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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春-第1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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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国舅。”一声大喝,终于有人跳了出来,此人一身元色直缀,脸做狭长,双眼颇大,瞪起眼来,倒是颇有些正气模样,“皦生光好歹也是有功名在身,即便他有多少罪过,你如何有资格擅杀?我朝祖……”正说话间,就被旁边几个同学个拉住了,脸色苍白就低声劝他,“存之,何必此时出头,得不偿失,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等今日过了,咱们再串联同学,一起上书……”
“国舅爷,这人是社寮长高攀龙,南直隶常州府无锡县人士。”唐三作为曾经的顶尖大泼皮,手段是有的,明知道乖官要动监生,他却是花了偌大心思,把国子监十二个社寮长(相当于后世学生会干部)和一些有名望的人都仔仔细细打探了清楚,有些甚至是花银子从东厂买来的消息,东厂虽然是太监管着的,但里头用人,大抵是街面上的奢遮人物,他那个学拳关中红拳的师兄孙守法,如今就在东厂做事,故此能暗中买卖消息。
高攀龙?东林领袖嘛!东林八君子之一……乖官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当下大声喊道:“高攀龙,我听说,你父亲高梦龙,是一个放高利贷的?你说的祖制,可是太祖皇帝法制?如此说来,你父亲,可是贱人么……”
高攀龙的父亲高梦龙的确是放高利贷的,不过,高攀龙自小过继给祖父的弟弟高校为子,也就是说,他和生父高梦龙是一个辈分的兄弟,而他的嗣父高校是干嘛的呢?史载,'高校治生产米盐,以其赢与里中交质为什一息',还是一个商人。
这等赤裸裸的打脸,高攀龙本就年轻,又是自小有大抱负的,这时候未免被气得脸色涨紫,旁边薛敷教乃是南直隶常州武进县人,他和高攀龙乃是好友,都是学的唐顺之、薛应旗这一脉的理学,薛敷教是薛应旗的孙子,用后世的话说,两人就是铁杆的同窗兄弟。这时候,薛敷教瞧他脸色,晓得不对,一把就紧紧抱住了他,犹自在他耳边低声道:“存之,冷静,冷静……莫要中了他的恶当。”
他拽着这个,拉不住那个,旁边又有人跳了起来,破口大骂道:“郑国舅,你在夫子像前妄开杀戮,有辱斯文,迟早要有报应的。”
“顾允成,亦是十二个社寮长之一,户部主事顾宪成的弟弟,南直隶常州府无锡县人士。”唐三赶紧把这年轻人的资料给说了,乖官瞧瞧他,点头赞许,这厮果然下了功夫做了功课的,忍不住就笑着先跟他玩笑,“不错,晓得用'亦是'这样儿的字眼了。”唐三脸上一红,嘿嘿干笑了两声,其实心中未免得意,觉得被挠到了痒处,十分之舒畅。
这时候乖官才缓缓转头对那顾允成大声道:“顾允成,你爹是商人罢!破产之后卖酒?嘿!卖酒(遂迁回泾里卖浆),还是贱人……”
这贱人二字,何其刺耳,顾允成脸色涨紫,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恨不得冲上去给对方脸上就是一拳,薛敷教抱住高攀龙,又伸一手拽住他,“季时,莫要冲动……”
其实,说实话,在如今的大明朝,商人才是贵人,有钱处处被人高看一眼的,但是,免不了会有人酸溜溜说太祖爷爷那时候商人是贱人的话,未免有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嫌疑。
尤其是前首辅张居正当政的时候,曾经办过一个案子,说的是南直隶扬州府,当时扬州是徽州、山陕、江右(江西)三地商人最众,山西陕西的商人因为是外省人,有朝廷的政策,特批子弟可以在扬州上学,每年还有不用回原籍考试的名额,而徽州因为和扬州同属于南直隶,当时政策是不许其子弟在当地上学和考试的。
但是,徽商里头出了牛人啊!许国许阁老,徽商们就使了银子,许国便对张居正提了,这徽州商人子弟不能在扬州上学'扰民甚重',张居正就同意了许国的提议,从此徽州商人子弟便可以在扬州府上学和考试。
从这一点来看,当时商人的权势是如何,可说一目了然,无论如何,真真是和贱人拉不到一起去的。
故此,有人忍不住大声嚷嚷,“郑国舅,我朝祖制,可是有商籍这个说法的……”
“我朝祖制?”乖官翻了翻眼珠子,“可是太祖皇帝的祖么?”
下面顿时不吭声了,乖官死死咬住这一点,就是后世论坛吵架达人的方法了,不管我说的对不对,反正,我死死咬住你说的错误的一个地方不撒口,后世网络论坛达人们,几乎都这个德行,而乖官把这一招用在大明朝,也是无往而不利的,你跟我讲祖制?行,太祖皇帝的祖制,行商便是贱籍,商人便是贱人……
“诸位,耕读传家,不曾经商的,请上前一步。”乖官四周看了看,大声就喊道。
下面面面相觑,竟无一人上前一步。
第409章 太监的老婆
实际上,还是有极个别不是商人家庭出身的监生的,但是几千人中,这个比例极小,几乎可以忽视,能到京师上国子监的,你说家里头能穷到哪儿去?
乖官哼了一声,故作骄傲地道:“我郑家,祖祖辈辈清白之身……”这一句话,就让下面数千儒生愤愤欲死,这不是指着数千人骂他们是'贱人'么!
“祖祖辈辈清白之身便是在夫子像前杀读书人么?”一青年挺身而出,满脸的愤懑,乖官身边唐三一瞧,赶紧凑过去低声道:“大都督,此人叶茂才,南直隶无锡人……”
眉梢一挑,乖官哼了一声,双目直视对方,慢条斯理道:“岂不闻,孔子诛少正卯乎?”
这个典故说的是孔子做了鲁国的大司寇,便指责当时鲁国名士少正卯为身兼五恶的小人之枭雄,诛之,并且暴尸三日,从那以后,历朝历代政坛党争,几乎都会有人用这个借口,南宋朝的时候,朱熹就被人加过这个罪名'请加少正卯之诛,以为欺君罔世、污行盗名者戒',所以朱熹后来一力考证,并且著书立说,坚决认为'孔子诛少正卯'这事儿,历史上是没有的,是假的,实际上就是朱子绕着弯儿给自己辩解。诛少正卯,这也是后世天朝打倒孔老二的最大罪名之一。
实际上,这无非就是政敌攻讦不遗余力罢了,这件事情,既不是正,也不是邪,一个官员上台,打击反对的政敌,如此而已,就像是后世民煮国家在野反对党处处和执政党唱反调,等在野党上台,他一样干的是前执政党的那些手段,这种手段本身无所谓对错,谁上台都会用,我上台执政,下面有人捣乱,让我不能大展拳脚,那我只能把捣乱的人一脚踢飞。
不过,因为夫子本人是被神话了的,所以这个说法很有迷惑性,导致后来儒教被推上王朝主导地位之后,遂衍化出来四杀,并且写进了《礼记·王制》,曰:行伪而坚、言伪而辩、学非而博、顺非而泽以疑众,杀。
这一条,就是从孔子诛少正卯衍变而来的。
因为礼记是九经之一,几乎所有的读书人都读过,故此流毒颇广,读书人最喜欢拿来给人扣帽子,而且几乎一扣一个准儿,后世大学者胡适就曾经要杀《西游记》和《封神榜》的作者,因为他觉得封建迷信就是导致天朝黑暗的缘由所在,所以他说,'礼记王制曰,假于鬼神时曰卜筮以疑众,杀。吾独怪夫数千年来……惑世诬民之学说得以大行,遂举我神州民族投诸极黑暗之世界。',这也是出自儒家四杀。
此话一说,叶茂才额头上顿时勃起几根青筋来,紧紧捏着拳头喊道:“郑国舅,杀人岂无借口乎?朱子说过……”
“得了罢!”乖官翻了翻白眼,“我信荀子的话,也信太史公的话,朱夫子么,隔着一千多年,他的考据未免不靠谱儿。”荀子怎么说也是儒家圣贤,春秋战国时期的人,朱子是南宋人,和孔子一个时代的荀子说孔子杀人了,隔着一千多年的朱子说没杀,换我,我也信荀子的话。
下面群情轰然,说实话,这种历史疑案,读书人最是喜欢考据的,明季,读书人辩论成风,颇有后世'真理不辨不明'的味道,乖官这一说,有些人便要仔细跟郑国舅说道说道了,可惜,乖官不给这些人机会,他伸指一指皦生光的无头尸体,大声道:“况且,这也算是读书人么?尔等敢说不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动不动讹诈人家,敲骨吸髓,他不该死?他擅造谶纬诗,说什么,五色龙文照碧天,谶书特地涌祥烟,定知郑生乘黄屋,愿献金钱寿御前。嘿!定知郑生乘黄屋,好大的一顶帽子,这厮,居然还敢刻印成书,跑到我家来勒索我,真以为我是什么都不懂的十五岁孩童么!”
他说着,双目巡视,被他眼光一扫之下,诸生纷纷低下头去,说实话,这皦生光名声的确不好,诸生即便想反驳,也当真有些无奈,谁叫皦生光是一个上不得席面的狗肉呢!当然了,若不是皦生光这等人,换别人,又如何敢一夜哄传谶纬诗,还亲自登门勒索当朝国舅大都督呢!要是乖官是一个正常的国舅,而不是一个有后世灵魂的国舅,还真就骇怕得被皦生光给讹住了。
谶纬诗,大杀器啊!虽说谣言止于智者,可世上哪儿来那么多智者?大抵还是普通人罢了,就像是有人作诗讽刺刘邦,说'刘邦本是刘家子,硬说他娘睡了龙。',可这种事情,即便后世天朝,也无法杜绝,譬如后世去韶山旅游,导游会正色告诉你:在文氏生下毛XX的前一天晚上,毛顺生做了一个梦,梦见一条龙翘首东望,迟迟不肯离去,第二天,电闪雷鸣,狂风大作,一代伟人诞生了……像是皦生光这般,乖官怎么可能不杀他?自然,杀完了也还是有后续故事的。
缓缓逼视了四周一遭,乖官大声就道:“唐三,把这皦生光的尸首放在国子监大门口,曝尸三日……这等刁顽狡狯之徒,我倒要看看,他有没有同党。”他说着,转首冷眼看了看国子监祭酒高启愚,鼻腔出气哼了一声,对手下那些锦衣卫大喝一声,“走!”
瞧见这位国舅大都督出了国子监的大门,高启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时候,却没一个学生去笑话这位高夫子,无它,方才杀气太盛,谁不是被吓住了,哪儿有资格笑别人。
这唐三把皦生光的尸首扔在国子监门口,又留了数个手下在附近看着,就快步追上乖官,弯着腰小心翼翼道:“国舅爷,这……就这么算了?为何不把那些社寮长都抓起来?卑职打探,这些人隐约和皦生光是有些勾连的……再则说了,皦生光自己不也招供了几个么!”
乖官心中冷笑,皦生光背后自然是有人的,他挑了挑眉就道:“唐三,你杀过鳖么?”
唐三愣了下,杀鳖?
《名医别录》说鳖补中益气,《本草》说鳖滋阴补肾,天朝吃甲鱼,起码有两千多年的历史。
他虽然没杀过王八,却也瞧人杀过的,大抵是拿筷子过去让王八一口咬住,然后拉长,用刀一刀剁下去……想到此处,顿时恍然大悟,脸上堆出笑来,“卑职明白了,等龟头伸长了,再一刀下去。”
乖官听了这话,顿时啼笑皆非,当下呸道:“唐三,怎么说话呢!什么龟头不龟头的!”唐三赶紧赔笑,“小人这不是没读过什么书么,鳖头,鳖头。”
瞧他那笑,乖官略略就有些明白,这唐三怕是故意的,当下就想,怪不得,历史上那些皇帝,明知道手下一些被宠信的臣子不是什么好人,却也用在身边,果然还是有道理的,这种把奉承逗趣化于无形之处,也是一种大本事啊!用起来也顺手,就像是夜壶,虽然不雅,却也不可少。
笑着伸指点了点他,乖官笑道:“你啊你,以后记得多读些书。”唐三赶紧点头谄笑,“是是是,小人以后肯定多读书,若不然,跟在国舅爷身边办事,岂不是把国舅爷的名头给弱了,其实小人昨儿还给高夫子送了二十两银子去,请高夫子给小人做个幕友,高夫子估摸着是一时间拉不下脸来,没答应小人,等过几天得闲了,小人再亲自去一趟,说三分的先生们不是常常说三顾茅庐么……”
这高夫子便是当初乖官杀人的时候给唐三解释大明律杀奸的那个冬烘先生,乖官听他一说,未免略略有些印象,便又高看唐三一眼,所谓'苟富贵,勿相忘',这唐三到底还是有些'屠狗贩浆者流'的市井义气的,不过这三顾茅庐么,嘿!嘿嘿!当下就斜眼一笑,再不说话,旁边菅谷梨沙牵过马来,他翻身上马,一带马缰大声道:“去宝文堂。”
唐三赶紧跟了上去,锦衣卫如潮水一般退去,青石板铺就的路上顿时空无一人,只有皦生光的无头尸身扔在国子监门口,空气中就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宝文堂就在皇城外头的一条街上,这条街上大抵都是做内宦的买卖的,居住的也大抵是内宦们的家人。
和普通人所想象的不一样,很多内宦也是有老婆的,和宫女的所谓对食且不去说他,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连明朝的皇帝皇后有时候也会问手下太监,曰:汝菜户啊谁?意思说,你老婆是谁啊!
而有些权势的公公们,大抵都会在皇城外头娶上那么一房甚至几房妻妾的,像是宝文堂的掌柜樊加丹,便是司礼监秉笔太监田无眠的妻子的侄子。
虽然说,太监的妻子,听起来似乎很好笑,似乎是聋子的耳朵——摆设,可实际上,太监和妻子相濡以沫的,历史上还真不少,《万历野获编·内监》曰:比来宦寺,多蓄姬妾。以余所识三数人,至纳平康歌记。今京师坊曲,所谓西院者,专作宦者外宅……则犹愈于高力士之娶李元晤女,李辅国之娶元擢女也。
宝文堂一开始是专门印刷皇家经册的,后来发展壮大,很多善本都出自宝文堂,譬如前年李卓吾点批的西游记,那真是大卖而特卖的,可以说是大明朝印刷业的龙头老大。
乖官去宝文堂,主要是瞧瞧,这《儒林外史》印刷好了没有,他在塞外那么久,难道真的就每天跟圣湖公主和三娘子做那些床上的事儿么?自然是不可能的,这儒林外史,是早早就准备写的,前前后后一点一滴慢慢写来,这儒林外史可说是古典讽刺文学之典范了,其中一折'范进中举',在后世更是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把读书人热衷功名富贵的嘴脸写的可谓是活灵活现。
此外,像是因为多点了一根灯芯草而死不瞑目的严监生,临死了还要从被单里头伸出两根手指头来,别人死活猜不到他这两根手指到底什么意思,最后还是妻子赵氏揩了眼泪上来,说,老爷!只有我晓得你的心事。你是为那盏灯里点的是两茎灯草,不放心,恐费了油;我如今挑掉一茎就是了……等赵氏挑掉一根灯芯,严监生这才咽了气,那吝啬嘴脸可谓跃然纸上。
这等辛辣的文字,又是在读书人权势最大的明季,乖官怎么可能不去写呢!自然要大写而特写的,像是陈继儒是怎么扬名天下的?骂天下的进士老爷们是穷措大,却博得大名,无数人都要赞一个好,便是这个道理,当然了,不买账的自然也是很多的,不过,这天底下又有谁能让天下人全部买账呢!赞得多骂得少,那就顶顶不错了。
把书交给宝文堂去印,因为宝文堂财大气粗路子广,像是西游记,别家不敢公开卖,宝文堂非但卖,还请李卓吾写点批,大卖而特卖,故此要给宝文堂来印。
宝文堂掌柜樊加丹圆滚滚的一个身子,可想而知这宝文堂的买卖是多么的好,把他养的是多么的肥,瞧见乖官赶紧就跪下磕头,乖官让他起来,便问他这书刻印的如何了,樊加丹脸上堆笑,“大都督放心,小人让下面的刻工加班加点,刻了二十版,刷五万册绝无问题……”
乖官略一皱眉,“五万册少了些,起码十万,只消你在北直隶卖,南边我自然有计较。”樊加丹赶紧点头,“是是是,小人继续让刻工们加刻,绝不会误了大都督的事儿……大都督,小人给您报个账罢!这本子,原本小人准备请李卓吾先生的,不过如今卓吾先生在南京,故此请了焦大状元点批,焦弱侯也是累天下大名的名士,又是一榜状元,家中更是世代藏书的大藏家,请他点批,不会差的,小人给了焦状元五百两的润笔银子……”
他一笔一笔报账,乖官挥手就让他不消说了,“这账目,到时候我自然会让人跟你结算,放心,不会差你一两银子。”
樊加丹脸上赔笑,“大都督那是财神下凡,小人不是那个意思。”心里头却说:唉!这位国舅爷,一本定价才两钱银子,这未免也太廉价了。
明朝一本《水浒传》定价是二两银子,后来南方很多刻书的商人就想方设法把成本给降低了下来,譬如说,用比较差的纸张,把字体缩小,每一页多刻一些字,甚至漏刻那么一两段,以此来降低成本,历史上有把水浒和三国刻印在一本上头,上半截是水许,下半截是三国,然后标榜用一本书的钱买两本书,定价还便宜,当然,其中一定会有很多错漏,以廉价刻本闻名的,像是福建建阳,在宁波买过乖官的本子的那位熊大木先生,就是福建建阳人。
这些银钱账目上头的琐碎事,乖官是准备交给黎宝儿来管的,若不然,他分分钟几十万两银子上下的,哪儿有功夫去跟宝文堂掌柜去讨论焦弱侯的润笔银子是贵了还是便宜了。
问了书目上头的事情之后,乖官接过樊加丹小心翼翼奉上来的茶,这才慢条斯理说:“漕运参将罗佛正在你这儿印的经书,他人呢?”
樊加丹顿时头上冷汗就下来了,罗佛正传教,这种事情呢!属于是公开的秘密,可以做,但绝不能大肆宣扬说出来,若不然,被人攻讦,可就比较麻烦,朝廷那么多的科道官和御史官又不是摆设。
这就像是李卓吾十二岁写文章抨击孔子,后来又写书赞扬秦始皇是千古一帝,武则天是明察善断的圣后,天下人大赞,但最终,李卓吾也是栽在这事儿上头,首辅沈一贯指使礼部给事中张问达说他'敢倡乱道,惑世诬民',逮其下狱,最终死于狱中。
瞧他头上冷汗,乖官放下茶盏就道:“放心,我跟罗参将有约,他是否在后院?让他出来见我。”
这话一说,樊加丹冷汗更急了,心中就叫苦,感情罗佛正和这位国舅爷有勾连,怪不得他行踪低调,上午到了我这儿就迟迟不肯走,还故意叫我请他吃饭,我以为他是想巴结姑父(司礼监秉笔太监田无眠),还得意了会子,不曾想是要暗中见这位国舅爷。
罗佛正和郑国舅若堂而皇之见面,这肯定就要被六科和都察院攻讦的,乖官自然是不怕攻讦,但他要钓鱼,罗佛正有大用场,一时间还不能暴露出来,故此行此下策。
不得已,樊加丹去请了罗佛正出来,罗佛正身高七尺,眉中有数根白色长毫,见了乖官后,当即单膝一跪,“末将漕运参将罗佛正,叩见大都督。”
樊加丹不敢听他们说话,赶紧退了下去,在外头就焦急如热锅上蚂蚁一般,也不晓得里头说些甚子,过了半个时辰,郑国舅这才离去,没一忽儿,罗佛正也很是低调地瞧瞧离去。
这位宝文堂掌柜的呆呆站了良久,方自一咬牙,赶紧去皇城外边小门,使了银子寻了一个相熟的小太监,笑着请他去找司礼监秉笔太监田无眠,那小太监掂了掂手上银子,脸上露笑,“樊掌柜,这,咱家怎么好意思……”说着,手上银子却是一滑就入了袖子。
“小公公好说,咱们是什么关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是,这就是哥哥我给小公公买点零嘴果子吃,不值当什么。”樊加丹作为秉笔太监的内侄,这些嘴上功夫也是晓得做的,并不会真的以为自己姑父是秉笔太监就耀武扬威,那等路数,只是寻死之道。
那小太监笑着去了,樊加丹翘首张望了许久,这才怏怏回到店里头,等了两个时辰,直到天色擦黑了,秉笔太监田无眠这才出现在宝文堂,樊加丹赶紧迎了上去,“姑父,您老人家可算是来了。”不待田无眠说话,就把郑国舅和罗佛正私下在他这儿见面说话的事儿给说了。
田无眠一愣,这郑国舅是想做什么?
“姑父,你说,会不会……”樊加丹小心翼翼就说道,“外头突然流传什么郑生乘黄屋……”
腾一声,田无眠站了起来,“不行,我得去求见万岁爷。”
第410章 商税非困商,困民也
这秉笔太监田无眠巴巴地跑去见了万历,他也晓得如今郑贵妃最得万岁宠爱,故此婉转地就把听来的话和郑国舅暗中面见罗佛正的事儿给说了,万不曾想,万历却是一笑,“这事儿,朕是晓得的……”
田无眠咯噔一下,心中就大是懊恼,明白了,自己是拍马屁拍到马腿上头了,心中虽然奇怪,这郑国舅是什么时候瞧瞧叩见万岁爷的?却也不敢问,噗通一下就跪在地上,扇了自己两个耳光,“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好了,起来罢!”万历任其掌了几下嘴,这才叫他起来,“当年皇爷爷还在的时候你便进宫服侍了罢?”
“奴婢是嘉靖爷二十九年进的宫。”田无眠赶紧回话,万历沉吟了一下,“嘉靖二十九年……是俺答围北京的那一年罢?”
田无眠连连点头,“圣明无过万岁爷了。”万历一笑,自然不把他这番赤裸裸的马屁放在心上,“当年俺答围困北京城长达半月之久,烧杀掳掠,皇爷爷甚至发了勤王儌……如今察哈尔小王子布延亲自入京来投……”
老田好歹也是在内书房读过书的,历侍嘉靖、隆庆、万历三朝,这时候如何还不晓得应该怎么说话么?当即噗通一声又跪下,“万岁爷天资聪颖,还要胜过隆庆爷和嘉靖爷,奴婢能有幸服侍万岁爷,也不知道前世烧了多少高香,敲穿了多少木鱼,这才有这等福分……”
他阿谀奉承,这时候屏风后面就传来扑哧一声笑,田无眠正脸上堆笑,听了这笑声,一颗心顿时就沉了下去,只觉得骨髓发凉,额头当即渗出大颗大颗的冷汗来,这声音……是贵妃娘娘。
郑贵妃就从屏风后头转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个老练的嬷嬷,怀里头抱的婴孩正是朱常泂。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田无眠把脑袋在地砖上磕得嘭嘭响,没磕几下,脑门就青紫起来了,郑贵妃似笑非笑一伸莲足,就挡在了田无眠脑门前,“好了好了,晓得你是对皇上的忠心,你也算得是三朝老臣了,司礼监的差事,你办的也从来没有大的纰漏,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
田无眠背后全是冷汗,又叩了数下,直到郑贵妃对万历说了一句,'皇上还是你说一句罢!我说话没你好使!'把老田吓得这才不磕头,只是脸色却苍白得紧,万历体恤他也是历侍三朝的老人儿,就笑着道:“你的忠心贵妃也是晓得的,国舅办的差事颇隐秘,你不晓得也是正常,记得不要跟别人多说,下去罢!”
看着田无眠冷汗淋漓缓缓退了下去,郑贵妃哼了一声,“要不是我正好抱着孩子来给你瞧,指不定还怎么编排乖官呢!”旁边万历瞧她撅嘴的模样,忍不住就伸手揽了她腰,“算了,他也是一片忠心……”
郑贵妃就大发娇嗔,“能有乖官忠心么,这傻瓜,给他姐夫背了那么一个大黑锅在身上,外头还不知道怎么编排他坏话呢!他才十五岁啊!小时候我答应了娘要照顾他的,可我如今都是贵妃了,却也一点儿都没照顾到他……”说着,就低头嘤嘤低啜起来。
万历皇帝朱翊钧忍不住就尴尬,旁边那老嬷嬷也有眼色,赶紧把皇子给抱着就往旁边晃悠,朱常泂这孩子正好吃饱了奶水,眯着眼睛睡得正舒服。
瞧那嬷嬷走了远了些,万历这才涎着脸低声说:“若彤,我的好若彤,我这不是给乖官撑着腰杆子么,上次召他悄悄入宫,他一番话说得很是有章法,我瞧着比当年张先生还要有章法……我小时候听张先生讲书,有时候就寻思,咱们大明这般大,为何朝廷就这般穷,后来张先生搞一条鞭法,虽说银子多了些,可民间怨声载道……”
张居正的政治改革,虽然被后世吹嘘的厉害,甚至有个说法叫做'世间再无张居正',似乎大明灭亡就是因为张太岳死的太早,可实际上,张居正的一条鞭法,最终损害的是手上有田的农民,大批原本手上有田地的小农因为一条鞭法,而不得不把土地投献给那些有功名的读书人或者大地主,以求得到庇护,导致了更加快速且全国性的大面积土地兼并。
这一条鞭法,是把所有的徭役、里甲正役、杂泛差役、丁银、田赋等等等等全部摊派征收,按照每一个人口、每一亩田来征收,实际上就是比较简单的摊丁入亩,譬如一个县有人口十万,土地十万亩,那么这个县的役银子就按照比例摊派在人口和土地上。
一个县有富人多少?穷人多少?
大明朝大约百分之五的人口掌握着百分之八十以上的财富,这个摊派,公正么?加上大明虽然巨量吸纳来自海外的白银,但世面上依然是缺乏流通白银的,而一条鞭法只收白银,老百姓到缴纳赋税的时候,不得不把铜钱在商人手上折换成白银,像是宁波颜家的钱庄,以前做的就是这个买卖,专门给百姓折换银钱,赚其中的血汗钱。
这个被商人和胥吏双重剥削的一条鞭法,被后来的大儒黄宗羲称之为'残民一条鞭'。
所谓开源节流,这种节流手段,当时看着有些效果,可实际上给国家带来了更严重的隐患,万历后来废除一条鞭,便是这个道理,这位皇帝最终的手段就是大肆派出太监收矿税。
万历年间的矿税,仔细一研究,其实就是变相的商税,皇帝也晓得,老百姓没钱,故此说,'安忍加派小民',要问富商大贾们收银子,当时的公安派领袖袁中道曾经为皇帝说过公道话,说:万历中,两宫三殿皆灾,九边供亿不给,外帑空虚。天子忧匮乏,言利者以矿税启之,乃以侍充矿税使,分道四出。
而时人笔记中说'平阳、泽、潞豪商大贾甲天下,非致数十万不称富',《歙县志》更是说'邑之盐荚祭酒而甲天下者,初则黄氏,后则汪氏、吴氏,相连而起,皆由数十万,以达百万者。',歙县是徽州下属的一个县,徽商聚集地,徽州六县之一的地方县志,都堂而皇之这么写,可想而知当时商人是多么富有。
故此明末大儒顾炎武作《天下郡国利病书》,说:农事之获利倍而劳最,愚懦之民为之。工之获利二而劳多,雕巧之民为之。商贾之获利三而劳轻,心计之民为之。
万历派出那么多太监出去收矿税,这税率是多少呢?实际上,也不过就是值百抽十,就这个十两银子收一两银子的税,结果却是史书上一句'自明之晚季,以矿税为厚歛之端,宦竖四出,徵求无艺,有司因之苛派百姓,海内骚然。'
其实,这无非就是损害了官商一体的既得利益者集团,其中,就以东林党为最,像是所谓东林八君子之一的高攀龙,在历史上就上蹿下跳,在《上罢商税揭》就危言耸听说:加派之害以税计,商税之害以日计。商税非困商也,困民也。
这就是所谓众正盈朝的东林党的嘴脸,就和前文写过的要问苏州富商征银子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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