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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姑娘-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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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年听见十八摸,少年之时也经过,

后生听见十八摸,日夜贪花睡不着。”

一曲唱完,谢书安问:“如何?”

阿真深沉地点头:“还行,有新鲜的吗?”

谢书安便转头对妙舞道:“唱首新曲儿。”

妙舞乖巧地点头,妖娆地甩了甩水袖,唱道:

“……来时正是浅黄昏,

吃郎君做到二更深。

芙蓉脂肉,贴体伴君,

翻来覆去,任郎了情。

姐道,情哥郎弄个急水里撑篙真手段,

小阿奴奴做个野渡无人舟自横。……”

谢书安扫了一圈妙舞随歌妖娆的身子,颇有深意地笑道:“野渡无人舟自横,那可真是妙啊!”

妙舞娇羞一笑,抛出数朵媚眼,团团花开在安老板面前,十分惹人。

阿真嘴角挂着略显轻浮的笑意,向后靠在银红缎面靠背上,慢慢地喝着酒,眼角眉梢却渐渐透出一些冷意,一些悲凉。

她看着娇笑吟吟的妙舞,仰头喝干杯里的酒,像歌里那样的景色,要如何才能这样嬉笑着唱出来?

阿真闭上眼睛,如果她有这份功力,便也不用时常做噩梦了……

“阿真?”

阿真回过神来,发现谢书安正关切地看她。

“好像有点喝多了。”阿真掩去眼角悲凉,维持着嘴边的轻笑,有些抱歉地道。

“难受吗?我们回去。”谢书安似若有所觉,不待她回答,便过来环过她的肩,一手探过她的腿弯,就要抱她起来。

阿真摇摇头,轻浮地朝他抛个媚眼,道:“给你唱支曲儿?”

谢书安明显一愣,笑道:“你醉了。”

阿真淡淡一笑,推开他的手,自起了身,衣袖舒展,裙踞翩翩,却因步子有些飘摇,没有了当初的气势如虹。

谢书安看她动作,觉得她已经醉了,可看她的眼睛却又是那么璀璨,没有丝毫的模糊,还是一样地清意逼人,直透人心。

他无奈地暗叹一声,重新坐下。

阿真去妙舞那边看了看,寻到一把牙雕木质琵琶,在矮扶手玫瑰椅上坐下来,试了试音,便开始拨弹前奏,曲子听来陌生得很,旋律显得悠扬缠绵,丝丝绕绕。

“……似这等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待打并香魂一片。阴雨梅天,啊呀人儿啊,守的个梅根相见。……”

嗓音拉得很长,音色怪异,和着旋律,缠绵缭绕,却是声声悲凉,宛若杜鹃啼血。

谢书安喝酒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不知道这是阿真前世著名的昆曲《牡丹亭》里寻梦江儿水一段,也听不懂那句宛若悲鸣的‘似这等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

他只看到阿真闭着的眼睛里渐渐渗出水光来,反射着昏黄的灯光,宛若碎了一地的黄玉,再不复往日的尊贵温润,又仿佛日暮西山,再没有丝毫的鲜活气。

这让他心痛而无措,然后又变成压抑的怒意,一层层地涌上他的心头。

谢书安捏着酒杯忍了又忍,却还是一掌拍在桌上,桌上碗盏叮呤当啷一阵乱跳:“唱什么呢?!”

阿真结结实实地被吓了跳,停了手上的动作,带点惊疑地看他。

谢书安大步过去,随手拨开她手里的琵琶,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压着声音在她耳边咬牙:“你他妈的在唱些什么?”

“啊?”阿真明显有些反应不过来,却下意识地去捂耳朵,他在她耳边的气息,让她觉得耳朵有些发痒。

可没等她的手捂到耳朵,便被谢书安半路拦截了,同时,他的唇已含住了她的耳珠。

谢书安听到阿真像小猫样轻哼了声,直勾起他心底的火气,在他怀里的纤细身子也一下放得柔软,让人生出种不敢用力却忍不住要用力的矛盾心态来。

“啪!”地一声,阿真的手结结实实地拍在谢书安脸上,却没什么力道。

谢书安的身子僵了僵,低头看她:“阿真?”

只见阿真已经回过神来,放松地待在他怀里,似笑非笑地看他:“怎么?占便宜呢?”

谢书安压下嘴边就要脱口而出的话语,恢复了一贯的风流调笑:“感觉怎样?”

阿真拿手指捏了捏谢书安的俊脸,好看地皱皱眉,白他一眼:“脸皮真厚!”

谢书安低低地笑,松开她,却和她挤着一张椅子坐着。

阿真也不介意,反将头靠在他肩头:“我有话跟你说呢。”

谢书安却轻轻叹口气,伸手揽过她:“我知道,别说了,让我抱抱你。”

阿真微微笑了笑,任他将她完完全全地抱在怀里,将脸贴在他的胸膛,有些怀念地道:“好久没有人抱我了……”

谢书安将她搂紧了些,取笑道:“果然还是个小丫头。”

阿真闭着眼睛数他的心跳:“当小丫头有什么不好?”

谢书安不正经道:“不能□做的事啊!”

阿真忍不住埋在他怀里笑了一会儿,才一本正经地道:“也是。”

谢书安抚弄着她柔顺的发丝,沉默了一会儿,低低地问:“他们呢?”

阿真用长辈的口吻深沉道:“孩子们长大了,总有自己的生活。”

谢书安不给面子地嗤笑:“被你赶走的吧?”

阿真也不否认,只是沉默。

谢书安突然暧昧地挑起她的下巴,桃花眼一瞬不瞬地看她:“那他呢?”

阿真撇不开头,便垂下眼帘:“他?谁知道呢!”

谢书安哪看不出她的心慌,无声地叹口气,低头在她额际吻了吻,不再多问。

阿真依赖地缩在他怀里,也不再出声。

第四十九章

喝得浑身酒气的两人溜达着回到谢宅。

“你明白我要说什么吗?”临进客院门前,阿真回头问道,夜风轻轻吹起她的鬓发,让她的表情显得有些迷离。

“还好,我没把请媒婆这个念头付诸于行动。”谢书安伸出手,亲昵地理了理她散落在耳际的鬓发。

“谢谢你。”

“不客气。”

阿真轻笑,转头推门。

谢书安却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不过,不是看不上我吧?”

阿真任他握着,没有回头,声音里带着笑意:“当然不是,你以后会知道的。”

“以后是多久?”谢书安收回手,醉醺醺地靠在门边问她。

“不会很久的。”阿真伸长手,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那双清透莹润的眸子似乎倒映着九天之上的星辰,璀璨迷离。

谢书安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睛,只觉那双眸子里的神采太过光华,让人无法直视。

客院里留着灯,今夜守夜的香杏儿听到声音也已经起来,让四儿五儿去备下洗澡水解酒汤,自己打了灯笼过来门边接应。

阿真看她一眼,淡淡吩咐:“送送你家老爷。”

香杏儿乖巧地应了声,过去搀住酒意有些上头的谢书安。

谢书安看看阿真,再看看轻扶着他的香杏儿,摇头失笑:“怎么?不放心?”

阿真也笑:“是啊。”

谢书安看她一眼,任香杏儿扶着自己,转身离开。

阿真倚门目送,看他走远了拐过弯去,才回身进屋。

不管怎样张扬风流,安老板总是个温柔的好男人。

谢书安回到自己院里,春燕等几个大丫环早就备下了醒酒汤和热水,准备服侍他洗浴。

谢书安喝了醒酒汤,打发几个丫环离开,单留下香杏儿。

香杏儿抿着唇,忐忑不安地站在地上。

谢书安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会儿,才道:“回去好好服侍夫人,等开春了,就跟管事说一声,到我院里来吧。”

香杏儿先是呆了一呆,然后才颤颤地拜下身去:“是,老爷。”

谢书安挥挥手,示意她离开,转身走到里间去泡澡。

香杏儿柔顺地福了福身,攥紧了手,抑着喜意,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客院去。

这时已是腊月中旬,安老板前段时间忙完了外面生意场上的事,这段时间就又开始忙府里的事,虽然扫尘,仆从们换制新衣之类的过年琐事不用他操心,但祭祖之类的事就要他打理了,另外还有门下各地庄子里进上的年例之类的总账目要他掌掌眼,零零碎碎的事也不少,比起波澜壮阔的生意场,这些家里长短的琐碎事务让谢书安很是不耐烦。

就像老管家感叹的:“要有位主母就好了。”

阿真自觉帮不上忙,也不好帮忙,便拘着两个娃娃在客院里,不出去添麻烦。

这日,天气晴好,阿真便让人在廊下石矶上太阳中铺了一个大红猩猩毡子,又在上面铺上细柔暖和的羊羔褥子,带着孩子闲看丫头小厮们抬围屏,擦抹几案,置换摆件,省得自己碍手碍脚地挡了人做活的道。

正看得昏昏欲睡,却见谢书安撩着衣袍大步流星地过来,身后跟着的两个他院里的大丫环春燕春雨却捧着掐银丝的小叶紫檀长匣子。

“怎么了?”阿真抱着鼓鼓囊囊的小抱枕歪身靠在身侧凭几上,微微挑起的眉显出几分好奇。

谢书安随手将两个小娃娃抱到她那边,空出位置来,随她一样坐在褥子上,也靠着凭几,放松下姿态,织锦衣袍上的暗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流露出他通身的华贵气势。

“试试合不合身。”谢书安惬意地喝口热茶,指指春燕春雨手里抱着的匣子说。

“衣服?”阿真放下抱着的小抱枕,接过春燕递来的长匣子,移开雕琢精美的盖子看,“礼服?”

匣子里整整齐齐地摆了套层层叠叠的华丽礼衣,包括万世如意平纹的雪色中衣衬裙,袖口领口用四合如意云凤纹金缎镶了边的黑锦地广袖直裾深衣,另外还有一件华丽的缠枝莲菊纹织金缎的广袖拖地衫。

阿真捏了只袖子细看了看,抚触间只觉很是细腻柔软,其做工细致用料华贵程度也丝毫不比太白差,应该颇费功夫。

春雨抱着的匣子里不用说是礼衣配套的首服足服以及玉勾绦带。

阿真也不去看,只抱了抱枕重新懒洋洋地靠上凭几,拖长了语调道:“无事献殷勤啊~”

谢书安毫不在意,只推她让她快去换衣服:“穿好了让我看看,我都忘了你穿广袖直裾的样子了。”

阿真一愣,然后轻笑,是呢,为了方便照顾孩子,她已经很久没有穿广袖了。

既然有兴趣,阿真也不矫情,利落地站起来往屋里去:“等着啊。”

谢书安支着下巴看她起身,波光风流的桃花眼邪气地眨了眨:“快点啊!”

已等了一盏茶功夫,阿真却还没出来,谢书安手指逗着吱哇乱叫的小阿骐,眼睛却不住往屋里看去。

“如何?”语气淡淡,声音清雅。

谢书安闻声看去,顿觉刹那间时光流转,异彩纷呈,最后,却定格在初见的那一面:淡淡神情,高雅姿态,如此绝代风华。

只见那刻了莲花的水磨青石阶上,有一女子长身而立,嘴角含笑,广袖轻扬,一双来自九天之外的华贵凤目墨色深邃,如古井般沉静,探不到底,阻了凡人的窥视,但微微偏头间,不经意着了冬日午后的阳光,却又透出慵懒的暖意,显露几许清和温婉的妩媚;

看她顺着青莲石阶举步而下,绦带翩飞,衣摆旖旎,明明是闪亮华丽的服饰,在她走动间却有一种水墨画般的意蕴,不见那石阶上的青莲便似活了般在她足尖争先盛开,姿态清雅,芳华动人;

再见她顿了脚步,微微侧身,华丽的广袖外衫便扬起优美的弧度,翩翩欲飞,只拿锦帕松松拢住的及膝墨发垂落下来,宛若黑瀑,在阳光下泛着润泽的光,夺人心神。

一时间,谢书安再也没有丝毫动作,丝毫意识,只呆愣在地。

廊下院里几个忙碌的小丫头也都停了手里的动作,愣愣地看着。

“谢谢你。”

却见她轻笑一声,微微俯身,凑近了他,鬓边散着几缕发丝,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飘扬,拢出一张优美婉约的美人脸,脸上五官精巧,黛眉舒展,迤逦出细致的美人尖,距离很近,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纤长卷翘的睫毛宛若墨蝶栖息,在她虽然带着病弱苍白但依然细腻清透的肌肤上投下淡淡的黑影,再往下,便是娇俏的琼鼻,还有因失了血色而显得浅粉的唇,在她说话间吹气如兰,亦隐隐透着淡淡的药香,他下意识地前倾,居然便轻轻触到她的唇。

谢书安刹那间便觉好不容易归拢的思绪再次离他而去,全副心神都停留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轻微触碰上。

他忽然记起在他年幼的时候,有次午睡醒来,看见窗外盛芳的落花纷纷扬扬,好奇地伸出手去,便有淡粉的花瓣轻轻柔柔地落在他手间,那一瞬间的触觉,便如现在一样,一直柔软到心里去……

一边的小阿骐见方才逗得他吱哇乱叫的坏蛋叔叔一动不动地,便瞅准机会,张大嘴巴,啊呜一口咬在谢书安手指上,哼哼,咱虽然没长几颗小米牙,但还是能报仇的,小阿骐得意洋洋。

谢书安回过神来,转头去看得意洋洋的小阿骐,哭笑不得,顺手再逗了逗他的小下巴,待再回过头,神情已恢复自若,瞧着阿真吊儿郎当问:“谢我什么?”

阿真也是神情自若,在褥子上坐下:“谢谢你让我开心。”

“哦?”谢书安挑了挑眉,倾过身去,暧昧地抚着她的脸,在她耳边吹气,“不记得咱俩在一张床上待过呀~”

阿真没好气地拍下他的手:“不正经!”

谢书安哀叹:“正经了还是我吗?”

阿真失笑,然后看他:“说真的,你弄这么一套衣服来干嘛?”

谢书安仿若不经意地道:“一个人祭祖挺孤单的。”

“所以?”

“做我妹妹吧?”

“哦?”

谢书安认真地道:“在商言商,我总不能做亏本生意,照顾你这么多天,你总得交点房钱。”

“啊?”阿真错愕,“所以让我做你妹妹?”

“是啊,”谢书安一本正经点头,“你知道哥哥我家大业大,虽然入了太白,算是有靠山,但若是多一个太白宫小宫主做妹妹,那可是地位超然啊!”

阿真却是笑了:“安老板可真是会做生意,那以后可要多疼惜你的小外甥小外甥女!”

谢书安看她一眼,端过一旁的茶盏喝了口,才道:“不考虑下?”

阿真也端过茶盏,轻轻和他碰了下:“就这样罢。”

谢书安却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笑着捏了捏阿真的小嫩脸:“叫声哥哥来听听?”

阿真眨眨眼睛,放下茶盏,看准他刚喝进一口茶,柔弱无骨地倚在他身边,腻声腻气地娇声轻唤:“安哥哥~~”

“噗——”谢书安喷茶,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阿真语重心长:“妹妹是用来疼的,不是用来调戏的。”

谢书安:“……”

第五十章

腊月二十三是小年,祭了灶,做了蒸馍,吃了灶糖,整个春节便由此拉开序幕。

先是写春联,因为讲究有神必贴,每门必贴,每物必贴,所以需要的对联数量很多。像谢家这么大的宅院,所需的春联更是不能计数,当然不可能全都由主人来写,不过是写一下主屋及祠堂的门楣罢了,其它的则是从市上买来,至于大门,则是谢书安专门去请了城里有名的书法大家写成的。

阿真凑热闹凑得很尽兴,将客院里的树啊鱼缸啊花盆啊等等都贴了对联或单联,两个娃娃更是玩得像小花猫一样,洗了三遍才洗干净。

另外还要将挂牌,门面等显眼处重新刷上油饰,表示新年气象,至于换桃符贴门神之类的自不用多说。

然后就是给宅子里的仆妇家人发放年物,相当于员工福利了,除了银钱,还有新衣尺头米粮等物。

等这些忙完,便已是大年三十了,谢宅里各色齐备,焕然一新,从正门开始,门上路边,廊下阶上俱点了朱红大灯笼,有落地样式的,也有高悬宫灯样式的,只将整座宅子映得红通通的,热闹喜庆,更添一分繁华富贵。

宅子里主人仆人俱换了新衣,一个个喜气洋洋,脚下生风地穿梭在廊上路上,屋里屋外,忙忙碌碌地准备过新年。

这三十夜的头一件要紧事便是祭祖。

因为阿真已作谢书安义妹,虽应她要求没有将姓名生辰录入谢家族谱,也没有将户籍文书落在谢家,但因请了官衙中人主礼,便已是谢家女儿,所以也要执礼参加。

故此阿真早早地换了广袖礼衣,由荣娘和春纤抱着两个娃娃,一同去了主院。

谢书安也已换好衣服,见她来了,便一起往祠堂去,身后跟着府里的一众管家仆从,安静肃穆。

这祠堂所在原是后花园西侧的一处安静宅子,白石作的笔直甬路,两边俱植了苍松翠柏,阶上设了青铜香炉等礼器,上面香火鼎盛。

进了屋,却是三间通透的高梁正殿,灯火通明,柱间垂挂着锦绣帐幔,颇显庄严,当地火盆内燃着应景的松柏香,青烟袅袅,更添一分仙气。

阿真抬头看去,却见正面壁上并没有悬挂谢家祖宗遗像,而是同太白一样挂了一副仙人戏海图,侧边也没有列祖遗影,只有单单一副半老妇人的遗像,想来那便是谢书安的孤母。

下面是一张黑漆高长香案,除了贡品蔬果大吉葫芦等摆设,还有一个无盖浅沿的紫檀匣子,内衬着紫色绒布,上面置有一本紫檀地纹金字面的宗谱,前日谢书安来问她是否将名字录入宗谱的时候阿真曾看过,里面除了谢书安和他母亲的名字,再无其他。

果真是要另起一个谢家呢!

阿真接过门外管家递来的菜肴,将它复又递给谢书安,朝他浅浅一笑,看他双手接过,放置到香案下的供桌上。

直到将饭菜汤点酒茶传完,谢书安才拢了香,去烛边点了,分给阿真,然后拈香下拜,阿真也随之拜了,并抱过两个娃娃,也教他们拜上几拜。至此,随在门外的家人仆从方一齐跪下,行叩首大礼。

一时礼毕,谢书安又派了妥当的家人看着屋里香火,才帮着抱过娃娃,携了阿真一起去前面仪门内的大院落。

这大院落有正堂五间,四通八达,占地宽敞,本是正经的待客处,如今收拾得热闹辉煌,正适合摆年夜饭。

因家里主人少,又想多多热闹些,但因讲究主仆不同席,因此这屋里摆的并不是团桌,而是分桌。

原本主位上两张紫檀太师椅已撤了去,安上了一张透雕朱漆护屏矮足榻,并配套的两套靠枕引枕及脚踏,榻间是一张精致小几,上面摆了茶吊茶碗等,榻下则摆了席面,酒杯匙箸俱是精巧,瓜果菜肴亦是丰盛,不用说,这是主人的坐席。

下面原是客座的左右两溜八张交椅亦都撤了去,放上了两列杌凳,凳前亦置了席面,菜色较上首要稍微逊些,拢共有十几桌,这是给宅子里体面的家人仆从准备的,如府里管家,各处管事,还有府里老人如荣娘等都在此列。

另外窗外廊下耳房偏厅里还设了十来桌大桌,除了各处小厮仆妇,家里养的伶人歌女等也都上了桌。

待谢书安和阿真在上首榻上踩着脚踏端正坐了,宅子里的男子妇人小厮丫环就在各自管事的带领下,按着差役等级不同,一轮轮上来行礼贺岁。

谢书安只略说了说诸如“这一年难为你们”之类的,就摆手让他们各自归席了。

然后就有小丫环在各席上上了吉祥果,如意糕等,又在每人杯里斟了屠苏酒。院里搭的小戏台上,热热闹闹的小戏也开始演出,丝竹之声悠扬响起。

谢书安端了酒杯,同屋里席上的几位管事敬上一杯,说上几句例话,众人团团谢过,亦是吉祥话不断,这年夜饭便就此开席。

虽然谢书安这个主家并不十分严厉,也不是很讲究规矩,但终归主仆有别,这屋里众人虽然吃酒吃菜,也各自说着话,人气挺足,但总是不够自在,倒是外面廊下年轻小厮们喝酒耍拳,吆喝大笑,很是热闹。

谢书安倒是没怎么注意这些,他见阿真懒懒地靠在靠枕上,只偶尔动了几筷,便关切地问:“是不是白天洗祭器洗得累了?”

因祭祀祖先所用的器皿,祭品,都需子女媳妇亲手备办,方显孝心,并不能经下人之手,谢书安才有此一问。

阿真笑笑:“我不过是帮你帮个下手罢了,哪里会累?”

“那是想家了?”谢书安拿过分菜的筷子,夹了几个阿真喜欢吃的红梅虾仁在她碗里。

阿真摇摇头,夹了个红梅虾仁细细嚼了咽下,方道:“紫桐还没回来呢!”

谢书安哦了声,只安慰她:“放心吧,紫桐姑娘聪慧,不会有事。”

阿真点点头,眉头却微微蹙起:“我也这么想,只这过年过节的也不回来,总免不了担心。”

谢书安见她不展颜,便转了话题逗她,又使坏哄小阿骐喝了口酒,直辣得他皱着小眉头叫妈妈。

阿真哭笑不得,又心疼孩子,便想出各种名目去灌谢书安酒,好为儿子报仇。

却冷不丁见到小阿琪正儿八经地捧着酒杯,像小兽喝水那样,拿小舌头一点一点沾着喝,看起来还挺有滋有味的。

谢书安哈哈大笑:“瞧瞧,跟做娘的一个德性!”

阿真无语,只怕小安琪喝多了伤了脑子,急忙地哄她吃别的。

热热闹闹吃了饭,也就到了子时。

早有人去宽敞地点了炮仗烟花,彭啪作响,又有几个青衣小厮抬了几个大簸箩来,内里放了满满的铜钱,都用大红彩绳串着,谢书安说声赏,便一人一串地分发下去,这就是压岁钱,众人谢过,谢书安身后跟着的春燕春雨两个大丫环便托着托盘出来,托盘里放了一个个的小红包,红包面上写了各管事体面仆从的名字,也一人一个的分发下去,这也是压岁钱,管事们也谢过,又给小戏台班子赏了辛苦钱,才各自散去。

谢书安怕阿真身体吃不消,便道:“你先带孩子回去睡吧。”

阿真拢了拢披风,跟他走在一起:“总要守岁的。”

谢书安知她一来还盼着紫桐回来,二来怕他一个人孤单,便暖心地摸摸她的头,带她一起去了自己院里。

娃娃们已经睡了,阿真将他们安置在谢书安床上,又净脸洗手,换下大袖礼衣,换上舒适的家常服,才捧了茶,和谢书安一起在铺了正红织锦毯的榻上坐下守岁。

春燕春雨春纤并香杏儿几个丫环则在一边拿了牙牌行酒令,压低了声说笑,偶尔冒出几声银铃般清脆悦耳的笑声。

到后来,跟谢书安这个臭棋篓子下得无聊的阿真索性丢了棋子,托着下巴津津有味地看她们玩。

谢书安无奈,只得自己给自己找事做,拿了块玉扁方,在小几上拍小核桃吃,倒也消磨不少时光。

当阿真被大清早的开门红鞭炮声吵醒时,她赫然发现自己竟和娃娃们一起躺在谢书安的床上。

但转头看到趴在床边的紫桐,她便瞬间放下心来。

“你回来了?”

紫桐想是没有睡着,在她刚一动时便抬起头来,闻言点头:“嗯,刚回来。”

阿真便皱了眉:“紫桐,你到底在忙什么?”

紫桐犹豫了下,道:“阿真,别问,好吗?”

阿真敛了眉,轻叹:“知道了。”

紫桐和以前一样仔细地服侍阿真起床洗漱,然后给她梳好长发,理好衣襟,再给她端来早饭。

阿真拉她一起在桌边坐下,笑她:“怎么了?”

紫桐摇摇头,有些怀念道:“好久没有做这些了。”

阿真给她舀了一碗桂圆蜜枣汤,道:“好端端地怎么想这些?”

似乎不想多说,紫桐接过碗盏,便转了话题道:“对了,阿真,你那颗珠子,好像有些古怪。”

“哦?什么古怪?”

紫桐看她一眼:“你知道的罢?好像是什么信物。”

阿真点头:“嗯,子飨长老的人会帮你的。”

然后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她,:“这么说,你受过伤了?”

紫桐微微点头,见阿真皱起眉来,又赶忙道:“只是轻伤,很快就好的。”

“怎么伤的?伤哪儿了?果真好了?”

紫桐却是支吾着,不肯细说。

阿真真是有些生气了:“你是来哄我么?若只是轻伤,子飨长老的人又怎会多事?”

紫桐见她急了,便只好开口:“是不小心中了毒。”

“毒?”阿真越发提起了心,“紫桐,你到底在做什么,怎会与毒挂上干系?”

紫桐避开阿真的眼睛,却再也不肯开口。

阿真有些失落,也不再看她,重新执了碗喝汤,淡淡道:“与我也不能说吗?”

紫桐沉默以对。

阿真暗叹口气,还是服软:“既然如此,我也不多说,只是紫桐,你可要好好保重自己,不然子章师父可会心疼的。”

紫桐鼻子微酸,低了头掩去泪光:“知道的。”

第五十一章

这次紫桐回来倒没有马上走,只每天尽心尽力地跟在阿真身边,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阿真有她在身边,真是松快很多。

这日年初二,阿真正笑吟吟地看着两个娃娃在地上乱跑,沿途乱丢小玩意儿无数,将地上铺的织锦长毛毯弄得无比凌乱,却见紫桐沉着一张俏脸走进来。

“怎么了?”阿真见她从外面过来,便随手倒了杯热茶给她暖手。

紫桐却是哼了一声,将茶盏重重顿在几上,冷声道:“阿真,这院里的丫头平日里可总这样怠慢?”

“怠慢?”阿真挑挑眉,“何出此言?”

紫桐张口欲言,却又住了口,停了停,方淡淡道:“一天到晚,活没做多少,却是闲话甚多!”

紫桐虽说得寥寥,阿真却心下了然,想来是玉坠儿她们说她的闲话时被紫桐听到,因而愤愤,遂笑道:“刚过了年,正是清闲的时候,闲来无事,说几句话又有什么碍的,跟她们有什么好计较?”

紫桐却是皱眉:“那谢书安能得阿真做义妹,是何等有幸,那些丫头们却道是阿真高攀了!实在可气!”

阿真却是收了笑,正色道:“紫桐,我如今一无所有,能得谢书安做兄长,是我的幸运,你不可如此看低他。”

紫桐不敢反驳,便转言问:“阿真,我们何时启程?”

阿真早已想过,道:“过了初五就走吧。”

正月初五,俗称破五,开市贸易,人货流通,可以出远门。

紫桐听了点头:“如此甚好。”

门外却有人跨进,急道:“阿真,你这么快便要走?”

阿真一愣,待看清来人是谢书安,却是先瞥了眼一脸端庄温婉的紫桐,才对谢书安笑道:“已经叨扰多日,是该走了。”

谢书安看看紫桐,在椅上坐下,问:“可是因为我照顾不周?”

阿真闻言挑眉,稍低了声:“紫桐。”

紫桐只得朝谢书安福身:“安老板,紫桐嘴碎,还请不要在意。”

谢书安只道紫桐姑娘海涵,又见阿真这样,便知她确实心意已决,不好再多说什么,便只余沉默。'网罗电子书:。WRbook。'

阿真见他眉头不展的样子,不由笑道:“又离得不是很远,你若是路过,也尽可来看看的。”

谢书安一愣,道:“我以为你一去就不再回了。”

阿真仍是笑:“只是去那里落个户籍,置几块祭田罢了,省得孩子们和我一样,没根没底的。”

谢书安便道:“那我和你一起去吧!”

阿真似笑非笑:“哦?记得安老板可是一年到头没几天清静日子的呢!”

谢书安顿时郁闷,只得道:“那我派人护送你去,帮你安置妥了,我才放心。”

阿真知道这是谢书安一番心意,也并不推辞,只微笑点头,道了声谢。

初五前后,是开门营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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