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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盼生欢-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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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顾熙然颔首道:“她是去掉包糖果的,但把有问题的糖混进去容易,要一个个再挑捡出来就麻烦了,关键是不能让人留意到,她只好分次将掉了包的糖再换回来,若是我们去得晚些,那就什么都查不出来了。”
  舒欢扁了扁嘴,其实查出来照样一头雾水。
  方才他回来时,说过拿毒糖试验的结果,吃下那糖的马,过上一刻钟会突然发狂,但癫狂之后只是脱力,不会死,也查不出任何中毒的迹象。
  一场蓄意谋杀,被安排成窥不出什么端倪的坠马意外。
  先不说凶手需要对顾熙天往常的生活习惯了如指掌,知道他喜用糖果来喂马,单说那糖里裹的毒药,本身就成分复杂,不是容易到手的寻常货色,这绝对需要长时间的谋划和安排,不是一时心起杀机就能办到的事。
  那么,究竟是怎样的动机在支撑这长时间的预谋……
  “我们不知道顾萱的动机。”舒欢摇了摇头道:“无法判断她究竟是真凶还是帮凶,而小三的动机,我们也只是推测的,没有任何实际证据,说不定他对这事也一无所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顾熙然很顺口的答道:“睡觉”
  舒欢黑线道:“顾熙然,不要开玩笑”
  顾熙然一掀唇角,笑道:“不睡足了怎么有精神应对之后的事情?就像你说的,证据不足,我们只能推理,凶手未必承认。何况这事要真揭出去,顾家就该彻底大乱了,得知一场意外变成了手足相残,老爷恐怕会活活气死。我看,这浑水咱们还是别趟了,留点心眼,撑过这段日子,再想法子搬出去,远离这些险恶的勾心斗角吧。”
  这原就是他的本意,尽量少管闲事,再说不论真凶是谁,杀人动机总是在顾家这扭曲异常的人际关系里滋长出来的,有因有果,老太君和顾达用不着喊屈,他和舒欢呢,就算想插手都力不从心。
  被他这样一说,舒欢也觉得倦了。
  是了,死一个就已经足够,起码顾家这些人还能看似平和的相处下去,若揭出这事情来,就连这表面的平和都维持不下去了,再死两个人她都不奇怪,其他人也会加倍的相互猜疑,估计这个家就真毁全了。
  还是留神别让人害了,尽早离去吧
  两人一时默默,都没有再谈论的兴致,只是将那些带毒的糖妥善收好了,再草草洗了把脸,稍缓了疲劳,就让丫鬟端饭来吃。
  这极度劳累混乱的一日,总算没有余波的揭了过去。
  次日早起,按规矩舒欢是要去给长辈请安的,尤其是在这种非常时期,不能教人挑出错来,将丧子失孙的悲痛都发泄到她身上,只是走前,她顺便问了顾熙然一句:“你要不要一起去?”
  顾熙然今日起的也早,此刻正在书架上翻那些还未看过的香品书籍,闻言低头沉吟了片刻,摇头道:“不去,要是他们问起,就说我夜半赶路,受了疲累风寒,病了。”
  这种时候,当然装病最低调安全,不用担心那两位长辈看他身体好些,就脑子抽筋的让他去接管顾家生意,要不然,还不知道会不会落到同顾熙天一样的下场呢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这道理,舒欢略一思忖也懂了,微微一笑,带着良辰和美景去了。
  他们都不是高风亮节,喜欢把送上门的钱财往外推的人,但是知道比钱财更重要的,是能无拘无束,轻松惬意的活着。
  松鹤堂里,照旧围了一屋子的人,才大清早,就有管事的过来禀事,说是寻了副好板子,请老爷到院子外头过目。
  顾达都已经病重了,听见这个,仍然支撑起病体,让人搀着出去了,刚巧同舒欢擦肩而过,却对她的停步问安充耳不闻,甚至没有多瞥她一眼。
  舒欢自嘲一笑,也不在意,候着他去得远了,就进了正厅,规规矩矩的请了安,照着顾熙然的吩咐把话说了,见老太君点头不语,就侍立在旁假装自己是尊雕像。
  没想林氏倒多看了她两眼,同老太君将先前没说完的正事说完后,忽然问出一句:“听说你和熙然怀疑熙天的死另有原故,还查出了点线索?”
  舒欢心里猛的一跳,还没想好如何应对,紧接着就听见“哐”一声响。
  老太君往林氏脚下掼了茶碗,勃然大怒的喝斥她道:“平日里你们背后算计什么,老婆子我都睁只眼闭只眼,总想着家和万事兴,能混过去的就混过去了,可是如今老爷都病成这样了,熙天媳妇有了身孕,还半死不活的歪在床上,你这当家太太,不说尽点心力,替熙天把身后事料理妥当,让他安安心心的走,反倒拿这事做起文章来了,你到底还有没有将我这老婆子放在眼里”
  一番话说得疾言厉色,老太君是动了真怒,慌得丫鬟们连忙上前,替她抚胸捶背的顺气。
  林氏原想在旁撩拨一句,引得老太君去问舒欢调查经过,她自己隔岸观火,却没想到往常一向对她和颜悦色的太君冲她发了怒,话还说得极重,这一惊非同小可,慌忙站起来,低了头跪倒在地:“太君息怒,媳妇只是听说熙然他们在查此事,担心其中真有隐情,教熙天含冤九泉,一时心忧就失口问了一句,媳妇发誓,当真没存别的心思,也不敢存别的心思。”
  说着,她又泣道:“太君是知道媳妇的,媳妇进门这些年,虽然愚笨了些,没能替太君和老爷解什么烦愁,但也从来不敢挑事生非,何况媳妇如今膝下有子,余生有靠,哪里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要行那些不顾身份体面的事呢?”
  老太君怒气稍敛,盯着她喘了半晌,这才道一句:“你知道就好熙天出事,差点就要了你老爷的命,这节骨眼上,绝不许再出什么让他忧心的事,有什么话,缓一阵,等丧事办完你来对我说”
  这话已经点得很明白了,老太君甚至还顺带的扫了舒欢一眼,目含警告,瞧得她心里一凛:果然不管闲事是对的,否则老太君方才那只茶碗,砸的就不是林氏,而是她了。
  只是这边想将事情压下去,却不知纸终是包不住火的。
  林氏刚答应一声:“媳妇谨记太君的话,再不敢多言半句。”
  门外忽然就有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来:“究竟是什么事不敢多言?你最好现下就说出来”
  舒欢一听这声音就知道事情混不过去了,再抬眼一瞧,见顾达扶着门框立在外头,脸色阴沉之极,闪着狠戾之色的眼里,仿佛随时都能喷出火来。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抵死不认
  第一百三十二章 抵死不认
  满屋里鸦雀不闻,姬妾和丫鬟们连呼吸声都不由自主的放缓了。
  老太君深知顾达的脾性,一见他那模样,就知道方才她和林氏的对话,教顾达听去不少,不追究出真相来,他绝不会罢休的,再解劝也是无用,干脆就不开口了。
  林氏被吼得慌了一下,见老太君又不接言,越发无措,只张口唤了声:“老爷……”
  “说”顾达逼近两步,盯视着林氏。
  林氏硬着头皮反问道:“老爷教我说什么?”
  顾达冷哼一声:“你不是担心熙天的死另有隐情,怕他含冤九泉么?你知道什么,快说”
  林氏这才顺水推舟道:“这事我只影影绰绰的听人提了两句,说是熙然和他媳妇在查,老爷不如直接问熙然媳妇吧。”
  一句话,将事情推给了舒欢,反正无论如何,具体的事情林氏是打定主意不肯自己说的,免得事后顾达和老太君迁怒,那她就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了。
  见顾达阴沉的目光扫到自己这里,舒欢低了头道:“回老爷,我和二爷昨日才回来,对大爷的事知之不详,只深感震惊哀痛,二爷想起就伤心,哭了好几回,都病倒了,我忙着在旁照料了一夜,无端端的,我们怎会想到要去查什么?不知是哪个人影影绰绰说给太太听的,不如唤来问问,想是那人说岔了。”
  她又没缺心眼,林氏都不肯说的事,她为什么要说?直接赖得一干二净,难道谁还能拿出证据来说她撒谎不成?
  没想这番话一说,不提顾达立逼着林氏唤人来问,单说老太君,倒是意味深长的望了她一眼,不过目光里没有指责,只有深思。
  林氏被追问起说话人时,顿时无措了,那是她得知生梅阁白日闭门商谈事情,觉得内中必有隐情,当晚软硬兼施的从顾熙和嘴里逼问出来的,要她把自己儿子推出来,她怎么肯,支吾了半晌,见顾达耐不住性子要发作了,才苦着脸道:“是生梅阁的丫鬟良辰说的,只唤她来问就是。”
  良辰
  听见这个名字,舒欢面上没露异样,心里却有说不出的苦涩滋味。
  原来顾家上下,个个都下得一盘好棋
  慧云是老太君的耳目,而林氏当初送丫鬟给她挑时,也早就有布下眼线的盘算了吧良辰不可信,那么美景呢?难道也不可信
  想到美景,舒欢心里的苦涩转浓,这两个月来,她同美景朝夕相处,隐隐将她视为心腹,若是美景也不可信,大概她从此就没人可以相信了
  她再悄悄抬眼往老太君那里望去,见老太君面上丝毫不露异色,想是见惯了这种安插丫鬟打探消息的手段,都视作寻常,压根就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了。
  舒欢只好暗自叹息。
  良辰就在门外,一传就至。
  顾达喝问:“说你给太太说了什么?”
  良辰却不惊慌,只是稍稍有些躲避舒欢的目光,开口就道:“婢子瞧见昨日二爷和二奶奶回来就紧闭了院门,喝退了丫鬟,不知在房内商议什么,生怕有什么事,就回了太太一声,除此之外,再没说过什么。”
  她说的是实话,但林氏有意拿她顶缸,哪肯这样轻轻巧巧的放过她,当下抬了眼,望住她道:“就这样?我怎么记得,你还回了我,说你二爷和二奶奶在查大爷的事?”
  良辰低垂的眼睫轻轻一颤,但语态如常道:“回太太,婢子不记得自己说过这话,想是太太记错了。”
  林氏见她心思机敏,善解人意,这才送去生梅阁做耳目的,此刻见她不顺着自己的话往下接,顿时就恼了,牙一咬,憋出两字:“撒谎”
  良辰只答:“婢子不敢”
  林氏还待继续诱问,满心焦急的顾达却等不住了,直喝一声:“刁婢再不实说,还等着打吗?”
  良辰默然片刻,跪下道:“老爷明鉴,婢子说的已是实话,若是要打,婢子吃不住痛,就不知道会不会满口胡话了。”
  一般丫鬟吃这么一吓,早就什么话都吐出来了,而良辰态度如此坚决,不是问心无愧,就是心机深沉顾达一时判断不出,但他急着知道自己长子究竟是死于意外,还是被人设计谋害,哪里有耐心跟着耗下去,当即喊道:“来人,拖这丫鬟下去,打到她肯说为止”
  一面说,他一面还用阴鸷的目光扫视着林氏,恨她到这节骨眼上,还百般顾忌万般推脱,不肯亲口将事情说个清楚明白。
  候在外头的小厮进来拖人时,良辰也不哭喊,只是自己站起来,认命的要随着他们出去,最后还是舒欢心里一叹,出言制止道:“且慢”
  “怎么”顾达微眯起眼望过去,讥讽道:“你要替这丫鬟求情?”
  “不是求情,只是说句实话。”舒欢稍提了声道:“昨日生梅阁关门闭院,丫鬟们都被遣回了屋内,良辰压根不知我们说些什么,怎能告诉太太说我们在查大爷的事?她一个丫鬟,扯这样没边的大谎,图什么呢?”
  林氏抢道:“大白日的,你们关门闭院做什么?”
  舒欢答得流利:“二爷大恸之后身体不适,请了纪大夫回生梅阁诊脉,怕丫鬟们大惊失怪的胡传消息,夸大病情,替太君和老爷添愁,因此暂闭了门户,遣退了丫鬟,太太若不信,只传纪大夫来问话便知。”
  林氏还待再说,忽听有人唤了声:“太太”
  她转眼一瞧,却是顾熙和过来请安,立在门口望定了她,心里顿时有些不安起来。
  顾熙和是急躁脾气,昨日被逼不过,才把事情说了,没想自个母亲会借此生事,恼起来不管不顾,迈步进门就直道:“太太不是答应儿子,不将这事往外传的吗?如今怎么逼问起二嫂来了?”
  林氏死缠着舒欢不放,就是千方百计的想让顾熙和从这件事里避开,哪想他直接就说出来,这一慌,差点就要上前捂他的嘴了,谁知顾达比她更快,抢到顾熙和面前就冲着他喝道:“孽障,你知道点什么,还不快说出来”
  顾熙和被顾达吼得一缩脖子,咕哝了一句:“说就说,老爷也不用这样凶,儿子又没做什么错事……”
  老太君也半直起身,急着喊:“不许吓唬他快,到我跟前来”
  顾熙和飞奔至老太君跟前,一头扎到了她怀里,委屈的唤了声:“太君……”
  老太君立刻心肝肉儿的连声唤起来,听得舒欢只觉肉麻,身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再看顾达,也是无奈,不敢忤逆老太君,只好沉着脸,耐着性子,等这祖孙俩先肉麻完。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相煎何太急
  第一百三十三章 相煎何太急
  顾达此刻的耐心极其有限,顾熙和也不敢过分,撒完娇,倚着老太君,就将他觉得绝影突然受惊十分奇怪的揣测说了。
  老太君先摇了头:“单凭这个,什么都不能断定。”
  顾达也有些不以为然,冷哼道:“稚子之见”
  顾熙和没有争辨,只从荷包里摸出一块糖,搁在了桌上,仰头望向顾达道:“大哥喜欢给马喂糖的事,老爷知道吧?”
  顾达点了头,这事他的确知道,有时出门在外,随身带的糖喂完了,顾熙天还会就近找家糖果铺子,买上半包糖果,时不时的给绝影喂上一块,而绝影也偏好这一口,得了奖赏,每每总要欢嘶一声,凑近顾熙天,亲昵的在他身上磨磨蹭蹭。
  想起往事,他眼圈蓦然又红了起来,负手长叹。
  老太君见他伤心,也低下头,拿帕子抹了抹眼角。
  气氛有些哀沉,顾熙和忙道:“那大哥出事前,老爷有没有见到大哥拿糖喂绝影呢?”
  顾达回过神来扫了他一眼,再看看桌上的糖,沉吟道:“难道这糖有问题?”
  顾熙和默点了头。
  顾达蓦然眯起了双眼,思绪跳回出事前的那一刻。
  当时他坐在车上,掀着车帘,看着顾熙天利索的翻上了马背,还俯下身去,附在那马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最后亲昵的轻拍了拍马颈,至于喂糖,他似乎没看见……
  他刚要摇头,眉头就忽然紧拧了起来。
  不对他看见了
  撂下车帘的那瞬,他记得眼角余光瞟见一样微小的红色物事飞扬而过,当时没留意,只觉是被风吹卷而过的垃圾,此刻细想,很有可能就是被扔掉的糖纸
  他连忙伸手从桌上取了那块糖,低头细看。
  红色的桑皮纸
  应该是这个
  他立刻传人唤了当时在场的小厮和帐房先生来问,但大多数人没有留意,只有一名小厮说他那时就立在马侧给顾熙天递马鞭,因此很清楚的瞧见了顾熙天给马喂糖。
  顾达的目光立刻狠戾起来,喝退了无关紧要的人,逼问起顾熙和来:“这糖你从哪里得来的?你又怎么知道糖里有毒”
  “糖是落霞院里丫鬟扔出去的,被我捡了回来,找了匹马试过,里头有毒,能让马突然癫狂,过后脱力,只是死不了。”顾熙和道:“老爷若不信,只管找匹马来试试”
  这些问题顾熙和昨晚对林氏说时就想得透彻,方才早起去寻顾熙然时,两人也交换过分别后得来的其他信息和彼此的猜测,顾熙然当时一再叮嘱他,此事关系重大,不要泄露出去,他原不想说的,没料过来这里请安,瞧见林氏不守约的走漏了消息,还在逼问舒欢,一时忍不住就揭了。
  他到底还是小孩子,想事没那么复杂,何况觉得这一屋子人包括顾达在内,都在认真听他说话的感觉还真挺过瘾,因此见问,就没有顾忌的答了,只是怕事后被责骂,就有意没提顾熙然和舒欢,将他俩做的事,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顾达听他答得自然,没有半点生捏硬造的牵强,当即就信了,没再问下去,一边唤人牵马,一边就心急火燎的命人带过落霞院的丫鬟来问话。
  老太君在旁沉默半晌,忽然道一句:“我看这事不如先搁搁,等熙天这孩子的后事料理完再说。”
  “母亲别管。”顾达已是憋红了眼,心情震怒狂乱到了极点,哪里有心情去慢慢推敲,仔细琢磨,只恨道:“若此事真有内情,我非揪出那黑心的祸根来碎尸万段”
  老太君望了他片刻,轻叹着摇了摇头。
  这事她虽不知究竟,但早在林氏提起时就想到了,其中若有隐情,牵涉必大,不是寻常丫鬟和小厮就能担得起的。谋害主家,那可是杀头挨剐的罪名,就算长孙有仇家,要买通下人投毒,这种要掉脑袋的银钱,恐怕也没人敢贪,那么下手投毒的人,屈指可数
  家丑不可外扬,再说长孙已然离世,就算追究出凶手,也偿不回命来
  老太君还是决定将事情压下去,驻着拐杖起身道:“我说了,此刻不必查”
  “母亲”顾达万分不解,但执着的不肯退步。
  老太君有些怒了:“怎么,连我的话你都不听了吗?”
  “其他事情,儿子都听凭母亲做主,但此事万万不能”顾达坚持道:“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熙天含冤九泉”
  老太君气得身子微微颤抖,半晌说不出话来,顾熙和见了着急,忙搀她坐下,替她敲着背顺气,舒欢则是顺手递了一盅茶过去,微抬眼时,瞧见林氏唇角泛起一抹几不可见的笑容,不由想起一句诗: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乱的这工夫,流霞院的丫鬟就被带了进来,她们没做过的事,自然无论顾达怎么问,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顾达急了,再令人带顾熙天的妾室,仍旧问不出来,唯有璎珞见问起糖的事情,看了舒欢一眼,欲言又止。
  闹这么大阵势,璎珞再回想舒欢昨日的蹊跷言行,就隐约猜出是为了什么事,可是无论怎么猜疑,她仍然没办法疑到舒欢身上,毕竟她和顾熙然离府两月,直到顾熙天出事后才回府,那么另一个名字就蓦然跳入了她的脑海。
  “三姑娘”璎珞脱口而出。
  “什么?”顾达一愣,随即逼问道:“三姑娘怎么了?”
  璎珞正为了自己的失口而懊恼,但见顾达追问,不敢不答,只得照实道:“大爷出事那天,只有三姑娘到过落霞院,她往常是极少来的……”
  她话未说完,顾达已经脸色发青,跺着脚就一叠声的喊人传顾萱。
  老太君见真查到自己孙辈身上,验证了之前的不详推测,也憋了一口气在胸膛里喘不上来,想制止,却出不了声,只能抖着手,指住顾达。
  林氏在旁看见这一幕,内心极其挣扎,不知此时该不该掺上一脚,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她一狠心就立起身来,上前搀住顾达,假意劝道:“老爷快把人喊回来,别声张罢三姑娘平素过来请安,路不敢多走,话不敢多说,就她那样的绵软性子,哪能做出这等事来”
  她不说便罢,一说,顾达蓦然想起了什么,只觉胸中一窒,当场就喷了一口鲜血出来。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我恨他很久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我恨他很久了
  看见顾达吐血,所有人都慌了神,老太君心里一急,要站起身时眼前一黑,直接昏厥了过去,就连那始作俑者的林氏,都吓白了脸色,不知要继续搀着顾达好,还是丢下顾达去照看老太君好。
  最后还是舒欢这旁观者较为冷静,沉着道:“都别乱,先去个人,把大夫请来。”
  “哎”有名丫鬟应着声跑出去了。
  舒欢再转眼,瞧见其他丫鬟准备将老太君往内室床上抬,又急忙制止她们,只是扶稳了老太君的头,让她微侧了头在榻上躺平,再顺手解开她紧扣的衣领。
  “茶,二嫂,茶”顾熙和慌的端了盏茶来。
  舒欢没接,摇了摇头道:“拿根针来。”
  顾熙和哪知道针在哪里,顺脚就往身边立的一名丫鬟身上踹去:“听见没有,拿针来”
  丫鬟忍着痛去了,那边顾达喘了一会,稍微回过了神,看见老太君倒了,吓得推开搀扶住他的林氏就凑了过来,连声问:“怎么样太君怎么样”
  只要不是中风和心肌梗塞,应该没有大碍,但看老太君这面色潮红、口眼歪斜的样子,中风的可能性大一点。
  舒欢看了他一眼,压下心里的情绪,摇了摇头道:“要等大夫来看了才知道,老爷还是让屋里的人散一散吧,最好再启了门窗,让外头空气透些进来。”
  顾达遭受的打击过重,早已方寸大乱,听了她的话,只知连声应着,竟是毫无主意而且退到一旁后,他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好,只是怔怔的坐着,目光悲怆而茫然。
  家里接连出事,是个人都受不了,舒欢觉得他白发人送黑发人,有些可怜,但固执的追查老太君不让他查的事,闹到眼下这一步,又有些咎由自取。
  好在顾达那边还有林氏和姬妾围着伺候,用不着她上前凑热闹表示关心,她暗叹了一声,就等着丫鬟取了针来,捉起老太君的手,在十指尖上轮流刺破个小孔,将血放出来。
  她不是医生,也没有医学知识,但从前祖母中风时见过大人这样施救,不管有用没用,试了再说,反正只是刺破指尖放点血而已,就算没用也不会有什么不良后果。
  这头正乱着,顾萱被传到了。
  顾达只瞪着她喘气,话也说不出来,一来是他自己身体吃不消了,二来怕真问出点什么来,万一老太君醒了,受不住刺激又昏厥过去,于是顾萱就被晾在一旁罚站,没人敢搭理她。
  那小姑娘,不知是心知肚明了东窗事发,还是天性恬淡,没人搭理,她也不问,就低着头很安静的立在那里,仿佛敛去了所有的声息,半点存在感都没有。
  顾熙天死因不明,顾萱有嫌疑被传,老太君气得昏厥,顾达恼到吐血……
  这种能让顾家翻天覆地的大事,哪里瞒得住?流言就跟长了翅膀一样,不消片刻工夫就传遍了全府,该来的人都来了——
  不喜多事的顾芸来了,“有恙抱病”的顾熙然来了,身怀遗腹子的方氏也来了,当然绝少不了顾熙仁,他一进门就先扫了顾萱一眼,其后才上前询问老太君和顾达的病情。
  这一切都落在顾达眼里,因此再忍不住,等着他近前就扬起巴掌劈脸煽了过去。
  “啪——”
  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将其它声息都压了下去,屋内屋外顿时一片静默。
  顾熙然微皱了眉头,往舒欢这边瞧了一眼。
  舒欢摇了摇头,无声叹气。
  紧接着,一声迟来的惊呼声才响起,顾熙仁的生母周氏抢到前面,心疼的查看着自己儿子被一巴掌煽得红肿的脸,慌道:“老爷,这是怎么说的,熙仁犯了什么错,好端端的打他……”
  她话未完,就被顾达喝住:“你给我闭嘴”
  周氏不敢再说,忐忑的退开两步,拿帕子握住嘴,含泪望着自己儿子,再用求助的目光转望林氏。
  林氏扭过脸去,假装没有看见。
  她一直在等的,就是这一刻
  顾家四子,长子亡故,次子长年病弱,幼子又年小无知,那么此刻能接管顾家生意的,就只有顾熙仁这庶出的三子了
  妾生的庶子,在她眼里一向属于卑贱的存在,何况顾熙仁本身就是阴恻恻的性子,不怎么说话,但那一双眼睛冷情漠然,常常望得她心里发凉,不知道暗骂了多少次白眼狼,家里生意要由他接管,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因此一听说顾萱与顾熙天的死有关联,她就立刻想到了平素与顾萱时常同进同出的顾熙仁,心里早就打好了如意算盘,无论他是否清白,都要将他拖入这趟浑水里,让顾达彻底厌恨了这庶子。
  至于顾熙然,由于长年病重,就算被迫接手生意也无大碍,指不定过两年自个就病死了,到时顾熙和刚好长大,能够继承家业。当然,为了预防万一,她仍是防了一手,先前想引着舒欢将事情揭出来,就是要让顾达事后生出警惕的心,觉得一向不管家事的他们,突然查起这事来,动机极不单纯,继而也厌弃他们。
  这是非常完美的盘算,没想到了舒欢那里就被全数拨乱了,这个贫家出身,原该没有见识的二奶奶,竟然不简单
  想到这里,林氏颇为怨恨的扫了一眼忙着替老太君打扇的舒欢,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是懊悔还是快意的感觉,懊悔的是不想错失良机,在旁撩拨了一句,没想引得顾达吐血,老太君昏厥,她想想就十分后怕,至于快意,那是自然而然的,眼见顾熙仁被打,往常同她争宠的周氏惶恐哭泣,她就有一种吐尽郁气的畅然
  不提林氏,且说顾达,打了顾熙仁那一掌后,就瘫在那里喘息。
  屋内的气氛,此刻低沉到了极点,只能听见周氏断续压抑的哭泣声,却没有一个人敢吭声劝解。
  “是不是你”顾达终于喘顺了气,看见顾熙仁后太过愤怒,他甚至忘了老太君不能再受刺激,直接就质问起来:“说你大哥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顾熙仁红肿着半张脸,可是没有露出半点狼狈的神情,仍是那样清清冷冷的,不过他答出的话,却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有些意外。
  他说:“是”
  不闪躲,不逃避,不辩解,不拖延。
  这样干脆的回答,不单是顾达意外,林氏也愣了,哪怕有证据在手,她都觉得要费尽周折,百般对质,才能让顾熙仁伏首认罪,没想到他就这样直截了当的说了——
  “我恨他很久了”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陈年积怨
  第一百三十五章 陈年积怨
  全体静默,鸦雀不闻。
  周氏像是吓傻了,连哭泣都忘了。
  方氏则是愣愣的站在那里,眼神茫然呆滞,完全搞不清楚,眼前发生的这一切,究竟是梦境还是真实。
  顾达痛心疾首到失语,颤抖着手,就用尽全身气力,狠狠的往顾熙仁脸上又煽了一巴掌,得到的回应,不是顾熙仁的哀声求饶,而是冷冷淡淡的一瞥,眼神里没有怨恨,只是带着少许轻蔑,又有些讥讽。
  这样的态度,简直就是往火上浇油,顾达下死劲的又抽了他两巴掌,恨道:“孽子你大哥哪里对不住你,让你恨他恨到要下毒手”
  自从事情被揭出来,这个疑惑就一直压在顾达的心里,他往常虽然照管着生意上的事情,不怎么顾家,但总觉得家里一派详和,每每听说哪家的妻妾相斗,闹出人命,或是众子分争财产,闹得家败人亡,他都颇为感慨自己的治家有方,哪想此刻就被活生生的现实给沉重的打击了
  手足相残,这个事实,残酷得让他不敢去想
  顾熙仁嗤声轻笑:“他在你眼里自然永远都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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