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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祸--太女请上榻-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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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这问题问的有意思。喜欢?别说她喜欢过,而且喜欢的还不止一个人。

“有。”她也不瞒他,这种事没什么好瞒的。

祁锦禹点点头,目光落在轩辕梦吃了一半的如意糕上,“那……这个人他喜欢你吗?”

哇,小太子也喜欢聊八卦?没看出来啊。

“当然,我们是两情相悦。”

手一颤,再问:“这么说,你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份求而不得的感情?”

下意识就想说是,但不知怎么的,她突然想到了云锦,心下立刻一阵刺痛,连欢快的神色都从脸上褪去,“既然是求而不得,我又何必念念不忘?”她再次扬起笑意,拿过一片如意糕,塞到嘴里,一边嚼一边道:“我连心都给他啦,他却不要,不但不要,还残忍地在上面狠狠戳了几个窟窿,我难过了一场,哭了几回,不过很快我就把他给忘了。”

他神情哀恸,看着他,急切的问:“忘了他?既然你爱过他,怎么能轻易忘得了?”

轩辕梦耸耸肩,无奈道:“不忘了他,难道要守着痛苦过一辈子吗?我已经努力过了,差点连命都丢掉,这样的感情我要不起,也不想再要,忘了他,对我对他,都是一件好事。”

他又开始发愣,屋外雨声淅沥,之前还晴朗的天空,此刻阴霾一片,就像人的心情。

轩辕梦实在无聊,就把剩下的如意糕全部吃掉了,却被甜腻的味道刺激一阵恶心,于是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促进消化。

无意中,看到床头的一样物事十分眼熟,走过去一看,竟是一只被摔成半截的琉璃兔。

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而且都破成这样了,还留着做什么。

好奇取下,却在感觉到冰凉的触觉时,猛地想起了什么。

那熟悉的感觉还未在脑中成型,一只手就从身后探来,近乎于粗鲁地将琉璃兔冲她手里夺走,因毫无防备,碎裂的断面划过手指,一阵刺痛传来,雪白的手指立刻被拉出一道长长的血口。

祁锦禹紧张地握着琉璃兔,眼中射出怒意:“谁让你乱动本侍君的东西了!”

她有些手足无措,见他对自己这样的下人都能和颜悦色,还以为他性子变好了,谁知还是这么个火爆乖戾的脾气。

“对不起。”这是她今天对他说的第二句对不起。

他一愣,怒焰高涨的情绪,瞬间被降至冰点。

两年了,这两年中,他寄人篱下,从未发过这么大的火,就算发点小脾气,也不会有人放在心上,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他只是皇帝的一个玩物,不同于他们的凤后,就算他受了委屈,皇帝也不会为他出头。

将琉璃兔重新挂在床头,回身的刹那,他看到她手上的伤口,鲜血淋漓,红白相衬,十分得刺眼。

“你的手受伤了。”他指着她的手,讶然道。

轩辕梦低头,看了眼正在流血的手指,没什么反应:“哦。”

“它在流血。”据他目测,她手上的伤口应该还不小。

“我知道。”

“你不包扎一下吗?”

“没关系的,一会儿就好了。”她的态度,就好像受伤的是别人而非自己一样。

“什么叫没关系?”他抓过她的手,看着鲜血直流的伤口,标准的皇帝不急太监急:“流了这么多的血,不赶紧包扎会化脓的。”

这点小伤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祁锦禹大惊小怪的态度,她觉得很没必要:“真的没事,小人皮糙肉厚,侍君无需担心。”

连放低姿态讨一个下人欢心都显得那样艰难,被压抑在心底多时的怨气终于爆发而出:“我堂堂侍君,如此厚待于你,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对于他的骤然发难,她并未感到惊讶,像是早就料到一般:“侍君还是不要厚待小人为好,因为不值得。”

她声音平缓无波,偏偏脸上带着令人无法厌恶的笑意,祁锦禹双拳紧握,一把抄起桌面上的瓷杯,用力砸下,然后回身指着她,嘶声怒吼:“你!你就和她一样,不管我怎么讨好,怎么努力,永远都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可她的心却是铁做的,冷得可怕!我是太子,一国储君,想巴结讨好我的人比比皆是,是我傻,我蠢,我竟然会爱上那样一个铁石心肠的女人!我的付出就那么廉价?连换她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都办不到!对,我现在什么都不是,那还不是拜她所赐!我恨她,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可留在我记忆中的,却全是她的好!你告诉我,我哪里不好,你们一个个都视我为瘟疫,想让我怎么做?也把心掏出来给你捅几刀,这样你才满意?”

他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小兽,徒劳地发泄着自己的不满,桌上的六只茶杯,还有窗台上的翡翠玉瓶,全被他砸成了稀巴烂。

在这之前,她以为只有女人才喜欢砸东西,如今看来,男人对砸东西也有着相当的偏好,眼看屋里已经没有可砸的东西,轩辕梦好言道:“侍君若砸的不过瘾,小人可以去找管事大人,让她再送几只花瓶,几副茶杯来。”

这无疑是火上浇油,祁锦禹怒目而视,一脚踢翻一把椅子,指着门外:“滚,马上给我滚出去!”

轩辕梦也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火气,刚才那句话果然不该讲,这下好,把接近祁墨怀的机会又给弄丢了。

转身,朝门外走去。

此刻屋外大雨瓢泼,雨势竟比之前还要猛烈,轩辕梦有些发愁,脸上的人皮面具虽是她以重金购得的上等品,可保七日不变形,但只要一淋水,面具上的颜色便会脱落,正当她犹豫要不要回去问祁锦禹要把伞时,拖着华丽宫装的男子几步追了出来,硬邦邦地下了命令:“给我回来,哪都不许去!”

得了便宜就不要卖乖了,沉默是金,不说话就是最好的回应。

祁锦禹的脾气有些怪,他真正发脾气的次数非常少,大多数时间,都是在生闷气。

从骄横跋扈,目中无人的太子殿下,变成今日凡事都要看人脸色的禹侍君,这两年来,他经历的痛苦,应该不比她少。

夏季气温炎热,连凉爽的水榭都驱赶不走阳光的燥热,每个大臣以及凤后的房间,都分派有降暑的冰块,却唯独祁锦禹这里,像是被人遗忘的荒原,轩辕梦找人问过,但却以冰的数量不足为借口,就这么理所当然地把她们的侍君晾在了一边。

轩辕慈的后宫并不充裕,除了封了两名侍君还是几个男宠外,就只有云锦这个凤后。

她对云锦的痴情程度,倒让轩辕梦挺佩服的,不过听说凤后的身体不好,这几日昏过去了好几次,连太医都束手无策,轩辕慈忧心如焚,连和昊天谈判的心思都没有,整天陪在凤后身边,亲自端茶喂药。

轩辕慈被云锦的病情绊住,无形中多给了她一些接近祁墨怀的时间。

可这几日,祁墨怀一直都不现身,反而差人去买卖字画,每天就看捧着山水字画的人,来来回回进出水榭,所有人都知道,昊天的皇帝迷上古董字画,可轩辕梦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个时候迷上字画?开什么玩笑,祁墨怀是那种越到紧张时刻就越谨慎的人,绝不可能在这样一个时期掉以轻心。

那些字画,一定有问题,只是问题在哪,她还没有弄清楚。

祁锦禹坐在窗前,烦躁地扇着扇子,远处有断断续续的琴声传来,就和她那日听到的一样。

抚琴的人并非刻意,只是为了排解心中忧虑,可那凝着惆怅与沉郁的调子,却令祁锦禹更加心烦气躁。

他猛地起身,“啪”的一声关上窗子,将那扰人的声音隔绝在窗外。

可没一会儿,他就热得难以忍受,又只好将窗户打开,窗户一打开,那琴音便如连绵不绝的细线,再次钻入人的耳朵。

“烦死了!”他抢过轩辕梦手里的扇子,似乎她的扇子比他的扇子风力更大,降温效果更好:“这人就是不知满足,明明是他亲手毁了自己的幸福,现在却要来折磨别人!”

潜意识中,她认定祁锦禹说的这个人,是云锦。

可他话里的意思,她却不是很明白。

那个男子,现在应该过得很幸福才对,他为自己编织了一个美好的未来,虽然是以牺牲她为代价,但不论怎样,他得到了他想要的,既然如此,还有何不满足?又何须来折磨他人?

“听说凤后的身子一直不好,皇宫里什么样的灵药没有,凤后得的又不是不治之症,调养个两三年,应该就没事了。”她捡起被祁锦禹扔掉的扇子,状似无意的问道。

祁锦禹用力地挥着手里的扇子,还是觉得燥热:“是他自己喜欢折腾,怨不得别人。”

执扇的手一顿:“侍君怎么能这样说凤后,我听说凤后的身体,从几年前开始就一直不康健,难道是做了凤后,过于忧思造成的?”

祁锦禹大力摇着扇子,眼中闪过一抹鄙夷:“是思念成疾还差不多。”

“思念成疾?”这玩笑大了,轩辕慈爱他都来不及呢,怎么舍得让他思念。

“宫闱之事,你还是少知道为好,凤后压根就不爱皇上,大家都避免提及这件事,这可是皇上的大忌。”一想起轩辕慈的狠戾,脊背窜上一阵冷意,竟不觉得热了:“别怨我没告诉你,皇上的脾气可没有我这么好,你最好学乖点,惹怒了我没关系,惹恼了皇上,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你。”

轩辕梦诚惶诚恐地点头:“是,小人知道了,多谢侍君的提醒。”

和她相处,祁锦禹觉得挺自在的,有种当初与那个女子在一起时的感觉,不知不觉,和她说的话就多了起来,“你也别太害怕了,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护着你的。”

轩辕梦继续认真点头,嘴角却缀了些笑意。

还是那个脾气,以前他还是太子时,就自以为无所不能,其实他很清楚,轩辕慈想杀一个人,天下间没有人能够阻止得了。

甚至于云锦,甚至于女皇。

琴音忽然戛然而止,突兀地让人连心里准备都没有,轩辕梦的心无端一跳,手指不自禁捏紧了扇柄。

祁锦禹倒是一派轻松,深吸口气,摇扇子的频率也慢了下来:“扰人清静的噪音终于停止了。”

轩辕梦沉默片刻,终于没忍住,走前两步,对半躺在摇椅上的祁锦禹问道,“侍君觉得渴吗?小人去厨房给您端碗酸梅汤来吧?”

正在闲闲摇扇子的祁锦禹蓦地转过头来:“你在打什么主意?”

咦?这话说得,跟祁墨怀一个调调,果然不愧是亲兄弟。

“没打什么主意啊。”故作委屈。

祁锦禹见她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不由得笑出声来,合起扇子,在她身上敲了敲:“其实是你自己嘴馋了,想喝酸梅汤吧?”

头垂得更低,故意表现出被猜中心思的窘迫:“侍君恕罪。”

“我又没怪你。”他重新打开扇子,随意挥了挥:“行了,你去吧,端两碗来,我们一人一碗。”

轩辕梦欢天喜地去了,跟掌管膳食的小内侍吵了一架,才成功拿到两碗酸梅汤,走到路上,不时探头朝祁墨怀所住的方位观望,这家伙不会躲在房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好几天了,他连门都没出过,这举动也太反常了,就算他天天闷在被子里睡大觉,但这么热的天,他也能睡得着?

奇怪,真奇怪,太奇怪了。

心里念叨着奇怪,才一转头,就见一道朱红色的人影,正静立在一丛花树后,目光沉静地望着她,双手负于身后,日光斜射在他脸上,半明半暗间,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手微微一抖,托盘倾斜,有一滴酸梅汤从碗中溅出,“见过陛下。”

他并非龙华君主,恭敬地行个礼后,不用等他表态便可离开。

但刚经过他身侧,就被他伸出的一只手臂拦住:“簪子,找到了吗?”

又是这句!

为什么他偏要揪着这件事不放!难道他闷在房里数日,满脑袋都是簪子簪子簪子?

“没有。”说完,便打算继续朝前走,可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物事,却阻止了她迈出的脚步。

银质的簪身,顶端雕刻有镂空梅花纹,血红色的宝石艳丽如血,更奇葩的是,簪子内侧,刻着一排字,这个世上,除了她以外,无人能看懂的文字——fack you。

已经没有任何一个词汇可以用来形容她现在的心情,盯着那根簪子,犹如见了鬼一般:“这支簪子……好像……是我的……又好像……不是我的。”

“看清楚,到底是你的,还是不是你的?”他将簪子又往前移了一些,好让她看得更清楚。

尼玛!太近了,她都快成斗鸡眼了!

往后退了一步,眨眨眼:“簪子虽然很像,但我的那支,宝石没有这个大。”

“哦,是吗?”他不由分说,将簪子插进她的鬓发里:“朕认为,这就是你丢掉的那支。”

她皮笑肉不笑,端着托盘,屈膝行礼道:“多谢陛下。”

“你的感谢似乎不够诚心。”他又恢复了之前负手而立,威严高贵的姿态。

她转了转眼珠,笑道:“不知陛下要小人怎么做,才能称得上是诚心?”

他跨前一步,与她拉近距离,“你不是处心积虑地要接近我吗?现在机会来了,还不赶快抓紧?”

轩辕梦一下懵住了,眼前的人,似乎很熟悉,又似乎很陌生。那张脸依旧儒雅,可她,却从他儒雅的脸上,看到了独属于帝王的冷傲与深幽。

他果然,还在怀疑自己。

手心的汗沾湿了蜡丸,她在交出与不交出中徘徊,以为很了解他,却发现,他早已不是记忆中的那个他了。

“我不是说过吗?以后不要与他单独见面。”一个声音冷不丁从身后传来,明明热的要死却换上华丽宫装的祁锦禹矜持地走到两人中间,瞥一眼轩辕梦手中的酸梅汤:“尊贵的昊天陛下,你不会是对本侍君这两碗酸梅汤感兴趣吧?”

祁墨怀的眼神冷冷的,淡淡的,他的一举一动,都完全符合一个帝王该有的气度:“簪子,朕已替你找到,下回你若再有任何不轨举动,朕绝不轻饶。”

他这话是对自己说的,可目光却落在祁锦禹的脸上,轩辕梦顿时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正想出声告退,祁墨怀已经迈开步子,率先走从两人身旁走过,在与祁锦禹擦肩而过时,他忽地压低声说了句话,“你给我牢牢记住,她的死,有你一半责任。”

☆、第125章 高调现身

因为内力被压制的原因,轩辕梦只能听见低微的轻喃声,至于祁墨怀究竟说了什么,她压根听不清楚。

在祁墨怀话音落下的瞬间,祁锦禹神色大变,如同听见了十分可怕的事情,轩辕梦不能确定他听到了什么,但她能确定的是,祁墨怀的这句话,对祁锦禹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侍君?”试着轻唤一声,可祁锦禹的目光依旧是灰败空洞的。

祁墨怀到底对他说了什么,竟对他造成了这么大的影响。以前怎么没看出来,祁墨怀这家伙的嘴巴竟这般毒辣,兵不血刃,就可以将一个人彻底打垮。

祁墨怀已经走远,轩辕梦试着拽了拽祁锦禹的袖口:“侍君,您还好吗?”

祁锦禹像是没听到她的询问一样,机械地扭过头,一把端起她手上的酸梅汤,一饮而尽,随手丢开空碗,也不回头,笔直地朝前走去。

轩辕梦紧跟其后,“侍君,侍君!”没武功就是不好,连追个人都这么费劲。

绕过水榭的回廊,回到房中,却不见祁锦禹的人影。咦?奇怪了,他不回房能去哪里?放下手里的酸梅汤,轩辕梦连忙冲出房间四下寻找,她倒不是怕他丢了,这么大个人,要是能在这宅子里走丢,那也算能耐,她之所以担心,是被他刚才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吓到了,她从没在一个人的眼里看到过那么绝望的眼神,就像被打成碎片的玻璃,突然间分崩离析,连重新拼凑的可能性都没有。

说白了,她担心的,是他会想不开。

他要是寻了死,自己一定脱不了干系,没准会被关起来严加拷问,到时候身份一定会暴露。

所以,祁锦禹一定不能出事,自己现在跟他是一体的,他死了,她也别想好过。

急急忙忙穿过回廊,终于在水榭边找到他。

他坐在廊边,双脚悬在水面上,轩辕梦骇了一跳,忙疾步走过去,先一把将他抓住:“侍君,我们赶紧回去吧。”

他不动,只呆呆看着水面,也不知在想什么,轩辕梦从被自己抓着的手臂可以感觉出,他的身体正在不停地簌簌颤抖。突地,他从长椅上站起,一只脚往前迈出,看样子是要跳湖,轩辕梦悚然一惊,连忙将他拦腰抱住:“侍君,您可千万别想不开啊,人生没有过不去的砍,皇上这几日虽怠慢了您,那也是因国事繁忙,等过了这段时间,皇上自然会想起您的!”天呐,幸好自己赶来的及时,稍晚一步,就只能给他收尸了。

他没有反抗,侧眸看着轩辕梦焦急的脸庞:“你有恨过一个人吗?”

诶?几天前问她有没有爱过什么人,现在又问她有没有恨过一个人。爱与恨两种截然不同的感情,就像冰与火,永远都是对立的,却又是那么的相辅相融,爱恨交织。

“我……应该没有。”虽然他的情绪已趋于平稳,她也不敢放开他。

“我曾以为,仇恨可以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消弭,但直到现在我才明白,真正的恨,是永远都不会被抹去的。”

她吞了吞口水:“侍君说的,可是您的仇人?”

“仇人?”他突然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如果她真的是我的仇人倒也好了!”说完,他再次颓然坐下,双手捂着脸,像是在哭的样子。

再迟钝的人也知道他说的是谁,轩辕梦心里顿觉不是滋味,想了想,跨过横栏,与他并排坐下:“或许你可以把她当成你的仇人来看待,既然恨过,就一直恨下去吧。”

他不说话,好半天后,才用力摇头:“不,我做不到。”

“既然做不到,那不如……”仰头望天,长叹一声:“彻底忘记。”

他浑身一僵,缓缓抬起脸,用红肿的眼睛望着她:“忘记?你让我忘记她?”

“嗯,就像我一样,把那个既爱过,也恨过的人彻底从脑海中清除,这样做,或许你会觉得开心很多。”

他神色怔怔的,似在认真思考她说的话,轩辕梦以为他开窍了,谁料他还是摇头:“不,无论我喜欢她也好,憎恨她也好,这都是我实实在在经历过的事,我才不要忘记,如果忘记了,那以前所做过的一切,还有什么意思?”

轩辕梦一时语塞,他的话听似天真,却很有道理。

是啊,如果彻底忘记,那从前所做过的一切,又还有什么意义?

不管是爱过的,恨过的,都是自己亲身经历过的,将记忆中的某个人强行忘记,岂非等于剥夺自己回忆的权利?

“你是怎么回事?”一个略带不满的声音蓦地在耳边响起。

轩辕梦一脸茫然地看着祁锦禹,不是在说他自己吗,怎么扯到她身上了。

“我不是嘱咐过你么,让你不要和祁墨怀单独见面。”他才不会对昊天的君主有半点敬畏,直呼其名,毫不客气。

轩辕梦干笑:“不是小人要见他,而是他要主动来找小人。”

“他为什么要主动找你?”

“为了还我簪子啊。”这么说勉强不算骗人。

祁锦禹将视线移到她的鬓发上,眉头一拧:“太难看了。”

轩辕梦没说这是自己“祖传”的簪子,上面还有独一无二的刻字,只嘿嘿笑了两声,表示赞同。

她随口瞎编的描述,土的掉渣,没想到祁墨怀还真给她做出来了,难道他就不觉得,这簪子真是前所未有的丑吗?

祁锦禹站起身,爽快道:“这簪子别戴了,实在太丑,改明儿我送你支好的。”

“多谢侍君。”这家伙喜欢送人东西的毛病还是没改掉。

整了整略显凌乱的衣衫,祁锦禹的状态已恢复正常。

不是他听进去了轩辕梦的劝告,而是他突然想到一件事,一件远远优越于祁墨怀的事。

祁墨怀是那样的高高在上,拥有了一切他渴望拥有的,可他却不知道,那个女子还活着。只这一个秘密,他就比他幸运百倍。

凤后的身体时好时坏,轩辕慈与祁墨怀之间的谈判,也被无限押后,虽然轩辕梦有了更多可以与祁墨怀接触的机会,但七日一过,她脸上的面具就会开始出现褪色的现象,毕竟是人造的东西,不是天然长在脸上的,总会有各种各样的状况出现,就在她焦急万分的时候,无意间在祁墨怀的身上,又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被他派出买卖字画的人,从来都没有固定人选,依她的观察,这些人不但不固定,反而每一个都是武学高手,只是买卖字画而已,何必如此劳师动众?再者,如此平凡地买进卖出,对于一个真正爱好古玩字画的人来说,实在太不正常了。

祁墨怀,他在搞什么鬼!

已经没时间了,为了弄清楚,她今天必须冒险潜入祁墨怀的住处,一探究竟。

老天爷似乎一直都站在她这边,她才决定夜探,轩辕慈就派人邀祁墨怀前去议事厅议事。

天时,地利,人和,一切都配合的刚刚好,连守门的小书童,也被内典请去喝茶了。

轩辕梦轻轻松松,不费吹灰之力就进入了祁墨怀的卧房。

为了不引人注意,她不敢点灯,只接着昏暗的月光,在房内搜寻。

潜意识中,她认为所有的秘密,都在他每日派人送进送出的字画内。

目光一转,只见窗前的书桌上,稳稳当当摆着一只狭长的松木盒。她认得这只盒子,正是他早晨派人取回的那只。

打开盒盖,里面是一卷质地上乘的画轴,打开画轴,青山如黛,松涛鹤影,很平常的一幅山水画,看不出任何异常。

难道是她猜错了?不,不可能,她的直觉告诉她,祁墨怀的秘密,就在这卷墨画中。

月影西斜,小半个时辰过去了,手心渗出湿濡的汗水,连脊背上也窜过一溜微微的寒意,经过她的反复探查,证明这幅画,的确只是一副普通的画,并无异常。

怎能可能!她不信,祁墨怀鬼鬼祟祟折腾这些古画,真的只是因为爱好。她不敢说自己完全了解他,但对他的脾性,多多少少掌握一些。

肯定哪里出问题了,不要着急,不要慌乱,仔细地想,心平静气地想,一定可以想明白的!

轩辕梦闭上眼,尽量让心境趋于平和。

目光淡然扫过手里的卷轴,以及桌上的木盒,蓦地,她双目一凝,视线如一道利剑,牢牢定格在盛放画卷的木盒上。

从腰间拔出匕首,伸进木盒内部,在底部轻轻一敲,“喀嚓”一声,薄薄的木板掀开了一条缝,露出了下面的夹层。

取下木板,拿出藏于夹层中的秘密信函。

月光轻柔如水,微风和曼,原是一个舒适而凉爽的夜晚,可当她浏览完信上的内容后,寒意却自指尖一点点渗入心房。

好个祁墨怀,亏她自作多情,冒着生命危险潜入这里给他送情报,原来他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比起轩辕慈的卑鄙无耻,他倒是更是一筹。

原来他早在来龙华前,就已经与宛东女帝私下里见过面,二人这几日,一直在暗中密谋吞并龙华一事。

好啊,这场戏真是越来越精彩了,狗咬狗一嘴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欲。联手?开什么玩笑,三国的君主,哪一个都不甘心屈于另一人的手下,看来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计划依旧会按照她最初的设想进行。

二姐啊二姐,你聪明一世,没想到也有糊涂的时候,连引狼入室都无从察觉,龙华的江山交到你手里,迟早要覆灭。

将密信折起,正要放回原位,门扉突然毫无预兆地打开,一道雪亮的光线射入,她几乎没有看清到底发生了何事,脖颈上就被搭了一只冰凉的长剑。

“对信上的内容,还感到满意吗?”顺着剑刃向上看去,男子凛冽的目光,寒如碎冰。

捏着信,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她刚服下软骨散的解药,药效还没有那么快发挥,若要硬碰硬,只能是死路一条。

尽量捡不会激怒祁墨怀的话说:“我不是奸细,也不是轩辕慈的人。”

她的口吻,不像是在骗人,杀意虽减,但祁墨怀身上的那股冷意却并未消褪:“说,你的目的。”

“陛下一直问我,为何处心积虑地要接近你,其实,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要告之陛下一个秘密。”

“秘密?”他似乎不怎么感兴趣,握剑的力道又紧了一分:“你能有什么秘密是朕感兴趣的?”

看来,他是不准备放过自己了,轩辕梦自知在劫难逃,只好出言道,“有关你心里那个女子的秘密。”

虽有几不可察地颤抖,但握剑的手依旧沉稳:“敢在朕的面前提起她,简直就是找死!”

“她还活着!”几乎是喊出来的,她可以确定,若自己没有喊出这句,此刻她的脑袋早已搬家。

果然,他将剑锋撤后数寸,寒声问:“你敢骗朕?”

“我没有。”内力啊内力,怎么还不赶紧恢复。

“知不知道,用这件事来骗朕,有多么的罪无可恕?”

她能感觉到他的怒意,身体绷得像拉满的弓弦,“我发誓,我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绝无虚假。”

他眸光急剧变化,只是听到她还活着的消息,似乎就已经很满足了,但,怎么可能?

她死了!头颅被吊在城墙上,他亲眼所见!

“如果朕告诉你,你的誓言,朕一个字都不信,你会如何?”

她深深地吸着气,努力将微弱的真气汇聚于丹田,偏头柔柔一笑:“我会逃!”

“逃”字刚落,她便猛地俯身,躲过祁墨怀挥来的一剑,接着在他小腹上用力一击,因为没有灌注内力,这一拳显得有些轻飘飘,祁墨怀立刻反手一剑刺来,她算准时机,一脚踢开他手里的剑,勉强站稳脚步。

“就知道你不简单。”一个没有武功的人,是绝对躲不过他刚才那两剑的,轩辕梦虽然没有内力,但却可以在招式上,弥补内力的缺失。

但只凭招式,依然无法战胜如今的祁墨怀。

他探手朝她抓来,来不及躲避的她被他钳制在掌中,动弹不得。

“朕倒要看看,你这张脸究竟是什么样子!”

在他伸手扯下她脸上面具的刹那,月光陡然大盛,雪白莹润的肌肤,轮廓分明的脸庞,这张脸,他每天都会回忆不下十遍,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竟然,可以真实的,再次亲眼目睹这张熟悉的面容。

已经被发现,轩辕梦也没什么好挣扎的,就这样冷眼看着满眼不可思议的他,被镀上霜白月光的脸,白得几近透明。

两人之间,仅隔着半步距离,但她看着他的眼神,却像是穿越了遥远的极地,空茫而深幽。

独属夜的空濛像是醉人的轻烟,将两人的身影卷入其中,明明该是喜悦的重逢,他却连上前确认的勇气都没有,反而一步步后退,与她拉开距离。

总觉得,以前与她之间的距离就已经很遥远了,现在,他是高高在上的王者,而她失去了所有明媚高贵的身份,就像跌落尘埃浮云,可他依然觉得,自己和她之间的距离,还是那么遥远,像是一个永远都到达不了的天阶。

她在上,而他,在下。

两人之前打斗发出的声响,惊动了周围的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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