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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负人间一场醉-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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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此刻心疾已犯,她已有气无力,否则见到这个男人的心悸,是没有办法掩饰的。

狐饮之匆匆走过来,一手扶住她的肩膀,使之不会倒下,一手探上她的脉搏,不由得眉头紧锁。

“你的身体为什么坏到了这样的地步!我给你的药,你一点都没有吃!”

苏醉本是歪头痴痴看他,听得他从未有过的厉声呵斥,也只是如酒醉般的一笑。

“师父,弟子的身体,弟子明白。”

“你压根不明白!你的身体……”

狐饮之蓦地住口。阔别一年,这是他与苏醉第一次见面。

他那时想着若是离开陈醉,可能她会有更好选择,于是便留下药丸,便四处游荡。

若不是闻得皇后省亲,他决定看看这孩子过得如何,否则还会一直躲避下去。

一见却不由大怒。

他不知苏醉早已回复记忆,知晓自己已是借尸还魂。故而恐她惊慌害怕,所以迟疑着不肯言明。

苏醉自己其实却是知道,她若是不服用仙药或用地真池仙水泡身,日子久了,身体便会慢慢败坏,最终不治。

虽说如此,她却不肯吃那药丸。

她下意识的拒绝那好意,只为与狐饮之划清距离。

既然不能在一起,我也不会接受你的好意。

这并不是怨怼,她知道为了自己重生,狐饮之一定付出了很多的代价,并且她对自己还能继续存活这件事,对狐饮之感到十分的感激。

但是之后又如何呢?

难道要她在他的照顾下苟延残喘一辈子?

她既然决定了放他走,就不会再想承他的情,继续拖累他,甚至都不想再次与他相见。

方才无意间召唤他,也不过是因为下午游园之时,偶然感到了他的存在。加上宿疾发作,一时软弱,却也没想他现在还在。

此刻她十分后悔,明明很想见他,却不敢相见。如同被强光刺眼一般,她闭了眼,生怕自己再一时软弱,做出什么不利于二人未来的事情。

狐饮之也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盯着她,神色莫测。

此刻涉及苏醉生死,他再也没有过去的云淡风轻,浑身都带着一股冰冷的怒气。

苏醉只是低着头,并不肯抬头看他,苍白着一张脸坐在冰冷的地上。她此刻身着大红正装,本是雍容华贵,却因病痛,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弱不胜衣的情态来,一双眸子却比平日里还要璀璨夺目,勾魂夺魄。

要是换做别人,哪怕是皇帝李酩泽,也定要软下心肠来了。

但是狐饮之却越发生气,这孩子可是他照看了三年的,如今长大了,却连他的话也不肯听了。

算计自己也就罢了,但是涉及到她的生死之事,他可由不得她胡闹。

他瞬间上前,一把拉住苏醉的手臂,不待她有所反应,便暗施法术,两人瞬间出现于地真池边。

待到苏醉反应过来之时,已是一愣。竟一时忘了疼痛,瞬间站起,便见这周围都是白雪皑皑,唯有一池泉水冒着热气,便知狐饮之竟又带着来到那雪山峰顶,地真池边,不由得奋力挣扎起来。

“不!不!你放我回去!”

她再也不要承他的情,她要两个人再也互不相欠,自此才能桥归桥,路归路,他没了这尘世羁绊,没了这牵挂,才能早日成仙!

而她,若是死了,也死的瞑目!

狐饮之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是以为她做小儿女情态,任性骄纵,所以不肯合作。

生死之事,岂容儿戏!

关心则乱,狐饮之本就十分生气她不顾自己身体。于是强自抱着她,连带着自己,两个人一同步入地真池。

苏醉本是强自支撑,何况他又是半仙,哪里能敌得过他的力气?

狐饮之带她入水,两个人的衣衫瞬间被水浸湿,披挂在身上,好不狼狈。

入了池中,原本努力挣扎的苏醉,没有了疼痛的折磨,却忽然静默了下来。

狐饮之本以为她已经决定合作,于是心下稍安,又看到两个人如今被水打透,均是曲线毕露。才不由想起二人之前曾有□,十分尴尬。于是转过身,本想避一避。

却忽然闻得苏醉身后唤了他一声,

“饮之。”

他一愣,心蓦地一跳,触电般回身,

“你叫我什么?”

若是陈醉,那一定会叫自己师父的。又何况,她唤他的声音情态,竟与过去的苏醉不差分毫。

“饮之。”

立于池中的女子缓缓抬起头来,望向他之时,眼中已是满含泪水。

“还记多年前大雪中相逢,也记此后携手共游遍大江南北。多年不见,你别来无恙。”

狐饮之犹若雷击,心中一片空白,怔怔的望着眼前这个女子。

他一直想念苏醉,想念到痛彻心扉。每每都想让她复苏记忆,却又不想因此再害她一次。

然而这种相逢的场面,饶是狐饮之,也在梦里梦到过无数次。

却是没有想到,此刻真正相认,两个人的心底,却没有任何轻松之感,反倒涌上一阵悲凉来。

“你醒了?”

狐饮之张了张口,伸手想抚顺女子因为挣扎而散乱的长发,却又触电一般的收回。

他没有资格,他不能那么做。

他也想向她解释,说他不是故意让她沉寂,只是想为她好。

满腹心思,却也无从诉说。

看向苏醉,两个人默默无语,却也瞬间明了对方的苦衷。

苏醉踮起脚,摘下狐饮之佩戴了四年的面具,发觉那半面脸颊,已不复过去的清俊,好似被烈火烧灼过一般,枯萎消瘦犹若死人。

她伸出手拉住他的手,发觉右手莹白如玉,左手却如同左脸一般,枯萎消瘦,如没有生命的木柴一般。

“这就是让我继续存活的代价么?”她静静的看着,目光沉痛。“其实我一直很想说,我对不起你。”

这也是他想告诉她的。

狐饮之也怔怔看她,心下疼痛,末了也只能安慰一句。

“没有关系,待我……成仙得道,位列仙班,这痕迹也就消了。”

其实这痕迹只怕会留得千万年了。

他心中明白,却从来不悔。

他对陈醉有愧,甚至一度把她看为苏醉的影子,此刻苏醉重新出现在他面前,他才发现,原来陈醉,在他心中竟不及苏醉一分一毫。

哪怕这两个人,其实有着同样的灵魂。

但是无论是哪个,都无法在一起。

他心下悲叹,苏醉又何尝不是。

两个人僵硬的问候,内心里又何尝不是热切的勾画着对方的每一丝表情,与每个动作,就像想把刻在心里一般。

永远的铭记在心里,然后再沉寂,绝口不提。

“饮之,以后不要来找我,也不要再管我的死活。”

狐饮之心中一痛,忙拒绝。

“不……”

“我若为陈醉,也许还会接受你的好意。而如今,我是苏醉。”

是苏醉,是他爱上的苏醉。两个暧昧不清的混在一起,只怕最后,落得谁都不愿接受的下场。

“这地真池身处雪峰之顶,是凡人无法到达的。而那灵药,也是凡人无法炼制。我要想存生,便不得不和你一直交往。我们的每一次相见,每一次倾心都是在冒险,在赌博,在赌上天对我们的容忍,却不知哪日天罚会降临。”

“我不想那样活着,也不想让你那样活着。我怕我死不瞑目。”

此话一出,字字诛心,何尝也不是狐饮之心中苦痛。

“我谢谢你,可以再给我一段和你相处的时光,哪怕我接下来被病痛折磨,哪怕我只能再活上数年,我也认了。但是我也求求你,饮之,放我走吧。自此我们再无瓜葛,放了你,也放了我。”

夜色中美人泪光盈盈,男子痛彻心扉。

两个人一时间相对无言,无语凝噎。

狐饮之一直修道,也深知人之魂魄,轮回转世,不死不灭。

然而,他也明白,死了一个苏醉,便再也没有另一个苏醉活在那世上。

哪怕有相同灵魂,那也不是她。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如达人撒手悬崖,抽身不复,便是如今对两个人最好的选择。

他勉强笑了笑,伸手擦干对面之人的盈盈泪光,末了,也只得低叹一声。

“若如你所愿,这恐怕是我们二人,最后一次相见了……”

苏醉心中伤痛,间这修行千年的狐妖也不由得露出悲怆之色,更是不由泣不成声。

她当年自认刚强,嘲讽那些做娇弱少女动不动流泪叹息。

此刻却是明白,很多时候,不是无泪,而是未到伤心之处。

她勾住他的脖子,压下狐饮之,亲吻了上去。

既然已是逆天,那在分别之前,再容她放肆一回,豪赌一把!

第二十九章

只沉寂了半刻,男人的吻便也犹若疾风一般轻盈落下,带着不甘的恨意与绝望。

两个人抵死缠绵,妄图占有对方的一切。他们颤抖而急切的去了对方身上所有的衣物,□相对,肌肤相亲,好似在温暖对方,却又都耐不住那瑟瑟寒意,动作中带着颤抖。

她的头沉入水中,伴着他的吻。

两个人沉于水下,一同战栗着,感受那最原始的激情,律动最古老而神圣的节拍。

苏醉闭眼,却觉得有泪融在水里消散不见。

恨不得死在水里。

温泉水滑,春宵帐暖。

所谓抵死缠绵,却只占据着漫长人生的短短一刻。

“回皇上,皇后娘娘宴会过后屏退众人,独处片刻之后,便随一个银衣男子消失不见了。”

听闻此话,本欲微服出宫的李酩泽止住了脚步。他面无表情的仰头看看这挂在空中的一轮圆月,身上冰寒之气似是更重了一些。

看来她这月十五,是不需要自己作陪了。

李酩泽摆手挥退了暗卫,心中怒气无从发泄,末了也只是在心中冰冷一笑。

苏醉,你明明是属于朕的女人,朕自认对你不薄,你为什么还要做出背叛朕的事情来!

这一夜晚,三人竟无一可安然入睡。

但是苏醉第二日睁开双眼,洗漱完毕,却依旧要做出一副好睡初醒的模样。

省亲必须做的事情她已在第一日完成。本来历朝安排,省亲也不过只是一日而已。但是李酩泽为显对苏家的宠爱,将一日硬是拉成了三日之久。

于是苏醉今日也不过是与当家主母,也就是大公主,话一话家常罢了,同时也有苏家子弟前来请安,大家沟通情感,拉拉关系,不知不觉也过了一日。

与众人谈天,热闹是热闹,也极易疲乏。

所以到了傍晚用过餐,苏醉便借着身体不适为由早早告退。

她称爱安静,便屏退了屋中下人,命他们没有要事不得觐见。

平日里,她在皇宫也是如此,所以苏家众人也并不觉有意,反而更为小心谨慎,忙迭声应了,生怕触了如今最得宠的皇后的逆鳞。

苏醉心下暗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玩意。那东西不停来回摆动,作出的声响好似有人在不停踱步一般。

她小心翼翼的把它放置在角落,换上黑衣,鬼魅般窜出了房间。

苏络明的书房,藏匿了苏络明与当朝重臣来往的信件,与受贿的记录,乃是重中之重。不提外人,哪怕是绝大多数苏家人,也不知其位置,更不用说随便进入。

如果不知苏络明书房处于何处,即使身负绝世武艺,在众人未发觉的情况下,粗粗搜遍苏家,也不见得能够找到。

但是苏醉身为嫡女,虽然过去不为苏络明所喜,但是毕竟苏家一些情况,她还是了解的。

苏络明实际上有两个书房,一个用来和众人议事和迷惑外人眼球的,一个真正的,则用来藏匿重要的书信账目。

其书房和一般的达官贵族不同,它并不奢侈,其实也并不难找。

只不过简陋的如同账房的房间,容易被找寻之人粗粗掠过。

苏络明此人老奸巨猾,最懂掩人耳目之最佳法门。

苏醉运起轻功,速度快的犹若疾风,不会武功之人见了,只怕觉得自己眼睛一花。她又对苏家太熟不过,一路上未被发觉,很快便到了书房。

这小屋看似简陋,然而苏醉却感到,在暗处,隐隐有数位男子的呼吸之声。

她知这几人武功不弱,而苏醉身体每况愈下,要想不惊动众人把他们全部撂倒,那时不可能的。

于是她拾起一块石头,向不远处一草丛砸去,发出一不大,却也足够引起人警觉的响声。

“什么人?!”

那数位暗卫一跃而起,不约而同的向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掠去。

苏醉心中一喜,趁他们背对自己,剑一般的向书房冲了过去,并轻轻关好了门。

完成这一切,只在瞬间。

此刻已是黑夜,屋中更是伸手不见五指。

她脚尖轻点,不发出一点声音,从苏络明书案与书架上,摸得无数纸张,便全都收入怀中。

想了想,估摸着自己所带只能这些,便罢了手。

正思索该如何脱身,却忽然闻得外面有人怒喝了一声,

“里面是什么人!出来!”

被发现了。

她心中一沉,便不再犹豫,怀抱纸张冲了出去。

她本以为这动作迅猛势不可挡,说不定可以突围,然而就在这火光电石之间,一侍卫已经重重出掌,而她手拿着东西,躲避不及,只得生生挨了。

那人出手狠毒毫不留情,她为了卸去掌上劲力,顺着力道滚了数丈之远,却依旧胸口一疼,涌起的血腥被她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你是何人?!为何擅闯侯爷书房!”

那几人看她委顿于地,恐是一时不能爬起,心中便不由得松懈了一份,于是一边上前,一边喝问而道。

苏醉自然是默不作声,装作无力的摸样,却趁着他们松懈的一刻,提起内力,奋力拔起,遥遥顺风而去。

那几人大惊,一半留守示警,剩下的一半忙追过去。

不多时,在大公主处闲聊的苏络明便得了书房被盗的消息。

久经风雨,他并不惊慌。心道如今女儿受宠,皇上青睐,便是有仇家借此报复,恐怕也生不成事端。

然而思及女儿,他心中一动,站起身,飞快的向着苏醉安歇之处走去。

走至那处,便见所有下人都恭敬立于门外,屋内似是并无下人侍候。

他心中莫名一惊。

也顾不得那些礼节,走上前敲了敲门。

“皇后娘娘,臣有要事启奏。请皇后娘娘开门。”

声音落下许久,屋内却并无人应答。

他不由皱眉,凑近细听,便只闻得有人在屋中慢慢踱步的声音。

于是心中略微一松,便又再次敲了一遍。

“皇后娘娘,府中遭遇刺客,老臣实在担心凤体安危,还请皇后娘娘出来相见。”

却依旧没有声音。

“皇后娘娘,您若再不做声,微臣只要破门而入了。”

里面仍无人应答。

苏络明心下一沉,并不做声,用眼神示意左右,左右下人忙一齐用力,奋力把门踹开。

便见苏醉身着一大红衣衫,发型齐整有若白日,手中正握着一本书,来回走动研读。

闻声她忙抬头,一脸惊讶的望着众人。

“父亲?发生了什么事情?”

苏络明不由心中一松,忙跪下磕头请罪。

“娘娘,府中来了刺客,微臣久问不答,实在担心娘娘安危,所以莽撞行事,望娘娘不要怪罪。”

闻他所言,苏醉果然一脸惊慌。

“父亲快快请起!竟有此等事情!那刺客可抓到了?”

苏络明忙殷切回她,

“娘娘无须担心,老臣就是拼了自己老命,也要保娘娘安全。”

苏醉松了一口气,一脸感激的看着他。

“谢谢父亲……”

苏络明摆摆手,忙命人把撞坏的门修好,拜别而道,

“娘娘好生歇息,今晚这里会多加守卫,请娘娘放心。”

门最后关上的一刻,也隔绝了众人观望的眼。

苏醉缓缓的咳嗽了几声,这咳嗽似是和往常并无不同,然而用来遮挡的丝帕之上,却是沾了斑斑血迹。

她心下惨然一笑,表面却不动声色。将丝帕点燃成灰,兀自躺下睡去。

一夜咳嗽不断。

到了第二天,苏络明便把那‘刺客’抓到苏醉面前,说是一时胆大,潜入苏府获取银两的小贼,请皇后娘娘示下。

皇后养尊处优,何尝看过如此罪人,于是又害怕又嫌恶,忙命人押下去不提。

第三十章

于是苏络明书房被窃一案,就被众人非常默契的避过,再也不提。

这最末一日,众人均是伤心不舍面露哀色,竟比亲父女与姊妹兄弟还要贴心一般。待到回宫的时刻,苏醉走的是一步三回头。待到哭哭啼啼的皇后上了轿子,那大公主还在依依不舍的喊着我的儿,并伴着轿子走了好久。

待到车帘一落,车外的人再也看不到苏醉的表情,她的脸色便奇迹般的于瞬间冰冷起来。

这世间最让人疲惫的就是虚情假意。

她本就因为与狐饮之彻底决裂而感到伤心绝望,却一直压抑着,演做另一番摸样,加之内伤,所以此刻更是疲惫。

若是前世的苏醉,恐怕这几日真的会对苏络明与大公主心存感动。而此刻的苏醉却已能看穿其中的虚假。

只因为她已经感受过真正的关怀。

可惜那个曾经温柔无限的男人,已经没有任何理由与她牵扯在一起了。

抬轿的下人运步极稳,苏醉坐在轿子也几乎感觉不到晃动,速度却也飞快,未到黄昏,苏醉便已经回宫。

然而回宫之后,她却始终未见皇帝李酩泽的身影。

她心中奇怪,莫名也有种不安,却更着急见到孩子。数日不见,云泽貌似又胖了一些。

她屏退了众人,抱起儿子,看着孩子依依呀呀的手舞足蹈,心中此刻却悲大于喜。

“你可知我看到你父亲了……可怜的孩子。”

她低头头,努力从儿子脸上寻找与那人相似的地方,不由的心酸。

苏醉亲吻下云泽的脸蛋,有泪水滴在孩子脸上,孩子并不知大人的苦楚,看着苏醉此刻哀伤的模样,以为她是在做鬼脸逗自己玩笑,于是又忍不住咯咯的乐了起来。

“娘亲的命怕是不能长了……可是你又怎么办?你还这么小,将来又不知要吃多少的苦……还不如趁着你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毫不留恋的时候,没有苦痛的走了,这样你爹也没有了牵绊,娘更没有什么可以牵挂的了……”

她怔怔的说着,心中奇痛,忍不住伸手抚向儿子娇弱的脖颈。

哪怕她此刻内伤未愈,但是只需要轻轻用力,小小的生命便可以瞬间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因她而来,因她而去。

怕是感受到了母亲的杀气,云泽开始哇哇大哭起来。

她心下一软,却蓦地感到一个人向她冲了过来。

速度太快,让她无法躲闪。

孩子被他一手抱在怀里,她被撞得后仰而去,却被他一手捧住头部。苏醉忙抱住他的腰,方不至于摔倒。

她抬头望去,也正巧与那男子的目光相对。

竟是皇太弟李念恒。

他似是怔了一般,愣愣的看着苏醉,竟忘了所有动作。心中有种疯狂的愿望,巴不得此刻永恒,让他心爱的女人躺倒在他的怀里,或者,在一秒,他可以低下头,亲吻那微微苍白的唇。

刚才那一切太过突然,苏醉也不由的怔忪了一会儿。暗道自己为何会有那样恐怖的想法与冲动,不由后怕心惊。

然后下一刻她方晃神,忙从李念恒怀中站起,退后了一步,方才开口。

“弟弟,谢谢你,把孩子给我吧。”

听闻她如此称呼,李念恒目光黯了黯,然而低头看了看云泽,又摇了摇头。

“嫂子,孩子不能给你。”

她知道他一定是看到自己方才试图杀子,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你放心,我不再做傻事了。”

李念恒沉默了下,忽然问她。

“为什么?”

苏醉看到他满心不甘与痛苦的表情,不由一愣。

“为什么你不快乐?我每次看到你,都会发现你的笑容总是虚假的。你和大哥不是相爱所以才在一起的么?大哥为你三千宠爱,无视后宫三千,这是假的么?我退让,是因为我希望你幸福,可是你却没有一丝幸福的模样!早知如此……”

“够了!”

苏醉不由张口喝止。

早知如此……

也许那日,哪怕暗卫是杀了他,他也定会在那里一直等待,而不是想着下一次见面再做解释,而使得两个人就此错开,让他后悔莫及。

李念恒知晓苏醉喊他停止的理由,于是沉默着,用一双灼灼的眸子盯着她,不再掩饰所有情感,他眼中燃烧的,是灼然的爱恋与倾慕。

深宫后院,众人四处安插耳目,何况是如今苏醉贵为皇后,又深得圣宠。

他这一句话若脱口而出,恐怕下一刻他们二人便再无活路了。

苏醉不由得深叹了一口气。

避开他的目光,心中却不由得按照他的话头接了下去。

如果当初,他在城门口等她相见,两个人决定在一起,一定会过得很开心吧。

李念恒,她知道他会把自己宠溺到骨子里。

无论是谁的孩子,他都会视为己出。而面对着一个深爱着自己的男人,她会有更多的力量和勇气去忘记狐饮之,而不是就此选上一条死路吧。

“弟弟,你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把孩子给我,你可以走了。”

面对着这个对自己始终用情如一的男子,她努力克制着脸上淡漠的神色,冷冷呵斥。

李念恒一把握住她的手臂,用两个人只能听得声音在她耳边快速说道。

“我能猜到你和大哥试图在做些什么,你以为你为他扳倒了苏家,他就会爱上你么?就在你不在的这三天,大哥夜夜召女服侍!况且兔死狗烹,苏家倒了,你有哪里有立足之地?这是一场死局!你明明可以看透,难道你爱他至此?你在寻死!”

苏醉心中一动,不由得咳嗽了起来。

咳嗽越咳越重,不能停止。蓦地内腹有股冲力,刺得她不吐不快。她忍受不住,一股血腥气便瞬间到了喉咙,一张嘴,暗黑的血液便冲了出来。

“陈醉!”

这个名字,唯有他才能想起,唤起。

自己属于陈醉的那段日子,恐怕也只有他才会怀念不能忘却。

她摆摆手,擦拭干净脸上和手上的血痕。伸出手臂,

“把孩子给我。”

他无奈,然而触及她倔强的眉眼,却只得把孩子送了回去。

“你可以走了。”

她转过身不肯见他。

“我不会让你死的。”

他却觉得她越发的瘦的可怜。心中刺痛,然而已有宫人闻声奔赴的声音,他便只得长叹一声,转身而去。

下人见皇后吐血,均不由惊慌失色,然苏醉却威胁他们不许透露一点风声,否则便要人头落地。

寝宫的下人均是李酩泽安排的,想来定会知道分寸,如此一来,怕是苏家定不会发觉她身体有异,进而怀疑到她身上。

但是恐怕这是瞒不了李酩泽的。

然而这一晚,李酩泽却没有像过去那样出现在苏醉身边。

苏醉心中诧异,设想了许多理由都不得成立。

心中泛起的不知是什么感觉,许是放松许是疑惑。

她本欲把获得的信件给他,却迟迟不见他踪影,等了一夜也不见他出现,在天明的时候迷糊的睡了过去。

第三十一章

然而这睡梦里也并不安稳。一个接一个的梦让她不得安眠,带着不安与悲伤的感觉。她不安的皱紧眉头,朦胧中似是有人为自己盖上掉落的棉被。

那人在她床边停留了很长一段时间,却始终沉默着,沉默到让她觉得也许他已经走掉了。

接着似有太医走进来,为她把脉,对那人称内伤无妨,只是太累的缘故,并开了方子。

在此期间发生的所有事情,苏醉都听得明明白白。只是她太倦了,不想起身,也不想睁眼。她似是在睡眠,又似在现实之中。在这两者间,她不断徘徊。

在不断的梦魇中,在属于自己的世界里,苏醉才能真正的感觉到自己真正的情绪。这凡世对她来说犹若战场,由不得任何任性。

所以她独自生子,所以她宁死也不要狐饮之的帮助。

只要她神志清醒,便不得不披上一层厚厚的盔甲,而她面对着梦境里每一次狐饮之转身而去的身影,才真正的可以感到自己的不舍与悲痛。情绪的释放也终于得到了自由。

她就要死了,而她最爱的那个人也不能在她身旁。

那一袭飘渺的银色衣衫衣袂飘飘,那人仿若要再次乘风而去。

永世不见。

苏醉处于自己的梦境里,一遍又一遍的看着那人离开的身影,重温那种锐痛的感觉。就像亲眼看着一个狰狞的伤口一次一次的裂开,鲜血四溅。

但是因为知晓身在梦境里,她也终于可以一遍又一遍的唤出那个人的名字。

“饮之……饮之!”

她紧闭着眼,脸色苍白不见一丝血色,手在空中胡乱的抓着,是妄图留住那不可能的爱情。直到此刻她才能也才敢承认,她放不下,真的放不下。

干燥的唇一遍一遍的喊着狐饮之的名字,叫的如今守候在她身边的男人的心一点一点的冰冷下去。

直到冷冻成冰。

苏醉再次醒来的时候,发觉已是正午,床边放着一碗还冒着水汽的汤药,这自然是有心人为之的,只要汤药凉了,便换上新熬的去,只是不知如此这般,要糟蹋多少好药。

尤其是给她这一个必死无疑的人。

她不为人知的微微叹了一口气。也不想召下人服侍,兀自抬起手伸向那药碗。

李酩泽本是在一旁的,看到苏醉醒来,他本欲帮忙,却看到阳光下的苏醉灿烂耀目,伸出的手指都被照耀成了透明一般,硬生生把那玉做的汤碗比了下去。

她有一种大病未愈的懈怠,还有一种刚刚醒来的漠然。如蝴翅般美妙的眼睫微微颤动着,带着不被见存于人世的脆弱美感。让李酩泽这个见惯人间美人的帝王也不由得看的痴了,心中隐隐更有一种不祥之感。

只这一愣间,苏醉手一抖,便不小心把汤碗摔在了地上。

滚烫的药液溅到了苏醉手指上,莹白的指尖瞬间通红。

李酩泽忙快步走上,将她的手抓住细细查看,末了又将指尖放在嘴里。

“疼么?”

苏醉还未来得及感慨自己的虚弱无力,却被皇帝这一举动弄得哭笑不得。

“喂,这可是手指出血才做的举动……”

“是么。朕记错了。”

皇帝挑眉,心下十分邪恶的想到,其实这也只是想要一亲芳泽的借口而已,何必计较那么多呢。

看他行为举止和往常并无不同,苏醉心中对他的疑惑也去了大半。有宫人打扫干净迸溅的药汁,又呈上一碗过来。李酩泽不许苏醉动手,一勺一勺的喂给她,苏醉无奈,但是面对他的强势也并无办法,只好一勺一勺的喝了,苦的她不由撇嘴。

李酩泽见她如此,心情大好,于是速度更为缓慢的喂给她。

苏醉心中暗骂这个腹黑大叔,但是又碍于有下人在场,也只得生受了。却不知这宫人对她的欣羡。

直到李酩泽的喂食游戏结束了,他才好心情的命宫人退了下去,屋子里只剩他们二人。

皇帝却并不着急询问苏醉探寻苏家的结果,于是两个人莫名的沉默下来。此刻苏醉才隐隐感觉李酩泽和过去有异,身上似是多了一丝的阴霾,然而抬头看他表情,又似是和平时并无不同。

她把这感觉压抑了下去,从身后拿出一叠书信纸张。

“这就是我在苏络明书房所得。”

李酩泽伸手接过。

“你的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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