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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迢迢上-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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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慈一愣,望了望房中沙漏,道:“礼部撰录处怎么这么早就点卯?你以往好象是辰时才去的。”
  崔亮微微一笑,并不作答,走到门口又转身道:“记得辰时初服一次药。若是感觉好些,能走动了,就去给相爷道声谢吧。”
  十三、风卷秋浓
  皇宫,弘德殿。
  这日小朝会,议的是三日后将与桓国签订的和约细则。
  礼部官员将抄录的和约细则呈上给皇帝、太子、庄王和静王,又各发了一份给丞相、龙图阁大学士、各部尚书及御史台、监察司诸大夫。
  静王展开折子看了一眼,不由赞道:“真正一笔好小楷!”
  皇帝听言将折子展开细看,也微微点头:“不错,结体严密而不失圆润,劲骨于内而超然于外,精华内蕴,丰润优雅,庄重劲美,实是难得的缜流小楷。”
  他望向礼部尚书王月雄:“这执笔撰录的是何人?”
  王月雄忙下跪禀道:“启禀皇上,执笔撰录此细则的乃礼部撰录处执笔崔亮,平州人氏,曾中解元。昨日方书处程大人因方书处人手紧缺,已向微臣借调了此人至方书处当差。”
  皇帝微笑点头:“原来是平州解元,难怪一手好字。在你礼部当执笔确也委屈了他,调到方书处甚好,这样,朕就可以每日见到这崔解元的妙笔了。”
  他转向静王和声道:“静王,前日朕还赞你的字体有进步,但和这位崔解元比起来,你可得再下些功夫。”
  静王躬身道:“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一旁的庄王面上隐有不悦,轻不可闻地哼了一声。
  礼部侍郎将和约细则高声诵读了一遍,话音甫落,右相陶行德跨前一步行礼道:“皇上,臣有异议。”
  “陶卿但奏无妨。”
  陶行德瞥了面带微笑的裴琰一眼,道:“此和约乃裴相一力促成,和约细则,臣等也是今日方才知晓。按理说,裴相近年来主理与桓国间一切军政事务,臣不应多心。但这和约中有一条,臣实是有些疑惑。”
  皇帝面色和悦:“陶卿有何不明,裴卿就详细解疑吧。”
  裴琰低头道:“臣遵旨。”他又转向陶行德,笑得十分谦和:“陶相请直言。”
  陶行德横了眼裴琰,展开手中折子,道:“和约中,涉及月落山脉的归属问题。自我华朝立国以来,月落山脉便一直是我朝附属夷地,月落一族上百年来,也一直以附属夷族的身份,向朝廷进岁纳贡。
  裴相此次拟定的这份和约中,却与桓国将月落山脉一分为二,以桐枫河为界,北面归桓国,南面归我朝。如此一来,岂不是将我朝附属夷地割了一半让给桓国,更等于间接承认,以往我朝与桓国间为了月落山脉而起的数次战事,我朝竟是战败一方。本相实是有些不明,还请裴相解释。”
  他话音一落,裴琰未及答话,庄王点头抢道:“陶相言之有理,本王也有些不明,这岂不是将我朝领土拱手让敌?可年前我朝与桓国的战事,是我朝胜出,实不必如此,还请裴相解释。”
  见右相与庄王都如此说,各部尚书及御史大夫们也纷纷轻声议论,殿内一片嗡嗡之声。
  裴琰面上挂笑,不慌不忙道:“和约中为何将月落山脉一分为二,两国各取一半,考虑有三。
  其一、月落山脉桐枫河以北,乃火石地貌,地产贫乏,民谚中素有‘桐枫北,三尺焦,童稚子,双泪垂’之说;而桐枫河以南,物产丰富,土地丰饶。所以看似是一分为二,实是舍贫脊而取富庶,我朝并不吃亏;
  其二、月落山脉桐枫河以北,因物产贫乏而致盗贼横行,纷乱不断。月落族长为平息纷乱,多年来数次请求朝廷派兵支援镇压。但这些盗贼擅长纷扰战术,往往朝廷驻军未及赶到,他们便已隐匿,军队一撤,他们又出来作乱,驻军若是有落单的,便惨遭盗贼毒手。自承平三年以来,当地驻军如此死于盗贼之手的竟达数千人,朝廷不堪其扰。此番将桐枫河以北归于桓国,实是将一个烫手的山芋丢给了桓国,至少可以牵制桓国数万兵力;
  其三、月落一族,内部争斗近年来有加剧的趋势。星月教在其族内势力渐大,该教矢志于建立月落一国,摆脱我朝附属夷族地位,并妄图以月落山脉为根基,向我朝及桓国扩散。此番我朝与桓国将月落山脉一分为二,而和约中划分边界的疆线,恰好经过星月教圣地,两国分治之,可以削弱其势力,免其作乱势大。
  综以上三点考虑,将月落山脉一分为二,以桐枫河为界,实对我朝有利无弊。且可保长治久安,并减少朝廷驻军开支,减少我朝将士伤亡,又可与桓国和平相处。至于陶相所说国体问题,上百年来,月落一族虽进岁纳贡,朝廷却一直未下诏封其属号,并不存在丧权辱国,割让疆土之说。”
  裴琰侃侃说来,句句在理,殿内大半官员纷纷点头,低声附和,只右相陶行德一系官员默不作声,均将目光投向右相与庄王。
  庄王瞄了陶行德一眼,陶行德一时想不出话来驳斥裴琰,情急下道:“裴相打的倒是如意算盘,难道桓国君臣就是傻子,看不出这和约对他们并不利吗?”
  裴琰笑容渐浓:“桓国君臣并不是傻子,他们自有他们的目的。”
  “裴相请说。”
  “桓国肯与我朝休战,订此和约,东线退回岐州,而取月落以北,实是意在桐枫河。”
  “何解?”
  “桓国位处北域,河流稀少。域内仅有流沙河,不能保证全国的农林灌溉用水,所以稍有旱情,便粮食绝收,百姓要忍饥挨饿。桓国多年来与我朝的数次战争,看似是其他起因,其根本还在于争夺水域。此次和约订后,桐枫河以北我朝再无驻军,桓国可修渠开槽,将桐枫河的水引入其境内,而解该国多年缺水之忧。”
  陶行德冷笑道:“既是如此,那为何裴相还要将桐枫河拱手让人?岂不是让桓国得利,他日国富兵强,更加势大?”
  裴琰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本奏折,躬身递上,内侍取过折子,又奉给皇帝。
  皇帝和蔼的目光看了裴琰一眼,展开奏折细阅,脸上逐渐露出赞许的笑容,掩上奏折道:“裴卿好计策!如此一来,桓国虽得桐枫河水源,却又制肘于我朝在上游修建的堤堰,妙极!”
  裴琰躬腰道:“谢皇上!臣恭请皇上准户部向工部拨发工银,征有经验的河工,在桐枫河上游、定幽一带选址建造堤堰。”
  皇帝有些兴奋,笑道:“准了,裴卿就看着办吧,户部、工部一应听其差遣,不得有误。”
  裴琰再行礼道:“臣还有一事需奏禀皇上。”
  “奏吧。”
  “此番与桓国的和约,实际上是给桓国下了一个圈套。桓国得引桐枫河之水,定会在下游以北修渠开槽、广辟良田。所以我朝要在上游定幽一带建造堤堰一事,需得十分保密,待桓国明春耗费巨力、广开渠槽良田之后再进行此事,期间不得泄露任何风声。还请皇上下旨,今日殿内之人,不得泄密,以防桓国并不上当。”
  皇帝点了点头,面色一肃:“诸卿听着,今日所议之事,若有泄密者,诛九族!”
  众臣知兹事重大,忙皆下跪磕头:“臣等谨遵圣谕!”
  陶行德与庄王对望一眼,无奈地磕下头去。
  裴琰从弘德殿出来,已近正午。天上云层浓厚,秋风卷起落叶,衣袖生寒。他立于盘龙玉石柱旁,想起方才与右相陶行德的一番激辩,忍不住冷冷一笑。
  脚步声响,他并不回头,听得静王悦耳的声音道:“少君辛苦了!”
  裴琰微微仰头,望向天空中浓浓的乌云,默然良久,道:“终于起风了!”
  静王也负手望向天际,点了点头:“是,晴了这么久,南安府大旱,可不是件好事。看看这场雨,能不能解解旱情。”
  他默然片刻,又道:“少君,星月教一事,不能再拖了,今日看朝中景况,只怕该教正在京内渗透其势力。”
  裴琰点点头道:“是,萧无暇多年筹谋,此次定不甘心其根基所在被一分为二,只怕反击手段将会十分激烈。我得尽快把他给找出来,彻底将该教铲除,才能安心。”
  静王低声道:“那为何少君今日还要在朝堂上公开你建造堤堰的妙计?就不怕方才众臣之中有被星月教渗透之人?”
  裴琰微微一笑,并不作答,转身拱手:“王爷,我先走一步。后日我母亲四十寿辰,她本是不喜热闹张扬的人,但我还是想替她操办操办,还望王爷能给我几分薄面,拨冗驾临,回头我会命人送上请帖。”
  静王讶道:“原来后日就是令堂的寿辰,少君怎么不早说,本王也好准备寿礼。届时,本王一定会亲来给夫人祝寿。”
  裴琰再拱拱手,步下台阶而去。
  静王负手立于廊下望着裴琰远去的身影,正出神间,肩头被人拍了一下,他忙转身行礼道:“大哥!”
  太子颇觉无趣,略显圆胖的脸上一抹苦笑:“三弟你也太精了吧,不回头就知道是大哥我。”
  静王稍稍低头躬腰:“敢直拍我肩膀之人,定是大哥与二哥,二哥这两日正生我的气,是万万不会搭理我的。”
  太子嘻嘻一笑,全无长兄风范,凑近道:“三弟,二弟他究竟为何生你的气?”
  静王苦笑一声:“前日父皇召我与二哥考较功课,夸赞了我两句,二哥心里吃味,看见我就瞪眼睛。”
  太子听到‘考较功课’四字,打了个寒噤,忙道:“不行,我得赶紧回去准备准备,万一父皇想起要考较我的功课,可就大事不妙!”说着匆匆而去。
  太子走远,静王方抬起头来,笑了一笑。
  裴琰回到相府,风愈发大了,夹着雨点潇潇落了下来。
  他一出轿,随从们忙撑起油伞。入正门,过回厅,穿长廊,踏入慎园,正待脱去风披,却倒退两步,望向坐于回廊栏杆上、不停甩着双腿的江慈,微微一笑,也不理她,踏入房去。
  江慈嘻嘻笑着跟了进来。裴琰任侍女们替自己解去风披,换下蟒袍,着上浅紫色丝衣,外罩淡青纻丝长袍。又有侍女轻手替他取下官帽,将黑发拢起,系上浅紫色抹额,愈显丰神俊秀,气度高华。
  江慈在心中撇了撇嘴:又不是孔雀开屏,比谁更美,你再装扮,也还是只大闸蟹!
  裴琰并不理她,在紫竹摇椅上躺下,举起一本《清尘集》在眼前细看,悠悠摇摇,还跷起二郎腿轻轻抖着。四个清丽侍女立于他身后,或捧巾,或端茶,或执拂,或添香。
  江慈狠狠地在心里鄙视了一阵,清清嗓子,步到裴琰椅前,裣衿行了一礼,正容道:“江慈谢过相爷救命之恩。”
  裴琰从书后瞥了她一眼,鼻中‘嗯’了一声,并不说话。
  江慈脸上绽出无比灿烂的笑容,自己搬了张凳子在裴琰身边坐下,侧头看看了裴琰手中的书,笑道:“相爷果然有学问,这《清尘集》,打死我都是看不进去的。”
  裴琰身后侍女们,早听人说起江姑娘那夜之糗事,此刻见她嘻皮笑脸,一副顽皮模样,均忍不住笑出声来。
  江慈不理会她们,继续和裴琰搭话,裴琰却总是‘哦’或者‘嗯’一声,并不理她的茬。
  江慈也不气恼,就坐于裴琰身旁絮絮叨叨,裴琰要喝茶,她就抢着端过茶盏,侍女上来替他捶腿,她又抢过小竹捶,有一下没一下的替裴琰敲着。
  不多时,有侍女进来禀道:“相爷,饭菜备好了,请相爷用餐。”
  裴琰双脚一抖,江慈松开竹捶,向后一仰,他已潇洒站起身来,也不看她,往东首偏厅行去。
  江慈冲他的背影扬了扬拳头,未及收手,裴琰已回过头来:“你既来了,便和我一起用餐吧。”
  江慈眉花眼笑:“谢相爷!”
  她一踏入偏厅,入目见楠木桌上正中摆着一盘清蒸蟹,忽觉浑身发痒,腹中也似有些疼痛,见裴琰正含笑望着自己,忙摆手道:“相爷,我肚子不饿,来这里之前,已经吃饱了,我还是服侍您用餐吧。”
  裴琰笑了笑,落座道:“都出去吧。”侍女们齐应一声,行礼后退了出去。
  裴琰见江慈愣在原地,抬头道:“你不是说要服侍我用餐吗?怎么还愣在那里?那夜说要留在我相府,为奴为婢,以身相报,原来都是假话啊!”
  江慈面上堆笑,步过去握起银箸,递于裴琰手心,又替他勺了碗汤,在他面前放下,却手一歪,汤碗微微一斜。
  眼见汤水荡出瓷碗,溅到裴琰的外袍上,她忙取过丝巾俯身替他擦拭,边拭边道:“江慈乃乡间粗野丫头,不懂得服侍人,相爷千万莫怪。”
  裴琰呵呵一笑,放下手中银箸,猛然探手箍住江慈腰间,将她身子一扳,江慈‘啊’的一声,倒于他膝上,急切下双脚乱踢,却被裴琰右肘摁住,动弹不得。
  江慈大怒,脱口骂道:“死大闸蟹,你休想我替你听声认人!”
  十四、凤栖梧桐
  裴琰一愣,转而大笑,按住江慈不放,悠悠道:“你倒是不笨嘛,知道现在只有替我听声认人,才是唯一的活路。”
  江慈冷冷道:“裴相爷,请把你的蟹爪拿开一些。”
  裴琰笑道:“江姑娘,你不知道吗?螃蟹的钳子若是夹住了什么东西,是绝不会轻易松开的。”说着将江慈搂得更紧一些,让她贴住他的腹部。
  江慈冲裴琰笑了笑:“相爷,我好象有件事情,没有告诉过你。”
  “什么事啊?”
  江慈笑得眼睛眯眯:“本姑娘呢,耳朵不大好使,不能保证自己一定能认出那人的声音。说不定,就会认错人,也说不定,会听很多人的声音都象星月教主,万一把什么王爷侯爷之类的人诬为邪教教主,那可就罪过大了!”
  裴琰轻哼一声:“是吗?”他放在江慈腰间的右手猛一用力,江慈痛得‘啊’的一声叫了出来。裴琰俯头望着她痛楚的神情,笑道:“江姑娘想必是不了解本相爷,本相爷呢,绝不打没有把握之仗,所以是绝不会让你认错人的。”
  他松开右手,江慈腰间一松,忙翻身而起,却又被裴琰探手扼住咽喉,嘴唇大张,已被他塞入一粒药丸,入口冰凉即化,顺喉而下。
  江慈闻到这药丸有一股铁腥气,知是炼制毒药必需的‘铁腥草’,定是毒药无疑,情急下俯身呕吐。
  裴琰摇头道:“没用的,这是我长风山庄秘制毒药,入喉即溶,大约三个月后发作,解药呢,世上便只有本相爷才有。”
  他慢条斯理地夹了筷麂肉,放于口中细嚼,见江慈冷着脸从地上爬起,面容一肃,道:“你听着,我已令人放出风声,说你已经毒发身亡,放松那人的警惕。后日相府会为我母亲举办寿宴,凡是我认识的达官贵人都会来相府为我母亲祝寿。到时我会命人替你化装易容,你就扮成小厮,跟于我身后,细心分辨众人的声音,不得离我左右。你若是敢玩什么花样,我能放过你,这毒药可是不会放过你的。”
  江慈瞪着他道:“那如果那人不来呢?”
  裴琰哼了一声:“敢不来参加我相府寿宴的人少之又少,那我就把排查目标放在这少数的几个人身上,还怕找不出他来吗?!”
  江慈冷冷地看了裴琰一眼,不再说话,默默低头,走向屋外。
  右脚刚一踏过门槛,忽听裴琰又道:“慢着!”
  江慈顿住脚步,并不回头,只听裴琰淡淡道:“从今日起,你到西园子去服侍子明,他那里正没有丫头。你只别说是我派你去的,就说是你自愿,以报他救命之恩。没有我的命令,你不得踏出西园一步。你替我认出人,将子明服侍好了,我又将星月教连根拔起、永绝后患了,再考虑为你解了这毒。”
  江慈用力顿了顿右足,甩手而去。
  裴琰抬头望着她的背影,冷笑道:“野丫头,你当我这相府,是让你胡来的地方吗?!”
  这场秋雨,直下到黄昏时分,才慢慢止住。
  灯昏雾涌,夜幕轻垂,崔亮方略带疲倦地回到西园。
  甫踏入院门,他便一愣,只见屋内灯烛通明,还隐隐飘来江慈哼唱戏曲的声音。江慈见他进来,笑道:“崔大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说着便来替崔亮解去风披。
  崔亮往内室走去,自己解下风披,换过便服,又步了出来,道:“小慈,你怎么会在这里?”
  江慈笑道:“我闷得无聊,听安华说你这处没人服侍,你又是我救命恩人,想着来替你做点事,不然我这心里,可是十分过意不去。”她边说边倒出铜壶中的热水,替崔亮拧来热巾。
  崔亮望着她的笑脸,侧过头去,将脸埋在热巾之中,良久方抬起头来,微笑道:“小慈,这些服侍人的事情,你不要做了。我习惯了一个人住,若是要人服侍,相爷自会派人过来的。”
  “我闲着也是闲着,只要崔大哥不嫌弃我就好。对了,崔大哥,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前段时间,我看你很清闲的,礼部撰录处现在很忙吗?”
  崔亮擦了擦脸,道:“我现在没在礼部,到宫中方书处当差了。”
  “方书处?是做什么的?奉禄是不是高过礼部很多?那么早去,这么晚才回,总得多些奉禄才好。”
  崔亮淡淡道:“是替朝廷整理奏章、档案、图书以及地方上报材料的闲散部门,奉禄比礼部稍高些,倒也不是很辛苦,只是这段时间会有些忙。”
  说话间,江慈已摆好碗筷,笑道:“崔大哥,你来试试我的手艺。”
  崔亮走到桌前坐下,看着桌上玲珑别致的菜肴,讶道:“小慈,这是你做的?”
  江慈点点头:“是啊,我厨艺可是方圆十里有名的,不然邓大婶她们才不会对我那么好,日日有好吃的鲜果瓜蔬送给我,就想着我心情好时,为她们整上一顿佳肴。”
  两人正说话间,一人施施然步入房来。
  崔亮抬头笑道:“相爷来得正是时候,子明正想和相爷喝上几杯。”
  裴琰此时着浅紫色丝质秋衫,外罩乌色纱衣,腰系青丝碧玉绦,浑身的风流文雅,满脸的清俊出尘。
  他微笑着在桌旁坐下,看了眼桌上的饭菜,摇了摇头:“回头我得让裴阳问问厨房的丫头们,是不是贪慕子明的人品,你这西园子的菜式做得比我慎园的还要好。”
  “相爷说笑了,这是小慈做的。”
  裴琰横了一眼已端开碗筷、默默坐于门槛上埋头吃饭的江慈:“是吗?江姑娘还有这等手艺,真是看不出来,倒是服侍人的好本事,你说是吧,江姑娘?”
  江慈并不回头,坐于门槛上,闷闷地应了一声。
  崔亮不明二人之间过节,却也觉有些异样,想将这二人分开,忙道:“小慈,劳烦你去拿碗筷和酒盏过来。”
  江慈站起身,将饭碗往桌上一放:“相爷,实是不好意思,我未算到相爷会大驾光临,这饭菜呢,只备好了两人的份量。再说了,这相府中,等着巴结、服侍相爷的人排起队来,要排到相府后街的‘乌龟阁’去,相爷还是去别处吃吧。”
  崔亮大笑道:“小慈胡说,什么‘乌龟阁’,那是‘乌旬阁’。取自‘霞飞潮生掩金乌,望断天涯叹岁旬’,与城南的‘霞望亭’相对应。此绝句正是相爷的佳作,快莫认错字了。”
  江慈向崔亮甜甜一笑:“原来是个‘旬’字,我将它与‘乌’字连在一起,看成一只大乌龟了!”说着只用眼去瞄裴琰身上的乌色罩衫。
  裴琰闻言笑得十分欢畅:“原来江姑娘还有认错字的时候,我以为,你只会有吃错东西的时候呢!”
  江慈一噎,也知图一时口舌之快,与这‘笑面虎’斗下去没什么好处,她更不愿让崔大哥看出什么端倪。只得转身到小厨房取过碗筷酒杯,替二人斟满酒,走到院中,在青石凳上坐了下来。
  她双手撑于凳上,双足悠悠荡荡,望向黑沉夜空中的几点星光,这一刻,她浓烈地思念起师叔、师姐,还有邓家寨的老老小小。
  风趣幽默的师叔;外冷心热的师姐;刀子嘴豆腐心的婶婶大嫂们,还有,还有将自己这个孤儿抚养成人,爱如亲生女儿却撒手而去的师父。
  江慈眼眶逐渐湿润,以前在邓家寨时,她一心想看外面的天地,总是想着偷偷溜下山,摆脱师姐的约束。及至真正踏入江湖,一人孤身游荡,特别是被卷入这官场与武林的风波之中,命在旦夕,遇到的不是追杀便是算计,方深切体味到了人心险恶、世事艰难。
  也许,自下山以来,遇到的人中,便只有崔大哥一人,才是真心对自己好的吧?
  若是能顺利解毒,还是尽早回去吧,师姐肯定担心自己了。这江湖,这天下,终究只有那处才是自己的家。
  此时已是深秋,日间又下过一场秋雨,院中寒夜甚浓。江慈渐感肌肤沁凉,刚要站起,脚步声轻响,崔亮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小慈,你是不是有心事?”
  江慈垂下头,闷声道:“没有,就是想家了。”
  “哦。等相爷替你将那星月教主的事情了结,你自然便可以回家了。”崔亮劝慰道。
  江慈‘嗯’了一声,不欲崔亮再就此事说下去,抬头望了一眼屋内:“大―――,相爷走了?这么快?”
  “嗯,相爷事忙,后日又是夫人的寿辰,府内的人忙得脚不沾地的,许多事需要相爷拿主意。届时盛况空前,还会请来揽月楼的戏班子,小慈又可以见到素大姐了。”
  想到又可见到素烟,江慈心情好转,望向身上浅绯色的衣裙,笑道:“妙极,我正想着将素大姐的衣衫还给她呢。”
  讲起衣衫,她忽然想起那日在揽月楼装醉时,听到的那两个侍女所说之话,联想起之前大闸蟹与那静王的对话,好奇心起,侧头问道:“崔大哥,三郎是什么人?”
  崔亮愣住,愕然良久方缓缓道:“小慈问这个做什么?”
  江慈嘻嘻一笑:“没什么,就是好奇。想知道素烟姐姐的心上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将来也好替素烟姐姐拉拉红线、做做媒什么的。”
  崔亮纵知江慈是江湖中人,不同于一般闺阁女子,却也未料她说话如此大胆,半晌方道:“你可不要乱来,素大姐也就是和三郎来往稍密,她年岁大三郎甚多,什么心上人不心上人的,这样的话可千万别提。”
  “为什么?”江慈睁大一双妙目问道。
  崔亮不知该如何措辞,想了片刻道:“三郎,是光明司的指挥使,卫昭卫大人,人称‘卫三郎’。但皆只是在背后相呼,能当面直呼他‘三郎’的,只有皇上、太子、两位王爷和两位相爷,其余人若是直呼其‘三郎’,只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江慈打了个寒噤:“这么可怕?难道得罪他的人统统必死无疑?他也只不过是个指挥使嘛,难道能大过王法吗?”
  崔亮想起后日王府寿宴,卫三郎定会出席,若是江慈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于他,实是后患无穷,还是先警告于她较好。
  念及此,他正容道:“小慈,卫昭武功高强,心狠手辣,且性格暴戾,喜怒无常。但其极受皇上恩宠,被委以光明司指挥使一职,既负皇宫守卫之责,又可暗察朝中所有官吏,直达天听。其官阶虽低,且不干预军政事务,不能参政,但实权甚大,乃朝中第一炙手可热的红人。就是相爷,也不敢轻易得罪于他。你若是见到他,就绕道走,千万不要去招惹于他。”
  江慈‘哇’了一声:“原来世上还有令大闸―――,啊不,相爷害怕的人啊,我倒真想看看,他长得什么模样。”
  崔亮苦笑一声,低声道:“他的模样,你不见也罢。”
  江慈更是好奇:“崔大哥快说,他长得什么模样,能令素烟姐姐倾心的人,一定是一表人才。”
  崔亮见江慈这般口无遮拦,心中暗叹,低声吟道:
  “西宫有梧桐,引来凤凰栖;
  凤凰一点头,晓月舞清风;
  凤凰二点头,流云卷霞红;
  凤凰三点头,倾国又倾城;
  凤兮凤兮,奈何不乐君之容!”
  吟罢他低声道:“这首民谣,吟唱的就是三郎之姿容,只是―――”
  江慈尚在遐想之中,崔亮站起身来:“好了,小慈,时候也不早了,你早些回去歇着吧。”
  江慈仰头笑道:“崔大哥,我住在你这西园,好不好?”
  崔亮一愣,半晌方道:“小慈,你我男女有别,这―――”
  江慈揪住他的衣袖摇道:“崔大哥,安华是相爷派来监视我的,我的一举一动,她都会向安澄报告。和她住一起,我睡不着,也吃不香,你就让我住你这里吧,再在那院子住下去,我怕我会憋死。”
  崔亮轻轻扯出衣袖,转过身去,背对江慈,仰头望向深沉的夜空,片刻后轻声道:“好吧,你睡西厢房,我到偏房去睡。”
  江慈大喜:“谢谢崔大哥,那我收拾碗筷去了。”说完一溜烟的往屋内钻去。
  崔亮看着她灵动的身影,呆立原地,良久,闭上双眼,右手握拳,在肩头猛捶了一下,方举步入屋。
  十五、相府寿宴
  十月初八日夜,左相府,裴氏夫人四十寿辰,大宴宾客。
  这日天气甚好,惠风和畅,秋阳融融。至日落时分,还有落霞满天,人皆道左相高堂福深运厚,富贵延绵。
  从午饭后,相府侧门前便搭起了大戏棚,鼓乐声喧。由于正宴设于夜间,故从正午到日落时分,并无宾客前来,只戏班子在戏台上不停上演戏曲,引得京城百姓纷至沓来,人潮拥挤,争相一睹相府寿宴盛况。
  为表喜庆,日暮后,相府内外张灯结彩,还有上百侍从,手执火把排列府门左右,形成一条长长的火龙。府内穿梭的侍女们则手持莲花宫灯,灯烛辉煌,照彻霄汉。伴着锣鼓笙箫、歌舞升平,真是说不尽的富贵风流。
  日铺时分,江慈便被几名长风卫‘押’到了相府后园一处僻静的厢房内。
  她噘着嘴踏入房中,安华笑着迎上来:“江姑娘!”
  江慈懒得理她,往绣凳上大喇喇一坐,扬起下巴道:“来吧!”
  安华与她相处一段时日,知她脾性,也不着恼,微笑道:“安华岂有那等手艺,替江姑娘化妆易容,得请‘玉面千容’苏婆婆出马才行。”
  江慈曾听师叔提起过‘玉面千容’的名号,好奇道:“‘玉面千容’苏婆婆也在京城吗?你家相爷把她给请来了?”
  “这世上,还有我家相爷请不动的人吗?”
  两人说话间,厢房门被轻轻推开,一名长风卫引着一身形佝偻、鬓发花白的老妇进来,安华迎上前行礼道:“见过苏婆婆!”
  江慈见那苏婆婆极为老迈,腿脚还有些不利索,不由有些失望。苏婆婆似是明她所想,原来半闭的眼睛猛一睁开,神光乍闪,惊得江慈一激凌,这才相信这位苏婆婆身怀绝技,并非普通老妇。
  长风卫退至屋外,苏婆婆自挽着的竹篮中取出各式易妆之物,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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