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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门虎女-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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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德妃似乎极无助地左右看了一下,抖着手去摸桌子上的茶壶,想为自己倒一杯水,然而她的手却抖得异常厉害,瓷壶中的水洒了一桌子,迟德妃仿佛被吓了一跳似得,急忙起身躲开。

何林取了一块棉绢,为迟德妃收拾一片狼藉的桌面,又斟了一杯茶奉给她:“娘娘。”

迟德妃又坐了回去,接过茶盏来,一口一口地啜饮。

一杯茶饮尽的时候,她的情绪也跟着平复下来,对何林点了点头:“他让我当太后,好,代价是什么?”

何林没有说话。

迟德妃又道:“总不会是没有代价吧,首辅大人不是一向善于精打细算吗?总不会是忽然良心发现,要给我这个好处吧。”

“娘娘应该知道,这后宫之中并非只有您一个嫔妃育有男丁,而想坐那个位子的娘娘比比皆是,首辅大人不过是看在往日情分上,希望娘娘过得更好而已。”何林道:“还是您觉得,在皇后和贵妃手下讨生活,比当太后更让您开心?”

迟德妃似乎被他这句话吓到,狠狠地盯着他看了一阵,又低下头去,抚摸自己的小腹:“我从来没有想过什么太后不太后,我只是想让它平平安安地生出来,男孩女孩都无所谓。”

何林的腰躬的更狠,他凑近迟德妃,殷殷劝慰道:“倘若别无他路可走可就罢了,既然又更好的选择,娘娘又何必如此作践自己?”

迟德妃没有抬头,只道:“你让我想一想。”

何林也不逼她:“那奴才就先告退了,娘娘想通了,随时可以召见奴才。”

迟德妃一直一直低着头,直到他离开,才慢慢眨了一下眼睛,一滴眼泪掉落下来,落在她抚摸小腹的手上,从指缝间漏了进去。

贪欲是一头可怕的兽,会将人从头到脚的吞噬,哪怕是一点骨渣都不会留下。而她……似乎已经在一条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这条路看不到尽头,也没有归途。

太后……太后……

孙知良应邀去见迟德妃的时候,她还在圆桌旁坐着,桌上一个描了粉色桃花的瓷杯,杯沿上留着一个唇印,残缺而浅淡。

迟德妃将殿中的侍女屏退,对他抬起头:“孙公公。”

孙知良敏锐地觉察出她情绪不对,因为没有出言嘲讽,只对她欠身行礼:“德妃娘娘有何吩咐?”

迟德妃眼眶边的泪痕已经干涸,她盯着孙知良,嘴唇抖了几抖,才压低了声音道:“公公……能让我再见他一面吗?”

孙知良诧异道:“他?”

迟德妃道:“他……孩子的父亲……我想再见他一面。”

孙知良的表情迅速结冰变冷:“老奴不明白娘娘再说什么,这孩子的父亲,不是陛下吗?”

迟德妃猛地站起身,几步走到他面前:“孙公公。”

她说着,竟然屈膝跪了下去:“请让我再见他一面,求您,就一面。”

孙知良讥讽道:“娘娘对他如此念念不忘,不会是动了真情吧。”

迟德妃闭了闭眼睛,对着他低下头去:“这一面之后,我将终身不再见他,公公,求您。”

孙知良看她凄切的表情,好像受尽了千般委屈,终于忍无可忍地崩溃,就连他都忍不住动容,心生恻隐,不由放软了语调,弯腰去扶她:“娘娘这是何苦,您先起来。”

迟德妃顺从地被他扶起来,又道:“求您。”

孙知良将她扶到桌边坐下,道:“娘娘难道会以为,在您受孕之后,那个人还能活着?”

迟德妃浑身一抖,唇上血色迅速褪尽:“你……你说什么?”

孙知良道:“老奴告退。”

迟德妃又猛地站起来,追了两步:“孙公公,你在骗我对不对?孙公公!”

但孙知良已经走出了殿门,对那宫女道:“看好德妃娘娘,倘若娘娘有半点差池,唯你们试问!”

守在殿外的宫女闻言,急忙进殿去,看见迟德妃失魂落魄地站在当地,眼眶通红,面色惨白,脸上脂粉凌乱,说不出的狼狈。

那个年轻的侍卫……迟德妃闭上眼睛,又想起他方正的下巴,泛青的胡渣,那样一副好相貌。

不知道你可曾娶亲,可曾有子?

如果没有的话,那我腹中留下的这点血脉,会让你高兴吗?

虽然他会冠上别人的姓氏,并且永世不能承认你才是他的父亲。

☆、第百四七回人之死重于东岳山(上)

不知什么原因,九公主这两天过得有点与世隔绝,她接到茅绍均被押送回长安的消息时,茅总兵已经在曹德彰的授意下,以“污蔑命官”之罪被打了整整一百大板。因为行刑的人是锦衣卫,所以这一顿按理说应该打掉命的板子并没有收到预期效果,茅总兵虽然不能再活蹦乱跳,但总归是保了一条命下来。

九公主听到这个神一样的罪名时就开始上火,在桌子上重重一拍,手劲之大,让桌上的碗碟都跟着跳了一下:“这是内阁的意思?”

承钧点头道:“是。”

九公主怒极反笑:“哈,真是好理由,污蔑命官,且不论是否污蔑他,就只说他是命官,难道茅绍均的总兵官印是萝卜刻的不成!”

承钧道:“殿下,如今锦衣卫已经对茅总兵上刑了,您说什么都晚了。”

九公主怒斥道:“陈科好大的胆子,锦衣卫应该听命于皇帝,曹德彰算什么东西!”

承钧弱弱道:“殿下的意思,是要让陈大人直接与曹首辅敌对吗?”

九公主想了想,觉得这个要求的确是有点难为人,于是也就没提这一茬,只对承钧道:“你去太医院去一些镇痛养生的药膏,再带上一些布帛,我要去一趟诏狱。”

诏狱是锦衣卫的直属监狱,按理说锦衣卫是不再三法司之内的,但令人惊奇的是,锦衣卫的权限却远远超出了三法司的范围,人家不仅有监狱,还能自行审案。当年孙常还是锦衣卫指挥使的时候,曹德彰与孙知良还是一对黄金搭档,在曹首辅的授意下,诏狱里关过并且弄死的一二三四品大员简直能组成一支卫队。

九公主自从进诏狱大门就开始皱眉,那些扑面而来的腐臭,地面上滋生蚊蝇的小片积水,还有墙上灰褐色的痕迹,似乎是陈年血污。

陈科陪在她身边,看着她紧锁的双眉,低声道:“公主请去大堂稍带,臣将茅绍均提来见您。”

九公主摇了摇头,接过宫女递来的绢帕,捂在口鼻上:“我自己去见他,带路。”

诏狱的狱卒跟在两人后面,此时出声道:“今日一早,也有一位大人前来探望茅总兵。”

九公主侧了侧头:“哦?谁?”

狱卒道:“是恪勤伯,给茅总兵带来一副蛇胆镇痛。”

九公主的目光立刻钉在陈科身上:“茅总兵受伤了?”

陈科为难道:“总要给内阁一个交代。”

九公主冷哼了一声:“你想找理由,总是能找得到。”

陈科没再解释,低头将这个罪名认了下来,九公主对他有知遇之恩,他也不好反驳什么。

茅绍均在牢里的日子不是很好过,虽然陈科有意照顾,但坐牢毕竟不是住旅馆,尤其是诏狱这种臭名昭著的监狱。他挨的那一百大板虽然没有要了他的命,但也给他的身体带来巨大创伤,臀股上的伤口没有得到及时处理,已经溃烂化脓,动一下就撕心裂肺的疼。

周维岳给他带来一副蛇胆用以镇痛,但他带来蛇胆的时候,并没有将使用方法一同带来,这两个人又对岐黄之术一窍不通。九公主走到茅绍均的那间牢房时,周维岳正蹲在地上,和茅绍均一起苦苦研究这个蛇胆的使用方法。

茅绍均的精神状态很好,虽然脸色蜡黄,但眼睛里仍然有神采,九公主没有立刻献身,反而仔细打量了他一会,听到他还有精神与周维岳说笑,不由松了口气。

陈科察言观色,立刻轻咳了一声,打断两人的对话:“文誉公主到。”

周维岳愣了一下才起身,似乎是没能反映过来来者的身份,直到真正看到一个女子时才大吃一惊,急忙欠身行礼:“微臣周维岳叩见公主殿下。”

九公主的目光在周维岳身上顿了顿,因着先前皇帝有意赐婚他二人的关系,想仔细打量他一下,但又觉得有些尴尬,只道了一句:“恪勤伯平身吧。”

周维岳应了一声,站起身来。

茅绍均趴在地上,正努力想将一件破烂脏污的大氅盖在臀股的伤口上,但九公主制止了他,这几个动作让他疼出一身冷汗,连带着说话都有些气虚:“承蒙殿下亲自探望,罪臣真是受宠若惊。”

九公主手里还握着先前用来捂口鼻的那块绢帕,此刻毫不犹豫地用来给他擦拭脸上的脏污和冷汗。茅绍均躲了一下,有些歉疚:“弄脏了公主的帕子,臣心里过意不去。”

九公主看着他如今的落魄,有点想掉泪,深吸一口气忍住了,对他慢慢微笑起来:“不碍事,我给你带了药膏。”

她说着,向承钧示意了一下,承钧将手里的盒子轻轻放在地上,打开来,里面满是各种瓷瓶与瓷盒,还有一些白帛。

周维岳立刻很有眼色地凑过来:“不劳烦姑娘,我来为茅总兵上药。”

九公主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我先回避,有劳恪勤伯。”

她说着,正要离开,茅绍均忽然叫住了她:“殿下,罪臣斗胆冒昧一问,殿下的那方帕子,可否……赠给罪臣?”

九公主自然不会拒绝,很大方地就将那帕子递给了茅绍均,茅绍均发自肺腑地谢过了九公主,将帕子紧紧握在掌心。

将她们送出牢房之后,周维岳笑着与茅绍均打趣:“你留下公主的帕子,莫非是对她动了心?”

茅绍均道:“我如今是戴罪之身,随时都会丧命此地。”

周维岳从药盒中取出一支小巧的匕首,将一卷布条递到他面前:“我要为你清理伤口上的腐肉,会很痛,你忍一下。”

茅绍均一扭头,咬牙道:“我自己可以,不用咬这些东西。”

周维岳又道:“九公主可是昭平侯的心上人,你想与他一较高下,恐怕并不容易。”

茅绍均面色惨白,额上一片冷汗,紧咬地牙关松开,虚声道:“我……我并没有……”

周维岳手上不停地刮去他伤口上的腐肉,一边还在催他说话:“没有什么?没有胜算?”

茅绍均双手紧握成拳,坚持出声道:“没有……没有任何……亵渎公主的……意思……”

周维岳下手极狠,毕竟他之前的主要工作是杀人而不是救人,割腐肉的动作就跟给犯人上刑一样,茅绍均先前还能勉强支撑这跟他对话,到最后已经完全发不出声音,只能一阵一阵地倒抽凉气。

周维岳为他处理完那些腐肉,额上也浮了一层汗,他很随意地拿袖子一抹,裁了一小块干净的布,道:“忍着点,我得将流出来的血擦一擦。”

他说着,直接将那块帛摁在了茅绍均的伤口上,可怜的总兵大人忍了半天的剧痛,此刻终于忍无可忍,直接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周维岳自言自语:“晕过去也挺好的,起码不知道疼了。”

但茅绍均到最后还是被疼醒的,彼时他身上的伤口已经上药包扎,处理妥当,周维岳正在与九公主说话,他醒来的时候,模模糊糊听见九公主说了一句:“恐怕曹德彰正在想方设法,至他于死地。”

紧接着便是周维岳的声音:“他想暗杀茅绍均?”

九公主道:“陈科方才告诉我,曹德彰曾经授意他暗中杀掉茅绍均。”

周维岳问道:“陈大人同意了吗?”

九公主诧异地看着他:“倘若他同意了,我又怎么会站在这里?”

周维岳道:“如果陈大人拒绝了曹德彰,恐怕连他都会有危险。”

九公主长长叹了口气:“我不应该同意将这封奏折送给父皇。”

周维岳安慰道:“事已至此,懊悔已经无济于事。”

九公主点了点头:“父皇召见过陈科,让他盯紧首辅府上的动静,想来虽然没有彻底相信那封奏折,但心里已经起疑了,本来我……”她说着,忽然住了嘴,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本来我也没想到会变成如今的形势。”

这句话表达了一个似是而非的意思,似乎是感叹,但在周维岳听来,却更像是一个生生改变的话题,想必是她最初想说的,并不是这一句。

茅绍均动了一下,觉得伤口处的火辣剧痛已经被敷上去的药物镇压治愈,他张了张嘴,声音依然发虚:“公主殿下、恪勤伯。”

九公主立刻走到他面前去:“你醒了?感觉好点了吗?”

茅绍均道:“我在奏折中主要弹劾的,是曹德彰有通敌卖国之嫌,他的确是收了徐雪松的大量黄金,才准许了放开海禁,以便让倭国的那些浪人进入国境,去往广西。”

九公主眉心紧锁,眼睛紧紧定在茅绍均脸上:“这是真事?”

“是真事,”茅绍均道:“这些东西都是有切实证据的,公主别忘了,您手上还有一本金银册呢。”

九公主恍然大悟:“对,金银册,险些将它忘记了。”

那本真正的金银册至今还在太子手上,上次的真假金银册一案随着贺冯二人被杀而不了了之,因为金银册的真实性已经被皇帝怀疑,这个本应是致命伤的东西,变成了非到万不得已不可动用的道具。

☆、第百四八回人之死重于东岳山(下)

九公主出了诏狱便急匆匆地回宫,打算去找太子商量金银册的事情。她离开之前叮嘱陈科给茅绍均请郎中医治伤口,陈科一脸为难:“殿下,微臣虽然是锦衣卫的指挥使,但并不是所有的锦衣卫都诚心诚意地听我指挥。”

九公主动作顿了一下,蹙眉道:“只是让你请一位郎中罢了。”

陈科道:“我可以默许,但绝不能出面。”

九公主想了一会,坚决道:“我从宫中派太医来。”

反正已经和曹德彰撕破脸了,不再乎多这一次。

陈科犹豫了一下,道:“殿下,内阁不会善罢甘休的。”

九公主的目光瞟过去看着他,道:“你的意思是?”

陈科道:“只怕曹首辅会想尽一切办法,尽快致茅总兵于死地,而殿下……不宜在这方面与他为敌。”

九公主听懂他的意思,沉默了很久才低声发问:“你要让我袖手旁观吗?”

陈科低头道:“殿下请三思,恐怕就算您有心阻拦,也无济于事。”

九公主没有答话,转身进了车驾里,陈科退后一步,对马车弯腰行礼:“恭送公主殿下。”

她到东宫的时候,李劭卿正在博望苑与太子议事。自从曹德彰在庭上表现出对李劭卿的不信任之后,他干脆破罐子破摔,毫不掩饰地亮明了自己真实的政治立场,有事没事就往东宫跑一趟。

九公主面沉入水地入殿,看到李劭卿,忽然笑了一声:“想必之前曹德彰只是试探你罢了,倘若那时能够沉住气,现在恐怕也不会变成他的政敌。”

李劭卿有些愕然,转眼去看她:“怎的突然说起这件事?”

九公主道:“我方从诏狱回来,陈科劝我不要再插手此事。”

太子愣了一下,立刻领会了陈科的意思:“的确……因为这件事而与曹德彰一争长短,不是明智的做法。”

九公主道:“茅绍均建议我们拿金银册做文章。”

太子道:“我正与劭卿商议此事。”

九公主点了一下头:“所以,你决定要放弃茅绍均了吗?”

太子目光一顿,道:“九娘若无要事,就先退下吧。”

这句话已经代表了太子的态度,他不愿意欺瞒九公主,却也不想让她直面这样的事情,只好就此避而不谈。

九公主道:“昔年文王受纣王迫,食长子考之肉,是情势所逼,无可奈何。但今日倘若尽力一搏,未必不会保下茅绍均的性命。”

太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然而九公主打断他,又道:“但所谓尽力一搏,其实是破釜沉舟,不留后路的做法,我们的目标是大局,不应该纠结于一处得失。”

她说着,沉沉叹了口气,对太子无力地笑了一下:“我真是讨厌这样,对一个人的死亡袖手旁观,并不是无能为力,而是刻意为之。”

太子不欲在她情绪不稳的时候与她谈这些话题,当下便看了李劭卿一眼,起身道:“我去看看歆儿。”

他走后,李劭卿去合上了殿门,走到九公主身边,伸手去握她的手:“别难过。”

“没有难过,”九公主没有躲,任他握住,只是脸上的表情依然平静,连眼神都冷静地刻骨:“你们再聊什么?”

李劭卿毫不避讳道:“曹德彰最喜欢光明正大地杀人,况且茅绍均还在陈科手底下,想要暗杀他势必会更加困难重重,如果所料不错,曹德彰会给茅绍均安一个罪名,让陛下下令处死他。”

九公主道:“父皇不会下令处死茅绍均,他已经命令陈科盯紧曹府里的动静,说明他并不是完全不相信那封奏折上的话。”

李劭卿耸了耸肩:“曹德彰会有办法让陛下下令的。”

九公主的眼睛动了动,盯住李劭卿的瞳孔:“什么意思?”

李劭卿道:“旁门左道,或是一个迷惑人眼的小把戏,他不是最擅长这个吗?我方才与太子商议,如果他真的害死了茅绍均,那么这个小把戏或许可以成为他罪名之一,欺君犯上。”

九公主深深吸了口气,又笑了一下:“他还活着,我们就已经再计划如何利用他的死讯了。”

李劭卿又向她迈近了一小步,让她的额头正好可以抵住他的肩膀:“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

九公主在他臂弯里放松紧绷的身体,闭上眼睛沉沉叹息:“人都已经死了,身后名还重要吗?”

李劭卿温声道:“当然重要,譬如你口中的文王和伯邑考,千百年已过,依然有人记得他,但千百年后,却不一定会有人记得你我。”

九公主似乎被这个理由说服,伏在他肩头,没再说话。

李劭卿在她肩头安慰地轻抚,又道:“你其实不应该对太子说那些话,他所承受的压力比你重得多。”

九公主疲倦地点点头:“以后不会了。”

李劭卿略微低了低头,下巴紧紧抵着她的额头,微笑道:“如果心里烦闷,可以告诉我,即便是我解决不了什么问题,但陪陪你总能做到。”

九公主沉默了一会,抬起手来,搂住了他的腰背:“先前因为你刻意欺瞒我的事情向你发过几次火,很对不住。”

李劭卿道:“你那些小脾气,我并不介意。”

曹德彰进宫求见皇帝,递上了蔺既明从广西回来后交上来的那封奏折,说是广西叛乱的定罪依据,请皇帝审核。

其实皇帝已经亲手批阅了蔺既明的折子,在那封奏折里,罪过最大的是徐雪松,这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家伙白日做梦,想升官发财却选错了路线,所以活该被抓,活该处死。

二号罪人柏大峥也不是个好东西,锅里没几两米就想开几万人的饭,扯张虎皮当大旗,以为穿个黄袍就能登基,凌迟处死是罪有应得。

三号罪人是投靠柏大峥的大央叛将们,当初没有仔仔细细地擦亮眼,一不当心上了贼船,反过来攻打自己人,所以通通都该杀。

至于其他的,那都是被这些人蒙骗的无知群众,误会,都是误会。

皇帝对这折子有印象,直接翻到最后去看自己的御笔朱批,道:“这折子不是已经批过了吗?”

曹德彰这才递上第二封折子:“广西叛乱相关人等的供状已经整理出来,臣为他们定了罪,还请陛下批示。”

第二封折子相当厚,皇帝翻开看了看,上面的字写得密密麻麻,让人一看就觉得头晕。他大略翻了翻,看到徐雪松被捕后就已经自杀,无法问罪,只能以谋逆罪诛其九族;柏大峥还关在大理寺的监狱里,拉出来凌迟三千六百刀,骨架弃于荒野,诛九族;所有叛将斩首示众,三族内男丁流放,女眷没入教坊司为奴,其余诸人也都分别定了罪。

曹德彰道:“广西叛乱的功臣已经尽数封赏,罪臣判决倘若再拖,恐怕要引人议论,臣以为还是尽早了事。”

皇帝凝神看了一页,觉得两眼发花,心慌气乱,再难集中精力,索性直接翻到最后去,提起笔写了一个“准”。

曹德彰看着他的动作,微笑起来:“臣听闻陛下已经着翰林院拟旨,为昭平侯和九公主赐婚了。”

皇帝将奏折合起来,交还给曹德彰:“是。”

曹德彰道:“陛下不是之前许诺了那日松殿下,会赐大央公主为铁勒阏氏吗?”

皇帝蹙起眉来:“九娘的婚事再拖不得了,来日他登基为铁勒可汗,大央自然会有适龄的尊贵公主可以下嫁。”

曹德彰却道:“那日松曾经两次上疏求娶九公主,此心昭昭可对日月,陛下又已经亲口许诺,倘若届时食言反悔,恐怕会让铁勒寒心,更何况……钦天监不是曾有预言,说九公主有国母之命,应在北方么?”

皇帝揉了揉额角,觉得眼前昏昏暗暗,紧接着心情便暴躁了起来:“曹卿去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朕的家事不劳你操心。”

曹德彰立刻弯腰道:“请陛下恕罪,微臣只是为陛下、为我大央与铁勒的未来担忧而已,毕竟和平来之不易,理应珍惜。”

皇帝站起身来,示意孙知良前来搀扶他:“朕会考虑的,有劳曹卿,退下吧。”

曹德彰冷眼看着皇帝明显气虚乏力的动作,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恭顺地欠身告退。

他拿着那封折子回到内阁,久候的内阁次辅迎了上来,满脸堆笑:“大人面圣回来了?结果如何?”

曹德彰将那封折子递到他手里:“让刑部派人去诏狱提茅绍均,还有大理寺牢里关押的柏大峥和那些广西叛将,明日一同送上刑场。”

那次辅立刻恭维道:“果然一切如大人所愿,那茅绍均小小斤两,竟敢试图构陷大人,真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

曹德彰哼笑了一声:“可惜没能将他背后那个人也拖下水,不过无所谓,来日方长。”

茅绍均背后的那个人,自然是李劭卿和周维岳,可如今这两人正是皇帝跟前的红人,一个即将成为天家婿,一个刚刚封爵,即将接任兵部尚书的职位,都已经成了气候,轻易动不得。

内阁次辅谄媚地笑着,先说了两句漂亮的奉承话,才发问道:“大人如今先处死了茅绍均,来日恐怕不好寻理由再对他背后的人出手。”

曹德彰不以为意道:“结果已经注定了,理由总是会有的。”

☆、第百四九回君子言一诺重千金(上)

刑部在当日接到了皇帝御笔批准的奏折和内阁的命令,刑部尚书是曹派官员,当即便迫不及待地派人去诏狱提茅绍均归案,锦衣卫自然不许,于是与刑部捕头们在诏狱前陷入了对峙——一方坚持要看到皇帝亲笔的拘捕诏令,才会任由刑部人将茅绍均带走,但另一方却坚持说奏折上的御笔朱批已经十分清楚,锦衣卫再执迷不悟,便是抗旨不尊。

陈科站在诏狱门前,右手放在刀柄上,做出一个随时都可能拔刀出鞘地姿态,咄咄逼人,寸步不让。

刑部的捕头们不敢得罪这个时时刻刻混在皇帝眼皮子底下的锦衣卫指挥使,却也不愿就这么无功而返,也跟着戳在诏狱门口,磨破了嘴皮子,试图说服陈科。多次无果之后,为首的那个人终于耐心用尽,指派了一个手下回去请刑部的大老爷过来。

陈科冷哼一声,丝毫不以为意。

少时,一顶轿子摇摇晃晃地过来,旁边还跟着方才打发出去传讯的人,想必是刑部的大人到了。捕快们顿时松了口气,为首的一溜小跑过去,亲自为轿中人打起轿帘,然而从轿子里露出来的,却是蔺既明的脸。

陈科不由一愣。

蔺既明下了轿,走过来看了一眼陈科,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陈大人这是何意?”

陈科回过神来,道:“蔺大人正好问我等做个见证,这帮人拿了刑部的拘捕令,说陛下已经判决茅绍均死刑,着他们来提走茅绍均,但我看到的只是一封奏折,并无诏令,故而不敢轻易放人,免得在圣上面前不好交代。”

蔺既明点了一下头,道:“陈大人恪勤职守,不愧为肱骨之臣,不过这消息是属实的,的确是宫里传出来的意思,本官可以做这个担保。”

陈科怔了一下,重复道:“宫里的意思?”

蔺既明真实的政治立场他只知道的,那么这句意味不明的“宫里”,所指的难道是太子和九公主?

他们果真袖手旁观,甚至推泼助澜,任由曹德彰杀了茅绍均?

但他并没有怔愣太久,不过是一刹那的功夫,杀气腾腾的锦衣卫已经收敛了气势,让到一旁。

陈科对蔺既明赔笑道:“劳烦蔺大人,你也知道,咱们在圣上跟前当差,一分都错不得。”

蔺既明点了点头,对陈科拱手道:“本官最是钦佩陈大人忠于职守的态度。”

他说着,抬手挡了刑部捕快们一下,率先提步向里走去:“本官与茅绍均曾在广西共事,也算有点交情,还请诸位容我们说个道别话,两句就好,不耽误各位办差。”

那些人自然是没有不同意的,纷纷后退,请蔺既明进去。陈科犹豫了一下,将狱中的狱卒们全部撤了出来,自己也等在狱门前,并没有跟进去。

蔺既明自己走到关押茅绍均的那间牢房前,牢门上挂着拳头粗的铁链,他试着抬了一下,发出沉闷的声响。

虽然九公主曾经特意安排,但陈科顾忌着锦衣卫里或许有曹德彰的眼线,故而并没有如何优待茅绍均,只遣了心腹为他按时换药罢了,昔日威风凛凛的总兵如今蓬头垢面地趴在地上,身边还摆了几个破旧的陶碗,蔺既明仔细看了看,虽然碗是破的,但里面放着的的确是好菜。

他在牢门外蹲下来,低低唤了一声:“茅总兵。”

茅绍均动了动,扭过头来,对他绽出笑意,客客气气道:“蔺大人。”

蔺既明点了一下头:“茅总兵,我给你带来了很不好的消息。”

茅绍均了然道:“我要死了,是吗?”

蔺既明道:“明日午时问斩,提你上刑场的人就在外面。”

茅绍均没有一点惊讶,只轻轻叹了口气,道:“这样急切地要斩了我,恐怕这并不是陛下下的旨意。”

蔺既明道:“曹德彰拟定了广西叛乱诸人的判决决议,上奏给陛下过目,陛下准了他的折子。”

茅绍均道:“我的名字在那封奏折里吗?”

蔺既明道:“是。”

茅绍均点头道:“陛下曾经亲自下旨赦免我降敌的罪过,内阁用这个小把戏将我送上刑场,倘若来日在恰当的时机被揭起来,必是一桩灾祸。”

蔺既明道:“是,这就是太子的打算,只是要牺牲你……很对不住。”

茅绍均爽朗地笑了起来:“若无太子与文誉公主在陛下面前为我美言,恐怕我早在广西时便已经以投敌叛将的罪名被杀无赦了,怎么会有如今踏进长安的机会。”

蔺既明深深吸了口气,犹豫了一下,道:“还有一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茅绍均没有让他说出来,反而道:“还请蔺大人尽力保全我的妻女老母。”

蔺既明顿了一下:“我要说的就是这件事……”

茅绍均又重复了一遍:“还请蔺大人尽力保全我的妻女老母。”

蔺既明在他的眼神里败下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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