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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迢迢上-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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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夫人微微垂头,粉颈柔媚,让皇帝心中一荡,耳边听得她轻声回道:“劳皇上挂念,琰儿伤上加伤,内功损耗太重,至今不能下床,前日有信来,怕是要养到四月份才会有好转。”
  皇帝眉头紧皱:“怎么会伤得这么重?朕还想着叫他回朝,帮朕一把。”
  裴夫人低低道:“他们父子,都没这个命。臣妇是命苦之人,当年子敬离世,臣妇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着,赶回长风山庄,他都已经入―――”她话语渐低,终至无声。
  皇帝也有些难过,叹道:“是啊,当年子敬去得突然,朕也没能见他最后一面。”他步到裴夫人身前,缓缓道:“朕想赦子放回京,等少君伤愈归来,你们裴氏一门,也好团聚。”
  裴夫人幽幽看了皇帝一眼:“皇上这话,倒让臣妇有些不好回话,臣妇乃孀居之人―――”
  皇帝哈哈大笑:“你瞧朕,总以为是二十多年前!”
  裴夫人抿嘴一笑:“不过皇上这么一说,玉蝶倒真想起当年的事情来了。要说皇上和他兄弟俩,倒还是皇上胜出几分。最不成材的,就是子放了,只会给您添乱。这么多年,我也懒得理他,只听琰儿说他在幽州天天下棋钓鱼,胖了很多。倒不知再见到他,能不能认出来。”
  皇帝笑道:“既是如此,朕明日就下旨,赦子放回京,给他派个闲差事,也不让他太过自在。”
  裴夫人盈盈行了一礼:“还得请皇上另发宅子给子放居住,免得落了话柄。”
  “那是自然。”皇帝笑着步近,慢慢拉起裴夫人的双手。
  长风山庄,东阁内,裴琰看着手中密报,笑得极为畅快。
  安澄不明,微笑道:“相爷,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
  裴琰掷下密报,伸了伸双臂,笑道:“安澄,你说,一个睥睨天下之人,若是没有可与之抗衡的对手,会不会感到很寂寞?”
  安澄摇头:“这是相爷才能感觉到的,象我们这种普通人,怕是达不到那种境界。”
  裴琰大笑:“你什么时候学会拍马屁了!”
  安澄试探着问道:“相爷所说,是卫三郎?”
  “嗯。”裴琰点头,神情略带欣喜:“王朗未能拿下月落山,还让卫三郎赶回了长乐城,死伤惨重,太子爷这回可颜面尽失了!”
  “卫三朗重创王朗,倒让我们将来省很多心。”
  “嗯,这样一来,皇上必得将济北高成的人马向西调一些,等高成的人马到达,也差不多是春天了。”裴琰沉吟一阵,道:“我们下一步的行动,不能留下任何痕迹和把柄,也不能再用密件传递。我说,你记,然后命人将这些命令用暗语传出去。”
  “是。”
  “让剑瑜开始挑起成郡一带与桓国的争端,然后以这个为借口将长风骑的主力往那处撤。传话给玉德,杀一些武林中人,造成各门派间寻仇的假象。
  “问一问胡文南,各地库粮是否安好?你再派个人去一下岳世子那里,只说我伤未痊愈,原本约了他春日狩猎,只怕不能应约,说京城东面野兽太凶猛,安全起见,让他往西南的象形山放松筋骨。
  “让子明传信由三日一传改为一日一传,朝中动向,我要知道得一清二楚。
  “再传信给肖飞,让他把星月教主与王朗的作战经过,调查详细,任何细节都不要放过。”
  安澄用心记下,点头道:“我去吩咐。”
  见他要踏出房门,裴琰又将他唤住:“你等等,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让他们挖暗道的行动快一点,入口改在蝶园。”
  卫昭知此次落凤滩一役,族人虽士气大振,重拾信心,民心向聚,但毕竟月落一族多年来如一盘散沙,各围子的士兵也未经受过严格的训练,遂趁着这段时日华朝未再来袭,下令将兵力分批集于山海谷,进行统一的严格训练。
  这日辰时末,他正立于较场一侧,静静看着士兵在令旗的指挥下排演着阵列,熟悉的脚步声走近,在他身边停下:“少爷。”
  卫昭转身道:“平叔倒比我预想的要回来得快,辛苦了。”
  二人离开较场,回到“剑火阁”。卫昭步至椅中坐下,取下面具,平叔转身将门关上,趋到他身边,轻声道:“已和易寒约定好了,只要形势象我们所设想的,他自会如约行事。”
  卫昭微微点头:“看来只等东边的动静了。”
  平叔犹豫了一瞬,终咬咬牙,将心一横:“少爷,我去您说的宁平王府探过了。”
  卫昭猛然站起,凌厉的眼神盯着平叔,见他低下头去,又缓缓跌坐于椅中,声音如在九天云外飘浮:“难道,真的―――”
  “是。”平叔声音有些哽咽:“那金右郎的话没错,夫人当年入了宁平王府,行刺失手,被宁平王秘密处死。听说,遗体是被扔在乱葬――――”
  卫昭眼前一片茫然,纵是早已知道此结果,却还抱着一丝希望,但平叔怜悯悲痛的目光让这丝希望彻底破灭。他沉默着,只是呆呆地望着平叔,脸上呈现出雾蒙蒙的灰色,终张嘴吐出一口鲜血。
  平叔大惊,上前将他扶住,把脉一探,跪落于地:“少爷,那丹药,您不能再服了。”
  卫昭吐出血后,倒逐渐平静下来。他面色渐转清冷,微微低头,凝望着白袍上那一团血迹,冷冷一笑:“不服?!早服了几年了,你当那老贼让我服用‘冰魄丹’是好意么?不过拿我当试毒的罢了。”
  他站了起来,望向窗外,忽然大笑:“也好,我只要装成服这‘冰魄丹’没有任何影响,他便也会服用。他素喜服‘火丹’,我倒要看看,‘火丹’和‘冰魄丹’混在一起,能不能让他万寿无疆!”
  他戴上面具,恍若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走向屋外,平叔伸了伸手,却终没有唤出声来。
  江慈正在廊下和淡雪有说有笑地刺绣,眼见着绣绷上那一丛菊花便要绣成,心中欢喜,笑道:“以后我若是回去了,就开一家绣庄,专卖‘月绣’,保证能财源滚滚,到时分阿雪一半。”
  淡雪“卟哧”一笑:“你纵是绣得出,也没人敢买。‘月绣’可是定贡之物,你们华朝民间不能私卖的。”
  江慈愤愤不平:“凭什么就那些王公贵族能用‘月绣’,咱们平民百姓就不能用。这一针一线,可都是绣姑们绣瞎了眼睛换来的!”
  淡雪想起瞎眼的母亲,神色黯然,低声道:“只盼圣教主能带着我们立国,那样就不用再向你们华朝纳贡‘月绣’,你这开绣庄、卖‘月绣’的宏图伟业,也能―――”
  院门轻启,卫昭负手进来,淡雪忙低头行礼,退了出去。
  江慈并不起身,将最后一瓣菊花绣好,方用铜剪轻轻剪去线头,看着自己亲手绣出来的“月绣”,得意笑了一笑。
  卫昭抢过细看,摇了摇头,又道:“这大闸蟹还没绣。”
  江慈将剪子一撂:“不绣了,眼睛累得慌。”
  卫昭在她身边坐下,看着院中逐渐消融的积雪,半晌缓缓开口:“那天那首《明月歌》,谁教你的?”
  “淡雪。我听她哼着好听,就学了,当时也想不到其它有暗示意思的歌,又怕你不明白,情急下就唱出来了。”江慈有些不好意思:“是不是唱得不好,我听淡雪唱,很好听的。”
  卫昭淡淡道:“你再唱一遍给我听听,那天只顾想着将你拉过索桥,狠狠绑起来,没细听。”
  江慈心中忽然想明白一事,瞪了卫昭一眼:“你当时不信我,故意看了一眼河对面,害我差点挨了一箭,是不是?”
  卫昭邪邪一笑:“我不是把你抱住了吗?也算救了你一命。”
  江慈有些恼怒,站了起来:“三爷自便,我要休息了!”
  卫昭一把将她拉住,声音低沉柔软得有些吓人:“唱吧,我想听。”
  江慈心中一动,只觉他的声音,似飘缈的空中有人在叹息,让她的心浮起一层浅浅的哀伤。她看了看拉住自己衣襟那只修长柔韧的手,缓缓坐落,慢慢唱了起来。
  “日落西山兮月东升,长风浩荡兮月如钩;
  梧桐引凤兮月半明,乌云遮天兮月半阴; 
  玉殿琼楼兮天月圆,清波起荡兮地月缺;
  明月皎皎兮照我影,对孤影叹兮起清愁;
  明月圆圆兮映我心,随白云飘兮去难归;
  明月弯弯兮照万里,千万人泣兮思故乡。”
  六二、冬去春来
  正月二十八,江慈站于廊下,仰面看着廊檐上不断滴下的雪水,再看着这些雪水和着院中融化的积雪流入沟渠之中,流向院门旁的小涵洞,脸上露出浅浅的笑。
  严冬终于过去,冰雪消融,春天,终于到了。
  “雪梅院”外,山围子的孩童们追逐玩闹,嬉笑声随风吹入院中,江慈不由有些心痒。淡雪从屋中出来,见她神色,微笑道:“要不,咱们也去玩玩?”
  这些日子,卫昭夜夜过来,与江慈说说话,两人偶尔喝喝酒,绝大多数时候是江慈讲,卫昭听。江慈也不明白卫昭为何对自己在邓家寨的生活那般感兴趣,只得搜肠刮肚,将自己这十七年的生活详细地讲述了一遍。
  应是卫昭下了令,对她的看守放松了许多,她也可以出“雪梅院”,在山海谷内游玩,只是需得淡雪和梅影二人陪同。
  卫昭看出江慈与淡雪梅影极为投契,发下话,说江慈若是逃走,便要将淡雪梅影处死,江慈知他掌握了自己心软的弱点,索性绝了逃走之念。
  卫昭既不再将她当囚犯一般禁锢,这山海谷的月落族人便对江慈十分热情。他们感念她冒死救了月落一族,俱是笑脸相迎,果品、野物不断送入“雪梅院”中,不时有年轻人托淡雪或梅影送来一朵红花,让江慈哭笑不得。
  三人出了院门,见一群幼童正在小树林边玩着抛石子的游戏。他们在石子上拴上一块红绸布,用力抛上去,看谁抛的绸带能挂在树上,而且挂得最高,谁便胜出。
  江慈从未见过这种玩法,童心大发,接过一个孩童手中的绸带,绑上一颗石子,用力向树上抛去。眼见那红绸就要垂在树枝之上,却又被石子的重量带得缓缓滑下,掉落于地。
  她笑着拾起绸带,再度抛上,还是没有成功。再抛几次,她摸索到决窍,知得让石子稍稍越过树枝,又不能越过太多,红绸才能挂住,才不致于掉落。她掌握手中力道,再度将红绸抛出,见那红绸悠悠荡荡挂于最高处的树梢,众幼童齐齐喝彩,江慈也极为得意,向淡雪和梅影笑了笑。
  淡雪忽然冲她挤了挤眼,江慈不明,又见她努努嘴,回过头,见那夜向自己送出红花的洪杰正神色腼腆的走过来,一慌神,便往淡雪和梅影身后躲去。
  洪杰对江姑娘有意一事,早已传遍整个山海谷。幼童们见他过来,轰地围拥在他身边,发出促狭的笑闹声,更有调皮的将洪杰向前推搡,口中叫道:“快抱新娘子回去!”
  江慈早知月落族民风纯朴,不拘礼节,她虽是大方之人,却也禁不得众人这般调笑,躲在淡雪和梅影身后,拉着她二人衣襟,往“雪梅院”一步步退去。
  洪杰忍了十日,每过一日,那明丽的面容便在心中深了一分,让他坐立难安。这日,他终于鼓起勇气来到“雪梅院”前,不理众人的调笑,准备再度向江慈送出红花,却见她躲在淡雪梅影身后不肯出来,心中焦急,大步向前。
  江慈探头见洪杰面红耳赤,眼神亮得令人心惊,吓得“啊”的一声,转身就跑,跑出十来步,撞入一人怀中。
  她的额头撞上那人的下巴,不由痛呼出声,揉着额头,眯眼望出去,见卫昭正负手站于面前。他凌厉的眼神一扫,幼童们一哄散至远处,洪杰也停住了脚步。
  江慈如见救星,长舒了一口气,堆起笑脸向卫昭道:“圣教主来了,我正找您有事。”说着拉住卫昭袍袖,往“雪梅院”走去。
  卫昭任她拉扯,随她进了“雪梅院”。
  洪杰呆立原地,望着手中的红花,无比失落。淡雪见他可怜,有些不忍,轻声道:“给我吧,我帮你给她。”
  江慈用力将院门关上,道:“好险!”
  她转过身,正好对上卫昭的视线,见那双黑深闪亮的眸子中,自己如同两个小小的水晶人儿,不由有些窘迫,面颊便红了一红。
  卫昭冷笑一声:“你不是找我有事吗?什么事,本教主听着。”
  江慈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难受,往石屋中一钻,重重将栊门关上。
  卫昭拉门进来,江慈越发不好意思,情急下见屋内有些衣物未洗,手忙脚乱的抱起衣物放至院中的木盆中,从井中打了水,用力搓洗。
  卫昭斜靠于廊下的木柱,静静看着她将衣物洗干净,用力拧干,晾在院中的竹篙上,不发一言。
  江慈将衣物晾好,转过身,见卫昭还在廊下,堆笑道:“三爷今天挺闲的嘛。”
  卫昭淡淡道:“这么多人惦记着你,看来这山海谷,你不能住下去了。”
  江慈心中一惊,不知他又打什么主意,平静地望向他:“反正我跳不出三爷的手掌心,三爷说什么便是什么罢!”
  卫昭望向如洗的蓝天,微眯着眼道:“走吧,院外的人应该都散了。”
  江慈跟在他身后,连声问道:“去哪里?”
  卫昭不答,带着她直奔正围子。平叔早牵着马在那等候,卫昭纵身上马,江慈忙也翻身上了另一匹马。卫昭清喝一声,骏马踏出一线尘烟,待淡雪和梅影奔来,三骑已绝尘而去。
  江慈一路跟着卫昭,纵马疾驰,山间初春的景色一一从眼前掠过。
  远处的山尖,还有着一些薄雪没有彻底融化,但山腰和山脚的小树却已经绽出了嫩芽,微风拂过,带着一股初春的清香,孩童们在山野中嬉戏打闹,偶尔还有昂亮的山歌响起。
  这一切,让她想起遥远的邓家寨,这些景象,无比熟悉,自有记忆起便一直陪伴着自己长大,她有些贪恋这景色,马速便慢了下来。
  卫昭策马奔出很远,又回转来,在江慈马前十余步处勒住缰绳,冷冷道:“磨磨蹭蹭的做什么,别误了爷的行程!”
  江慈不答,低下头去,卫昭见她眼角似有泪渍,皱了皱眉:“怎么了?”
  江慈想起邓家寨的那个小院,那鸡圈、兔舍,门前的大榕树,还有自己去年栽下的桔树,播下的云萝花种子,越发心酸,强自忍住泪水,轻喝一声,策马由卫昭身边奔过。
  卫昭扬鞭赶上,路边有月落族人认出他来,向他下拜行礼,他也不理会,盯着江慈看了一阵,哂笑一声:“想家了?”
  江慈被他猜中心事,只得点了点头,又觉在他面前哭泣实是丢脸之至,扭过头去。
  卫昭冷笑道:“谁让你贪玩,不知天高地厚,一个人到江湖上游荡,还敢跑到长风山庄去看热闹!”
  江慈有些恼怒,转回头瞪着他:“还不是因为你!若是你不把我当挡箭牌,我也不用受这些苦!”
  卫昭斜睨着江慈:“谁让你去爬树的?我比你先到那处,你擅闯我的禁地,可怪不得我!”
  江慈想起自己这半年来的辛酸和苦痛皆由眼前这人而起,恨意涌上,也顾不了太多,抽出脚蹬中的右足,便往卫昭身上踹去。
  卫昭轻笑一声,托住她的右足,手心用力,江慈“啊”的一声向后仰倒。她身下座骑受惊,向前急奔,江慈左摇右晃,好不容易才未跌下马背。
  卫昭策马跟在后面,眼见到了一处山坳,他向四周看了看,微微点了点头,轻喝一声,奔至江慈马边。
  见江慈还在努力勒住受惊的座骑,卫昭腾身而起,跃至她身后,在她耳边悠悠道:“坐稳了!”说着用力一夹马肚,骏马向前疾奔,江慈被颠得向后一仰,倒入他怀中。
  卫昭左手下意识地将她抱住,臂弯中的腰肢轻盈而柔软,低头间正好望上她白晳的脖颈、秀丽的耳垂。他胸中忽地一窒,那股令人害怕的感觉再度涌上,让他想把身前这人远远的丢开去,但骏马疾驰间,他的手,始终没有松开半分。
  江慈曾被他数次抱住,扔来掷去的,此时马儿颠簸,她又一心想着不被甩下马去,依在卫昭怀中不敢动弹,并未留意卫昭的左臂,这一路,竟一直拥着自己不放。
  待卫昭与江慈共乘一骑,消失在山坳的转弯处,林间,传出一声哨音,卫昭先前所乘白驹长嘶一声,奔入林中。
  苏颜伸手挽住马缰,回头向苏俊笑道:“大哥,看你的了。”
  苏俊一袭白袍,笑了笑,将一直蒙住面容的黑纱扯掉,戴上人皮面具,长发披散,双手负于身后,走了几步,声调忽变:“都散了吧。”
  苏颜点了点头:“是很象,不过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苏俊回头道:“缺什么?”
  苏颜托住下巴想了一阵,道:“气势。教主的气势,大哥还得多学学。”
  苏俊有一瞬的失神,轻叹一声,道:“走吧,教主气势不是一朝一夕能学来的,我尽量少说话便是。”
  将近天黑时分,卫昭才在一处山谷前勒住马缰,平叔跃身下马,转头见卫昭搂着江慈,不由一愣,片刻后才回过神,挽住二人所乘之马的笼头。
  卫昭抛开缰绳,翻身下马,江慈忙也跳下,已有数人从谷中拥出,拜伏于地:“拜见圣教主!”
  江慈见这些人都穿着素色长袍,长袍下摆绣着星月图案,方知竟已到了“星月谷”。
  此时天色将黑未黑,西面的天空尚有着一层薄薄的阳光,星月谷内,树影寂寂,所过之处,教众皆拜伏于地,无人敢抬头望向那个白色的身影。
  江慈随卫昭踏过纤尘不染的青砖长廊,步入大殿,见到那高高在上的紫檀木椅,“啊”了一声:“原来那天我们到的就是星月谷啊,这里就是你们星月教的圣殿吗?为什么那天你要由密道走?”
  卫昭斜睨了她一眼,江慈知他性子冷清,嫌自己多话,不再多问。
  平叔进来,躬腰道:“少爷,都备好了,您看是现在―――”
  卫昭长久地端坐于紫檀椅中,不发一言,良久方道:“等亥时再去吧。”
  平叔叹了口气,退出大殿。
  月上中天,轻纱似的月色下,星月谷内流动着草叶芳香。
  江慈跟在卫昭身后,沿着青石板小径,向星月谷深处走去。卫昭负手慢慢走着,月色下的素袍,更显孤单清冷。江慈不知他要带自己去什么地方,只得静静地跟着。
  峡谷逐渐变窄,渐成一条石缝,平叔执着火把在前,三人穿过石缝,往右一折,行出上百步,在两座石坟前停住脚步。
  平叔放下手中竹篮,从篮中取出供品祭物,一一摆好,点上香烛,山谷间阴风吹过,将香烛数次吹灭。
  见平叔欲再度点燃香烛,卫昭取下面具,淡淡道:“算了,平叔,我不爱闻这股子烛味,姐姐也不喜欢。”
  江慈细细看了看两座石坟的墓碑,见左面石碑上刻着“先父萧公义达之墓”,右边则刻着“姐萧玉迦之墓”,心中暗忖:看来这里葬着的是他的父亲和姐姐,那他的母亲呢?是活着还是死了?
  卫昭并不下拜,只是坐于石坟前,取出竹箫,箫声先如细丝,渐转悲凉,冲破夜空,直入云霄。
  箫音散去,卫昭长久凝望着石坟,向来森冷的眼神柔和得似要渗出水来,江慈在旁看得清楚,心头微微一震。
  不知过了多久,平叔轻叹一声,上前低声道:“少爷,夜深风凉,已经拜祭过了,还是回去吧。”
  卫昭沉默不语,半晌方摇了摇头:“我想在这里坐坐,平叔,你先带她回去。”
  平叔扯了扯江慈,江慈走出数步,回头见那白色身影孤零零地坐于坟前,心中一阵激动,冲口而出:“我在这里陪他。”
  平叔有些为难,卫昭冷声道:“那就让她留下吧,平叔你先回去。”
  初春的夜风带着丝丝寒意,江慈在卫昭身边坐下,侧头看着他如石雕般的侧影,一时也说不出安慰的话语。
  “今天,是我姐姐的祭日,她,是死在我师父的剑下―――”
  长久地沉默之后,卫昭缓缓开口,声音缥缈如梦,江慈望着他微眯的双眼,心中一痛。
  她细细咀嚼卫昭这句话,虽不明他姐姐为何死于他师父剑下,但也知这其中的往事饱含伤痛,心中恻然,柔声道:“三爷,师父和我说过,一个人生与死,穷与富,都是命中注定的。你姐姐这辈子不能陪你,那也是命中注定,你不用太难过。说不定,她下辈子便能一直陪着你,再也不离开了。”
  卫昭仰头望着夜空中的一弯冷月,缓缓道:“这世上,除了平叔,便只有你一人,知道我的双重身份。你也看到了,我月落族要想不再受桓华两国奴役,便只有牺牲族人、流血抗争这一条路。就是为了这个,姐姐死在师父剑下,我也―――”
  江慈听他话语越来越低,周围的空气似都被他的话语凝住,沉重得让人透不过气来,不由垂下头去。
  良久不见卫昭再说话,她侧头一看,只见卫昭捂着胸口喘息,似是有些呼吸不畅,双手也隐隐有些颤抖,眼神迷乱,竟有些象师叔描述的“走火入魔”迹象。她不由慌了神,情急下拍上卫昭后背,卫昭咳嗽数声,嘴角渗出一缕鲜血。
  江慈抱住他软软而倒的身子,急唤道:“三爷!”见卫昭毫无反应,手足无措,半天方想起师叔所言,运力拍上卫昭胸前穴道。
  卫昭再咳数声,睁开双眼,盯着江慈看了一阵,慢慢笑出声来:“你这丫头,果然笨得非同一般!”
  他坐正身躯,盘膝运气,压下体内因激动而翻腾的真气,待真气逐步回归气海,再咳几声,望向江慈。
  江慈被他复杂的眼神看得有些头皮发麻,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与他默然对望。
  火光下,卫昭秀美的面容皎若雪莲,眼中流光微转。他静静地望着江慈,如黑宝石般的眼眸似有魔力一般,吸紧了她的视线,不容她避开。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江慈面颊,慢慢贴近她的耳边,声音带着几分探究,几分疑惑,似还有着一丝欣喜:“告诉我,方才,为何不趁机杀了我或是逃走?”
  六三、惊天颦鼓
  这略带魅惑的声音让江慈脑中有些迷糊,她愣了一下方想明白卫昭所问何意,“啊”了一声,见卫昭越贴越近,忙摆手道:“我,我没杀过人。”
  卫昭右手一僵,愣得一阵,方自江慈面颊慢慢收回。他望着她有些慌张的神情,忽然大笑。江慈恼道:“这有什么好笑的。”
  卫昭笑得有些岔气,再咳一阵,斜睨着江慈道:“那为什么不趁机逃走呢?你不是一直想尽办法要逃的吗?”
  江慈想了想,调皮心起,微笑道:“我想倒是想逃,可又不认识路,总得等你醒来,问问路才行。”
  卫昭看着她唇边隐现的酒窝,笑声渐低,戴上面具,站了起来:“走吧。”
  江慈跟上,又转身去拿地上火堆中的松枝。卫昭瞥了一眼:“不用了,我看得见。”
  “可我看不见。”
  卫昭忽然转身,江慈只觉左手一凉,已被他牵着往前而行。
  寂静的夜,初春的风,山间的鸟鸣,以及,握住自己的那份冰凉,让江慈不忍抽出手来。这青石小道,似乎很长,长得看不到尽头,又似乎太短,转眼便见到了屋舍殿堂中的烛光。
  两人都未说话,直到平叔执着灯笼出现在面前,卫昭方松开江慈,淡淡道:“平叔怎么不早些歇着?”
  平叔眼中神光微闪:“不知少爷要将这丫头安顿在何处歇宿,我来请示一下。”
  卫昭边行边道:“就让她睡我的外间吧,夜里也好有人端茶递水。”
  平叔看了看江慈,轻声道:“是。”
  这夜,江慈怎么也无法入睡,辗转反侧,思绪纷纭。直到天蒙蒙亮,实在累极,方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轻轻的脚步声由内间至外间,在江慈床前停住,过得一阵,才逐渐消失在门口。
  江慈直睡到天透亮,晨光穿过青色窗纱,投在她的脸上,方才醒转。她奔到内室,见卫昭早已出去,匆匆洗漱,正待拉门而出,平叔步了进来。
  江慈笑道:“平叔早!”
  平叔微笑着递给江慈一碟糕点:“饿了吧?少爷让我为你准备的。”
  江慈正有些肚饿,忙双手接过:“谢谢平叔。”吃得一阵,笑道:“平叔,你对三爷真好。对了,你有没有孩子的?”
  平叔的目光似有些慈祥:“在我心中,少爷就是我的孩子。”
  江慈点头笑道:“那就好,你家少爷,也挺不容易的,我看他―――”话未说完,她脑中逐渐眩晕,扶着桌子倒于地上。
  平叔低头凝望着江慈如果子般娇嫩的面容,语气冰冷:“小丫头,我绝不能再留你在少爷身边了。”他俯身将江慈抱起,放入一个大麻袋中,身形微闪,扛着麻袋直奔后山。
  星月谷后山,有数十根石柱,高矮不一,柱上均刻着星月图案,此处乃星月教上百年来举行祭祀的地方,历代教主去世后也会在此处举行送归大典。
  平叔扛着麻袋奔到最矮的一根石柱旁,用心听了片刻,知附近无人,遂运力将那石柱左右旋了数圈,石柱前方十步处的一块青石板缓缓向下沉,露出一个地洞来。
  平叔纵身跳入地洞,沿地道不断向下,直到进入宏大的地宫,方松了一口气。他将江慈从麻袋中放出来,把她搬到一张石椅上放下,看着她熟睡的面容,冷声道: “小丫头,看在你还有用,我不取你性命。但若再留你在少爷身边,老教主的一片苦心岂不白费?你老实在这儿呆着,饿不死你的。”
  他得意地笑了笑,仍旧从地道而出,移回青石板,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转身走向星月谷。
  刚走出数步,他面色微变,不敢看前方卫昭冷冽的眼神,垂下头去。
  卫昭负手立于风中,平静地看着平叔,语调很淡:“平叔,你今年也有五十了吧,不知还受不受得住杖刑。”
  平叔咬咬牙,跪落于卫昭身前,沉声道:“平无伤违反教规,擅入地宫,请教主按教规处置。但那丫头,绝不能再留。”
  “她是裴琰的女人,我还要将她还给裴琰,岂能伤她性命?”卫昭默然半晌,缓缓道。
  “小的也不是要伤她性命,将她关在这地宫中,也会给她送入水食,待裴琰依咱们计划行事,小的自会将这丫头送还给他。”
  轻风徐徐,悄无声息地卷起卫昭的乌发。他神色淡然的将落于长发上的一片树叶拈起,将那树叶慢慢的揉搓,直到绿色的汁液染满手指,方轻声道:“平叔,我好不容易才弄明白裴琰为什么会对这丫头动心,正准备找几个心性相近的女子想办法送到裴琰身边―――”
  平叔猛然抬头:“少爷,老教主一片苦心,大小姐也在天上看着少爷,还请少爷斩断心中一切情孽欲念,以我月落立国大业为重!”
  卫昭微微一震,觉自己的手指凉得有些难受,缓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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