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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盼生欢-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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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熙然微微摇头,抬手冲着舒欢招了招:“过来。”
“我?”舒欢纳闷,但也只得挪过去:“二爷有什么吩咐?”
顾熙然不急着说话,只是从头到底的扫视着她,瞧见她那一身脏污,不由自主的皱了眉头,这才对着院中那些丫鬟道:“去打些水来。”
巧云大着胆子回道:“二爷,这深更半夜的,厨房那边早熄了火。”
顾熙然的目光淡淡扫过去。
巧云心下一凛,连忙又接道:“我去瞧瞧,兴许灶上还有温在那里的热水。”
慧云也赶着道:“再不够的话,小茶房里还有预备着二爷夜里喝茶的一壶水。”
顾熙然颔首:“提了水送到我房里。”
说着,他垂眼望向舒欢:“扶我进屋。”
此话一出,云姨娘有点尴尬的松开了扶住他的手,立在一旁默然无语。
舒欢加倍纳闷,不知他这唱的是哪一出,只觉夹在他和云姨娘之间,很有小三的嫌疑,心里微恼,原想推脱,但看见自己那双脏污的手,再看看他身上那袭白色的中衣,顿时就改了主意,唇角擒着一抹笑,大咧咧的伸手过去,捉住他的胳膊就往里搀。
小样,让你装大爷,毁了你这身衣裳!
待到将顾熙然扶回室内,让他在正房厅堂的椅子上坐下,舒欢这才松开手来。
果然不出所料,白色中衣的袖上,赫然两枚污黑的手印。
舒欢垂眼,憋笑。
顾熙然自然也瞧见了袖上污痕,无语默然。
半晌,他才抬眼望向跟进来的云姨娘:“拿身替换的衣裳来。”
云姨娘略微迟疑,点头去了,片刻后,她拿来两身衣裳,一身自然是顾熙然要替换的,另一身是替舒欢准备的,跟着她进来的还有两名抬着沐桶的粗使丫鬟,最后是手里捧着些香膏香粉香油的慧云。
看见这些,再联想到顾熙然方才要了水,舒欢顿时窘到了,不得不无视尴尬沉闷的气氛,硬着头皮开口道:“那个,我回我房里去洗,这些东西不用搬过来。”
云姨娘不接话,只看顾熙然,等他示意。
顾熙然端起茶碗,垂了眼道:“都抬到里间去。”
云姨娘心里一酸,忙掩饰着低头应了,带着那些丫鬟去里间预备。
穿越前,舒欢还是个大二的学生,思想再开放,也没开放到跟陌生人玩一夜情的程度,不管原主嫁进来当天,洞房里发生了什么事使得她要上吊自尽,反正对舒欢来说,眼前这位爷就是个陌生人,打从见面到这会,还不超过十分钟,这么短的时间里,要她在此人房里沐浴更衣,她受不了!
急了,再顾不上别的,她张口就道:“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做不太好吧?”
顾熙然微抿了唇,撂下茶碗:“你都嫁进来了,还顾忌这个?”
郁闷!
但嫁进来是事实,她是他的合法妻子。
舒欢无法辩驳,只得婉转道:“二爷您病体未愈,我……我这也是替您的身体着想……”
这话说得极端别扭,烦臊得她脸都红了。
顾熙然扫她一眼,唇边泛出抹笑意:“不妨,你这豆芽菜样的小身板,爷还没有兴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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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章 沐浴
豆芽菜!
这三字惹恼了舒欢。
身为女子,无论在不在意自己的身材容貌,受到别人的轻蔑评价时,总会感觉不快,再说她此刻穿越了,容貌变成怎样还未知,但身材自己能估出来,纤细单薄,仿佛才十四五岁的模样,换上件男装,就能假扮小厮了。以往的好身材荡然无存,这已经够令她郁闷的了,哪里还经得起别人说?
一生气,怯意和顾虑就被完全抛到脑后去了。
也不再说,她转身就进了里间。
不就在他房里洗个澡嘛,谁怕谁?
就他那风吹吹能飘的病弱模样,真要有图谋不轨的举动,她随便拎块板砖,也能把他拍倒了!不过,想要在这里找块板砖大概很难,进了里间,她先满屋子瞟起来,待看见搁在窗前紫檀雕花案上的一只铜制熏香炉,心里立刻安定了,若无其事的把其他人打发出去,只留下慧云帮她洗发。
不是拿乔,着实是古人蓄发不剪的习惯不太好,那样厚长的一把头发,让她自己洗也洗不干净,再说不知道这里沐浴用品的使法,要留着慧云问问。
慧云是个好脾气的,深更半夜没觉睡也不抱怨,还耐着心先替她把头发梳通理顺,这才取了一只晶莹通透的水晶瓶,往浣发的水盆里滴了数滴浅黄色的液体,随即就有一股清淡的茉莉花香被热气腾蒸而出。
舒欢只觉好奇,饶有兴味的问道:“这是什么?”
慧云知道她出身寒门,不认得这东西也不奇怪,于是将手里的水晶瓶递将过去,抿嘴笑道:“这是茉莉清露。”
“清露?”舒欢将水晶瓶凑到鼻端,轻轻一嗅,就有一股极浓烈的气味透鼻而入,呛得她差点要打起喷嚏来,连忙将瓶子拿远些,心里却想着这东西倒有点像现代人惯用的精油,大概也能用来做香熏。
她这边想着,那边慧云也不厌其烦的解释道:“家里是做香品生意的,除了卖些熏香佩香外,也蒸各色清露来卖,这茉莉清露,自然是上品货色,难得香气清雅,暑天里用最好。不过,倘若二奶奶不喜欢这味道的话,还有玫瑰木樨香味的,我去取来?”
“不用,这个就很好了。”
大半夜的,又是在顾熙然房里,洗那么香喷喷的是给自己找麻烦。舒欢很明智的摇头,只将她的话暗暗记下。
及至洗完,慧云替她将头发抹干后松松挽起,舒欢就催着她去睡,自己把窗户闭紧,插牢门栓,再将紫檀案上那只沉甸甸的铜熏香炉搬到手边,这才放心的宽衣解带起来。
不得不说,古代洗个澡很麻烦,没有淋浴那么方便卫生,但是坐在木制的浴桶里,让身体被微烫的水浸没而过的感觉真的很舒适惬意。
舒欢绷了许久的情绪缓驰下来,略微感觉到倦意。
当然,不能在这里睡着,她一边强打起精神来洗澡,一边困惑的回想方才初见顾熙然时的情形,只是搜遍记忆,仍然找不出那份熟悉感的由来,只能认定自己是被那张姻缘天定的字纸给影响了,才会下意识的感觉此人眼熟,然而事实上顾熙然不是宝哥哥,她也不是林妹妹,眼熟你妹啊!
一不小心又粗鲁了……
舒欢叹口气,眉头微蹙起来。
不管是她太自恋,还是猜测顾熙然心里有姻缘天定的想法,此刻这人强迫她在他房里沐浴,那接下来……
她不能不多想,不能不忐忑,但终究没有什么好主意,唯有铭记四字——
宁死不从!
她在里头打着小算盘,等在外头的顾熙然有点不耐烦了,洗个澡而已,至于这么磨蹭吗?
云姨娘陪在一旁,见他微露倦意,不禁带着点希冀探问道:“二爷,您这身子熬不了夜,不如今晚就歇到西厢房里可好?”
舒欢前两天住在东厢,西厢一向是云姨娘的居处。
顾熙然摇了摇头:“不用了,你先去歇着吧。”
云姨娘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微低了头,执着的陪在那里不愿走。
话说舒欢磨磨蹭蹭,慢慢吞吞,就是想拖延时间,磨到最后手指头上的皮都被泡得起了皱,洗澡水也凉透了,就连头发都半干了,才不得不起来穿衣。
拔门栓前,她先凑到门板上听了听外头动静,似乎没有什么声音,顿时长舒一口气,心想顾熙然和云姨娘大概等不住另找房去睡了,这才开门出来,想悄悄溜回东厢房里去。
没想,门一打开,就见厅上两人还坐在那里。
舒欢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了,尴尬道:“你们还在啊?”
顾熙然倦倦的瞟她一眼,有气没力道:“这是我的卧房!”
不在这还能在哪?
舒欢心里也不满,又不是她愿意占他卧房洗澡来的,能怪她吗?不过脸上还是憋出了一点笑,边悄悄的往厅门处挪着脚步,边抱歉道:“不好意思让你们等这么久,那个,天不早了,你们歇着,我回房了。”
话一说完,她就飞快的要往外溜,没想冲得急了,一头撞在门板上,痛得她捂着额头,眼泪差点掉下来。再看厅门,原来已经关上了,只是有密实的细竹帘子遮挡在那里,她没瞧见,还以为是开着的……
顾熙然满带倦意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兴灾乐祸的笑。
云姨娘赶着上来看她伤处:“是我不好,怕外头寒气重就使人关了门。二奶奶磕着了没有?要不要喊人拿点药酒来擦擦?”
“不用不用,没撞伤,过会就不痛了。”舒欢还没死了要溜出去的心,伸手就去开门。
这时顾熙然扶着椅子站了起来:“嫣娘去睡吧,我们也歇了。”
我们?!
晴天霹雳啊!
谁要跟他一起歇啊!
舒欢蓦然转身,想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诉顾熙然,她不替人暖床!
谁想刚张口,就见顾熙然朝她丢了个眼色,倒让她微怔了一下,猜度着此人是不是有什么话不方便当着人说,要留她下来单独私谈,只好暂时按捺下同他撕破脸的冲动,静立在那里不语了。
云姨娘也是一怔,强忍着心里的酸楚,黯然道:“那嫣娘先告退了。”
顾熙然点头不语,她转身出去。
舒欢看看他,再看看云姨娘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眉头微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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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章 青梅如豆
云姨娘去后不久,就有香茜带着两名粗使丫鬟进来收拾沐浴用的东西,但是收拾完后,香茜没有退出去的意思,仍然侍立在旁。
顾熙然扫她一眼:“你不去睡?”
香茜回道:“云姨娘让婢子睡在纱厨锦隔外头的榻上,省得夜里二爷和二奶奶要茶要水时喊不着人。”
“不用了,你去吧,记得把门带上。”顾熙然说着,望向舒欢:“扶我进去。”
他还使唤上瘾了!
舒欢气苦,但还惦记着他方才那个眼色,心里好奇,只得搀扶着他到里间的床上躺下。不过看见他身体如此羸弱,没人搀扶的话连路都走不太稳,倒是放心不少,不用担心他图谋不轨了。
片刻后外头一声门响,想必是香茜出去了,这屋里除了他们两人外再无旁人,舒欢就急着问道:“你要同我说什么?”
顾熙然此刻倦意已深,躺在床上连眼都懒得睁了,只道:“我能有什么话要同你说?”
“哎!”舒欢有上当受骗的感觉:“那你方才使的那个眼色是什么意思?”
顾熙然好笑的睁开眼:“没什么意思,就是让你留下。”
我勒个去!
舒欢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顾熙然也不拦,只淡淡道:“东厢的门我让人锁上了,你这会要回去,还得把人折腾起来替你开锁。闹了一晚,你还没够么?留两个时辰让人睡觉吧!”
扰了人,她心里是有点过意不去,但锁门不让她回房,此人想干什么!
舒欢回过身来,瞪着他道:“你太过份了吧!”
顾熙然懒懒一笑,反问道:“过份吗?”
舒欢被问得哑然无语,的确,她因自己是穿越来的,并非原主,觉得不与陌生人同床共枕是天经地义,但顾熙然要求明媒正娶进门的妻子同床共枕,好像也是天经地义,就算外人看来,不占理的也是她。
她只好采取迂回战术:“那个,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你这个样子,嫣娘会很伤心的吧?”
顾熙然饶有兴味的望着她,半晌,撂出一句:“咸吃萝卜淡操心,你知道些什么?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这是说她多管闲事?!
舒欢微张了口,想要反驳,最后想想,算了,两人自小生长的环境不同,观念自然也截然不同,再说下去也是白费唇舌。
她只垂眼立在那里,用沉默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抗拒。
顾熙然看着她,烛光下,那张清瘦的脸庞带着点柔和而朦胧的光晕。
眉眼微垂,唇犹豆蔻,湿发稍乱的散落肩头。
仿佛嫩枝梢头,如豆青梅。
稚涩。
他微微一笑,困倦的合上了眼,缓缓道:“想站就继续站着吧,我先睡了,要是你一会想通了,上床时记得吹灯,别再闹一场火灾出来。”
大概真是倦极了,他话一说完,就觉得意识有点朦胧,已经进入了半睡眠的状态。
舒欢看他呼吸逐渐匀净平稳下来,不像是作伪的样子,倒有些窘起来。
难道真是她想法太不纯洁,过于自恋?但若只是单纯的各睡各的觉,她睡哪里不是睡,为何他要费这么多周折,留她睡在这里?
不知道是谁说的,女人心,海底针,其实男人也一样,让人猜不着又摸不透。
她转眼看看看身周,觉得睡椅子太不舒服了,睡到纱厨锦隔外头的榻上吧,她又害怕,因为这里是正房,原主洞房花烛夜的地方,上吊自尽的现场。现在她的灵魂依附到了这具身体上,那原主的灵魂,是像她一样穿越了时光,还是去了阴曹地府?如果哪都没去,还飘荡在这里的话……
舒欢心里微微一颤,不敢再想下去,慌慌的跑到窗前抱了那只铜熏香炉,就吹了灯,往顾熙然的床上爬。
她投降认栽!
反正已经占了夫妻之名,只要他没别的心思,她也能坦荡荡的与他同睡一张床。
床很大,铜熏香炉摆在中间,两人各据半边。
想想,仍然有点不放心,她伸手推推顾熙然。
顾熙然睡得迷迷糊糊,语声呢喃:“干什么……”
“你不要越界。”
“唔。”
丑话说在前头,她再推:“越界我会用香炉砸你。”
“唔。”
想到自己睡相不是太好,她有点担忧,继续推:“万一我不小心越界了,你别……”
这简直让人没法睡了!
她话没说完,顾熙然的脸就贴了过去,凑得离她极近,危险的眯起了眼,吐字如气道:“你再罗嗦半句,我就扒了你的衣裳,堵了你的嘴!”
……
声音低得几不可闻,但字字清晰。
说不清是威胁多点还是暧昧多点,黑暗中听来,有一种微妙的诱惑力。
舒欢脸上莫名的一烫,及至反应过来,刚要伸手将他的脸一把推开,他就已经退回了自己枕上,用一种像是哄孩子的温和语气喃喃道:“别吵,乖乖睡觉!”
……
舒欢无语的背转过身子,面朝墙睡。
此时灯已熄了许久,眼睛能适应黑暗了,还有灯笼的微光透过窗纸映射进来,将她的身形轮廓清晰的勾勒在了墙上。
她伸出手指慢慢描摩,刚才忘了借着沐浴的机会,要面镜子来照看自己目前的容貌,也不知道长成什么样子了,不需要太美,但是拜托,千万也别太丑……
胡乱想着一些有的没的事情,来分散与陌生异性同床共枕的尴尬,她原本以为自己会辗转一夜,没想竟然很快就入眠了,而且酣然无梦。
倒霉的是,次日仍然是被人喊醒的。
巧云站在外间,隔着帘子急喊道:“二爷,二奶奶,快起来罢!紫苏姐姐刚传了话来,老太君和太太正往这边来呢!”
顾家BOSS来查岗了?
前一刻还睡眼惺忪的舒欢,下一刻就清醒的坐了起来。
顾熙然也睁了眼,不知他是昨夜迷糊困倦中没当真留意到,还是想起了什么,此刻望向搁在床中间的那只铜熏香炉时,目光诡异。
回想昨晚经历,舒欢大为赧然,顾不上说些什么来自我解嘲,连忙抱着熏香炉翻身下床,将之搁回原处。
顾熙然微微一笑,这才懒懒道:“进来吧。”
巧云和慧云就端着盥洗用的东西依次入内,擦牙洗脸换衣裳的好一阵乱,等到舒欢被按坐到妆台前,她的目光就立刻落在了那面雕花铜镜上不会动了。
慧云浑然未觉,正拿着拿着梳子理顺她的头发,口里问道:“二奶奶想梳个什么样的头?”
“随便。”舒欢漫不经心的应着,手已经伸过去揭起了铜镜。
只一照,她就愣住了。
铜镜里映出的容颜,分明就是她十四五岁时的模样,只是少了圆润,添了清瘦。
原主同她……
不但名姓相同,竟连容貌也一样!
她觉得喉头有点干涩,手足有点发凉,想法有点离奇——
原主,该不会是她的前世吧?
正文 第七章 挟怒发落
前世不前世的不清楚,但接下来要倒霉是肯定的。
天色只刚微曦,生梅阁的正房厅堂上就挤了半屋子的人。
坐在上首的是位面容威严的老太太,望向舒欢的目光颇为不善,打量了她片刻,就沉声喝道:“跪下!”
穿越女都是有骨气和自尊的,舒欢也想态度强硬的自尊一把,但是旁人压根容不得,她只迟疑了片刻,也不知哪个丫鬟在她腿弯处一撞,她就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膝盖重重的磕在地砖上,痛得她嘴角抽抽,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自己果断点跪呢,起码可以小心轻落。
这老太太大概就是众人口里常说的那位老太君了,看得出是颐气指使惯的,不像寻常老妇那般单纯慈祥,眉目间隐隐有着凛然之色,此刻舒欢跪了,她反倒不理会了,只转头责骂起云姨娘来。
“你素来是个谨慎懂事的,今日怎么犯起了糊涂?走水这样的大事,你还替人瞒?要不是我还未老眼昏花,早起看见丫鬟们鬼鬼崇崇的凑在那里说话,喊了一个来问,只怕这会还被蒙在鼓里呢!”
云姨娘也慌得跪到了地上:“嫣娘知错了,求老太君责罚。”
老太君没搭理,又骂起丫鬟来:“让你们把人关起来严加看管,都没听见?还是打量着她是你们二奶奶,身份矜贵,委屈不得,就拿我这老太太的话不当一回事?”
这话有点重,低着头在门外听规矩的丫鬟们全都呼啦啦跪了一地。
“打!”老太君怒气正盛,站起来重重的顿了顿手里的拐杖:“外头喊两个小厮来,这院子里的丫鬟,全都拖下去,每人领二十大板!”
丫鬟们都被这雷霆之怒给吓到了,求饶声一片,哭着说下回再不敢了。
舒欢也瞬间白了脸,这是打给她看?
她慌忙抬起眼来,望向坐在老太君下首的顾熙然,见他抿紧了唇,目光里有不悦之色一闪而过,但随即就垂下眼去,似乎没有要替人求情的意思,她只好咬了咬唇,出声求恳道:“老太君息怒,这事是我的错……”
她话未说完,就被老太君喝住:“没规矩的东西!我在这里发落丫鬟,有你插嘴的份?”
舒欢闭嘴无语。
顾家夫人林氏是跟来的,一直在旁没出声,这会见老太君气得狠了,忙过去扶她:“太君坐下慢慢说,犯不着为这些小事气坏了自个身子。”
看来是真怒,老太君连媳妇都要发作了,一边坐下,一边恼道:“这是小事?火烛之患最该谨慎,又是深更夜半的,人都不知道!这幸好是没烧起来,要不悄无声息的,咱们顾家就化作一片白地了!”
古代房屋多用木料,老太君也不是在夸大事实,舒欢知道她说的有理,心里暗叹,自己这祸闯得不小,不知道一会要被怎么发落。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老太君转头就瞪她了:“嫁进咱们顾家可委屈了你?”
身不由己,自然是委屈的,但舒欢哪敢实话实说,只好低头答道:“不委屈。”
“不委屈你进门就寻死觅活的闹?我令人关你两天,让你反醒反醒,谁想你回头就放火烧屋!这心肠也忒歹毒了,咱们顾家到底跟你有什么仇?竟让你干出这种要灭人满门的事来?!”
分明是睡着时不小心碰倒了蜡烛,落到别人眼里,竟成了存心纵火!
舒欢长这么大就没被人骂过心肠歹毒这样的话,她刚想张口辩解,老太君手里的茶碗就砸了过来,落到她面前,碎瓷与茶水飞溅,沾了她淋淋漓漓一身。
极度屈辱之下,她已经感觉不到烫痛了,只觉浑身的血液直冲头脸,若不是还有点理智尚存,差点就站起来掉头往外走了。
老太君这是憋了数天的气一起发泄了出来,怎么看舒欢都觉得不顺眼,再次愤而起身,望向云姨娘道:“磨墨!拿纸笔来!”
云姨娘应一声,慌忙起来,也不顾跪得久了,走路有点趔趄,就赶去书房里取笔墨纸砚了。
老太君目光一转,又望住了一直默然无声的顾熙然:“然儿写休书,打发她回娘家去!咱们顾家容不下这种心肠歹毒之人!”
此话一出,整个屋子静悄悄的,再无声息。
舒欢心里说不出是欢喜还是惊怕。
欢喜的是能够重获自由,离开顾家,从此后海阔天空。
惊怕的是海阔天空也是需要钱的,她又不能餐风饮露,何况原主还有娘家在,不知道那里是个什么情况……
顾熙然微微一笑,扶着椅子把手站起来:“老太君,这事孙儿恐怕办不到。”
老太君一向专断独行惯的,兼之知晓自己这个孙儿性格温软,缺乏主见,没想到他竟会大着胆子违抗自己的决定,不由愣了一下,但随即就紧皱了眉头,目光凌厉起来:“怎么,你还要护着她?”
“孙儿不敢,只是……”顾熙然顿了顿,用一种很深情的目光望了舒欢一眼:“我们昨晚已经圆房了,孙儿不能冒险休妻,以妨顾家的骨肉流落在外。”
被他那深情目光望住的时候,舒欢已经感觉头皮发麻了,再听见他后面的话,只觉朗朗乾坤中忽然天雷翻滚,一道接一道劈得她里嫩外焦。
这番话震惊住的不只她一个人,老太君和林氏一时也怔住了,云姨娘刚巧捧着笔墨出来,听见他亲口说出来,心里实是苦涩难言,只好低了头去掩饰自己面上的伤心失落。
等缓过了神,是林氏先喝令众丫鬟:“你们都退下去。”
及至人散尽了,她才对着老太君笑道:“这是好事,倒要先恭喜太君,没准明年就能抱曾孙了。”
说着,她又扫了顾熙然一眼,面上露出点忧色:“只是熙然你病体未愈,这也太勉强了!就不知道爱惜自个的身子?”
老太君原本面上神色和缓许多,听见后头这话,脸又板了起来,狐疑的瞟了瞟舒欢的小腹,再看看顾熙然,冷哼一声道:“然儿大了,为了保住你这媳妇,都学会扯谎蒙骗长辈了?”
不怪她怀疑,这个孙儿新婚洞房时还昏厥了一次,差点救不回来,眼下看着身子还是虚,没人搀扶的话,独自走路都有些勉强,又怎能行那圆房之事?
顾熙然垂下眼道:“孙儿不敢扯谎。”
老太君犹自将信将疑,沉吟不语,还是林氏在旁提道:“那元帕呢?这个惯例是要拿出来示人的,你们小两口可别嫌臊藏了。”
一句话出,舒欢心里咯嘣一跳,这元帕是什么东西,她是知道的,只是一时半会没想起来,突然被问,着实不知怎么回答,只好低着头继续装死,把难题都推到顾熙然身上,反正,谎是他扯的,圆谎的事情,自然也该他来。
老太君也舒展开了眉头,望定顾熙然,等他回话。
正文 第八章 心机
桌上摆着四样精致小菜,还有一小锅薄粥。
粥熬得很香,只是舒欢好似没什么胃口,捉着筷子愁眉苦脸的在粥碗里拨拉了一下,忽然凑近顾熙然面前,低声道:“你那个借口太拙劣了,老太君和太太会信吗?”
顾熙然不以为然的瞟了她一眼:“你有更好的借口?”
“没有。”舒欢摇头。
“那不就得了?”顾熙然将空碗往她面前一推:“替我再盛一碗。”
……
舒欢瞟了两眼碗,没动。
顾熙然看看她,添了两个字:“请你。”
舒欢无奈,只好拿起碗,起身替他舀粥,没想侍立在一旁的云姨娘见了,立刻赶过来,从她手里接了碗去,微微笑道:“二奶奶仔细烫了手,还是让我来吧。”
有人愿意代劳,她也不反对,坐下后就闷头喝自己的粥。方才顾熙然回说圆房是临时意动,没有预备什么帕子,这都什么烂借口啊……
才想着,脑袋就被人用筷子轻轻敲了:“还想?要不信,说什么都是不信的,你还打算当众来上一场?”
怎么可能!
舒欢红了脸,瞪他。
顾熙然不以为意,夹了一筷小菜,轻声道:“就算认定我在说谎,她们能有什么办法?”
只好这样了!
不过老太君方才离去时,看她的目光就像在看狐狸精,林氏还婆婆妈妈的吩咐了一句,二爷身体不好,你该顾念着点。
无端端就让她背了黑锅,真不甘心,只是这时再回想昨晚的事,好像一切就有了解释,他是预料到她会倒霉,所以才未雨绸缪了吧?要不丫鬟们也不能在旁作证,说她昨晚是在正房里沐浴就寝的。
这份悉心的维护,让舒欢心存感激,她低声道:“谢谢你。”
顾熙然莫名:“谢什么?”
“今天的事。”
一盆冷水泼下来。
“用不着谢,我妻子,休不休是我的事,不喜欢旁人插手。”
……
自作多情了一把。
舒欢无语的低头去吃粥。
片刻后两人吃完,云姨娘这才告了座,坐下来吃饭。
舒欢看着这富贵人家的繁琐规矩,只觉得心里腻烦,刚要起身出去转转,香茜就端了茶来,她正研究这茶碗里泡的是什么茶叶,忽听顾熙然淡淡问了一句:“早起谁出过院子?”
香茜不知,摇了摇头。
还是云姨娘搁下筷子,有些尴尬道:“早起发现二爷往常吃的燕窝没了,我就打发巧云出去取过一次,可是有什么不妥?”
顾熙然没答,只将茶碗往桌上一撂:“喊她来。”
巧云此刻正在小茶房里煎药,心里犹自庆幸着自己运气不错,老太君原本动了怒要打她们的,没想二爷一提圆房的事,就混了过去……
才想着,听见顾熙然唤她,她就让一个小丫鬟看着火候,自己往正房去了,进门时还笑着:“二爷,您唤我?”
顾熙然看了她一眼:“你把昨晚失火的事张扬出去了?”
巧云变了脸色,忙低头道:“婢子没有……”
“没有?”顾熙然微微一笑:“失火在夜半,也没大闹起来,就这院子里的人知道,若不是你传了出去,老太君怎么一大早就赶了来?”
巧云性子倔强,犹自低声辩驳:“院里丫鬟多了,人多口杂的,谁知道是哪个传出去的……”
顾熙然有点疲倦的揉了揉太阳穴:“不管是你还是其他人,都听清楚了,今后谁都不许把这院里的事往外传。要传了,我也不打骂你们,只扣月钱,头一回扣一个月,再犯扣三个月,往后下去就是一年两年的扣,你们谁要嫌月钱多,只管往外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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