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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魂不散-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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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我便将阴差、祖天开、王朝三人,如何到曹家大宅去,王朝想夺那许愿宝镜的经过,较详细地叙述了出来,那一段经过,很表现人性的卑劣面。
所以,白老大越听越气,一生气就骂,既然是骂人,措辞自然不会典雅,红绫也就听不懂,所她一直在问:“人怎会是龟蛋”、“兔二爷是什么”、“什么叫屁精”,白老大没有即时加以解释,我假装听不见,白素则皱眉不已。
后来白素埋怨我:“爸说这种粗话,你也不阻止他,叫红绫听了多不好!”
我并不气恼,只觉得好笑,我给白素的回答是:“老人家的心理,有时和小孩子一样,争胜性很强。你有没注意到,红绫虽然从来也没有卖弄她的知识,但是老人家却在有意无意之间,说一些在红绫知识范围之外的话,来引她发问 你没见红绫在问的时候,老爷子充满了喜悦的表情吗?”
白素想了一想,也不禁笑了起来,因为我的分析,很是正确。譬如说,听到白老大说了“龟蛋”这个词,红绫的脑细胞立即开始活动,她可以在极短的时间之内,把龟蛋的化学成分一一背出来,可是她却找不到何以可以把人称为“龟蛋”的资料,她不知道那是一句传统的骂人话,当然感到奇怪,要发问,白老大就感到了满足,白素把问题看得太严重了!
这些都是题外话,说过就算。
且说我当时,把自祖天开处听来的“故事”,原原本本告诉白老大,同时,也希望红绫能听得懂,在讲的时候,遇有我认为红绫不明白之处,白素都会立刻加以简单的解释。
当我说到在曹家大宅之中,祖天开看到二三十个人,突然死亡时,连我也感到了一股寒意,因为当年发生的事,实在太怪诞了!
白老大紧抿著嘴,红绫张大了眼。我继续向下说,说到了祖天开看到,那个自称阴差的神秘人物,在控制著一个圆环飞行,或是那个圆环在自己飞行 当时的情景,事隔多年,祖天开虽然一再强调“历历在目”,但是我相信在当时,在狂乱的恐惧之中,根本已失去了判断的能力,所以那环是在什么样情形之下,盘旋飞舞,取人性命的,他也说得不是很清楚。
白老大听到这里,陡然睁大了眼,双目之中,精光大盛,他取过了那只圆环来,向上抛了一抛,再接在手中,疾声问:“就是这只圆环?”
我迟疑了一下:“如果这圆环,也有杀人于顷刻之间的能力,那么,至少是同类。”
白素扬了扬手,她说得很是缓慢:“说那圆环,能取人生命,比说它杀人更恰当!”
我和白老大异口同声:“有什么不同?”
白素摇头:“我也说不上来,那只是我的……一种感觉!”
白素的话,说得很是模糊,可是我却可以明白她的意思。看起来,“取人性命”和“杀人”像是同一件事,但是在感觉上,却略有不同。
“取人性命”倾向于无声无息之间,就使人丧失了性命,几乎没有过程 那口环卷起一团阴风,致人于死时,就是取人性命。
而杀人 都有过程和动作,会有血肉横飞,呼叫哀号的场面出现。
虽然结果同是死亡,但略有不同。
我认同了白素的说法,所以道:“那圆环,在取人性命之后,被阴差收回去,收进了一只扁平的盒子之中 我见过那盒子!”
我说完了当年在曹家大宅中发生的灭门大惨案之后,又说了在那个“爱酒人协会”一年一度的品酒大会上发生的事。事情忽然一转转到了看来绝然无关的另一桩事上,一开始,自然令白老大和红绫两人感到了诧异,但是他们一样听得兴致勃勃。
因为我知道在那次事中,都有可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之处。吸引了红绫注意的,自然是盗墓专家齐白,自古墓中找来的那两坛酒,实在太精采了,听得她眉飞色舞,砸舌不已,后来连连叹息,深恨当时自己在苗疆当野人,偷苗寨的酒喝,没能赶上这个盛会。
是我看到了她的这种情景之后,我说了一句:“这种古酒,当然再难有了,但是每年的品酒会还是在不断地召开,会有机会!”
红绫一听,高兴得连话也不会说了,只是咧著嘴笑。
而在那个酒会之中,能吸引白老大注意的,是到最后,那几个没有醉倒的人。
我先提出了曹金福来,因为曹金福是曹普照的孙子,他一出现,两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就联在一起了。
白老大听到曹金福是雷九天这个武林高手的弟子,也不禁“啊”了一声:“雷九天是一个人物,虽然曾投靠权贵,但是最后也没有再去当那芝麻绿豆官!”
我强调:“曹金福是一个很单纯的孩子。”
(那个酒会中发生的一切,也在“阴差阳错”这个故事之中。)
我又提到了那个受亚洲之鹰罗开所托,把一个据称是从阴间来的盒子带给我的那个怪人,详细地形容了他,等白老大说出他是什么人来。
白老大皱著眉:“罗开未和蛮苗打交道,这人应该是西藏西康一带出来的,我看和连天峒有点关系。连天峒与世隔绝,武术自成一家,很是神秘,可以不理 那盒子呢?当然就是放圆环的了!”
我苦笑:“盒子叫人偷走了?”
白老大一怔:“就在你们的眼底下叫人偷走的。”
想起当时的情形,我仍然气愤脸红 当时,自然更是尴尬,虽说下手之人手段高强,但我也始终有阴沟里翻船之感。
我就把当时就在我们眼底下,失去了那盒子的情形,说了一遍,才说到那乾瘦老头子哼著朝鲜民歌“阿里郎”时,白老大就跌足:“他已摆明了自己是金取帮的人,你们竟一无所觉,这江湖阅历也……也……”
他当然是想批评我们江湖阅历太浅,但是总算顾我的面子,没有直说出来。
我只好道:“当时人人都醉了,只有那老头,只怕是装醉!”
白老大大声道:“当然是,只是奇怪,金取帮自名是天下妙手空空的组织,向来不盗无名之物,那盒子除了沉重之外,别无奇处,难道他竟已知道了奥妙了么?”
白老大的这个问题,也没有人能回答,他摊开手,盯著手中的圆环看,喃喃自语:“这样的一个小环,竟能取人性命于无形,真不可思议!”
我趁机道:“崔三娘曾用过它,由她亲口来说其中奥秘,一定可以多点理解!”
我极想和崔三娘直接交谈,问她这催命环自何而来,问她如何使用这催命环,以解心中之疑。
白老大对我的话,不实可否,只是问我:“这些日子,失去那盒子,一直没能找回来?”
我支吾了一下:“也没有倾全力去找!”
白老大瞪了我一眼:“要找金取帮的人,得到韩国去找,不能哭著等!”
我漫声以应:“一有机会我就去。”
白素接著问:“爸,你看那美妇人,是什么来路?”
白老大凝神想了一回,忽然长叹了一下:“天下之大,能人之多,如恒河沙数,我竟说不上那是什么路数来。不会是木兰花,穆秀珍姐妹?”
我向白素望去,穆家姐妹,我只见过秀珍,没见过木兰花,白素是两个都见过的。
白素摇头:“我早已想过了,不是她们!”
白老大一摊手:“那就不知道她是谁了,天下卧虎藏龙,能人多的是,越是久历江湖,越是小心谨慎,就是这个缘故。”
红绫自白老大的手中拈起那个环来,皱著眉,沉吟不语,我们都知道,她不能有特殊的见解发表,可是等了一会,只见她摇了摇头,并没有说什么。
白素望向我,缓缓地道:“多年之前,你曾有一宗奇遇,有一类外星力量来地球上找寻地球人的灵魂 ”
我“啊”地一声,记起了那件事来,那件事超过十年了,曾记述在“搜灵”这个故事之中。此际令我发出惊呼声的是,那个故事之中的外星力量,在视线的接触上,是一个圆形的光环,奇*|*书^|^网而且这个光环,曾经出现而令一艘大军舰上的两千多士兵全部丧生!
这情形,和祖天开所说,在曹家大宅中的“催命环”取人性命的情形,很是吻合 我当时在听祖天开说的时候,就觉得这种情景,我应该很熟悉,但一时之间,想不起来,直到此时,经白素提及,这才想起。
我忙又把那个故事中圆环出现取人性命的经过,也简略说了一下。
红绫用很低沉的声音道:“这圆环有一种力量,可以把人的灵魂在刹那之间,驱离身体,集中起来,人没有了灵魂,自然生命也结束了!”
红绫的话,一下子并不容易明白,她在我们三人的注视之下,双手乱摇:“我也只想到了这些,别再问我,我不知道!”
我握住了她的手:“你刚才所说的,对于解开谜团,已经很有点用处了!”
红绫受了鼓励,很是高兴。
白老大一口喝完了杯中的酒,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指著那圆环:“小心收好,这东西,虽然已没有了催命夺魂之能,但总是神秘莫测,说不定有朝一日,它又复活了,会恢复功能!”
白老大把“复活”这样的词句加在一个圆环之上,听来不免有点匪夷所思。但是想想那是“催命环”,倒也不是不可接受!
他说一句,红绫答应了一句。说完之后,白老大站起身,用手拍著口,打著呵欠,上楼去了。
听到了楼上传来了关房门的声音,我向白素传了一个眼色,表示有话要对她说,白素却已急急向红绫道:“这环很是沉重,你还是不要带在身边的好!”
红绫却不经意地道:“我不觉得重!”
她说著,就把那环,穿进了颈炼之中,和降头师猜王所赠的那块琥珀,挂在一起,白素看得皱眉,明显不以为然,但是也没有再说什么。
寻常人,要是在颈际挂上了超过五公斤的重物,那是一种刑罚了,古代的“枷”就是以重物加诸颈的。可是红绫力大无穷,挂上了之后,若无其事,跳跳蹦蹦,也就上了楼。
白素压低了声音:“那圆环说是从阴间来的,大是诡秘,又能取人性命,孩子带在身上,会不会阴气太重,引来鬼魅作祟?”
白素平日,绝不是讲究这些过节的人,但事情和女儿有关,她自然小心了起来。
我说了一句话,就释去了她的疑虑:“我看不要紧,那崔三娘和这环在一起,超过一甲子了,也不见有什么灾祸临身。”
白素呼了一口气:“说得也是 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我也压低了声音:“老爷子有事瞒著我们。”
白素怔了一怔,不说什么。我又道:“说了大半天的话,都是我们在说,他什么也没说!”
白素不同意:“他也说了崔三娘和那催命环的事。”
我用力一挥手:“他们五个人,当时是在什么情形之下结义的?相互之间的关系怎样?最重要的是,黄老四如今的身分如此异特,为什么还要千方百计地求聚会?黄老四给了老爷子一张纸,纸上写的是什么?这一切,他连一点也没提起!”
白素苦笑:“你不是想他把一举一动全部告诉你吧?”
我吸了一口气:“至少我要知道他在做什么。黄老四也好,崔三娘花老五也好,都不是等闲人物,黄老四更是一个鬼,老爷子要是一不小心,有了什么失闪,那我可担待不起!”
白素笑了起来:“这话要叫爸听到了,他不笑个半死,也会气个半死!他一生闯荡江湖,什么时候曾吃过亏来,你倒替他担心!”
九、谁是那个“老二”?
我望了白素片刻:“一来,他年事已高。二来,他拉著红绫一起行事,我总有点不放心!”
我的后一句话,倒是打动了白素的心,她沉吟了一下:“我们继续跟踪!”
我还是这个意思:“我们轮流,在暗中保护、观察,总不会有坏处的 我看今晚上老爷子就会有行动!”
白素大讶:“何以见得?”
我道:“中午在餐厅中,黄老四只是递了一张小纸 没有机会和任何人说话,那纸片上极可能是约会的时间、地点,以‘陈安安’现在的身分,能自由活动的时间,就只是夜阑人静了!”
白素连连点头:“会和红绫一起行动?”
我点头:“大有可能!”
白素有点伤心:“红绫竟不告诉我们?”
我笑:“和妈妈的爸爸有密约,不告诉父母,这是正常的童年行为,普通得很。”
白素无可奈何,接受事实,我道:“今晚仍然由我来出马!”
白素没有异议,只是道:“没有听爸的分析 当年阴差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个问题,我想了许久,了无进展。我道:“还怕没有讨论的机会吗?”
我们也上了楼,红绫在这几句话间,已经酣睡,面色红润,气息均匀,略有汗珠,白素替她轻轻抹了去。
我和白素虽然都不出声,可是心中都感慨之极,因为发生在红绫身上的事,实在太不可测了,在那么短的时间之中,已经有了那么大的变化,谁也无法在以后的日子中,又会有什么新的变化!
我们看了红绫好一会,白素向我作了一个手势,和我悄然退了出去,她却推开了书房的门,等我也进去之后,她反手关上了门,轻靠在我的身上,这动作温柔之极,使我的心中,感到了一阵温馨。可是她接著说了一句话,却令我吓了一大跳。
她道:“这孩子,在装睡!”
我怔了一怔,白素又道:“她不会使奸,不知道人在酣睡之中,鼻息的长短是一定的,所以装睡要控制气息,她就不懂!”
我已经定过神来,先说了一句:“别教会她,不然,她再装睡,会把我们骗过去了,你别紧张,必然是一老一少,在今晚就会有特别行动,我得去准备一下了。”
我早已料到过白老大今晚会有行动,也料到红绫和他之间,可能有某种默契 红绫在装睡,自然是想摆脱我们去行事。
白素仍有点气恼,可是一转念间,她又不禁笑了起来:“老的比小的还淘气,我们该怎么办?”
我道:“我尽快去准备一下,然后我们也装睡,以方便他们行事。”
白素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一家人竟然要弄到尔虞我诈过日子,真不知从何说起。”
我却觉得有趣,推著白素进了卧室,到书房略事化装,又带了一些“夜行”的必需品,也进了卧室。
我们把门虚掩著,睡不著,也不出声。
至少过了两小时,我似乎真的要睡著了,才看到房门被悄悄推开,红绫探进头来,鬼头鬼脑地张看了一下,她的眼睛,即使在黑暗之中看来,也很是明亮。
然后,她仍把门虚掩,退了出去,行动之间,当真是一点声息也没有。
一等她退回去,我就一跃而起,向窗口指了一指,在不到十秒钟的时间内,我已经从窗口窜出去,离开了屋子。
在我迅速行动中,好像听到白素发出了一下低叹声 她自然对这种情形,不是很满意。可是她白发苍苍的老父,结褵多年的丈夫,以及百劫余生的女儿,都喜欢这样,Qī。shū。ωǎng。她又有什么法子。自然在无可奈何之下,只好长叹息了。
离开了屋子,转过屋角,就看到有一辆车子,停在斜路口上,虽然熄著灯,但是车中分明有人。
那时,白老大和红绫多半还在小心翼翼地自楼梯上走下来,要不发出任何声息把门弄开。
我看了看时间,是凌晨两时,要跟踪他们,我完全处于上风。
我已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没有做这样的勾当了,连自己也觉得好笑。我利用了路旁树木的掩遮,很快就到了离车子不远处。
这时,我已经可以看清,在那车子中,开车的是一个胖子,正是在餐厅中曾见过的花老五。而坐在后座的,则是崔三娘 如今大可称她为“催命三婆婆”了。
他们当然是在等白老大,我在离车子约有五公尺处,挥了两次手。当然不是在和他们打招呼,而是在第一次挥手时,把一个会发射无线电波的跟踪器,贴到了车身上,使我可以舒服地跟踪他们。
而第二次挥手,需要很高的技巧,我把一个高度灵敏的窃听器,贴上了车后窗的玻璃。这种窃听器,能捕捉极微弱的音波震荡,灵敏之至,车中别说有人讲话,就算有一只豆娘在振翅,也会被记录下来。
在我完成了这两件事之后,白老大和红绫,也到了车子的旁边。
白老大在打开车门的时候,我听到崔三娘失声说了一句:“怎么把小丫子也带来了?”
白老大的回答是:“带她去见识见识 其实,她懂的比你我加起来这多!”
崔三娘当然不信,发出了一下冷笑声。
白老大自己坐在花老五的身边,命红绫坐在崔三娘的旁边,我听得他在吩咐:“孩子,向崔三婆婆说说你的经历,简单一点就行。”
我听得白老大这样吩咐,不禁皱了皱眉 老人家也真是,红绫是猴子养大的,曾是野人,这又有什么值得逢人便说的?
不过红绫看来并不在乎,爽朗地答应了一声,就简述了起来。
所以,当我上了车,开启了仪器,确定了他们的去向,窃听器也发生作用之际,红绫还在叙述她的经历,不过已说到尾声了,说到她见到了妈妈的妈妈之后发生的事,以证明白老大刚才对她的评价。
在她说完了之后,有好一阵子的沉默,才是崔三娘的声言,她的声音发颤:“如此说来,人竟真的有不死之道,不老之道……”
人老了,最希望的是离死亡越远越好,崔三娘的反应,很是正常。
但白老大的回答却很令她泄气:“人没有不死的,能不死的,已经不是人!”
崔三娘的吸气声清晰可闻,白老大又道:“那可不是人人能有这种机缘的,我们还是努力一下,弄清楚自己死后的情形,实际一点。”
白老大的话,很是骇人听闻,也著实吓了我一跳。一时之间,分不清白老大是在说气话,还是在说真的。
若是他真的想弄清楚人死了之后的情形,那岂不是要到阴间去才行。
在白老大说了之后,又是一阵沉默,才是花五的声音,他说起话来,仍然大有“旦腔”,阴声细气:“要说人百年之后的事,四哥应该最清楚 他早已死了,却还能再在阳世活动。”
白老大和崔三娘一起闷哼了一声,那明显地表示他们虽然对黄老四大有不满,但也同意花五的说法。
那时,我的车子和他们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不会被他们发现。但是我却可以清楚听到他们的对话。
崔三娘忽然又笑了起来:“黄老四现在变成了一个小女孩,照我看来,还不如做鬼了!”
花五叹了一声:“虽然我一直相信有鬼,可是一个熟人,死了之后的鬼,上了小女孩的身,这样的事,一到临头,也够骇人的了。”
崔三娘又问:“你整个样貌都改变了,他怎么还能认出你来?”
花五道:“你忘了我手臂上有刺花了吗?一朵莲花,金取帮的标志,终生不褪。那次,她由人带著来餐厅,给他看到了,她仰著头对我说那几句话的时候,我几乎没昏了过去。”
白老大冷笑:“就算叫人认出了,也不值那么害怕。”
花五连声道:“老大,意外啊……太意外了……一个小女孩,忽然对我说:‘我知道你是金取帮的,向你打听一个人,是我老相识,姓花,名旦,行五,你可知道他现在的下落。’当时,我张大了口,盯著她,差点没连眼珠都掉了下来。她又道:‘你别大惊小怪,答我的问题。’我这才出气多入气少地回答:‘我……就是花旦,可你阁下是谁?怎会和我是老相识?’”
花五和“陈安安”那次相遇的过程,很是有趣,花五在车中讲起来的时候,语音之中,仍有余悸,可知他当时的震撼,是何等之甚。
当时,他盯著眼前的那小姑娘看,心头的骇然,难以形容,虽然他在小姑娘的眼神之中看到了不应属于小女孩的神采,也竟然很有点熟悉,但是随他怎么想,也想不到黄老四的身上。
而“陈安安”已经给了他回答:“我是你四哥,黄豪,黄老四。”
这句话一入耳,花老五的口张得更大,喉间发出可怕的、怪异的声响。这时,幸而他们的身边没有别人,不然,真还不知会有什么反应。
黄老四也显然知道自己情形的怪异,所以他急急道:“我本来是孤魂野鬼,暂借了这个身体,图的就是想能有机会和你们相见。”
花五虽然震撼莫名,但是他毕竟久历江湖,见多识广,在黄老四的话中,立即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可是一时之间,他还是出不了声,只是连连点头,表示明白。
黄老四立即问:“白老大呢?最要紧是找到他,有了他之后,事情就好办。”
(花五说到这里的时候,白老大发出了一下乾笑声:“承他看得起。”)
花五这才开始喘气:“不是很清楚,听说早已退隐,在法国隐居。”
·奇·黄老四急道:“去找他,至少,传讯息给他,告诉他我现在的情形,再告诉他,我知道老二的一些事,太奇特了,只有他能……能……”
·书·黄老四没能说完,就被陈太太牵走了,花五用力拍打著自己的脑袋,像是做了一场恶梦。
他并没有立即开始找白老大,因为事情太奇怪,到了不真实的地步。
到了大半个月之后,“陈安安”又出现在餐厅,严厉指责他不去找白老大,他才接受了这个怪异的事实,千方百计,找到了白老大的所在处,写了一封信,把见到了黄老四的情形,告诉了白老大。
这自然就是白老大忽然出现的原因了。
我心中在想:白老大肯再度出山,不是为了黄老四的怪异现状 对白老大来说,“鬼魂上身”这种事,他不会大惊小怪。
能使他再度出山的,只怕还和黄老四所说“他知道老二的一些事”有关。
那个“老二”,是他们结义的五人之中的一个神秘人物,连白素也不知那是谁,白老大只告诉过她,那老二是一个当官的,官还当得不小而已!
而凭“知道老二的一些事”,就能得到白老大出山,可知,“老二的一些事”,一定是白老大早想知这,事关重大的当年隐秘。
花五在停了片刻之后,又道:“老四一定要见了老大,才说老二的事,也不知为了什么。”
他在这样说的时候,神情可能有点怪,所以我听到了崔三娘的声音:“你盯著我干什么?这要问老大。”
白老大却突然转变了话题:“老五,我也向你打听金取帮的一个人。”
花五像是吃了一惊:“这……我和帮中人物,久不来往了,只怕说不上来。”
白老大却不顾花五的推搪,迳自道:“这人,在不几年之前,是一个乾瘦老头儿 ”
白老大接下来所说的,使我知道,他打听的那乾瘦老头,就是我对他说起过,在古酒大会中,窃走了那只怪异盒子的那个老头子。
白老大一路说,我就一直听到有古怪的人声,那是花五听了白老大形容之后的反应。等到白老大上下说完,就是一下车子陡然刹停的声音,和崔三娘的詈骂声,我也立即看到前面的车子,陡然停了下来。
我忙趁黑暗,也把车子停在路边。
另听得白老大在骂:“老五,你怎么了,有老鼠窜进了你的裤裆?”
花五一发急,说话之中,带了一口的东北腔(他在韩国长大,那里的华人,多的是东北老乡),他很是吃惊:“你……咋问起这个人来了?”
白老大冷冷地道:“那人是谁?”
花五的声音发著颤:“是……我久已不问帮事,我真的一时之间想不起来,等我……去打听一下……老大你问起这个人……是为啥?”
我听到这里,心中暗笑,因为花五的掩饰功夫太拙劣了。他的反应,说明他完全知道那人是谁,可是他却说不知道。
而白老大的回答,也令我一怔,他竟然也不说真话,只是道:“没啥,随便问问。”
这两人是在六十年前的结义兄弟,久别重逢,尚且互相之间这样不诚实,正合上了“白首相知仍按剑”这句诗所写的情景,难道江湖上行事,正应如此?
这时,前面的车子继续前驶,我又跟了上去,车中有好一会沉默,才听得白老大又问:“对老二的事,你该特别关心点,对不?”
我正不确定白老大在对谁说,就听崔三娘道:“是,三倌对我特别好,人非草木,总多点关心。”
崔三娘称那个老二为“二倌”,这是在江南的一个很是亲匿的称谓,一般来说,称呼男孩子叫“小倌”,若是用来称呼年纪大的异性,那就得是亲昵了。由此可知,崔三娘和那老二之间,很有点特别关系。
白老大乾笑了一声:“说真的,我们一直不明白,你们何以没能成其好事。”
向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婆婆,问及当年的情事,应该是一件好有趣的事,但是我却感到了一股寒意,因为自窃听器中传来的白老大的声音,很是阴森,显然在往事之中,很有点恩怨在。
崔三娘的回答,也很是针锋相对:“若不是有了几个好兄弟,事情是怎么样,也真难说得很!”
从崔三娘的口气听来,她那“好兄弟”三字,分明是反语,我心中更是好奇,因为听起来,倒像是她和“二倌”之间的“好事”,是叫她的“好兄弟”破坏了的。她的“好兄弟”指什么人而言?就是白老大,黄老四和花五?
我越听他们的交谈,越觉得往事之中,很有可供探索之处,而又听得红绫用不耐烦声调问:“到了没有?那小女孩的家,到了没有?”
红绫的话,叫人再明白也没有 一行人等,是到“陈安安”家中去的,我不禁暗暗心惊,心想这一干人找上门去,陈先生和陈太太可有难了,现代人几曾见过这等阵仗!
白老大随即安慰:“快了,一到,就由你施展本领,把那小女孩带出来 那小女孩的情形,我已对你说过了,不必对她太好!”
红绫道:“是,我知道,那小女孩是一个鬼,一个又凶又猾的鬼!”
我更是吃惊,白老大竟然叫红绫去做这样的事,要是在行事之际,有了什么失闪,虽然不会有什么危险,可是也当真无趣之极了!
白老大说了之后,崔三娘闷哼一声:“小丫子说得好,那老儿,确是又凶又猾!”
从崔三娘的话中,听出崔三娘和黄老四之间,也有过节,白老大冷笑:“三阿姐,我也一直以为老二突然不知所终,是叫老四暗中下手害了的,也曾深入查过,却查不出什么来 ”
崔三娘打断了白老大的话头:“老四又凶又猾,下手乾净俐落,我们发现二倌突然不见,已有大半年没有人见过他,有足够时间,消灭证据,神仙也查不出了!”
我听得心惊,因为当年的事,竟包括了怀疑老四杀了老二在内,可知这五个人之间的恩怨纠缠,牵涉到的事,很是广泛。
在这种紧张的气氛之中,红绫却一本正经地说了一句:“不,神仙什么都会,叫神仙去查,一定查得出来!”
她的话,充满了孩子气,而且叫人也难以领会她心中的“神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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