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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日之血肉长城-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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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比一捅就破的白纸来得结实多少,甚至是更加脆弱。当然,这只是其一,后面还有无数个其二、其三。

其实,光着这一条已经足够这些自愿或不自愿扛起枪杆子保家保国的前泥腿子们。明了了自己在先时所憧憬的活着回家。其成为现实的机率是何等的渺茫了。在经过最初地恐惧、悲观、绝望后,清清楚楚意识到自己无力与命运时事相抗争地他们,倍加珍惜起的眼前的这每一缕阳光、每一口空气来。

上午十一时。二百团九连阵地。

这会儿,汉东升正在这里和围成一个大圈子地兄弟们无束无拘的谈论所有能让人感兴趣的话题。从始终挂在汉东升脸上那挂着由衷的微笑,就可以看得出来,这位现下正被士兵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围攻”着的新二十军最年轻的师级军官,是多么地如鱼得水、乐在其中啊!

而本该如影随形地陪同着在下来巡视阵地的汉东升身边地本阵地最高长官,九连长许靖仁,却正默默地站在那个洋溢着欢声笑语地圈子边上。看不出他有丝毫想要挤上去企图。与汉东升私交甚好的许靖仁。不但知道行伍出身地汉东升是最喜欢和兄弟们打成一片的,他更知道那些处于军队的最低层的士兵们的心目中。凭着让人无可挑剔的战功在短短三四年间从一个大头兵升到上校副师长的汉东升。是个不折不扣的传奇人物。是他们的榜样!正因为是这样,许靖仁觉着在这个时候。自已还是在一旁静候着比较好。

许靖仁并没有等多久,只一刻钟后,汉东升便恋恋不舍的从人丛钻了出来,叫上许靖仁去“随便”走走了。

说走走,还真就是走走,没一会,许靖仁就没被汉东升有意无意的带出他自己的领地,两人说着走着都快溜达到别的团的防区去了,

“文章,你升官的事。师里刚批下来。呆会回去后,把连里的事情交待一下,去营里上任。”同时兼着二百团团长的汉东升在和他的爱将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好些不着边际的话后,终于把话说到了正题上。

“副座!马上要攻击关口主阵地了,我还是打完这一仗再到营里去合适些。”从才从钦江边上下来那会儿,许靖仁就听到了自己要高升到营里当副营长的风声了。说实话,刚听到这个喜讯时,许靖仁还很是欢欣鼓舞了一阵了。到营里去虽说是个说话没多大份理的副职,可也毕竟是上了个台阶不是,再说又几个部队长不是打副职熬过来的。满心期待的许靖仁甚至都在心里把自己的走后,连里的人事安排,都给打好了草稿,就等着交权走人了。可后来却不知是那里卡了壳,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那一纸晋升命令,正当他心怀惴惴忐忑不安时,大股大股的鬼子就杀了过来,接着就是一仗接一仗开仗火,再接着部队就东转西悠的到了这昆仑山下。

“文章,你到营里后,立即照这个,把人从各连都抽上来。然后带着这些人火速到团部集合。”汉东升一边说,还一边把一张密密麻麻的写满人名的单子给许靖仁递了过去。

一头雾水的许靖仁并没有立马去接那张单子,而是高声抗辨道:“副座,仗正当到节骨眼上,从连队里抽人不是瞎胡闹了吗!”

“这是命令,你执行就是了!”汉东升僵硬机械的口吻,让向来在汉东升单独想处时,没上没下惯了的许靖仁表情一滞。

许是汉东升自个也觉着自己刚才的反应有些过了,他随即和颜悦色的做了解释:“玉林方面马上要有几车新式武器送上来,你们这些人是去负责接收这批武器的。你们到了军里后,一定要尽快掌握其性能,争取能在明后天给鬼子一个惊喜!”

其实,这个理由也勉强能算是个说法了,换了个人也许就能蒙过去了。只可惜,差不多算得上朝夕相处的这两人对彼此的脾气品行,实在是太于熟悉了,那里瞒得过对方。长官在言语间的言不由衷,反而让本只是闹些情绪的许靖仁,越来越觉着这档子事不大对头。

许靖仁、于莽、江中生、吴国行……看完名单后,许靖仁直觉子自个的脑子里乱得厉害,都快成一团乱麻了。名单上的人足有二三十个不说,且还都是些兵头将尾的要角,其中又以班、排最基层的战斗单位的副职居多。本来在近来装备更新得快得出奇地新二十军里,抽相对而言对部队地影响小些的副职。去培训点什么算不是上太新鲜的事。可怪就怪,这份单子还罗列了几个在各自地连队里顶个半边天的能力很强的正班排长的名字,这还不算是最乱。最让许靖仁百思不得其解的还是,十一连的司务长罗胖子的大名,居然也堂而皇之与这些战功累累、杀人如麻地老兵们挤在了同一张纸上。开什么玩笑!罗胖子操持起兄弟们地伙食来倒是挺拿手的,可他一个连枪都从没摸地人,跟接收武器这种事,挨得上边吗!

对地!伙食!那个部队里都缺不了一个好地司务长!从中许靖仁似有所悟,等到若有所思的他回头再把名单地这些拼起来一思量。总算是在脑海里理出了些头绪来。这些人加在一起再补上足够的新兵。不就立马又是一个五脏俱全的三营吗!

被这个结论震憾得脸色上只一个劲的发青、发白的许靖仁,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了身边还未离去的上位者。

“文章。这是军座本人的意思!”汉东升的回答。基本证实了许靖仁的猜想。

“副座!仗还没打得怎么样了。真就到了这个份上了?”上峰已在做最坏的打算的事实,在促使许靖仁对这一战艰巨性有了更真切的认识的同时。也让他有些无法置信。也难怪许靖仁一时会接受不了这个残酷的现实。这两三年来,虽说战事频繁,部队的伤亡也不小,可靠着灵活的战斗、坚强的战力、相对优良的装备和那么几分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运气,比起其它那些时不时就会来个损兵过半的友军来说,始终都没有太伤筋骨的新二十军的在兵员损失方面的情况,无疑要好得多,更从没有被逼到要非得要留兵藏将,才能保得住火种的地步。

“文章,老实说,这仗会打成啥样我心里也没底。可军座既然这样决定了,自有他的道理!”

“副座,要是这样,那我就更不能丢下九连的兄弟们了。”

“你敢!单凭违抗军令这一条,就让能你够得上撤职查办的格。。”

“那正好,无官一身轻,我正想着能搂上挺机枪痛快痛快了。”

“想的美!把你调到师部看大门的权力我还是有的。”

“副座!我相信你不会愿意听到兄弟们谈论这件事情吧!”

汉东升算是被固执得象头牛的许仁靖打败了。当然,汉东升之所以会选择向部下“屈服”,绝不会是因为怕了许靖仁的威胁,而是有感于向来做人很循规蹈矩的许靖仁的决心之大、用心之诚。

抗上成功,还给许靖仁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好处,由于他的死活不肯就范,逼得汉东升只好把服从性较好的现任三营营长给拉来顶了原属于许靖仁的差使,换言之,就是说,许靖仁在一天之内连升了两级,直接成了二百团三营历史上的第七任营长。

攻击关口主阵地的战斗,当天下午就打响了。让从来自认“老子天下第一”二百团的官兵倍感失落的是,他们没有立刻接到投入战斗的命令,只能在后面看着人家在前面打个热火朝天、痛快淋漓。说是看着,可实际上却是听着,早在再次开战前,北上集群总部就以防范日军的毒气弹的袭击为由,将一些团队的待命位置向后挪了好些里路。而二百团这把程家骥手上的“尖刀”,居然也被放入了“保险柜”里。

开始那一阵还好,随着听战的时间一长,习惯了处于战场核心,受万人瞩目的二百团的官兵们,就有点熬不住“寂寞”了。士兵烦班长、班长找排长、排长找连长的就这么一级的从下至上的催起战来。可不管兄弟们的求战情绪多高,上面传下来的却是永远是那六个字“吃好、睡好、等着!”这一等就足足等了一整天,直等得二百团的上上下下都被从远处传来的无时无刻不盘旋在天际之间枪炮声,“馋”得是坐卧不安、饮食不香了,可向火线开拔的事,却还是音讯全无。

昆仑关大战的第三天上午十时。当许靖仁一边指挥部队操练,一边在心里寻思着有没有必要给远在海外的父母和一同回国投军地在女兵大队当排长地女友留些话时。一支偶然撞入他的视野的从火线上换下来地部队却替犹豫不决的他拿定了主意。

当许靖仁看到这支部队时。这支步履沉重的队伍的绝大多数成员的身上军服早成了一条条尺许长的碎布。这些布条只有一个颜色,红,血红!就连这股人流所经过的大地草从。也无一处不被从他们身躯上地大大伤口里流出地血液,染得好一片血色腥红。总之,这是一队从血海里“游”出来的军人,是一支刚和死神扳过手腕地军伍。

上述这些都还足以让虽是书生从军,却早已被血与火磨练成一个生死等闲地老兵地许靖仁受到太大的震动。让他心头狂颤不已地是,他从这支队伍里大部分士兵那看似呆滞麻光的目光背后,都看到燃烧着一种近乎于疯狂的毁灭欲望。真要说起来。这种比气壮山河、直冲宵汉的杀气。都要恐怖若干倍的或许可称为死气的气质,许靖仁也没少在单个杀红了眼的官兵身上见识过。可其整体出现在一支规模可观的部队身上。在今天之前。许靖仁只有在南昌保卫战大功告成之时。从整队退出战场的独立九十七旅身上看到过。这两支部队在气质上的契合,让许靖仁陷入了石化状态当中。要知道。南昌城里那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事,而独立九十七旅又是最先投入作战的部队,自始自终都在战团的中央无休无止的承受着血海惊涛冲击,这样三凑六合下来,那近千在几生几死后,侥幸活下来的川娃子们才会集体散发出这种让地狱最深处里的恶鬼闻到了,都要绕道而行的黑暗气息。而攻击关口的战斗拢共才打了一天不到,这样一联想下来,那岂不是说目下正在打着的这场战事,比被那场被公认其惨烈程度在中日开战以来诸役中,绝对能挤进前五名的南昌保卫战,还要残酷激烈几倍、十几倍!毫不夸张的说,这个判断,直接颠覆了许靖仁对战争的大部分认识,他根本就想象不出此时此刻在关上进行的是怎样的一场战斗了。

与许靖仁一样在山道旁列队操讲的三营官兵们,也都被由弥漫在空气中的多种负面情绪所凝结成的无形气场,给压得是个个目若呆鸡。看着住日张牙舞抓的部属现在这副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的样子,许靖仁总算是明白了,集群总指为何会把那么多部队都调到后面来,这是怕兄弟们给这些撤下来的部队给吓着了啊!

尽管有些不知所措,可直觉告诉许靖仁在眼下自己一定要做些事情,来改变现在这种压抑到顶点的氛围,否则非但兄弟们那一腔的豪气壮志势必要一落千丈,就是军心士气也要大受影响。抱着这种心态,他开始在在这支友军的队列里寻找着什么,他很快就幸运在行进的人流中看到了一位体形黑瘦、神色勉强算得上正常的上校,这个发现让最怕的就是在这支显是已剩不下多少人有理智的部队里,找不到可以交流的对象的许靖仁不由得大喜过望。

“职是新一百师二百团三营上尉营长许靖仁,请问长官是那个部分的。”在行过军礼后,许靖仁客客气气的把这位上校请到了路旁。

“荣一师三团团长郑世芨!”这位郑团长通名时所用的语气很平和。

“我们团的驻地就是附近。长官,以职的愚见,贵部又是作战,又是行军的,想必要很疲惫了,可不可以请贵部在这里原地休息一下,我派人回团里去拿一些吃的过来,好让您的弟兄们恢复一下体力。”发现对方对自己的提议并不是很感兴趣的许靖仁,忙抛出了他的最后一张牌。“长官,我看贵部有些弟兄们的身上的伤口都裂了,撑下去太伤身体。最好是能是能重新包扎一下。请长官放心,我让人回去取绷带,耽误不了多少时间的。”

“好吧!麻烦贵团了。”在特意看了看手表,又扫了几眼自己麾下那支带着浓得让人作呕的血腥味的部队后,郑团长感激不尽的说道。

许靖仁说得没错。这里离二百团的驻地其实是近在咫尽。仅仅十多分钟后。接到通知地汉东升就亲自带着人送来了饭菜、水和绷带、纱布、白药。

于是乎,两支部队就是原地席天幕地地搞起了野餐。起初,充当会餐场地这块草坪上的气氛还是挺紧张的。好在威力无穷地红绕肉和大米饭,很快就成功淡化了荣三团的士兵们眼神中那闪烁不定的兽性光芒,渐渐的彼此间的隔阂大减的两军官兵们,开始混坐在一起,开始一起说话,一起扯家常。如许靖仁预料中一样,在知道了荣三团才才经历的那场血战地详细经过后。三营地士兵们那原已绷得极紧的神经。非但没有崩溃,反倒是松弛了许多。其实。这世界上最能让人对之产生地恐惧地还是这种让人“一知半解”地人与事。在过度恐慌后。再了解事件全部真相,反而会使人生出不过尔尔之感。

当下层官兵围拢在一起说天说地说战事时。许靖仁和汉东升也在跟郑团长“闲聊”,只不过,因为身份的不同,他们之间地谈话的功利性自是要比士兵们强上许多。

“郑团长,你们团还有多少人?”汉东升一面笑容可掬的朝对方碗里夹着闷得黄墩墩、香喷喷的肉块,一面故做“漫不经心”的问道。

“昨天晚上十二点上去的,今天早上八点下来。上去时全团二千八百多人,现在连轻伤员在内是还有九百五十八人,另有五百多重伤员已在作战中陆续后送。”从郑团长嘴里嘣出的这一连串干巴巴的数字,让原就了此许心理准备的汉东升和许靖仁惊诧得差点把手中的筷子掉在地上。乖乖!荣三团光是战死的就有一千四百人左右,占全团总人数的一半,要是把轻伤员也算上,其伤亡率,怎么也不会低于骇人听闻的百分之八十,至于会更高。他们现在算是明白了荣三团的士兵们身上的那股足以使千军辟易、百虎归山的死气是从那来的了,任那支部队在短短八小时的进攻战中损失这么大,恐怕不想打成疯子都不成!

“蒙贵部慷慨,我郑某人无以为报,只好拿这次在关上得的几个教训来现现丑了。”郑团长的这句话无疑是此刻的汉东升和许靖仁的最想听得的话了。战场上的教训是什么,那是一桶一桶的热血,一打一打的人命换来的,对战争时期的军人而言,这就是真正的圣经。

“关前的地形不大开阔,最多只能展得开两个多团。我们团和二百师的五九九团是第二拨,归二百师的戴师长指挥。上峰的命令一开头就是死的,催命似的逼着你冲锋、冲锋,不间断的冲锋,压根就不会给你整顿部队、调整火力的时间,我们两个团刚上去时思想准备不足,在这上面白流了不少血。”郑团长扫了正全神贯注的听着他说的每一字的汉东升和许靖仁一眼,接着说道:“后来,我和五九九团的何团长把两个团合起来,再分列成五六个以营为单位的战斗队,采用波浪形的攻击阵形发起攻击。从鬼子那里学来的这个招术有个好处,只要你组织得当,部队的战斗素质过硬,就能靠前面被击破的攻击部队迅速以两翼分开的方式,退到后面来形成新的最后一个波次,周而复始的打下去,直到所有人拼光,攻击动作也不用停下来。到拂晓时为止,我们两个团攻了多少回了我自己都说不上来了。”

凭心而论,郑团长为了尽量客观些,已经是很刻意的在减少言语上的感情成分了。可汉东升和许靖仁还是从他的那捏得发白的手关节和微微颤抖的面部肌肉和那句轻描谈写的不知道已攻了多少回,感受到了当时的战斗激烈程度是何等惨烈血腥。

“杀到天亮时,小鬼子终于顶不住了,恰好在那时充当尖刀的我的团的二营一口气全冲了去。我正要带着大部队压上去,从界首高地上打下来的排炮,把后续的部队挡了一下。就一会儿工夫的,二营就在肉搏战损失殆尽。日本人在那当口又添了兵,火力一下子又猛了起来,咱们这边全仗着部队已经打发了性子,全然不顾生死拿命堆,方才又冲了上去。我带着部队直杀到离关口还不到两百米的地方,眼看着再加把劲,再多死些人,就堆下关口了。他妈的!这节骨眼,日军的飞机来了,正呈密集队形冲锋的部队可被炸惨了,再让躲在关里的鬼子一冲,垮了个一泄千里,就连原先已到手的外围阵地也丢得一个不剩,让日本人直接赶回了出发阵地。”说到这,显是忆起当时那种无法言喻的惨景的郑团长已泣不成声了。

汉东升和许靖仁虽没有身临其境,可对飞机炸弹落在抱成一团的几千人头上会是个什么场面,却也心中有数,遥想当时的情景,心里也是好不戚然。

在怀着十二万分沉重的心情,以整齐的队列,诚挚的军礼,送走了荣三团后,许靖仁带着他的三营回到了驻地。

一回到驻地,许靖仁就急不可待的写起了遗书。

应该说,许靖仁的这两封遗书写得很及时,黄昏前,二百团就如愿以偿的接到向南开进的命令。

当二百团以急行军的速度赶到待机阵地时,站在关前迎接他们的是刚刚替下已精疲力竭的戴师长的文颂远。

天一擦后,以二百团和三六五团为主力,由只剩下五六成战力的补充团担任预备队的第四拨攻击在文颂远的指挥下,杀向昆仑关。

许是在拼了一天半后,日本人的兵力也快被耗光了的缘故,这回没费多大的事,新一百师的部队就轻而易举的占领已是两易其手的关口外围阵地,关口主阵地再次暴露在了中国军队锋芒之下。

第五十章 巍巍昆仑关(七)

破晓后的第一缕朝阳照在了那历经了千年的风霜雨雪、听过无数次鼓角争鸣的巍巍昆仑关上,这明亮却不刺眼的光芒在将关上的一切,都映成炫烂夺目的金黄色的同时,也照得躺在门洞里的许靖仁稍稍回复了几分知觉。

“水!……”因失血过多而大感口干舌嗓的许靖仁机械的重复着。

突然,一阵微弱的潺潺流水声,“挤”入了许靖仁的耳中,对水的渴望、对生的期许,鬼使神差的驱使着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欠奉的许靖仁,本能的拖着疲惫伤残的身躯,手脚并用的爬向水声响起的地方。

事实上,许靖仁意想中的目的地,离他原先所躺的位置,是真正意义上的近在咫尺,只有五六十公分,这在平时也就是向前跨上个的一步半步的事儿,可这会,许靖仁却一寸一寸的足足挪了三四分钟,方才能得偿所愿得到了地头。

一口、两口。当意识完全回归的那一刹那,许靖仁的脑海里浮现出第一个念头就是,这水怎么这么咸?

下一刻,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出现在了费了九牛两虎之力方才能掀起两片“重如泰山”的眼皮的许靖仁面前。

眼前这条尺许宽的蜿蜒小溪里流敞着的,居然是从一两米开外的一座大尸堆里流出来的暗红色的血液。

在明白了自己刚才是在喝着人血后,许靖仁好一阵干呕,若不是他的身体此刻还处于半脱水状态中,他能把胆汁都吐出来。

人在许多环境下,反应是本能,而思维却是理智的。在审视了自身的处境后。许靖仁强迫着自己大口大口的吞咽起眼前这能给他带来至关重要的精力地琼浆玉液来。

尽管。喝人血这种事,让人想起来就有些毛骨悚然。可单从构成成分上来看。血液这种含有盐分和多种有机物质地液体,无疑是人身上的精华所在。其营养价值远远要比那些未被人工加工合成过的可饮用液体。要高得多。当然,前提是你神经要够坚强。要知道并不是没有一个杀过人地人,都会有喝上几口人血的勇气的,更不用说一般的人了。

在胃壁再次被带有异味的血液,刺激得强烈收缩之前,已感觉自己的身体有几丝暖意的许靖仁,停止了这种绝不让人悦愉地能量补充。他在勉勉强强站起来。摇摇摆摆地“走”了几步后,成功的靠在了尸堆上。

靠上尸堆只是许靖仁地计划中地第一步。接着他还要“翻山越岭”地给自己找一个能看得到外面的好位置和“捡”上一件可以派上些用场地武器。

少时。气喘吁吁的许靖仁超额完成了上述任务。在尸堆的上好一阵翻来捡去后。他幸运的找到两支枪、一支没有刺刀的日制三八枪、一挺美式卡宾枪,关键是这两支枪里都还多少有个几发子弹。有了拼命的本钱。深知体力对时下的自己是何等的千金不换的许靖仁,选择了闭目养眼。

直到这时,精神一直高度紧张的许靖仁,方才能有精力时间,理一理自己那杂乱无章的思绪,想一想先前终究发生些什么事情?

就算部队里看许靖仁最不顺眼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看上去很有点娘娘腔的“阴险小白脸”的人品虽遭,可在战场上却是一条铁铮铮、硬梆梆的汉子。但一想起刚刚过去的那个血肉四溢、白骨森森、哀声不绝的恐怖之夜,在再三自我克制后,许靖仁的上下牙帮还是不受控制的打起架来。

昨晚在攻击外围的时候,倒是顺风顺水,可一挨近到关口几百步内。那就完全是另一码事了。

谁也没想到日本人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在关口近前布下了埋伏,更没人会料到鬼子竟然会敢把无异于他们最后一道保命符的界首高地抽成真空。这两个没想到凑在一起,便凑出了这样一个对新一百师的攻击部队极为不利的战前状势,当几千官兵杀到关前时,迎接他们的是将近二千多支藏在暗处的黑洞洞、阴森森的枪口。凡是稍有一点军事知识的人都能猜得到,当千军万马正在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冲锋时遇上了重兵埋伏会是一个怎样的局面。

在日军凶猛的火力的突然袭击下,光是打头阵的三六五团的在几分钟内,就至少倒下了六七百名的兄弟,而充做后队的二百团也被从空中呼啸着砸下来炮弹,炸死炸伤了好大一片。这种惨像,让许靖仁霎间联想到了家里的农场收割时那一片片倒下的稻田。那上千人差不多同时倒在血泊中“壮观”场景,更是深深的刻在他的心底。

让许靖仁永远会为之自豪的是,在遭到这种足以使一支普通的部队当场崩溃近距离火力打击后,兄弟们没有丝毫慌乱,在各级军官的率领下,以暂时停止还击为代价,迅速把部队的阵形的从原先的多层次密集冲锋队形改成了宽正面的松散散兵线。当然,在这个过程中,进攻者的队列又短了一截。

这样一来,日军虽还占有居高临下的优势,可毕竟不可能再想先前那样轻轻松松的占便宜了。仗到这个份上,就纯粹是在以力相博了,在人数上终始居于下风的日军背靠着关墙,全力承受着杀红了眼中国军队那无休无止的猛烈的攻击。战事进入了胶着阶段。

冲杀、冲杀、前赴后继的冲杀。

拼到后来,日军究竟人少,在力不能支的情况下,只好以交替掩护的姿态分批向关墙内退却。鬼子的阵脚这一松动,让人压着打了小半夜的新一百师官兵自是要反击、要杀鬼子一个片甲不留。。。战线就在日本人且战且退和中国军队的步步紧逼中前推到了关墙下。许靖仁记得自己就是在那个辰光,带着两个连的兄弟趁着一股鬼子被从几个方向压上去兄弟们冲垮之机,顺势冲起了昆仑关,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了关楼的。可打那时起,位置过于靠前地许靖仁和他部下们就被见状火急火燎地从关口两翼靠上来鬼子。严严实实的隔绝在了大的战场之外。后路被断只是一个开始。接着蜂拥而至地日本人就对许靖仁所部形成了合围。

从被包围的那一刻起,许靖仁就没有去管外面会打成什么样了。他的想法很简单,也很实在。既然好不容易冲进来了。就算等不到关外的援兵上来,能在鬼子心脏里多撑一分钟,对全局也是好的。

关口的失守,对日本人的刺激比许靖仁原先预计地还要大。

尽管自知生还无望地三营官兵把“找垫背的”精神发挥到了极致,甚至有一个十七八岁地小个子兵在绑上四颗手榴弹后,创了三营在一次战斗中单人歼敌地最高记录,他拖上七个鬼子一同上黄泉路。可是在越聚越聚。任你换得再是划算。都换不光地鬼子兵的一次比一次凶狠地攻击下,关楼还是丢了。

关楼一失守。许靖仁就带着剩下的三四十个兄弟紧急退到了关门洞下。一队鬼子也如影随形的追了过来。都不缺乏坚强的战斗意志的两军官兵。随之展开了一场惨烈得足以让久经沙场视人命如草芥的悍将都闻之心惊、谈之色变的肉搏战。

接下来,许靖仁在关门洞里所亲身经历的点点滴滴。他都记得很清楚的,也是盘桓在他脑海里的一段挥之不去的恶梦。事实上,把发生在关门洞里的战斗以肉博战一言盖之,恐怕都有些不大全面。

关口洞里的空间原本就有限得很,这一下子,又一口气挤进六七十人,那里有不装个满满当当的道理。很快,置身于关门洞里的人们便“惊奇”的发现,在这个特殊的环境里,非但平日倚为第二生命的手中钢枪全无用处,拼刺刀的打算也显得是那样的不合实际,就连稍有些进退的空手搏斗都不大可能施展得开。可这些客观条件的限制,并没有难道万物之灵的人类,在意识到一切外物都用不上之后,他们抱成一团,用力把对方的脑壳撞向墙壁、死死敌人掐住的脖子、抠出对手的眼睛、甚至直接用造物主赋与人类最原始的武器牙齿咬断其喉管。这种与野兽间的撕咬搏杀一无二致的残忍致极的战斗方式,迅速把潜藏着关口洞里还活着的所有人内心深处的兽性,给毫无保留的激发了出来。时间越长,投身于这场已无任何技战术可言,只剩“你死我活”这四个字的疯狂战斗当中的每一个人尚还有幸喘着粗气的人,就表现的愈加的凶残暴虐。到后来,连手脚都不用了,牙齿成了唯一的武器。“好在”那个时候,大家伙的衣服都已在相互撕打时被扯得是破烂不堪了,要不然还真会不大方便。许靖仁就曾看见一个十连的兄弟在冷不防间让一个是奄奄一息的鬼子把下面那话口给啃去了一半。更有甚者,一个日军尉官就在许靖仁的身侧,被三四个弟兄围着胡咬一气,结果肠子都被整个咬了出来,那掉在地上的一大堆的花花绿绿,让人好不心惊肉跳。

既众生皆已疯颠,许靖仁那里还能不独善身。当时的场面太乱,许靖仁压根没法子去在心里统计自己的战果,可他身上那五六处深可见骨的伤处,却足以证明其也是一个积极的人性退化运动的“实践者”。许靖仁也搞不清楚自个是为何失去知觉了的,反正是咬着咬着,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晕了过去。许靖仁其实是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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