面。

洛音凡抱着她,飘然落地:“重儿!重儿!”

淡淡的语气比平日多了几分焦急,重紫立即睁开眼睛,看见面前熟悉的脸,好半天才回神,颤声道:“师父。”

见她无事,洛音凡松了口气,接着又将俊脸一沉,这顽皮的小徒弟难得规矩两日,如今竟然又闹出事,方才若非他听到守山狻猊的叫声及时赶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狻猊已经安静,像只小狗一样蹲在旁边,正疑惑地望着他怀中的小人儿。

洛音凡轻轻拍它的脑袋。

狻猊听话地站起身,回竹林深处去了。

原也怪不得它,方才那强烈的煞气连他也要误以为是魔族,想是她出于恐惧本能地想要反抗,所以才招得狻猊误会,险些丢了性命。

洛音凡看看怀中小徒弟,既无奈又生气:“又不记得为师的话了么,如此淘气,回去须将你关在房里,面壁思过!”

重紫惨白着小脸,半晌“哇”地大哭起来。

那哭声实在凄惨,可是小徒弟实在太顽劣,差点玩出大事,不能不给点教训,洛音凡硬起心肠:“既然害怕,怎的还要顽皮乱跑?”

重紫抓着他的衣襟,哭出无数眼泪,方才抽抽噎噎道:“师父总不理我,师兄他们都可以……可以见师父,闻灵之都可以跟着闵仙尊,我也想……陪着师父。”

就为这个!洛音凡这才明白小徒弟顽皮的真正缘故,一时呆住。

因为他总不理她,所以她才想尽办法闹事,却又不犯大错,好引他注意,故意受责罚,跪在殿上就是为了陪他?

看怀中小脸满是委屈之色,大眼睛肿得快眯成了缝,洛音凡暗暗惭愧,身为师父,不教仙术便罢,将徒弟丢在外面不闻不问,确实太不称职。

“是为师疏忽,今后别的师兄怎样,你也能,如何?”语气软下来。

“我要像师兄他们那样,天天跟着师父。”

“好。”

“我可以进殿陪师父吗?”

“不吵闹,就可以。”

“我一定不吵。”

长剑出鞘,浮于半空,剑身光华闪闪,映着阴暗的竹林,如同秋水般荡漾,洛音凡抱着她轻轻踏上去。那剑便缓缓升起在半空,在竹浪之上穿行。

御剑乘风,天地间惟剩了师徒二人。

向往许久的怀抱,舒适,叫人放心,能为她挡去风,挡去寒冷,重紫第一次躺在里面,仿佛身在梦中,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眼睛也不敢眨,生怕醒来。

熟悉的脸依旧美得淡漠,可是,她在他怀里。



第二日一大清早,洛音凡刚刚起床,准备去殿上,果然就见重紫等在了殿外,乖巧又干净,她跟着他进殿,殷勤地帮他磨墨铺纸,端茶递水,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小小徒弟忙里忙外,一个大人却坐享其成,洛音凡反倒很不习惯,抽空命令她:“下去歇着吧。”

重紫不肯,振振有辞:“师兄他们都……”

这句话对洛音凡很管用,别人的徒弟怎样,他的徒弟当然也能那样,渐渐地,他也不再反对,理所当然让小徒弟伺候了。

几个月下来,洛音凡发现重华宫变得热闹许多,也不对,是他的周围变得热闹许多,每天早起一出门,就有个乖巧的小徒弟跑过来叫“师父”,处理事务时,还有人在旁边斟茶磨墨,可以不必劳动他作法。

清静了几百年,身边突然多了个小跟班,其实对洛音凡来说并无太大的影响,小徒弟很懂事,在他处理事务的时候绝对不会吵闹。

当然,小孩子仍有顽皮的时候。

趁他歇息,重紫爬到他的椅子上,一本正经提笔学他写字。

洛音凡立即将她从座上拎下来:“不许胡闹。”

她咯咯笑着抱着椅子背不松手。

粉红的小脸上一派天真,水灵灵的大眼睛满盛淘气,洛音凡无奈又好笑,开始怀疑,别人的徒弟也都会这样撒娇的?



夏夜星空浩瀚,师徒二人在殿前四海水边赏夜,洛音凡端坐品茶,重紫却趴在桥上数水里的星星。

凉风过竹,漫山竹响,声如天籁。

重华宫夏夜景色最美,往常是独自静坐,今年多了个人一起看,感觉似乎也很好,洛音凡看着水边安静的小人儿,目光里不禁有了一丝暖意。

重紫看了半日星星,忽然一脸失望道:“师父,这些鱼都怕我,不敢出来。”

洛音凡道:“你煞气太重,寻常鸟兽最容易感应到,所以害怕。”

重紫道:“狻猊为什么不怕,还敢咬我?”她已经知道了怪兽的名字。

洛音凡耐心解释:“狻猊是上古神兽,通灵性,奉命守山,它原本不伤人,只是发现煞气,以为你要害它,因此本能地攻击。”

重紫委屈:“我不想害谁。”

洛音凡摇头:“天生煞气,原不怪你。”迟疑了一下,他又违心安慰道:“只要心存善念,不做恶事,自能压制它,有朝一日它或许就消失了,狻猊就不会再咬你。”

重紫是小孩,信以为真,高兴起来:“师父别怕,我不会做坏事的。”

洛音凡点头不语。

一身白衣比雪还要干净,拖垂于地面云毯之上,星光下,他一脸淡然坐在那里,越发冷清出尘。

重紫托腮看得发呆,半晌,她忽然开口道:“师父,我遇到过一个像你一样的,穿白衣裳的神仙。”她眨眨眼,一边回忆,一边将当年的事说了出来:“他在我身上施了仙术,别人要打我,就会飞出去,可是后来不灵了。”

“别人打你?”

“他们不喜欢小叫化。”

原来小徒弟之前过的是那样的日子?洛音凡抬手示意她近前。

重紫飞快从地上爬起来,跑到他面前。

洛音凡拉起她的手,掀开袖子,果然见那小手臂上有许多伤痕,小孩子长得快,伤痕已经很浅了。

不知为何,看着这些浅浅的伤疤,洛音凡竟隐约感到一丝心疼:“他们打的?”

表情依旧平淡,语气里却已带了许多关切。

重紫鼻子一酸,垂首。

如今总算明白师兄们为何那么维护徒弟,小徒弟不仅可爱,且天性纯善,就算带煞气又如何,始终不过是个寻求保护的普通孩子罢了,若非师兄与师叔执意阻拦,他会用心传她仙术吧。这么小的孩子,不知受过多少欺负,如今还因为偏见,不能与其他师兄弟一样修习仙术,做师父的焉能不内疚?

洛音凡沉默半晌,道:“有师父在,没人会欺负你了。”

他原是安慰,哪知重紫听得大眼睛闪闪,眼泪直掉,扑到他怀里大哭起来。从未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她当然相信,不论出什么事,师父都会保护她,就像上次被守山狻猊攻击时突然出现一样。

只要留在他身边,不会术法又如何,谁能伤得了他洛音凡的弟子?

想到这,洛音凡心下稍安,轻轻拍她的背。

重紫哭了许久,才擦擦眼睛,问:“神仙大哥给我的法术为什么不灵了?”

洛音凡道:“几时不灵的?”

重紫想了想:“好象……两年了。”

两年前?难道是……洛音凡面色逐渐凝重,迟疑许久,终究没有骗她:“天地间再无此人,术法自然就解了。”

再无此人?重紫失声:“他不在了?”

洛音凡点头。

重紫发呆:“那是死吗?神仙也会死?”

那场变故轰动一时,算得上仙门一大惨事,洛音凡微微叹息:“神仙自然可以不死,但两年前出了件大变故,逆轮之剑被盗,魔尊万劫现世,护送逆轮之剑归来的三千仙门弟子无一幸免。”见重紫满脸疑惑,他改口问:“你可记得那位仙长什么模样?”

重紫道:“和师父一样长得很好看,穿白衣裳,都是最好的神仙。”

小孩子记不清相貌,洛音凡摇头:“他身上可有佩剑?”

重紫摇头。

洛音凡道:“那便不是剑仙,是咒仙,当年护送逆轮之剑的人中,除了青华宫与我们南华派,正好有长生宫等咒仙门弟子,他在你身上留的应是仙咒。”

重紫哪里听得懂这些,只知道师父不会说谎,仙咒失灵,那个神仙大哥肯定也死了,想到这,她心里更加难受,不禁又哭起来。

小徒弟知道感恩,洛音凡立即趁机加以引导,握住她两只小手:“重儿!重儿!仙门弟子俱是以守护苍生为己任,死有何惧?区区一身就能救回更多人性命,有何不可?心怀苍生,与魔族征战而死,应是问心无愧,死有何憾?何况凡人亦会老死,他们转世轮回就如做梦,仙门弟子则等同长眠而已,又有什么可伤心的?”

哭声渐小,重紫抽噎着抬脸。

任何时候师父都那么美,此刻无疑是最最美的时候,神圣庄重,柔和的眼睛却比星光还要美丽动人。

神仙,本是为拯救苍生而存在,否则又怎配站在高处?

万物皆应责任而生,人一旦离开责任,就不配称作人,神仙放弃责任,也就不能再称作神仙。

重紫呆呆地望着那双眼睛。忽然道:“师父也会那样吗?”

洛音凡似知道她的心思:“师父没那么容易死,但如果一定要那样的话,也绝不会吝惜性命,师父只是希望你能像那位仙长一样,不因为贪生怕死就忘记责任,无论做什么,都要先以他人为重,以天下苍生为念,这才是师父的好徒弟,明白么?”

重紫点头,忽然一字字道:“我一定会学好仙法,帮师父对付魔族,守护师父!”

声音未脱稚气,语气却透着大人般的坚定。

洛音凡微微皱眉:“不是守护为师,是守护南华,守护天下苍生。”

重紫振振有辞:“苍生有师父守护,我守护师父,就是守护它们了。”

洛音凡愣了愣,被这番歪理说得哑口无言,哭笑不得,心里却也多少有些感动,忍不住唇角一弯。

这是重紫第一次看见他笑,浅浅的,却是世上最美的,也是最难形容的笑。

三分温柔,三分纵容。

还有剩下那些是什么,说不清楚。

犹如缓缓盛开的鲜花,给大地注入生的希望;又如黑夜透下的一线天光,胜过满天星璀璨。

美极,动人之极,飘渺之极。

重紫忍不住想要伸手去触摸,感受它的真实。

可惜他很快就吝啬地收了那一丝笑意,恢复平日淡淡的模样:“你天生煞气,为师暂且还不能教你术法。”

能让师父笑,重紫仍很高兴:“那师父什么时候教我?”

看着那双闪闪的大眼睛,洛音凡沉默片刻,抬手指着四海水:“等到水里的鱼儿都不怕你了,为师便教你。”

“好。”

想到神仙大哥可能已死,重紫又开始难过,奔上石桥,继续趴着。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