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大明春-第11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这申时行是谁?当今万历皇帝的五个启蒙老师之一,礼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内阁次辅,这位申老大人在历史上也是出名的惧内,怕老婆。
乖官听这些人说的黄色笑话,有些目瞪口呆,卧槽,这也太嚣张了罢!申时行是谁啊!从状元一直到内阁次辅,等于后世的总理加副总书记,这些人居然就敢拿申时行和他老婆开这种玩笑,锦衣卫呢?东厂番子呢?西厂呢?没人管啊?
他下意识左右瞧,结果众人以为他不好意思,更是笑得打跌,为首的楚云诺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申老大人被老妻捉奸当场都能抵赖说没进去,这种水平便能进内阁,郑贤兄抵赖说不认识,诸位以为,郑贤兄日后做个礼部右侍郎可否?”
“当得,当得,礼部右侍郎绰绰有余,兼个大鸿胪寺卿也绰绰有余了。”众人纷纷抚掌大笑。
明制,大九卿之一的礼部尚书往往从礼部右侍郎职位上提拔起来,或者直接进内阁,而大鸿胪寺卿则是小九卿,都是炙手可热势绝伦的清高地位,历为读书人所向往,所以这些话听着是嘲笑乖官,实际上含有极大的拍马屁成分。
被这些人笑得有些恼羞成怒,乖官大声说,“各位,诸位,众列位,在贤位,小弟我真跟她不熟哇!”
众人看他急得面红耳赤的模样,更是大笑,那个没做出破题诗的公孙聂这时候也笑着说了一句,“郑贤兄不必抵赖,想必是顾忌朝廷颜面怕她五品诰命在身。诸位师兄,诸位师兄,请听小弟一言。”
这公孙聂是商人子弟出身,从小接触族人父兄打点商业人际往来,做八股有点勉强,但若论眼色和人际交往,却也不怵在座的师兄们。
“那段夫人也不过区区一个五品武官遗孀,何况,她那死鬼丈夫还侮辱过我名教中人,读书种子,依小弟看,合该她来与郑贤兄成就一段佳话。正所谓,以直报怨。”
“然也,子曰:何以报德,以直报怨。”楚云诺首先抚掌赞成,“小师弟这句话,证明《论语》已然读通,算得入门了,过些时日,我倒要建议教谕把小师弟的新附生名额给改一改。”
楚云诺是这些人中的案首,等于后世的班长,说话也极有权力的,公孙聂得他这一句,激动得满脸通红,起身一诺,“多谢师兄。”
这些书生公然议论一个五品诰命夫人,难道就不怕么?
不怕,还真不怕,连当朝内阁次辅都拿来说黄色笑话,何况区区一个五品,还是武官。
这时候的读书人势力有多大,市井间俗话说得好,秀才口,骂遍四方。和尚口,吃遍四方。媒婆口,传遍四方。
譬如儒林外史里面写'远远来两个秀才,见了王义安,说他是妓院掌柜的乌龟,不配戴方巾,不由分说,上去就扯掉他的方巾,劈脸一个大嘴巴子,又打又骂,要送他见官。直到王义安拿出三两七钱银子做好看钱,这才放过他。'
这个就是秀才的特权,明制,骂人杖十下,还口骂人,也要杖十下。而秀才骂人,不会被打屁股,官府根本不受理,所以秀才们就势无忌惮,看什么不顺眼逮着就骂。
而秀才一旦聚集成群,能量更是大,因为他们有同乡、同学,能聚众成党,尤其那些文风鼎盛地方的秀才,连州县官员都得罪不起,秀才随便一抓就一大把,这些秀才们聚集起来,敢于冲击衙门,而秀才闹事,就是明清朝赫赫有名的'破靴阵',当官者一听见'破靴阵'这三个字就要头大三分。
所以,你要当官,就要站队,同乡、同学、同年,拉起一张庞大的关系网。只要站了队,你贪污别贪得天怒人怨就行,被人告发了,也会有大批的同党保你,除非你做人太失败。好比几十年后熊廷弼那种,时人都知熊廷弼果敢能战,王化贞则是草包,可熊廷弼在朝堂上得罪人太多,连个为他说话的人都没,结果顶了王化贞的罪被拉出去砍头,还要传首九边,可谓做人失败的典型。
所谓读书人以德报怨,那是后世曲解的,几十年后的东林党,你要参某个东林党人,一大票东林党人能撸起袖子冲过来跟你对着干,大明朝不讲究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而是君子报仇,没早没晚。
就房间内这些秀才,看起来少,实际上,可以说已经囊括了天津卫一半的读书种子,就这十几个人,如果头脑发热冲进天津卫所把天津卫指挥使大人扇个大嘴巴子,最后的结果恐怕也是不了了之,至多申斥一下。你能怎么样,难道就为了一个武人的面子把整个天津的读书种子全部拉出去砍头?全天下的读书人怎么看?
看这些秀才们热心出主意实则有起哄嫌疑,乖官实在是没话说,卧槽,怪不得说文人是流氓,这些人相当于公然调笑副总书记兼总理和他的老婆以及小三,还有,不把一个市、还是直辖市的武警支队政委放在眼里面,公然要调戏军嫂……
以手捂额,乖官觉得真是被这些秀才打败了,心说兄弟我要是早点儿认识你们,何苦巴巴地要南下宁波,在北方混个大名士当当也是可以的呀!
这话题越说越荒唐,眼看着就要说到乖官和段氏夫人的裤裆里面去了,乖官心说,得了,咱家老子还在隔壁房间里面呢!这些人,闹起来实在不雅。
所以,他大声干咳一声,说:“诸位,小弟今年……才十三岁,暂时还没有诸位哥哥说的那么神勇。”
他心想,我这么一说,你们总没话说了罢!可惜,他还是低估了明朝读书人。
“哎呀!郑贤兄何出此言,我观那段氏夫人不过双十年华,如水一般的身子,正好做贤兄的房中人。”说话的是公孙聂,他得了案首楚云诺的承诺,心里面开了花,这会子得意,颇为手舞足蹈,说起话来也扬扬洒洒,不似方才那般拘谨,“这年纪大些的妇人知冷知热,懂得疼男人,不瞒诸位哥哥,小弟我第一次也是家里面一个大丫鬟,足足大我……”
说着,他伸出一个巴掌,颇有点儿挤眉弄眼的感觉,“五岁。”
“是极,是极。”众人当中顿时有同好跳了出来,看公孙聂就十分顺眼,心说以前看这个小师弟不哼不哈的,又是商人子弟出身,未免不太搭理他,想不到也是一个妙人。
“小师弟恕罪则个,往日里头少有亲近,为兄的以为小师弟商贾人家,必然满身铜臭,如今看来,是为兄井蛙之见,惭愧,惭愧。小师弟,受为兄一拜。”跳出来这位居然还颇有读书人风度,晓得批评与自我批评。
公孙聂赶紧跪下,双手高举过头,恭恭敬敬回了一个礼,旁观众人拊掌大笑,都说这是古礼,两位有先贤之风。
乖官额头上全是铅云。卧槽泥马,你们谈论的可是御姐控、熟妇控,居然能扯到古礼,先贤,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果然,古今的文人都一个德性。这场面,跟后世我跟那些一个出版社的作者喝花酒有什么区别?
这时候气氛极为融洽,众人都觉得不虚此行,同学之间感情似乎又深了那么几层。再看乖官,还皱着眉,就劝他道:“年纪大也有年纪大些的妙处,当年宪庙和万贵妃不也相差十几岁么,想必宪庙也是我等同道中人……”
卧槽。乖官一听,彻底被这大明朝的读书人击败了。
我说哥们,你知道你说的是谁么?宪宗朱见深啊!这个不是阿猫阿狗,也不是什么礼部尚书,更不是什么武备将军副千户,这可是皇帝,皇帝啊!你们……也太势无忌惮了罢!
第030章 悦来客栈客来悦
郑国蕃显然没预料到大明朝读书人如此的势无忌惮,这还是一个君主专制中央集权的大帝国么?我怎么感觉这些读书人颇有后世花旗国的架势,动则把政府和总统骂一骂,典型的端起饭碗吃肉,放下饭碗骂娘啊!
事实上,郑国蕃对大明的了解受后世影视作品影响太深,总以为大明朝就应该是大太监看着破口大骂的忠臣来一句'想要圣旨?来人啊!给他写一张。'
可这些日子所见所闻,颠覆了郑国蕃对大明朝的认知,尤其眼前这一幕,皇帝在这些读书人嘴里,也不过就是一个很正常的词语罢了,完全没有电视电影里头说到皇帝要拱一拱手表示尊敬的架势,郑国蕃觉得自己应该大骂那些后世的历史剧导演,导你妹啊!
大明朝开国初期,制度还是很严厉的,只能有描写'忠臣孝子义妇贤孙'等主旋律的样板戏,也只能唱这些样板戏,洪武帝和永乐帝都下过'敢亵渎帝王圣贤,全家杀了'的圣旨,但到了明朝中期,大家就不把这个当一回事了。
譬如成化年间出版的《新刊全相唐薛仁贵跨海征辽故事》,一开篇,就是高句丽大将盖苏文破口大骂唐太宗,'叵耐唐天子,贪财世不休,杀兄在前殿,囚父后宫愁'这个显然就是亵渎帝王圣贤。
又如《新刊全相说唱足本仁宗认母传》,写作为臣子的包公直接断帝王家事,破口大骂宋仁宗是'草头王',说'一朝天子行五逆,天下如何出孝子',这个故事就是民间传说的狸猫换太子,直接隐射当时的纪太后和明孝宗。
孝宗就是这些读书人说的宪庙的儿子,宪宗宠爱的万贵妃极妒又专宠,当时后宫只要有怀孕的,万贵妃就会派太监使药去堕胎,孝宗是一个被临幸的宫女也就是后来的纪太后偷偷生下来的,被太监张敏藏起来养大的,和仁宗认母故事极其相仿佛。
这故事传播之广,朝野上下无人不知,导致纪太后死后,大学士尹直就撰写哀册,直接写'睹汉家尧母之门,增宋室仁宗之恸',这是记载在《明史》中的。
如此隐射帝王后妃宫闱秘史,放在明朝初期,可想而知是什么下场,肯定都是'全家杀了',可中后期却是全天下的说书人到处传唱,不识字的山野村夫也都知道狸猫换太子的故事,可想而知民风之开放。
至于一些明人笔记里面啧啧赞赏说'国朝初期法度森严',却不想一想,自己写文章评论朝廷政事还自费出版,端起饭碗吃肉放下饭碗骂娘,放在国朝初期是什么下场,估计不是全家杀了也是斩监侯、流三千里这等待遇。
所以,这时候读书人不把皇帝当一回事也实在很正常,就海瑞那种愣头青,破口大骂嘉靖皇帝,在监狱里面呆了半年,什么事情没有又出来了,等嘉靖的儿子万历的老子穆宗做皇帝了,反而做到右佥都御史这等高官。
郑国蕃那个挠头啊!真真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些秀才说才好,总不能跟这些人说'哎呀!兄弟我也是专门控御姐、熟妇的,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但是,又不能继续聊这个话题,说不准这些秀才聊的高兴了,能探讨一下宪宗皇帝是多大岁数、哪一年跟万贞儿滚到一张床上去的,宪宗比万贞儿小十好几岁到底如何满足万贞儿这等稀奇古怪的话题,见识过这些秀才的势无忌惮以后,乖官还真不敢保证会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所以,他只好干咳了两声,吩咐大头去让店家准备些精致小吃、各式点心奉上来,等到了中午,要做两桌三两银子的上好席面来。
大头正好也觉得听这些秀才们说话有点瞌睡,当下依言点头去了,郑国蕃这才请秀才们喝茶,说了一句,“多谢各位哥哥提点。”含含糊糊就把段氏夫人这茬给混了过去,秀才们看他不愿意在这个上面纠缠,再则,到底看郑国蕃脸嫩,也不好意思说的太露骨,看他领会了大家的意思,也就不再纠缠于此了。
看众人纷纷端起茶盏来饮茶,乖官这才长吁了一口气,果然是秀才口,骂遍四方,这十几个秀才,讨论起来简直就是一台戏一般。
没一忽儿,外头大头领着伙计进来,小吃点心流水价地递进房里面,众人尝着香茶吃着点心,又说些诗文,倒也有点儿文人聚会的味道了,只是,说着说着未免往香艳体上倾斜,歪楼歪的厉害。
再过了个把时辰,单赤霞从外头回到客栈,见房内这许多穿着儒衫的相公,有些吃惊,乖官就把单赤霞介绍了一番,众人一听,这位就是蓟镇戚少保帐下,倒也生出些敬佩心思,尤其看这单管家卖相极足,颇有唐传奇里头虬须客的架势,虽不是读书人,大家也都纷纷拱手,可见有一副好皮囊也是占便宜的。
单赤霞是去购买了一些出海要用得着的家什,总不好到了船上什么也没有,故此早早的出门了,这会子得知这些秀才们是来拜访自家少爷的,也极为欢喜,这证明自家少爷的名头越来越响,读书人名气大是花钱也买不着的好事。
这些秀才们吃茶聊天,到了中午,客栈店主亲自领着伙计来见过各位秀才,帮着在房里头摆上两桌席面,鸭舌鱼脍山珍海味流水价儿摆了上来,还未动筷子,乖官先亲自动手用碗捡好吃的装了,叫大头送到里面房间去。
这举止未免不合规矩,秀才们有些诧异,心说这郑国蕃虽然年轻,也不该如此不懂应酬往来罢!
看大头进了里面房间,乖官这才抱歉微笑道:“家父体弱多病,如今正在里面休息,请诸位哥哥谅解。”
众人一听,这哪里还能说什么,读书人不就讲一个天地君亲师么,纷纷夸乖官纯孝,有几个提出要拜见长辈的,旁边就有人说既然长辈体弱,我等前去拜见,岂不是冲撞了,不若声音小些,不要吵到长辈才好。
如此一来,这酒席吃的就比较快,也不讲什么行酒令之类,只说了几个笑话,倒是乖官,用了个'玉笛谁家听落梅'的典故,说了五种肉,并且说了,算是考一考各位哥哥。
这些人不比洪七公是丐帮的,没甚文化,略一转脑子就说出了五五梅花之数,乖官自然要赞一下,能猜出这般变化,算得上是吃客中的状元,众人明知凭自家的本事不可能中状元,但状元二字对任何读书人都有莫大的法力,得了这么一个好彩头,总是高兴的,对乖官更是另眼相看。
酒足饭饱,撤掉席面,奉上香茶,众人略吃了几口,便纷纷告辞。
乖官满脸歉意,把这些秀才们一直送到客栈外头,抱歉道:“慢待了诸位哥哥,实在抱歉得紧,本应该明日回访,只是管家单叔订下了明天往宁波去的海船……”
为首的楚云诺就笑着道:“这话是怎么说的,我们一见如故,今日一会,也是一段佳话,明日,我等定来相送。”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连称呼都变了,直接称乖官为贤弟,明显就透着一股子亲近味道了。
把这些秀才送走,乖官这才觉得这一上午下来,似乎比写了一天的字还累人,转身回到房里面。倒是这悦来客栈的店主,没想到这些秀才走的如此之快,便恨自己没早些拿纸笔过去让这些秀才留下墨宝来,不过这店主也是积年商贾,眼珠子一转,就叫上伙计拿了笔墨直奔乖官房间,求墨宝去了。
乖官回到房里面,大头正在数银子,看自家少爷进来,高兴的不行,小脸蛋上全是笑,“少爷,这些相公们每人奉了五两银子,一起足足将近一百两呢!”
“小财迷。”乖官笑骂了一句,让他把银子收着,心想怪不得个个要考功名,这往来拜访一下,还是普通的交往,出手就是五两银子,也就是说,我今儿聊了一上午,等于赚了大兴县县令两个月的俸禄。
这时候单赤霞从里面房间出来,笑着对乖官说道:“少爷,记得月前我出门的时候你还梳着总角,不曾想,短短个把月,少爷你却已经跟一大帮相公们往来酬唱答谢了。”
乖官挠了挠头,道:“单叔,我正担心这个呢!”说着就把中间闻人氏跑过来一节说了,又把那些秀才取笑的话略略说了些,单赤霞凝眉,对这些文人的心态也不甚了解,就劝他,咱们终究要出海南下,不管那闻人氏再如何,一个南一个北,也不怕她什么手段。
乖官想了想,觉得闻人氏这招也不过臭了我的名声而已,再则说了,说不准大多数读书人还就像那些秀才们说的那样,认为是风雅事也极为可能。明朝的文人思想极变态,裹着臭脚布的小脚能又嗅又舔,把全是鸡眼的扭曲脚巴丫当珍宝一般,搞一搞武官家的五品诰命,说不准他们还真认为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日后如果当官的话,怕有些妨碍,毕竟遭人话柄,很容易成为被政敌攻击的话柄。
不过,那起码得十几年以后的事情,乖官觉得自己暂时不需要想那么远,当不当官还两说,混个大名士也是不错的。
所以,他也就放开了,这时候悦来客栈的掌柜的巴巴地跑来,舔着脸儿说请小相公留个墨宝。
天津不是什么文风鼎盛的地方,乖官这种十二岁进学的例子,在天津开埠一百多年以来从未有过,能留下他的墨宝,掌柜的觉得即便不收乖官的吃饭住宿银子也是值得的。
乖官想了想,也欣然答应,名声就好像文人的盔甲,名气越大,对文人来说就越好。
拿过掌柜的堆着笑脸递过来的上好羊毫,他把墨汁舔得饱饱的,写了一句对联,悦来客栈客来悦。
写完以后,他把笔递还给掌柜的,说,你把这半幅回文联挂出去,并言明,若有对出者奉送纹银五十两。
掌柜的翻来覆去的看,有些犹豫,“小相公,小老儿多一句嘴,这……半幅对联,若没几天就让人对出来怎么办?”
乖官一笑,“掌柜的,放心好了,起码天津没人能对出来的,即便以后有人对出来了,你奉上五十两纹银,那也是把你悦来客栈的大名传扬出去了嘛!”
旁边的大头就有些不高兴,“我家少爷十二岁进学,县尊老爷亲自赐字,谁不晓得我家少爷斑斑大才,你这老头儿,倒是挑剔。”那掌柜的赶紧堆起笑来,说小老儿怎敢怀疑小相公的才学,就看那么多秀才来拜访小相公,也能看出小相公的本事来。
说着,掌柜的就言明了,小相公这两天住宿的房钱加上今儿席面点心的花销就算是本店奉送了。
乖官耸了耸肩,心说这还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这掌柜的得了乖官的对联,欢天喜地去了,大头还犹自在背后骂那老头不识货,不过这点酒水点心就把自家少爷打发了。
看大头在那儿嘀咕,乖官就拉了他出门,到了天津哪儿有不出去看看五百年前天津城的道理,单赤霞看两人要出门,心里面极高兴少爷眼看着就往大名士的路途上越走越远,因此仔细叮咛单思南,一定要注意少爷的安全。
天津乃是卫所所在,这时候虽繁华,却无甚景致,大头转了两圈就觉得没什么味道了,乖官倒是瞧的津津有味,在大兴的时候没怎么出门,这时候看五百年前大明朝,颇为恍然,有南柯一梦的感觉。
乖官自己买了不少零嘴让大头拿着,又给大头挑了一个极为精致漂亮的刀鞘,大头欢喜的不行,顿时就把别在腰间的胁差换了进去,左看右看,十分满意。
主仆二人逛了一下午,直到天色擦黑,这才回到客栈,进门的时候那掌柜的拿着乖官的墨宝,正和一个刻工讨价还价,那刻工坚持认为这半幅对联是出自名家之手,要雕刻出神韵来得花好几天时间,还要二两银子的手工,掌柜的只肯出一两。大堂里头正是用晚饭的点,上了八成座,伙计们往来穿梭,不停高声报出菜名……
乖官瞧着这大明朝市井人情风味,未免有些痴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上午,郑家四口离开悦来客栈,叫了一辆马车载着郑家老爹和单老管家加上大头单思南,乖官乘着那牝马,往天津三卫码头而去。
第031章 小侄们见过伯父
骑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也可能是唐僧。这句话,在大明朝不太适用,唐长老也没有被后世黑成'哦哩哟'那样的八婆型老男人,此刻大明人眼中的唐长老那是相当有地位,以至于乖官骑着白马穿过天津街头的时候,无数人瞧他唇红齿白,仪态非凡,胯下的脚力也是毛色油光水滑白得耀眼,瞧着就颇为神骏,忍不住就夸他,这位小相公细皮嫩肉真真如唐长老一般。
这话绝对是赞赏之言,中华两千年儒家文化熏陶下来,对这种白面书生的审美感官绝不是后世一句小白脸能遮盖的,事实上后世所谓真汉子纯爷们的美,在大明朝欣赏的人真没有几个,一般来说,史书上若说一个读书人相貌清奇、相貌高古,这实际上已经颇有讽刺味道了。
像是后世古天乐没转型之前的小白脸模样跑明朝来,肯定是大受欢迎,一看就是'好一个相公',若是等他转型以后古铜色肌肤跑过来,怕是媒婆替他吹嘘的时候也只好说'健壮结实瞧着就是田里头一把好手',而被说媒的若是庄户人家还好,若是诗书人家,肯定啐她一脸,'就这黑厮你也敢跑来做媒,我家书香门第,诗书传家,找的是相公,不是庄稼汉',即便是市井人家,殷实的人家也接受不了一个黑咕隆咚的男人做女婿,这算是社会问题,已经不能算相貌问题了。
而大明朝中后期,又可以说是读书人最风光的年代,在某些程度上甚至要超越宋朝。这一副白面书生模样,胯下一匹白马,卖相相当于后世帅哥开着限量版敞篷保时捷招摇过市,所以,乖官一开始还有些沾沾自喜,可后来,就有点后悔了,用'看杀卫玠'来形容未免夸张,但的确有很多人骚扰,甚至有媒婆主动上前扯住缰绳问,小相公姓甚名谁,家居何处。
天津卫开埠以来,统共出过不到十个的进士,这地方读书人之稀罕可想而知,所以乖官被骚扰也是有原因的,并不光是他相貌优秀还很骚包打扮起来又骑着白马的缘故,若是到了江南,是绝对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的,说白了,还是物以稀为贵。
所以,到后来乖官不得不撒开缰绳,让马儿在街上小跑起来,这才摆脱了困境,等过了闹市,乖官拍了拍胸,马车车辕上大头就笑,“少爷,现在应该感谢我昨天入城的时候骑了你的马了罢!”旁边单赤霞抬手给了他一巴掌,“臭小子,跟少爷说话愈发没大没小了。”
赶车的车夫未免就羡慕,当然,也有拍马屁的意思在内,“老管家,你家这位小少爷,不是我夸口,在天津卫赶了三十年大车,从未见过如小少爷这般人物,真真是,画里面走出来的一般。我听说书先生说唐朝有个谪仙人李太白,乃是神仙下凡,莫不是就如小少爷这般。”
他这个乖巧话说的好,所以,到了码头的时候,虽然单赤霞常年走江湖清楚所谓'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这些人的话当不得真,但郑老爹喜欢听这话,儿子是谪仙人,这话听着多舒坦呐!就让大头多给了五十个铜钱算是赏钱。
把车夫打发走了以后,单赤霞让大头搀扶着郑老爹,自己挑起一个担子。这担子里面主要是银子,大明朝的银票绝对没有后世武侠小说和影视作品里面那么大的威力,能通存通兑,上哪儿都一叠银票掏出来付账。事实上,此刻银票更类似与汇票,在大额交易时候才派上用场。至于宝钞,正德年间就废掉了,或许乡下姑娘有夹在剪纸里头的宝钞,或是压箱底的春宫画册里头夹一张,等于一种收藏,但市面上没有流通的。
乖官这时候有写倩女幽魂的润笔费剩下的两百两出点儿头,闻人氏为了陷害他还送了二百两,昨天那些秀才们来拜访,奉送了大约一百两不到些,因此,这会子乖官大约有五百两的身家,加上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譬如笔墨纸张,要知道,走海路可不比走大运河,你沿途还能在繁华城市歇一歇脚买点儿东西,走海路那就是一路茫茫全是大海,乖官还准备在船上写成一本本子出来呢!自然要带着笔墨纸张。
码头上人声鼎沸,各色人等忙着上货卸货,万历年的大明朝有相当一部分货运是靠海运来完成的,所以天津码头极为繁荣,那载着郑家过来的马车刚得了钱掉头就被别人拦下,码头的繁荣可见一斑。
码头内泊岸的海船大多是四百料的斜面双帆海船,甚至有两艘上千料的大海船,看了这些大船,乖官立马儿就明白了,所谓明朝后期大海船资料失传纯属于乱说,以为看了史书说圣旨上不准造双桅的大帆船就认为大船失传,却根本不去考虑明朝中后期大明皇帝的威信不足以让老百姓乖乖地听话,别的不说,看那些秀才们势无忌惮讨论当朝阁老和宪宗皇帝就知道了。
只是,看看这些海船的船帆,乖官还是叹了口气,心说这一路上,估计有得慢慢走了。
写《中国科学技术史》的李约瑟博士显然是个明粉,乖官看着这些硬帆海船,心说李约瑟把中国式硬帆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可惜依然不能掩盖硬帆最大的缺陷,慢。
硬帆最大的好处是灵活方便操纵简单,此刻同等排水量的西方船只,使用软帆的操纵人员是使用中国式硬帆的4到5倍,而且软帆操纵起来也比硬帆复杂,但优势就是,快。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一贯是国朝的特色,圣旨说不准造双桅的大船,本意是,船不能超过两百料,但民间照样造船不误,区别在于,守规矩的海商造一条四百料或者一千料的船,单桅,不守规矩的海商,该几桅还是几桅,有些甚至也装战船才有资格装的翼轮或者西洋软衡帆,这些所谓海商已经是出了海是海盗,进了港才是海商。
靠一张硬帆从天津吹到宁波,乖官估计最少需要十天,这还是比较乐观的估计,那么大的船,就一根桅杆,这不是开玩笑么,但民间的商人就是这么阳奉阴违朝廷的,你说不让造双桅船,行,咱单桅行罢!但载重量丝毫不含糊,该多少还少,就好像后世载重三十吨的东风大卡车无良商人们能装八十吨甚至一百吨上路,这也算是大明特色的一种超载罢!
单思南看着那上千料的大船,张大了嘴巴,跑到郑国蕃身边说:“少爷,你瞧这船,真大啊!上面能有几百人罢!”
后面他老子单赤霞嗤笑了一声,“这也叫大?当初戚少保从浙江运兵过来的时候,一艘船能装两千人。”
“两千人?爹,真的假的?”大头觉得不可思议,以前听他老子说一艘海船装两千人,毕竟没有实物对照,权当听着,但眼前他可是真正看着浮在海面上的一千料大海船,简直庞然大物,他认为'真大'的大海船不过装两三百人,能装两千人的大船,那得多大?
这所谓能装两千人的大海船,就是嘉靖朝剿倭名臣胡宗宪编撰的《筹海图编》中提到过的'方一百二十步,容两千人,其上可驰马往来。'巨舰,当然,这时候胡宗宪死了二十来年了,离戚继光调两万浙江兵北上九边也十来年了,当年的巨舰此刻也是老朽不堪,根本见不得风浪,所以单思南说一千料的船真大,也是没有错误的。
大头怀疑自家老爹的威信,单赤霞就怒了,眼珠子一瞪,刚要发火,病怏怏的郑老爹笑着就慢慢低声说:“乖儿,来,扶着我,别光顾着看大船。”大头也是有眼色的,晓得自己说错了话,看自家老爷明目张胆包庇自己,哪里还有不屁颠颠跑过去寻求庇护的道理,赶紧一低头,擦着自家老爹的身子就过去了,扶着郑老爹慢慢往前走。
哼了一声,单赤霞把肩膀上担子整了整,指着前面一条崭新的海船道:“少爷,就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