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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梦华录 BL强强-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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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她低头,唇角微微勾了个笑,李言瑾叹道:“我自然不会害你,可你也知道,再怎么着都是跑不掉的,你这回诱唆八殿下,当心我家老爷子治你的罪。”
  “嗯。”莫淳珊点点头,依旧是那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算了,横竖蹚了这浑水,再说甚么也没用,有个甚么的都我来好了,说是我把你抢了,倒还可信些。”
  莫淳珊颤了下,没抬头,还是淡淡会了个“嗯”,却是带了哭腔的。
  
  李言瑾与莫淳珊是在郊外一处农家给人发现的。外头千军万马轰鸣着压来,如同要将这破败的茅草房冲散一般,莫淳珊拽紧了手里的包袱。
  几个时辰前,李言瑾知道走不了了,便拿了莫淳珊一支簪子给人家,叫他们明日再回来。莫淳珊抬手摸了摸,空荡荡的很是不习惯:“你怎这样小气,非要拿我的簪子给他们?”
  “你办了坏事,自然拿你的东西。”李言瑾答得理所当然,惹得莫淳珊笑了起来。
  二人安安静静在房子里坐了许久,起先李言瑾还给她讲些坊间听来的玩笑话,万马奔踏而来之声渐渐将他的话盖住,李言瑾见莫淳珊分明听不见自己说话了,却仍旧点头,心中不忍,拉起她走了出去。
  
  莫决一骑当先冲在最前面,大红的披风宛若邪神降临。他见莫淳珊被李言瑾拉着手出来,脸色比锅底灰还难看,连安都没跟李言瑾问。若不是人多眼杂,李言瑾猜此人多半是要将自己活埋了的。看莫决一行人的那神色,李言瑾便知自己用不着替莫淳珊开脱,当真少了不少麻烦。
  回了皇城,李言瑾听莫决说了这天第一句话:“送八殿下回宫。”
  
  回去后,自然是听他爹训了整整一天的话,又给关在自己宫里闭门思过。李言瑾成亲前,闭门思过是他爹放他一马,给他逍遥日子过,如今给陆施琴日日皮笑肉不笑地寒碜着,简直跟折寿没两样。
  隔了几天,李言瑾把媳妇儿哄得差不多了,又听说他爹没那么气他,便让顺子去打探莫淳珊的消息。
  “主子,您总算想起那苦命小姐了。”顺子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你可知若不是她劝着,莫将军早带兵平了你这用膳就寝的窝了!啧啧,好好一姑娘就给这么糟蹋了,当真可怜。”
  李言瑾气不打一处来,却不好反驳,事关莫淳珊声誉,那几日的起承转结,李言瑾没说给旁人听过:“让你打听你便去打听,哪儿那么多废话!”
  “主子不知积德,做奴才的再狼心狗肺,咱们这儿就真没救了。该打听的小的早帮您打听妥当,如今莫将军的火气是见人杀人见鬼杀鬼,谁都不敢劝。好在莫小姐是给害了的,她爹自然不会为难她,只是听说近日来茶不思饭不想,整个人瘦了一圈儿。不过您也别急,莫将军不过是在气头上,您想啊,如今全天下除了您,他还能把闺女许给谁啊?主子您就赶紧上门认个错,说不准他就认您这倒贴女婿了。”
  顺子的话句句在理,可惜一句比一句难听,李言瑾也不跟他一般见识,看看外头哗啦啦的大雨,说道:“我这可是闭门思过呢,哪儿能上门认错?”
  “这个小的自然也替您想好了,您随我来。”顺子好像就在等他这句话一般,笑得无比谄媚。
  李言瑾这几天听了好几回“随我来”,哪次不是把他往火坑里推,但顺子那眼神,明摆在说李言瑾今日若不随他去,便不是人。万般无奈之下,李言瑾淋着雨,站在了莫府门外,那一站就是一天一夜。
  
  “此事你瞒了四年?”元翊听完,问道。
  “那是自然,她一个姑娘家,我怎么好把这种事胡乱说出去。何况旁人如何以为,我都无所谓,但你若因珊儿的事乱咂飞醋,我便不得不说了。”李言瑾少有的一板一眼,双目炯炯,恨不得拽着元翊手叫他信他。
  元翊苦笑着垂下头,李言瑾见他长发似水,在月光下轻轻摇了摇,那光景看得他心脉都停了半拍。
  “我确实介意,却并非因此事……言瑾,你若知我是何人,恐怕……”
  元翊的话还未说完,忽闻外头一阵骚乱。两人不约互望一眼,尽管介意下文,李言瑾还是事不宜迟地赶紧让元翊先回房去了。
  




56

56、自刑·云隐 。。。 
 
 
  李言瑾走到骚乱之处时,已是一片死寂,人群纷纷退开,给他辟出条道儿来。
  这一日,漆黑一片的光景,李言瑾慌忙提了灯似是走了许久,浑浑噩噩的。人面上闪过躲避神色,那分明是在怕他。李言瑾不知出了什么事儿,反倒更是惊惧,以至不敢上前。
  “怎回事?”春寒料峭,更定之时,他听见自己的就跟那烛火一般,颤巍巍的。
  “怎回事?”李言瑾提了提嗓音,对着群不吭声的人又叫了一遍。这时候元翊也从他自己房里出来,与一人耳语几句,背着烛光脸色不善。
  “殿下,您自己去看罢。”元翊瞥了李言瑾一眼,幽幽道。
  被如此这般地吊足胃口,走在那条众人夹道的石板路上李言瑾非但未恼,反倒有些撑不住了。那路的尽头,正是莫淳珊的那间厢房。
  
  李言瑾算是半个带过兵打过仗的人,见死尸无数,只是他从未想过,有人,能走得这般安稳,竟似熟睡一般无知无觉,却在脸上路了半抹不干之色。
  所谓瘗玉埋香。她脸上还擦着薄薄的粉。
  “珊儿?”李言瑾唤她一声。李言瑾这轻轻一声,没把莫淳珊叫醒,那始终呆若木鸡地跌坐在莫淳珊塌前的侍女却回了魂,哇地伏地嚎啕。
  “珊儿?”李言瑾今日倒是老说二遍话。他摸了摸她冰凉的脸,“就寝前怎不记得把粉给下了?”
  侍女断断续续地哭道:“殿下,娘娘说今儿不更衣,不下粉,指不准有人要来呢。”
  “请殿下节哀。良娣娘娘已……”
  李言瑾麻木地听着各种声音,终于受不了地大吼道:“你们杵这儿瞧个屁!还懂不懂规矩?给我滚!统统给我滚!”
  
  没一个人动弹。
  李言瑾跪在床头,他看着莫淳珊,而满屋子人看着他。他不是没被人这么瞧过,只是第一回,感到那视线灼人,却无力驱赶了。
  他伸手握住莫淳珊的手,纤纤玉指温软宜中。刚成亲那会儿李言瑾就看出来了,他爹对这媳妇百般刁难,他也不敢对她太好,坐在一块儿总是场面话客套话地全用上,只愿皇上以为李言瑾这多情种子新鲜劲儿过去了,便不再多难为她。
  之后李言瑾还记得,莫淳珊掉了胎的那晚上,他也是这么握着她的。女子生产是大血气之兆,男子入室那是犯了大忌会。好歹产婆不敢拦他,在床头遮了块帘子,把莫淳珊的手伸出来。李言瑾不知道莫淳珊那晚上究竟有没有昏死过去,可知他陪着她,横竖孩子没了,她也不搭理他了。
  
  “殿下,娘娘身上插着毒针,虽则细小,但毒液混入体内便必死无疑,还请殿下暂且莫要靠近娘娘金身,待下官验全。”童太医从莫淳珊的床柱旁闪出来,拢着双手叠于胸前,扑通一声跌跪在地上,行了个大礼,“下官失职,罪该万死。”
  给李言瑾骂懵了的诸人亦清醒过来,纷纷汇报道:“启禀殿下,方才营兵见有可疑之人潜入,方才,莫将军与巴大人方才执剑驾马追了出去……”
  “接着查!”李言瑾也是一晃神,不等他说完便大声叫道,“一只苍蝇也不许放过。立即集合五十人,随我上山去搜!”
  “是!”
  
  初云的脚程较之他人则快出许多,李言瑾一马当先冲在前头,心中茫然一片,不知这是要上哪儿做什么。一夜的光景,他不过是给元翊讲了个故事,故事里的丫头却没了。她告诉过他了,有人要杀她,他却没当真,还琢磨着要是珊儿往后都如这般,该有多热闹。
  那是李言瑾心中烦闷,连最后同她说的话都记不清了,大抵是你早些歇着,明日还须赶路云云……
  不多会儿,晨光透过树荫照进山里,四处细碎地响起鸟声。
  春寒料峭,冻得人留下眼泪来。
  
  在林间奔走了一段,初云收住马蹄,扇了扇耳朵又眨眨眼,忽地再度飞驰出去。李言瑾收都收不住,只有任迎面而来的嶙峋枝桠从他脸颊划过。
  又跑了一阵,在某处不打眼的山坳里,却见一名俊雅男子端坐其中,笑盈盈地,好似在等李言瑾一般。
  那人,正是王衿。
  
  “你为何在此?”李言瑾皱眉,居高临下地问。他觉察王衿四肢瘫软,看那样子大约是残废了。天牢之时过后,李言瑾听闻此人给元翊下了极刑,后为李言秉所救,但伤势极重,不想竟活到现在,还出现在此处。
  “区区山坳,聊以避风罢了,却不想惊扰了太子殿下……”王衿面白若雪,还是那么轻飘飘的笑。他顿了顿,才道,“与良娣娘娘。”
  “谁干的?”李言瑾沉声问。
  “太子殿下所言何事?”王衿话音刚落,一把明晃晃的佩剑已横在他脖子上,沿着利鞘渗出血珠。方才还在马背上的李言瑾,此时已闪到他身侧。
  “李言瑾,理由同凶犯,这两个我可以告诉你一个,你想听哪个?”王衿歪了歪脑袋,主动又朝刀口靠近几分。
  李言瑾颓然望着眼前之人,垂下佩剑,后退两步。
  人说,王衿那张脸,像极了李言瑾的。元翊却道不像,他说王衿是死的,而李言瑾是活的。
  李言瑾仔细端详了这个满脸轻佻戏谑的人,想不明白了。王衿究竟有何深仇大恨,非要将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连莫淳珊都非得给牵扯进来。人命,莫非当真不过如此?
  “你不想活了,我便不杀你。”李言瑾摇摇头。在见到此人时,他自以为会怒发冲冠一剑结果了他,可此时此景,却只另李言瑾无比疲乏。
  “我也不想死。”王衿歹毒地咧嘴笑了,“李言瑾,如今结发妻归位,你与元翊那厮倒可光明正大,好事一桩,你为何不谢我?”
  “少说些话罢,我不会拿你如何。”李言瑾朝天发了个信号,大队人马便循迹找到了二人的所在,将王衿抬了回去。
  从李言瑾身边经过时,王衿压低嗓子说了一句话:“你不好过,我便开心。”
  
  然而,待李言瑾回去之后,元落之已从审案的变成了被审的,前后不过两个时辰。
  莫决与巴天磊早李言瑾半个多时辰回来,追到了的群刺客均已服毒身亡,没留下一个活口。李言瑾把王衿交与他们,便不再打算多管,浑浑噩噩之下未发觉元翊不在,也未发觉莫决此时坐在此处有何古怪。
  “殿下,这人怎么处置?”不知为何此时魏川冶竟不在,下面的人没一个合用的。
  “让元落之审审他。”李言瑾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莫决一听见这名字,立马勃然大怒,目眦欲裂地瞪着李言瑾:“老夫恨不得即刻杀了他!”
  “嗯?”
  莫决站起来,复又坐下,光那气势便能将人吓死,懊悔地垂下头:“是老夫自己遇人不淑,害死了女儿!”
  莫决眼看是要哭出来的光景。外人终于知道他不光是一个纵横沙场的将军,更是个年过半百的老父。
  被两个士兵架着胳膊,几乎贴近地面的王衿听了那话,大笑起来:“亏得你们啊!东郅人难不成尽是些蠢材?”说完,免不了一阵拳打脚踢。可李言瑾的心思不在王衿上头,他用眼神问了问刘浩。
  刘浩心领神会:“殿下,元翊已作为此事共犯被关入囚车,现正由魏公子和巴大人看守,等您发落。”
  “为何说他是共犯?”
  “此人身份不明形迹可疑,方才我等询问各人昨夜所在,元翊谎称一夜酣睡,未曾出门半步,但昨晚有人见其离开,一宿未归。”
  “他昨夜……”李言瑾开口替元翊辩解。
  刘浩一听这口气,便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不等李言瑾说完也顾不上什么纲常礼节了,打断他道:“元翊的真实身份已然查明。”
  
  “元翊的真实身份?”李言瑾愣了愣……言瑾,你若知我是何人,恐怕……“元家三十年前搬至洛阳,元翊是他们家三代单传的独子,自小寒窗苦读,鲜少出门,先皇钦点太子少保,官拜从二品……你们莫非想说他是西郅派来的探子?哪里可能?他父母搬来六年才生下的他……”
  李言瑾越说越混乱,倒像是在说给自己听的。
  “不是探子,却又是探子。”
  “我说不可能。他日日在家念书……”李言瑾忆起刚认识他那会儿,李言亭请愿出门治水,西郅多方拉拢接触,回来时还治死了个太子少保。那时,外头也是说元翊被元老爷关在家中柴房。
  “在家读书?”王衿对地冷啐一口,“他十四岁跟了个了不得的男人,十七岁便当了尚书,权倾西郅。书倒是读得不少,但恐怕都是在龙塌上读的。”
  李言瑾目瞪口呆地看了看刘浩,刘浩略显沉痛:“殿下,我等也是刚得的消息,下面的不用我说,您自己能想明白。”说完就让人把笑得刺耳的王衿带了下去。李言瑾并未阻拦。
  的确如此。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自己想得明白。
  李言瑾呆滞片刻,问道:“那他认了么?”
  “认了。”刘浩无起伏地答。
  




57

57、扇火·止沸 。。。 
 
 
  西郅皇帝陈远含打娘胎里出来便有龙阳之癖一事,自他登基后,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当太子爷那会儿,先帝替他做主册封了三两妃子,陈芍烈她娘就是那时入的宫。日后先帝撒手归西,待陈远含坐稳了龙椅,便大大方方地在宫里养起几个带把儿的小太监来。
  起先皇后娘娘倒不很管这些个,到底男子不能生育,且但凡满了个十六七岁趋渐成熟的,皇帝便也慢慢失了兴致,大抵是遣回老家的多。于是乎,皇后光是留着力气整治三宫,一干妃子死的死残的残,陈远含却乐得找小相公。如此一来,除了个长公主,皇帝膝下竟空了十来年。
  西郅民间有这么个说法,叫“龙塌云中居,凤卧高枝头”,意思是抬眼看来都一块儿在天上,实相距甚远,暗指皇帝和皇后同房不同寝。此话是真是假又是一说,横竖皇后急了,拿当初用来折腾妃子的那一套出来,再整治太监。
  民间神童单凛便是此时进的宫。求贤若渴的陈远含坏了后宫规矩,特在一幽秘宜人之处替他造了宅邸书库,令其长居宫中指点江山。从那往后,陈远含便遣散了小太监,与单凛切磋学问去了。
  乡里坊间一时热闹起来,如此这般的神童,究竟是哪一州哪一县哪一家的?为何竟无人知晓?
  知人相熟谈及此事,均是心照不宣地扺掌大笑。
  
  那一年,李言瑾十一岁,外公给亲爹株了九族,而他被关在寝宫里痛心自省。自省到最后,他也没闹明白这九族究竟该怎么算。
  西边的人说皇帝又纳新娈如何如何,东边的人说皇帝枉杀忠良如何如何,天下依然热闹非凡。而与之相关的人,却深锁了脚步,困在个名曰皇宫的潭沼里。
  
  单凛入宫后三年,官拜正一品。
  尚书大人依旧每天在他那方丈大的地方写着折子,早朝时让公公呈上大殿读一读。一纸笔墨面面观来,却既不弹劾也不结党,陈滥得恰到好处,正是中庸之最中。时候久了,说什么的都有,再久些,便兴味索然不去管他了,皇上高兴便好。
  那几年恰逢西郅天时地利,一年较一年地国富民强起来,也不知是命数如此还是如何,总算给这单大人捡了个大便宜去。
  不多久,皇后诞下皇子,大富大贵可喜可贺。
  又过三年,皇子一夜间下落不明。大约是有谁看中了尚书这热乎板凳,单凛入狱,死于冬末春初交汇之时。
  
  李言瑾只当单凛是个故事里的人,那故事帝后王孙一应俱全,合起伙儿来把好端端一个人给弄死了。
  不过如此。
  李言瑾没问过魏川冶究竟是何时着手查元翊的,他只是懊悔,当初元翊留下锦囊拍拍屁股走人时,让他走了便是,自己竟还硬闯皇宫把他给挖了回来,当真可笑。
  
  “单凛从前杀了的多少人我亦不知,不过,他在殿下眼皮子底下碾死过多少人,殿下贵人多忘事,大约也是忘了的罢。”囚车里没有可坐之处,王衿近乎半躺在里头,脑袋却竖得直直的,怡然自得得甚是骇人。
  自那以后,凯旋之师俨然成了送葬殡仪,李言瑾不让众将士披麻戴孝,自己却一袭白裳,在湖边撒了粮米与纸钱。莫决心力交瘁,不再扬言要杀元翊,只是无知无觉地跟着李言瑾走了七日。李言瑾不明所以便问他,莫决道:“珊儿那丫头定是最最跟你。”
  头七期间,李言瑾未曾见过元翊,光是知他在那处,心中便乱成一片,元翊亦不曾说过要找李言瑾,半句话没有,跟死了般悄无声息。光这么僵着。李言瑾或隐隐期许能来个契机,亦或他五哥李言亭能挺身而出说句话,谁知李言亭只是坐在马车里,全不顾元翊死活,倒看得开。
  一个在前头骑着高头大马,一个在后头独坐囚车桎梏,也不十分奇怪,时候久了李言瑾都要忘了元翊仍在同行之中,犯迷糊地当此人已先且回京。
  一日,李言瑾想问魏川冶件无关紧要的,回过头去叫了他一声,才见魏川冶不在身侧,老远骑马走在最后。魏川冶眼毒,见李言瑾瞧他,便上前问有何吩咐。李言瑾正瞅着囚车发愣,不曾搭理。
  囚车那面,坐着一个元翊,一个单凛。
  魏川冶叹一声便驾马回去,初云作势跟上,李言瑾赶紧胡乱勒了缰绳。初云低鸣一声,回头不知又看了什么,这才听话。
  
  “您既然忘了,我便替您想想。”王衿一开口,胸脯便剧烈起伏,总有些苟延残喘却命尚久矣之感。
  “最起初,那是太子少保。这个不用说,单大人当够了娈童尚书,想来此处跟东郅的皇子殿下玩玩新花样,该是一时兴起选的人罢。再后来他跟你好上,要把病秧子殿下给甩开,又怕让你察觉,倒是老实了一阵子。接着弄了个半死不活的,便是区区不才在下。”
  王衿笑着顿了顿,似在琢磨李言瑾的反应,琢磨够了才接着道,“殿下该高兴才是,单大人……不,元大人关心则乱。只是殿下也得小心着些,我瞧元大人平日还好,妒心却重,见你跟那伺候起居的两个小丫鬟亲热,竟将人眼珠子给划烂了,啧。”
  李言瑾不语,面无不霁。
  王衿只得接着道:“下等奴才死了便死了,倒也无妨,只是他又弄死个荣和荣大人,这罪过便大了。师直则壮,你们那时没个伐西郅的由头,如何都不好。”
  “倒是为我。”李言瑾淡然颔首。他前年与王衿站元府门前骂街之事历历在目,只叹物是人非。
  “这你自然不恼他,只是娘娘死了,你还能不恼他?”
  “一事论一事,珊儿之事自然要彻查,却与你无关。”李言瑾说完甩甩袖子走人。如何彻查,他心里却是没底。虽说宫里对查处怪死之事向来有套法子,但说白了不过是对嫌疑之人严刑逼供,如今那人成了元翊,李言瑾便束手无策,只得回宫再作计较。
  “等等。”王衿见李言瑾要走,一时着了慌,大叫道,“你就不奇怪我为何如此恨你二人?”
  李言瑾愣了愣,旋即微笑:“没那个闲功夫。”
  
  李言瑾说的倒不是气话,他当真忙得空不开手来。朝中大小事务上下官员,该处置的得处置,该任免的得任免,回去还得开天祭祖……
  至于王衿为何处处与自己作对,李言瑾查了查他的身世,想得半明白半不明白,只是觉着可怜,随他去了。
  王衿四五岁便给卖到胭脂巷里,说来还在陆施琴家铺子边儿上干了些年头。起初是舀酒跑堂,长得灵巧些更要给人当乐子使,过了些年明白过来便暗里头接些别的活计,总之,这辈子算望到头了。只是某年某月,窑子里来了个少爷。
  那少爷长得奇形怪状却怀黄佩紫,连随行家人都个个褒衣危冠,一见,便是个有声名的主儿。只是这皇城里,处处是爷,起先王衿倒也不以为意,单是小心伺候着。谁知那少爷一来二去瞧上了他,虽不曾带他回去,但也教他读书认字,供他好吃好穿,又听说他家中管教得严,这便愈发景仰起来。
  隔一两年,王衿才知这少爷竟是当今圣上的六皇子李言秉,还是皇后娘娘所出,再想起这些日子来那人对自己的种种好处,心下欢喜,便死心塌地地跟他了,只怕他不要。
  李言秉也是器重他,事事讲与他听。王衿出身烟花柳巷,从小耳濡目染得厉害,知李言秉不碰自己实属不常。而李言秉在男女之事上又是胡闹惯了的,无论如何没有相敬如宾一说,是以王衿对此事耿耿于怀。一日,见李言秉与一少年并肩走在路上谈笑风生,王衿心中狐疑,偷偷尾随了去。平日李言秉便是与人出门,旁人也都往后与他错开半步,不敢上前的。又听他们说的些话,王衿猜到这少年的身份,大约是八皇子李言瑾。那时王衿知李言秉看这八弟不过眼,又见李言瑾的长相与自己有几分相似,便愤恨起来。
  之后有一回,李言秉在院里玩得晚了打算留宿一晚,叫了个姑娘。王衿用银子将那姑娘打发走,自己进屋伺候。屋里没点灯,李言秉发现后气得将他赶了出去。没几日,王衿给李言秉送去伺候元翊,那主意还是陈芍烈出的。
  
  王衿只道这世上的男子与男子间若要谈及情爱,一种是李言秉与他这样的,流水落花,说出来便心甘情愿受他冷眼,再一种,就是天下的老爷同小相公那样的,你无情我无意,谁若动了真心便是满盘皆输。
  见了元翊与李言瑾,才知是他自己错了。
  这天下竟有个人能在心里把旁人存着,哪怕一直见不着面,往后也见不着了,说不准还要遭他恨的,但想到他,接人待物都不禁温和许多。当真可恨。




58

58、松风·清节 。。。 
 
 
  京城总算解禁,天下人人均知新帝不久登基,是以胡商往来外员续职,遂又热闹起来。
  
  李言瑾刚一返京便二话不说,照着与陈远含约定那般将陈芍烈塞八抬大轿里遣回去了。阔别已久的皇宫依旧是龙楼凤池的气派模样,只是李言瑾当初那寝宫里的藏书密玩大多遗落的遗落,损坏的损坏,不成样子了。虽说回到宫中之前便早有人将屋舍打点清爽,但那些东西是补不回来的了。
  李言瑾记得从前元翊在他屋里置了个箱子,似放了套官服在他这里。命人四下找了找,不多会儿便将箱子找着了,上了锁的。李言瑾屏退他人,捣了捣便将铜锁打开,果然是套元翊平日穿的官服,最上头摆着块木符节。腰带还是新的,绣着金绿猫眼。
  李言瑾本想看一眼便将箱子合上,随他云烟过眼。只是这一瞧,便顺手把衣裳抱了出来,又再细细摸了一遍。衣裳里头掉出厚厚一摞密函来,印了手印的,还有授受贿款名目,全是李言秉犯上作乱的罪证,光是他与都察院御史徐志昕二人见的所作所为,依律法便足以死个百来十次的了。
  想来,元翊留着这些的时候,还未有开战兆相,是存来与李言瑾保命用的罢。
  李言瑾愣了愣,将东西重新放好,官服也叠得一丝不苟才重新盖上盒子,拿去烧了。
  
  以车舟劳顿名义,李言瑾在宫里闭门不出了几日。期间把陆施琴和杏妃接了回来。杏妃还是老样子,脸上不显年纪,成天闷不吭声地坐着。只是她手里常抱的一条长毛狗冬天里死了,如今总是抱着元翊家那只名曰小绣的猪,看起来毫无不可之处。李言瑾跟她说父皇已鼎成龙去,她亦无甚反应,但听伺候的丫头讲,长毛狗死时,娘娘却撒了两滴泪。
  皇后,梁氏,李言秉等一干人此时均囚于天牢之中,依古礼,杏妃不该再居冷宫,李言瑾也不该呆在原先的寝殿,但一想搬迁工程浩大,李言瑾便照了旧,省去麻烦。
  陆施琴得了个儿子,肚子平回去,人却胖了些。
  小子白白嫩嫩,像极了他娘,只是一张嘴却长得像李言亭,将来恐怕也是个毒舌之人。李言瑾以为有趣,便将他抱了过来。小子依依呀呀张开了嘴,李言瑾当他要说话,伸出一指逗他,谁知那娃娃一口咬在李言瑾手上,吓他一跳。
  “殿下,他在长牙。”陆施琴诚惶诚恐地向前迈了一步,想将孩子接过来,却没敢靠近。
  李言瑾眨眨眼,哈哈大笑起来。
  “他叫什么?”
  “回殿下的话,尚未取名。”陆施琴低着头。
  “我问的是乳名。”李言瑾照样和颜悦色的。
  “没有乳名。”
  “那你平日如何唤他?”李言瑾惊骇地睁大眼睛。
  “儿子。”陆施琴总算抬起头来。
  李言瑾听了再度大笑:“真像极了琴儿。”隔了一会儿,李言瑾不笑了,沉吟片刻问道:“乳名不要也罢……把我的‘王’给他,单名一个‘琮’字,你看如何?”
  陆施琴困惑地点点头。明明是两辈人,如何能这般起名?
  李言瑾见她肯,也高兴起来,把琮儿放陆施琴手里:“你等等,我再过块玉给他。”便在怀里一通摸索,搜出块蓝田玉的佩环,塞进琮儿手里,谁知他一拿到,马上塞进嘴里作势要咬。
  “谢殿下恩典。”陆施琴抱着儿子跪在地上。哭了起来。
  “起来罢。是我不好。”李言瑾叹了口气。他五哥强迫陆施琴怀孕之事,除去不想李言瑾断后之外,恐怕还有些李言亭本人都察觉不出的心思在里头。毕竟这人质似薄柳,打娘胎里出来就注定当不了皇上的。而莫淳珊逃婚后,听说他便决心今生不行妻娶。至于元翊,又让兄弟二人均不甚介怀。
  只是这些,李言瑾都不敢告诉陆施琴,某些人不明所以的行为,却能切切实实篡改这女子的一生。
  好歹,将来李言瑾要让陆施琴的儿子,李言亭的儿子当上皇帝,算是两清了。
  
  没几天李言瑾便被刘浩从宫里揪出来,天天坐在御书房里头批折子,当真苦不堪言。御书房这地方跟御花园一样,李言瑾从小玩儿到大,一进去便恢复从前的褦襶形状,把装出来的大将风范丢到一边捡都捡不回来。
  只是世人皆知,李言瑾这是背着手进鸡窝——不简单。李言瑾实在不明白他们到底是从哪儿看出他不简单了,横竖见他大哥李言勋时省去许多麻烦,倒也不错。
  
  这一年不知怎的,水患忽就止住了,干旱亦有所缓解,那天气也不如往年来得蒸热。李言瑾忙里偷闲让工匠制了一大盆冰来,放在案前,专有宫女伺候着,他要吃便用小锥子凿下一小块。
  本想好生休整一日,不理会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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