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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前落蕊-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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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而且,这玄漪的王位本该属于他。罹湮,他才是先皇御笔立下的太子殿下。”

  卷壹佰零捌 太子

  罹湮在望寻客栈等了整整一天,直至翌日酉时,却仍旧未见官燕侯派人过来知会任何。酉时三刻的时候,他骑上白马,心想容祀卿那老头子也当真固执,怕是再等下去也无意义,便打算先回玄漪与寐瞳会合。
  先前浅笙曾告诉他说:“前两天段则逸来苍蘅求见了颜啸。”罹湮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免一惊,而后眯起眼,淡淡地应了一声,“我知道了。”那天他吩咐浅笙,“颜啸一定知道段则逸的目的,你去宫里走一趟,无论用什么法子都要从颜啸口中套出些话来。”
  这一日,罹湮坐在马鞍上,迟疑了片刻,终是一甩马鞭驰骋而去,然而世事总难预料,他不曾想到先前他等了许久不曾等到侯府一人前来,这会儿他打算离去,却有一人不顾性命地冲到他前方展开双臂挡下了他的去路。
  罹湮心下一惊,赶紧用力拉扯缰绳勒住马儿,面前那人似乎毫无受惊地立在原处,很笃定这马伤不到他一样。待马停下,罹湮这才看清眼前的人,厉声训斥:“容轩,你不要命了吗?”他微凝了眉,却愈发显得楚楚动人,“你要是死了,我上哪儿再去找个一模一样的容轩来赔给漫罗?”
  而容轩却对罹湮的埋怨丝毫不予理会,只道:“我是来给你捎个话,我爹已答应协助皇上助你上位。”他看到罹湮轻轻地扬起唇角,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少年与几年前漫罗刚将他从勾栏院领回来时很不一样了,“罹湮,我有些话想问你,不知方不方便借一步说话?”
  罹湮隐约猜出容轩想要与之说的是些什么内容,却也并未觉得为难,只洒脱地颔首道:“好啊。”说着翻身下马,牵着那匹毛色绝佳的白马与容轩并肩走在一块儿,“前边有家安静的茶坊,就上那儿找个雅间坐下慢慢聊吧!”
  “好。”
  ~
  百醉桃渊,寐瞳与漫罗二人并肩坐在小溪边,身后是那棵美丽的桃树,花瓣翩然飘零,时而落在水面上,随波逐流。
  寐瞳清了清嗓子,开始将当年的那个故事娓娓道来,“萧珏本是庶出,她母后乃一名妓,身份卑微,照理说这皇位怎么都轮不到他头上,偏偏先皇老来得子,萧珏却是他的第一个儿子,本是喜欢得紧,可随着萧珏日益长大,先皇发现他为人有很大的问题,对这皇位又实在看中,心里便开始对这个儿子有所疏远,也一直没有立下太子。恰逢那时皇后怀了身孕,宫里便起了传言,道若是皇后肚里怀的是个皇子,恐怕就是将来的太子了。”
  “那时萧珏年纪还小,却已有了强烈的野心,听闻这般传言,便担心皇后肚里的那个孩子夺走了本该属于他的皇位,于是暗地里就打算对付皇后,弄掉那孩子。可毕竟他当初还只是个小孩子,思想难免不过成熟,一日他一个人跑去坤宁宫找皇后,硬拽着皇后陪他玩,可那时皇后已有六个月的身孕,委实没法陪他,萧珏一怒之下便用头对着皇后的肚子狠狠一撞,害得皇后险些流产。之后先皇怪罪下来,罚萧珏幽禁一年。”
  “待萧珏解禁出来,先皇已立了那皇后所生的小皇子为太子了,小太子一周年庆宴上,萧珏又打算害那个孩子,却被先皇早早发现意图拖了下去重罚,那次萧珏的母后嫣妃拼了命地保护自己的孩子,最后萧珏是平安无事,而嫣妃却被活活打死,自那以后萧珏就安静了下来,太医看过后道是这孩子得了自闭症,先皇也没多表态,只是每每念及这孩子年纪小小就这般狠毒,不禁心寒,想就当没有这个孩子也罢。”
  “然而就在萧珏十岁那年,太子殿下意外身亡,仵作查过之后只说太子是被震断经脉而死,萧珏十二岁那年,某日他深夜闯入先皇寝宫,逼着他立下新的遗诏,将皇位传与他。而后圣女一族被灭,我爹尹庭沛与君再策以及一些三代老臣或是不愿意屈服者皆被强冠了罪名判了死罪或是暗杀满门,而罹湮和浅笙是那群人里幸存下来的两个孩子,只因段则逸道,这两个孩子骨骼清奇,留在身边授以武学,他日可为之办事,成为左膀右臂。”
  “所有人都以为在这场父子间的斗争中,输的人是先皇,是他太过小觑了萧珏,才会导致日后的这些血灾。可是那样想的人其实都错了,就算真要论个输赢,先皇也并没有完全输,因为太子并没有死。早在太子诞生之后,萧珏还在被幽禁的时候,他已看出了萧珏的野心,当时只是想着护住太子,所以他将初出世的小太子与左相夫人刚诞下的孩子对换,而为了证明太子的身份,他狠心用上圣女一族专制的特殊染料温麝,在太子背上刺了一只凤凰刺青,想他日若是局势有变,太子背后的凤凰图腾则可证明他至高无上的皇族地位。”
  “所以说,当日死在萧珏手里的那个孩子才是君再策的大儿子,而罹湮,是先皇按在君家的真太子。而知道这件事的人有两个,一个是当年的大圣女天彤,另一个是那时亲手为罹湮刺青的圣女,亦是你娘初柔。”寐瞳一口气说到这里,随之抬起眼,认真地看入漫罗的眼中,“不用怀疑我口中这些事的真实性,因为这些都是你娘亲口告诉我的,绝无虚假。”
  漫罗闻之大骇,惊恐地瞪大了双眼,“你见过我娘?”
  寐瞳微微颔首,“她如今还被萧珏关押在圣女塔里,当年圣女一族与先皇立下的立罹湮为太子的诏书,早在圣女一族别灭当日就被发现,被烧成了一片灰烬,所以如今要想恢复罹湮的身份,让萧珏下台,只有你和你娘与我们联手,所以我才说,除了你之外,我绝对找不出第二人能够帮我。”
  漫罗顿时明了,然而却对寐瞳的计划表示质疑,“我知道你打算利用我是圣女后人的身份来立新王,可是圣女一族早在十八年前就被灭了,如今就算你真的把我和我娘带到朝堂上,又是否能保证圣女还有当年那样的权利可以亲立皇帝人选?”
  但漫罗万万没有料到,寐瞳竟然无比坚定地道:“是,我能保证。”顿了顿,他复又启口,“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既然当年萧珏可以弑父篡位,为何我就不能也来个弑君呢?只要众臣意识到萧珏已然落败,我再将你与你娘带出来,让你娘说出当年萧珏篡位的真相,再证明你是圣女后人,以你的身份来立下新王,再有几个老臣极力支持的话,我不认为有谁还会那样不识时务来反对圣女一族。”
  漫罗轻声一笑,“你把圣女一族看得太高了。”寐瞳道:“那是因为她们确实曾经站得很高。”
  漫罗唇边的笑意更浓了,“你也说了,那只是曾经。”寐瞳又道:“既然曾经站到过那么高,就算过了十几二十年,一样可以。”
  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敛去,漫罗淡漠地望着寐瞳,久之才道:“你很坚持。”
  寐瞳忽而笑开了,“君尹两家历代效忠王朝,若是萧珏是光明正大地登上皇位,我定当极力挺他,偏偏他乃弑父篡位,那我理应为真正的太子罹湮夺回皇位。”
  漫罗了然地颔首,“我明白了,如今你无非是想要我助你让罹湮上位罢了,我可以帮你,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寐瞳郑重地答应道:“只要你能帮我,无论是怎样的条件,我都一定答应你。”
  漫罗满意地笑了笑,眼中瞬间闪过一道杀气,“那你就听好了,要我捧罹湮上位可以,事成之后拿你的命来换,如果你食言了,我会再以圣女的身份站出来,使尽手段拉罹湮下台。”
  寐瞳一怔,眸中漫开一股浓郁的忧伤,“你就如此恨我?”见漫罗沉默不语,脸上尽是凉薄之意,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这条命本就在事情办完后将双手奉上与你,我之前给过你的承诺定当说到做到,你可以另提一个要求。”
  漫罗好奇地挑了挑柳眉,她确实记得寐瞳曾经说过等一切太平以后他将让漫罗亲手杀了他,当时只觉这话听着儿戏,不料他却是认真的。既然如此,也好。
  “那么我就另提一个要求。”她的目光突然变得很悠远,“你要安排一个信得过的女子时时刻刻守在罹湮身边,为他分忧、照顾他、爱他。”
  寐瞳听着漫罗的这番话,心里突然很痛很痛,另外还带了一阵酸楚,沉默了须臾,他方才缓缓回应了一句,“嗯,知道。”声音很轻,似乎带了一丝哭腔。

  卷壹佰零玖 软禁

  漫罗终究是答应了寐瞳的要求,而与此同时,容轩从罹湮口中得知了一切的真相,他从未想过这个阴柔秀媚的少年,竟会是玄漪命定的王。
  那一日的黄昏,罹湮驾着白马奔驰在夕阳之下,容轩在其身后远远地望着他,忽然间觉得这个身负皇族使命的少年,他很可怜。
  而当夜他回到官燕侯府,整理了包袱,向容祀卿辞了行后,便连夜离开了苍蘅,潜入了玄漪。容轩走的时候浅笙正在暗访养心殿,与颜啸一番交谈,当他回到侯府发现容轩已经离开,再想追着他去,却已为时已晚。
  无奈之下,他惟有飞鸽传书给寐瞳,告知容轩可能已经进入玄漪边境。
  而那段时日,寐瞳一直在等一个机会,那便是萧珏一个人的时候,身边没有带任何一个侍卫,并且没有任何人知道其行踪的时候。这种机会固然不多,但寐瞳却知,很快这个机会就要到来。
  萧珏一旦发现他身上的圣女塔钥匙遗失,定会心里不安亲自赶来塔内一看,而那时便是寐瞳等的时机。他本以为在皇后死后不久萧珏就会察觉钥匙不见了,却怎料过了近两个月,萧珏却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看来这十年来,他对圣女一族的防范之心早已松懈了下来,初柔曾说,萧珏已有三年不曾踏入圣女塔,但三年内却不乏有人进来审问她一些关于圣女后人的事,但那些进来的人,以后再也没能出去。而每日用食时分,饭菜都会通过机关被送到她面前,用饭的时候,身上的枷锁会自动松开,伸展出五尺长度,让她可以自由动作,而一个时辰以后,那些铁链又将被收紧,她则又被绑回石柱上,这般日复一日,她却有幸活到今日。
  如此看来,萧珏显然已不那么重视这个被关押在圣女塔内的过气圣女了,如今他只顾忌当年那个身上留有圣女血液的孩子,他必须杀了她,方能在皇位上坐得安稳。
  而寐瞳等的那一个机会,终是在罹湮回到玄漪后的第二日到来了。是时寐瞳正巧在塔内,忽闻外边有细碎的声响,便竖起耳朵一听,顿时心下惊恐,“是开锁的声音,看来是他来了。”言下他纵身掠起,朝着更上层飞去。
  此时外边传来很细微的声音,“赵痕,你送这位锁匠出去吧!”赵公公应了一声,“是。”
  这两人的对话本是极小声的,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听得见,偏偏寐瞳耳力极好,又有心偷听外边的声音,于是赵公公与萧珏的一番对话则毫无遗漏地落入了他的耳中。
  至此萧珏方才迈开步子朝着初柔这边而来,寐瞳躲在圣女塔的第三层,透过楼梯的缝隙时刻观察着下面的情况。
  萧珏走到初柔面前,见她还被锁得牢牢的,这才安下心,心想:看来是他多虑了,钥匙许是不小心弄丢了而已。
  正思忖间,初柔突然开口,嗓音暗哑,“敢情陛下怎就得了闲,竟如此好兴致地来此处看望我?”
  萧珏此人生来听不得有人用这种口气对他说话,当下便显出不悦,“别以为朕不敢杀你,颜漫罗就是你的女儿吧?哼,不过是苍蘅派来玄漪的一名质子而已,有何能力威胁朕的皇位?”
  初柔痴痴地笑,不言语,那模样歇斯底里,让人猜不透。
  萧珏不禁蹙起眉头,待初柔笑过之后,他沉声而道:“我一定会杀死颜漫罗。”
  初柔的脸色略显黯然,“是吗?好啊,那你就去杀啊,我倒要瞧瞧你怎么杀。”她又冷笑了一声,“兴许到现在还没找着人呢?不然也不会来这儿拿我出气了。”
  萧珏被说中了心事,一时语塞,沉默了许久,冷然道:“你等着瞧。”言下愤然转身,便要离去。
  寐瞳在上层看着此般情况,心中暗道机会来了。于是脚下轻点,手执玉箫朝着萧珏的背后逼近。
  萧珏明显地感觉到一股杀气,似乎身后正有一股强大的内力向他使来,他立刻转身,忽见眼前一个黑影闪过,正欲防守,喉间却已被一样冰凉的武器抵住,顿时性命已交由他人之手。
  萧珏后悔不已,心想早知如此就该带个人出来,总好过如今这般身陷险境,却又无人求助。那人迅速点了他身上的几处穴道,让他动弹不得,至此他方才看清来人,不禁惊呼出声,“寐瞳?”
  寐瞳莞尔一笑,将玉箫从萧珏喉间拿来,淡然启口,“正是我,陛下。”萧珏眉头深锁,不解地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寐瞳从怀里摸出一把钥匙,在萧珏面前晃了晃,“知道皇后被您杀死的那天,她为何会到圣女塔前来吗?”不出意外地在萧珏眼中看到惊诧,寐瞳又接着道:“当日其实真正约了她的人是我,因为我与她做交易,说如果她能为我偷到圣女塔的钥匙,我就成全她与浅笙,可是没想到陛下您居然没被那支香迷晕,所以那一日我没有出现,而钥匙最终却通过浅笙之手到了我这里。”
  萧珏不敢置信地摇着头,“你一直都在算计朕吗?”寐瞳无所谓地耸耸肩,“陛下要这么理解也可以。”
  而萧珏却是一副受伤的表情,“为什么?朕待你如此,而你却要背叛朕?”
  寐瞳唇边的笑意忽而变得苦涩起来,“为什么?”他讥讽地反问,而后再度启口,嗓音低沉,“因为尹庭沛是我爹,而你是我的杀父仇人。”
  萧珏一愣,而后才忽然明白过来,这么多年,自己究竟留了个怎样的祸害在身边,他不禁大笑起来,“好啊,尹寐瞳,你竟然连朕都骗过了,怪不得朕一直觉得你这双眼睛那么像一个人,原来是像尹庭沛啊!”他突然止住笑,极为严肃地道:“你究竟打算如何?杀了朕你也不会好过,到时候没有人挺你,群臣必将视你为敌,惟有朕方可保你周全。”
  “我不稀罕。”寐瞳清冷的嗓音回荡在空旷的高塔内,他一步步地退到初柔身旁,对那妇人如是道:“夫人,你再忍一天,明日此时我会过来救你,之后的一切,还望夫人多多关照了。”初柔轻柔地一笑,“当然。”
  萧珏听着那二人的对话,终于明白过来,“你们两个串通了一气?”
  寐瞳又向萧珏走近了一步,笑道:“你也不笨啊,再告诉你一些事好了,其实站在我这边的人,还有罹湮、浅笙和漫罗。”语毕忽见萧珏脸上露出惊恐,“君罹湮和颜漫罗不是死了吗?”
  寐瞳微笑地偏了偏头,模样很是天真,而口吻却多少显出些邪佞,“只是你以为他们死了而已,而事实上,他们还活得好好的。”一语过后,他伸出两指点了萧珏的昏穴,随后将他扛在肩上,冲初柔说了一声,“夫人,明日再见。”而后纵身跃出塔内。
  一直到寐瞳带着昏迷中的萧珏回到陛下寝宫,都没有让任何人发现异常。当天夜里,他对外吩咐,道是陛下身感不适,却又不愿看太医,便使人去熬了一副药,而那些下人自然不知,那副药是寐瞳亲自配的,药效同软骨散一般。
  于是萧珏便在床上一连躺了数日,其间寐瞳时刻伴在他的身旁,有时也会像以前一般吹箫给他听,可是床上那个帝王却再也没有过往的那番闲情雅致。
  萧珏被点了哑穴躺在床上,他一直在想着逃跑,却也委实无能为力。
  寐瞳时常会同他讲话,说很快天下就将易主,说其实他是一个很不合格的王,说他杀了那么多人,终究是要遭报应的。那天寐瞳坐在床沿,依然是吹那一曲《乱红》,吹到最后突然哭了,萧珏第一次看到这个人流泪。
  寐瞳说:“小时候爹总会手把手地教我吹箫,那个深夜我听到爹在吹一支特别凄美的曲子,就是乱红,后来爹告诉我,那支曲子是用来追忆娘的,所以我也最爱吹乱红,因为这里边包含了我与爹对娘的思念。”
  寐瞳还说:“其实一直到现在,我都有一个遗憾,那便是从小都跟在师父身边学武,而与爹娘只有一月才能见上一次,师父后来对我说,我该庆幸,倘若我是生活在爹娘身边,那么早在十八年前,我也该与爹一同命丧黄泉了,可你知道吗?这些年我活得很辛苦,我宁愿我死在十八年前的。”
  萧珏被寐瞳软禁的那些日子,寐瞳同他说了很多话,说到以后则恨极了他,那天他扣住萧珏的咽喉险些掐死他,手下的人拼命地挣扎,最终他松开了手,苦涩地笑起来,“你迟早会死,只是,我要让罹湮亲手杀死你。”

  卷壹佰拾 攻城

  萧珏被困的第二日,寐瞳果然依照承诺将初柔从圣女塔内救出,同一日,他将漫罗接离百醉桃渊,送至落寐宫。那日午后,漫罗于落寐宫内见到一位年近半百的夫人,那位夫人瞧见她的时候眸中尽是激动的光色,其实不用任何人指点,她已能猜出对方的身份。
  “娘?”她轻柔地唤了一声,而后初柔猛然朝她奔来,一把将之拥入怀里,“漫罗,娘很想你,你知不知道,这十八年来娘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你。”言至此处,泪已划破眼眶。
  漫罗怔怔地被初柔抱着,过了许久方才回过神来,“嗯,我终于能见到您了,娘。”漫罗生性淡泊,本也不太适合这样的场面,偏生此刻初柔对她表现出的关怀让她不禁为之动容,沉默了许久,只觉鼻尖一阵酸楚,亦有一股暖流顺着眼角悄然滑落。
  那段时日寐瞳在外拉拢朝中老臣,而漫罗与初柔则一直住在落寐宫内。寐瞳遣走了殿里不少奴才,只留了两三个信得过的丫鬟伺候。
  漫罗日日与初柔并肩坐着谈心,她们聊了许多事,也说了不少这些年来对彼此的挂念。漫罗问初柔她爹是个什么样的人,于是初柔就给漫罗讲关于颜宇的事,从颜啸与颜宇初访玄漪说起,一直到她与颜宇两厢情愿,再到颜啸向她示爱,她拒绝,最后是她怀上了颜宇的孩子,而颜宇却死在苍蘅与白茗的那场战事中。
  初柔告诉漫罗,“你爹是个很了不起的人,他是个英雄。”漫罗闻之淡淡地笑了起来,而后启口,“我为自己有这么个了不起的爹而自豪。”
  玄漪十九年,春,月圆之夜。
  一场大火直逼宫门,所及之处带起一串熊熊火苗,宫人们个个都在忙活着灭火,就怕这火势越烧越大,最终将威胁到陛下的性命。众侍卫大呼救驾,而与此同时,浅笙带着一支苍蘅精兵攻进城内,前后不曾泄露一丝一毫的风声,将玄漪禁宫侍卫军杀了个措手不及。
  那一个夜晚,空气中都散发着浓郁的血腥气。
  萧珏的寝宫内,惨烈的痛呼声此起彼伏,寐瞳手里握着一把带血的匕首,望着榻上满脸汗水的萧珏,他低声笑起来,疯癫猖獗。
  当锋利的刃挑断了那帝王的手筋脚筋,萧珏便知道,他输了,输得极为彻底,此生他不可能再有翻身的机会,往后的日子,就算不死他也只能成为一个行动不便的废人。
  思及至此,他疯狂地笑起来,一声接着一声,何其悲凉。他无力地靠在床栏上,如一个没有了灵魂的躯壳,目光空洞,神情悲绝。
  寐瞳轻轻抬起他的下颌,对他说:“害人终害己,萧珏,你早该料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萧珏涣散的目光这才慢慢收拢,冷冷地望着寐瞳,他依然在强词夺理,“这个世界本就弱肉强食,那些人自己无能,死不足惜。”
  寐瞳愤然,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直把萧珏打得偏过头去,唇角溢出些许血迹。“没有谁是该死的,你不过是在为自己的野心寻一个借口,可怕的帝王之家,萧珏,你已经是个怪物了,你知不知道?”
  “怪物?”他冷笑道:“我怎么做错了?凭什么因为我的母后身份卑微就剥夺我当皇帝的资格?若是嫌我身份卑贱,为何当初还要将我生下来?”他歇斯底里地吼着,而后一阵喘息。
  寐瞳无奈地摇摇头,“你居然到现在还死不悔改。”
  殿外火光四起,刀戟声接连不断,惨叫声相继而起,带着无限的悲悯。罹湮负手立于白玉石阶之上,淡漠地望着底下杀作一片的场面,鲜血在一瞬间染红了双眼。
  “终于还是等到这一天了,父皇、母后,你们看到了吗?”他暗自低语,遥遥望着今夜宫廷的惨状,不禁微合了眼,随后转身往身后宫殿的尽头而去。
  “你以为你帮着君罹湮做了那么多事,他就会善待你吗?哼!”萧珏冷然启口,“怎么说我也还是这玄漪的王,你若杀了我,你也活不了多久。”
  寐瞳坐在床沿安静地听着他的话,久之才回了一句,“死就死吧!反正我本就是要死的人了,还会贪图这些时间吗?”他不禁喟然长叹,“只要亲眼看到你死,就算我被凌迟,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萧珏一愣,“你就如此恨我?”寐瞳坦然道:“对,我恨你!”
  正此刻,萧珏忽见门外有人走过,那一张脸分明就是段则逸,仿佛瞧见了一丝曙光,他立刻扬声大叫“救命”,然而张口才发出一个音调,却见眼前顿时闪过一个白影,而后一股力道落在下颌,只听“喀拉”一声,下颌竟被生生捏得脱臼。萧珏痛极,一时说不出一句话来。
  寐瞳回过神来,见其身侧的罹湮,悠然而道:“你的轻功依然是这般了得。”罹湮轻笑了一声,“过奖。”
  于桌旁的一只凳子上坐定,罹湮冷漠地望向床榻上面露痛色的男子,问道:“你刚才打算向谁求助呢?段则逸吗?”他柔声笑起来,却给人一种阴森的错觉。低眉细细打量自己白玉般的手指,他复又启口,“算起来,我其实应该称您一声皇兄才对,只是皇兄,我也奉劝你一句,别白费心思了,如今你已成为俎上鱼肉,还有什么能力从我手里逃脱?”
  萧珏怒极,奈何下巴脱臼说不出话来,惟有用仇恨的目光死死盯着罹湮。罹湮倒也不以为意,只笑言:“皇兄,明日的废帝大典,我很期待您的到场。”言下瞥一眼殿外,忽然又道:“既然皇兄刚才瞧见段大人那样激动,不如我就让您见他一见吧!”说着他轻轻抚掌,随后殿门被推开,段则逸款步走了进来。
  “微臣参见陛下。”段则逸微笑着请安,依然是一副老狐狸的奸诈模样。而他却并不认为如今的萧珏还能对他说出“平身”,于是自顾自地直起身,对上萧珏的眼,问道:“陛下感觉如何?”见萧珏眼中闪过明显的一道惊诧,他又补上一句,“不知先皇驾崩之时可有您这会儿痛苦。”
  萧珏恍然大悟,段则逸竟然也一直在做戏?
  寐瞳在一旁听了亦诧异不已,将视线从他身上扫过,而后望向罹湮,“这倒是有点意思,你是什么时候把咱们右相大人都给拉拢过来的?”
  罹湮依然优哉游哉地坐在桌边,单手撑着脑袋,“我并未去找他,而是在我回到玄漪的第二天,他主动来找了我。”
  “哦?”寐瞳好奇地挑了挑眉,看向段则逸,“关于你,我一直有一些疑惑,正好趁此机会问个清楚。”
  段则逸轻轻地笑了笑,“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问便是。”
  寐瞳微微颔首,“首先我必须确定你是敌是友。”伴着他的话音方落,段则逸便扬声道:“这点你尽管放心,我从来都是先皇派的,只是当初左相与暗使大人之死实在无辜,我深知萧珏并非好惹之辈,于是假意奉承,才能保住一条性命。”
  寐瞳轻笑了一声,“段大人聪明。”段则逸一抱拳,“国师过誉了。”
  “那么段大人是否一早就知道罹湮的真实身份呢?”寐瞳又问,段则逸点头道:“正是,国师有所不知,其实我并非因罹湮背后的凤凰刺青才知他的身份,而是早在君家被灭满门之前,我就知道了,先皇死前曾告诉我,说君家大公子乃真正的太子,要我力保他性命,所以我才向萧珏谏言,望留下君家两个孩子,实则我是为了保住皇家血脉。”
  寐瞳顿时了然,“原来如此。”怪不得段则逸明明知道罹湮的身份,却还甘愿为他保住这个秘密那么多年,看来演技最好的那个人竟是这只老狐狸。他不禁笑起来,“哈哈,段大人好手段,所以如今您来,是打算助罹湮登上皇位吗?”
  段则逸再度郑重颔首,“自然。”
  寐瞳脸上的笑意顿时敛去,寒着声严肃地问道:“我凭什么信你?”
  罹湮在一旁笑得温婉,斜睨着榻上萧珏脸色苍白眸中含恨的模样,他便不禁心情大好。余光忽然扫到段则逸向他投来目光,而后寐瞳亦看向他,他这才幽幽启口,“就凭他服下了我给的毒药,如果他敢背叛我,必将七窍流血痛苦而绝。”
  言终,殿外传来消息,浅笙所带大军完胜,宫中大火也已被灭,一切尽在计划之中,事情进展得极为完美。
  罹湮站起身,缓缓走到窗边向外望去,夜色之中一片颓败的景象,他深深地呵出一口气,感慨了一句,“终于快结束了。”

  卷终 逼宫

  当夜罹湮下令翌日早朝举办废帝大典,是时禁宫失火、城门被攻、侍卫军惨败的消息已传遍整城,所幸这场只局限于宫廷之内的战争并未伤及百姓的安危。朝中那些个大臣可是个个精明得很,经过昨夜多少都猜出了些事情的缘由,自是早已有了打算,想着在朝堂之上表态。
  而便是在那一晚,落寐宫里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漫罗听说罹湮一方完胜,于次日早朝便要逼萧珏退位,正式废除萧珏的皇帝身份,于是她便安心地接过丫鬟递来的一碗燕窝银耳羹打算喝过就睡,怎料才提起调羹,正待要喝,门前忽然出现一个人影,那人惊叫一声,“不要喝!”随后迅速闪到她面前,一抬手便将那汤碗打落在地,燕窝银耳洒了满地。
  小丫鬟在一旁见着这般场面,吓得直哆嗦,漫罗望着那一地的残局,亦不禁凝起了眉,抬眼望着眼前之人,这是个长相平凡的少年,她以前从未见过他,照理说落寐宫里的奴才早被清过一回,不该出现她没见过的面孔才是。
  如是想着,漫罗越发觉得此人身份可疑,当场训斥,“哪来的奴才,竟敢擅闯落寐宫!”
  那个少年微微一怔,而后神色清明地凝望着漫罗,沉默了须臾突然沉声道:“漫罗,是我。”说话间,眸中闪过一道别样的光色,就像是久别后的欣喜。
  此人的脸漫罗确是不认得,然而他的声音漫罗却熟悉得很,愣了一会儿,她忽然扬声,“容轩?”
  对方微微颔首,“是我。”他从怀里取出一根银针,而后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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